第八十七章 人心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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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一旦离开,新的首辅要做事就势必要换人,一旦换人,很多事就会搁置。

所以,为了新政,朱翊钧得对张居正夺情,他不希望清丈的事半途而废。

而他相信,张居正本人也希望被自己这個皇帝夺情。

总之,朱翊钧知道他遇到了一个皇权该不该服从礼制的挑战。

而朱翊钧没有打算服从礼制。

也不仅仅是他不希望自己的皇权受到礼制约束。

更多的是,他不希望这种落后的道德制度,继续限制整个华夏社会的内部改良。

如果皇权在将来还是需要被限制的话,朱翊钧也不希望限制皇权的是礼教。

何况,礼教本身因为需要忠于皇权的矛盾属性也注定其本身也约束不了皇权。

所以,无论如何,现在的朱翊钧不适合放张居正离开。

他要放张居正离开,只能是新政彻底完成,他能够找寻到真正能代替张居正的人时,而不是因为向儒家礼制妥协才放张居正离开。

“怎么会这样!”

张居正在收到此消息后,比万历还感到难以接受,且在喃喃念了这么一句后,不由得仰天长吼了一声:“父亲!”

接着,张居正就晕厥了过去,不省人事。

而张敬修也没有第一时间去唤醒自己父亲,而是整个人也在原地片刻,只呆呆地道:“这可如何是好?”

张敬修仿佛已经预见到,自己父亲会在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样的风雨。

而与张居正晕厥、张敬修呆滞不同的是,翰林编修吴中行已经犹如问着肉味的豺狼,找到了检讨赵用贤,兴奋地说:“江陵之父没了!现在当时我等清流匡扶礼制的时候了!”

“万一江陵会丁忧回乡,如何办?”

赵用贤回道。

吴中行道:“若如此,则更好,新政可断,礼制可全也!”

“你没说错!”

“现在他张居正才统合起自己的党羽来,还没有可继承其衣钵者,这个时候他离开,就正是时候!”

赵用贤点首说后又道:“总之,现在江陵去,则张党必会群龙无首而陷入内讧,进而分崩离析!”

“但这几乎不可能,江陵怎会任自己新政中断,乃至其党羽分崩离析!”

吴中行言道。

赵用贤听后便说道:“但愿他江陵能去,如此,也不必将来彼此反目!这对于他而言,其实是个急流勇退的机会。”

“没错,新政也该结束了!天下士大夫苦新政久矣!与其等将来陛下结束他,还不如他江陵自己结束他,或许还能保全名节!”

吴中行言道。

“以公之见,新政当因此结束与否?”

吏部尚书张瀚也在次日,与礼部尚书马自强回面时询问起来。

因为张居正父亲去世,整个改革派内部,也是人心惶惶。

张瀚也不敢去面对新政在礼制面前的压力,也就如此询问起马自强来。

马自强道:“虽陛下亦有锐意进取之意,但此时的确是最宜结束改制的时机,清丈田亩在全国已推行近一年,也差不多可以了。”

张瀚点首:“总不能真要让陛下觉得礼制可破例而行吧,若如此,将来还有何规则能约束帝王?”

“这事还是得跟叔大商量商量为好!”

“只要叔大执意丁忧,天子也不好强人所难的。”

马自强道。

张瀚听后点了点头。

“夺情!”

“这次必须援例夺情!”

“他张太岳首先要全了忠,才能去尽孝,现在就因此而退,成什么样子!除了他,没谁能主持眼下的新政,我不能,你们都不能!”

赵贞吉这时倒是在内阁对吕调阳、张四维大声说了起来。

“孟静自然说的没错,但是这还得看元辅自己的意思。”

吕调阳道。

张四维也跟着附和道:“是啊,要是元辅自己要丁忧,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这由不得他!”

“他想丁忧也得留下,不想丁忧就更得留下,他张太岳想急流勇退,没门!”

“他要想急流勇退可以,那就把他那句‘吾非相,乃摄也’的话收回去!”

“操权柄改天下制,他张太岳敢,如今操权柄违天下礼,他就不敢了?”

“他不敢也得敢!”

啪!

赵贞吉说着就把桌子一拍,道:“我们一起上疏,先劝陛下夺情!就说陛下若不夺情,这内阁我们也待不下去,他张居正要撂挑子,那就大家索性一起撂挑子!”

“这……”

吕调阳犹豫起来。

赵贞吉当即起身道:“还犹豫什么,如今这压力就不能让陛下和张太岳去受,我们也得跟着分担一些!”

张四维这时点首道:“孟静说的是,上疏吧,也免得让人觉得我们希望元辅离开。”

“哎!就是这个道理!”

赵贞吉说着就对张四维道:“还是你张子维有心计!”

张四维:“……”

于是,朱翊钧倒在接到张居正《乞恩守制疏》之前,先收到了赵贞吉、吕调阳、张四维三人请他援金幼孜、李贤、杨溥例对张居正夺情的奏疏。

朱翊钧对此自然甚为满意,忙批准了三人所奏,且对让内阁下旨对张居正下旨,言:“父制当守,君父尤重,准过七七,而后照旧入阁办事,侍讲侍读期满日随朝。”

而至于接下来,张居正上的《乞恩守制疏》,朱翊钧自然也批红不准。

“接下来,张先生无论上几道乞恩守制疏,皆不准!”

“对于凡事反对夺情的官员的奏疏,也全部留中,不予理会!”

朱翊钧则在吩咐司礼监,对张居正的第一道《乞恩守制疏》批红不准后,就沉声继续吩咐了起来。

即皇帝也应该服从礼制,准予该守节的官员回乡丁忧。

而官员也应该主动恪守礼制,不能因为皇帝的夺情就不守礼制。

按照制度,皇帝有夺情的权力。

毕竟礼制也得服从政治需要。

只是在很多时候,士大夫们并不希望礼制服从于皇权,而是希望皇权服从于礼制。

“不是让你们东厂的人看着了吗?”

朱翊钧说后就问道。

张鲸回道:“东厂的人是一直看着,但这张老太爷实在是年纪太大了,一年就有好几次病危,如今这次硬是没挺过来!”

按照礼制,官员父母去世,官员本人需主动回乡丁忧,官职一律被革掉。

但这个制度也不是没有不可操作的地方。

张父的猝然离世,在这个重孝的时代,对于新政而言,不可谓不是一个大的打击。

因为一旦张居正因此丁忧回籍,那就意味着清丈的事就会中断,毕竟现在执行清丈的全是张居正的人。

“退下吧!”

朱翊钧听后也就摆了摆手。

张鲸回道。

“到底还是来了!”

张鲸便离开了朱翊钧这里。

而一下子,整个暖阁内,就只剩下了朱翊钧一人。

朱翊钧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屏风,思绪万千。

“什么时候的事?”

朱翊钧在知道这一事后,就沉声问了起来。

“九月十三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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