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什么宅邸扩建到比王府还大几倍,还用了上百阉奴。」
「就算司礼监奉旨办的《皇明日报》和《邸报》一个劲说他的好话,但这些好话出了京师内城就不会有人信了。」
「在士林明里暗里的策动下,只要是个识字的,都已本能觉得朝廷官府的正经报文都是不可信的!」
徐阶听后点了点首:「但愿吧。只是看目前这新政推行程度,不像是他江陵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
「陛下,臣与俞老将军们商议了一下,平户和长崎的贸易既然现在由朝廷控制,那这榷关之税自然也得朝廷做主,故臣等未敢擅定,只依照倭国旧例收税。」
戚继光在进京后,就先进了宫,见了朱翊钧,且对朱翊钧说起了自己这些对于倭国海利的想法。
朱翊钧澹澹一笑,接着就问道:「倭国收税几何?」
「平均在五税一。」
戚继光回道。
朱翊钧听后一愣,道:「这些倭国土酋也是够狠的!」
「倭国各土酋互相攻伐无度
,故税赋很高。」
戚继光回道。
朱翊钧则拧眉问道:「本国商人也能忍?不报于朕知道,而令朕谴责之?如此重的盘剥!这要是本国,早沸反盈天了吧?」
「陛下说的是,盖因走私泛滥,不欲让陛下知道,也不欲让朝廷干预。」
戚继光回道。
接着,戚继光就拿出密奏本来:「现有生员颜衷纪、杨燮等面见臣时,与臣谈话之内容,臣已记录在本,奏于陛下知道,陛下可由此明白,他们其实宁让臣和在倭诸将军与他们一起分昔日倭人之利,也不想让朝廷得利,还劝臣以东夷乃贫瘠之地,并无所产,其民皆如野人,而所得之利维系军费尚且艰难为由来蒙骗陛下,使陛下不知道东夷海利之丰。」
朱翊钧点了点头,也没说他已经通过锦衣卫在征倭大军中的细作知道有生员见了戚继光,而只等戚继光进京要不要把谈话内容告诉他,只把戚继光的奏本接过来看了起来,且呵呵笑了起来:
「敢出海的,胆子就是不一般啊,这话都敢说,也真是一群为了厚利,敢把绞死自己的绳索都卖出来的人!就这么不把朝廷当回事,是觉得朝廷真不敢动他们背后的人吗?」
说着,朱翊钧就对张鲸吩咐道:「让厂卫去查几个人,顺藤摸瓜,把他们背后的势力都摸出来!」
张鲸拱手称是。
朱翊钧则看着戚继光:「爱卿在东夷应该已经通过接管平户、长崎两地商铺,知道了东夷海利之虚实,以爱卿看,这海利当怎么分?」
「回陛下,东夷因多产银,再加上其国内土酋因互相攻伐,需要很多硝石、铁料等,故海利其实非常丰厚,无论是西夷番商还是本国商贾,基本上将我中国货物主要销往该地,而赚取白银,再来我中国又进货物,又销往该地。」
「至于这海利如何分,自然得陛下圣裁!」
「雷霆雨露,皆为君恩,陛下觉得该怎么分就怎么分。」
戚继光没有对朱翊钧进行丝毫隐瞒,也没有在这时,直接要求朱翊钧多给他们这些武勋分一些。
朱翊钧点首:「这样吧,献俘仪式还得准备几日,明日朕宣你到政事堂,与执政公卿们说说此倭国海利,让他们也更清楚些,这涉及到国计民生,不能随便裁定,尤其是在倭之进出货物税率是当减当加,是需要认真酌定的。」
「臣遵旨!」
戚继光见朱翊钧让他也去政事堂合议分天下海利之事,眉间顿时难掩兴奋之色,且忙回了一句。
接着,朱翊钧突然就问:「听说,你带了些倭狗回来要送人?」
戚继光不由得一怔,后背陡然生出一丝凉意。
接着,戚继光就如实回道:「回陛下,是一些倭奴,臣想着现在因为新政,官绅大户都不得不削减开支,释放仆婢,连陛下的内廷也少了许多愿意自阉进宫干粗活的人,也就带回来了些,准备献给陛下与送人,献给陛下的皆是一些能耕田的母狗,陛下大可将其打发到皇庄去,以补逃佃的损失。」
「请陛下放心,皆是臣用自己俸禄买的,这些倭奴极便宜,与买狗的价钱差不多,故臣与在倭官兵也就习惯以狗唤之了,为的是区分我们自己带去的奴仆。」
戚继光明显是知道同为地主阶层的皇帝和改革派文官们也因为新政损失了一些利益的。
毕竟清丈田亩和官绅一体纳粮当差,都会让他们底下的管理庄田的人不得不加高佃租而弥补损失,所以逃佃的现象也是很严重的,正需要补充更廉价的农奴。
即便有朱翊钧和一些改革派官僚因为体恤佃农,主动减租,但也会因为百姓收入增加和官绅收入减少,而造成国内可为奴为婢的人越来越少,而也正需要更
廉价的奴隶,来弥补放出许多奴仆婢女后下降的生活质量。
所以,戚继光现在才主动开始送廉价倭奴给天子和主张改革的执政公卿,明显是知道他们的需求,也有意通过这种方式,让天子和执政公卿们继续支持武勋与文臣并立,而让他们在私心上也更愿意支持改制。
「会耕田的倭狗?」
「但只要是个人,不可能没有惰性,也不会愿意被人这么拘管着,尤其是到天子如今这个年纪,只怕早就有了逆犯之心!只等着外界的消息一旦涌入京城为天子知道,说不准天子就会只对江陵只有厌恶,连带着对江陵信任的那些文臣武将也恶了,而做出自断臂膀的事。」
「而一旦做了,天子再想接回来就很难了,毕竟天子颜面何存?」
「何况,他江陵本就是个谋身不甚正的人,有些本就是真的,而不是空穴来风。」
说到这里,闵希琛就问徐阶:「老先生您说,陛下会不信吗?会不对在他面前充作圣人一样的先生大失所望吗?」
接着,闵希琛又道:「其次,天子到现在,也不得不每日很早就去参加讲读视朝,雨雪不能免,被他江陵逼着做尧舜之君,不得休息!」
「就是怕这个啊。」
徐阶回了一句,就几乎欲哭地又说道:「他江陵和他的那帮人,非要这么不死不休的折腾个没完!大明迟早都要因而亡在他们手里!」
闵希琛则在这时笑道:「不过,老先生也不必急坏了身子,您刚才说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何况,民间偷偷印刷的那些小报,登载的那些标题猎奇勾人私欲之事,本就更易让人相信。」
「只怕天子也会相信他江陵掌那么大权势,不可能不给自己捞钱,不可能不比奢炫富而逾越礼仪。」
「所以,关于江陵的好话与奉承之语反而被严禁出现,而关于江陵的恶语则是明禁暗允,若陛下真要是派锦衣卫去打听民间关于江陵的舆情,听到的只会以江陵如何好色、如何贪财、如何贪权为主。」
「什么已往江陵运银六百万两,连地砖都是金子铺的。」
「怎么讲?」
徐瑛这时忙期望地追问了一句。
「可如果这样的话,万一将来天子无德,只知挥霍天下之财,而赏于佞幸怎么办?」
接着,闵希琛就又说出了自己忧虑的事。
闵希琛笑着道:「首先,江陵在民间的风气已经大坏了!天下士林中,没几个不骂他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
「关于骂他的匿名揭帖是撕都撕不完,任凭锦衣卫千只眼,也挡不住主政的天下官员士绅内心里也对他恨之入骨啊。」
「希望吧!」
闵希琛叹气回了一句。
「否则的话,这分配天下之利就是天子说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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