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又一桃色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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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一封奏折,书写完毕,静静躺在桌上。

他放下毛笔,垂目浏览了遍,轻轻点头。

奏折内容很简单。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被打小报告。

反正欧阳戎不用猜都知道,王冷然肯定是打了不少关于他的小报告的。

笑死。

谁不会啊?他也写。

欧阳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只是这种徒耗精力的例行汇报之事,他往常都是在月末,随便写几封“夸”王冷然的,上交完事罢了。

今日例外。

欧阳戎又浏览一遍奏折,提笔润色了一番,再将朱凌虚的那封信附上。

奏折完工。

欧阳戎起身,拿起奏折,亲自送去,交给了御史台在江南道分院的某位常驻江州的老御史。

这类奏折会快马加鞭的送去洛阳。

简单走完这道程序,欧阳戎继续忙碌公务。

此后的一段日子,欧阳戎特意留意了下监察御史与洛阳那边的动静。

一切都风平浪静。

按照流程,他这封奏折应该会如期送到凤阁。

凤阁长官之下,设数位中书舍人,再下面是给事中。

一封奏折会沿着这条线,层层上报。

若是章奏涉及职权较小、问题较小,凤阁可自行解决,若是严重,会呈送御前。

如果始终未有回应,那大概率是停在某一层。

倒也正常,天下十道,上千位地方官员每日递呈凤阁的章折如雪花纷飞一般,能够引起重视的仅有寥寥。

欧阳戎轻轻点头,很快忙忘了这一回事。

……

浔阳城西,星子坊一条江畔街道,挂牌“云水阁”的酒楼二楼。

临窗座位上,欧阳戎往嘴里夹了一口菜,眯眼打量着外面那条星子坊闹街,他不时转头,瞧一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

面前的桌子上,除欧阳戎的一副碗筷外,还多出了两副多余的碗筷。

此刻,这两副碗筷前无人。

时值正午,欧阳戎悠哉夹菜,也不着急,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少顷,前方楼梯口处,出现两道男子身影,下至二楼,迅速朝欧阳戎走来,在桌前落座。

“呼……”

欧阳戎听到面前离扶苏与燕六郎这两家伙长呼出一口气,他嘴角微微扯了下。

从三楼走下来的离扶苏与燕六郎默默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挪开目光。

他们眼睛看着面前的菜肴,露出些许满足之色,但就是不下筷,也不知道在磨蹭或回味什么……

欧阳戎头不抬道:“你俩不吃吃,填肚子?”

燕六郎握拳捂嘴:“咳咳,有点饱。”

欧阳戎点头:“秀色可餐对吧?”

离扶苏解释:“不是不是,是茶水喝饱了。”

燕六郎嘿嘿一笑。

欧阳戎脸色古怪,看了眼已经被六郎隐隐带歪的离扶苏,想了想,叮嘱一句:

“大郎注意下卫生。”

离扶苏顿时涨红脸,支支吾吾:“檀郎误会了。我是一紧张,就喜欢喝水,刚刚饮饱了。”

“还紧张呢?”欧阳戎忍俊不禁。

今日欧阳戎休假半日,三人许久未聚,便常服出行,来云水阁吃饭。

只不过欧阳戎点的菜还没上齐,穿着清凉的酒楼侍女就把两位好友的眼睛勾走,六郎拉着离大郎,一起上楼喝养生茶道去了。

说起来,来到云水阁吃饭,也算是三人之间的保留节目了。

是从龙城认识起,养成的习惯。

只不过当初,还有柳阿山陪同。

眼下少了一人,欧阳戎三人有时想念,都会来此搓一餐,算是默契了。

当然,上楼喝什么养生茶不算。

离扶苏忍不住问:“檀郎不上去喝下茶吗?”

欧阳戎摇摇头,提起正经的茶道:“她们那茶艺还没我好,笨手笨脚的,看了都头疼。”

燕六郎插嘴:“明府是怕谢姑娘查岗。”

欧阳戎瞪了他眼,离扶苏失笑:“谢姑娘还没回来呢,还有几天,檀郎有什么好怕的。”

他眼神羡慕,“况且檀郎又不是我家那情况,可以三妻四妾的……”

“没兴趣。”

欧阳戎立马换了个话题,语气无奈问:

“大郎何不让伯父为你找一门婚事?或者纳一房妾室也行,省得被六郎乱带,他鬼混不要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大郎你不一样,需要注意安全,身份太敏感,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还是少来。”

燕六郎举手表示抗议:

“明府不能这么说啊,什么叫鬼混,这叫适足的放松,又不是去什么黑窑子、销金窟,我燕六也不赌不毒的,只是喝喝茶而已呀。

“哎明府伱有所不知,咱们这些舞刀弄枪的职务,平日压力有多大,得及时行乐啊。”

“哦。”欧阳戎转头:“这就是你小子跟在后面、白嫖大郎的理由?”

燕六郎:“……”

欧阳戎看向离扶苏,继续刚刚的问题,离扶苏赶忙摆手:

“此前阿母问过的,我回拒了,还是……还是以后再说吧。”

欧阳戎看了眼讪色拖延的离扶苏,叹气:“是韦伯母与你小妹给你的压力太大?不想再找个祖宗?”

离扶苏苦笑,不好承认。

不过想了想,离闲一家的男丁,似乎都遗传有惧内基因,欧阳戎倒也理解。

离扶苏环视一圈熟悉的云水楼,眼底怀念:

“每次来这儿,我都忍不住想到去年在龙城的时候,那会儿刚与檀郎、六郎认识,阿山兄弟也在。

“咱们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当时真是看什么都是新奇的,又慌张又期待,哪怕现在想起,那里的养生茶比不上这儿,但就是难忘……”

欧阳戎点头:“好好好,还喝出感情了对吧?”

离扶苏眨巴眼睛。

“世子?”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张饭桌前某位东张西望许久的文衫青年忽然起身走来。

他走到桌前,一脸吃惊的打量离大郎,似是认出一身常服的浔阳王府世子。

“世子为何独自出府?还有,刚刚大公子从楼上下来?”

欧阳戎与燕六郎皱眉看去,只见这位文衫青年一脸匪夷所思神色,义正言辞的质问离扶苏。

幸亏眼下二楼客人少,没引起太多看客。

可离扶苏依旧涨红脸庞,表情十分尴尬。

似是认识这文衫青年。

离扶苏慌忙摆手:“子昂兄勿怪,我只是陪好友出来吃个饭而已。”

“世子别以为在下不知道三楼是做什么的,你来如此地方,王爷知道吗?小公主殿下知道吗?袁老师知道吗?”

越子昂越问越激动,眉头大皱道:

“其他人倒也罢了,可世子是太宗嫡曾孙,身负使命,怎能来此,消磨意志,若王爷、小公主殿下知道了,定然失望透顶,世子快跟我回去!”

说着,就要拉离扶苏走人,离扶苏推拒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下次不会来了。待我吃完这顿,子昂兄声音小点,我好友还在呢。”

说完,他转头朝欧阳戎苦色解释:

“冒犯檀郎了,子昂兄乃袁先生早年在洛阳收的弟子,最近刚来江州不久,也住在王府。”

欧阳戎点点头。

“什么好友?你们竟带世子来此,”越子昂一身正气,手指戳向欧阳戎二人:“世子,这种狐朋狗友不要也罢,跟我走吧!”

离扶苏顿时瞪眼,呼吸急促。

“呵,哪里来的狗叫。”燕六郎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冷笑说:

“既然寄宿浔阳王府,那不就是投奔讨饭的?平日也是这么对主公说话的?看来大郎还是对你们太客气了些。”

“尔等何人,竟敢狗吠!”

燕六郎直接拍出腰牌:“本官是江州司法参军,你又是谁,再狗吠什么?”

他话语一套接一套:“本官来此是在办案,有人举报这儿窝藏疑犯,本官正在潜伏调查,结果你这小儿突然跳出打扰公事,信不信我现在就逮你罚银?”

越子昂顿时噎住,满面通红,气急结巴:“你你你……”

燕六郎撇嘴,“你什么你,再不滚蛋,后果自负。”

越子昂怒瞪圆眼,似是想起什么,猛然转头,看向一直夹菜的欧阳戎:

“他是司法参军,那你就是欧阳良翰?”

欧阳戎夹菜,没抬头,没说话。

燕六郎赫然起身。

“亏……亏我此前还敬慕你是君子,倒是看错人了!”

文衫青年慌忙丢下一句话,愤愤甩袖离开。

燕六郎转头不忿:“这种穷措大,就得这么吓唬对付。明府、大郎还是太心善了。”

“檀郎。”离大郎脸色有些不好意思,解释了下。

原来是浔阳王府最近收到不少投奔的幕僚,有直接投奔的,也有走袁老先生等龙城旧人渠道的。

还有通过离裹儿的那个菊华诗社,搭上浔阳王府的。离裹儿也利用此诗社,招纳了不少“郁郁不得志”之人,毕竟江州的贬官极多,眼下的浔阳王府,隐隐有起复的希望,自然吸引士人官员投靠。

听离大郎说,这个越子昂也是菊华诗社的成员之一。

白日里,欧阳戎不在的时候,越子昂这些文人幕僚们,经常围在离闲一家人身边,诗词歌赋、或者计谋决策,似乎都样样精通。

只不过离闲与离扶苏没怎么采纳过而已,更多的,是单纯养士。

特别是离大郎,菊华诗社的成员,他都不爱理会。

欧阳戎此前倒没在意这些,反而觉得这些投靠之人中,万一真有英才冒头,对大伙都有好处,并不担心危及什么地位,能者居之。

“大郎回去后,还是主动与伯父伯母交代下吧,别太被动,就说……说是我带你来这里吃饭的,过后,我会与他们解释。”

“好吧。”离大郎叹气。

欧阳戎转头看了眼越子昂离去的方向。

比他当初还要愤青。

……

“檀郎还不睡吗?”

“晚点睡,还有事,薇睐你先休息。”

“檀郎怎么又在制伞。”

“静心。”

叶薇睐小声:“是谢小娘子喜欢吧。”

欧阳戎笑了下。

少顷,叶薇睐只好听话去里屋睡觉。

桌前,欧阳戎看了眼做好的油纸伞,上面还有他写的某些肉麻句子。

欧阳戎准备找个机会送给小师妹。

“若是回来看见这些,应该挺开心的吧。”他嘀咕。

突然耳畔有福报钟声骤响。

欧阳戎一愣,闭目潜入一看,功德塔内,福报钟正源源不断往外涌着紫雾,其中,隐隐夹着一缕桃红之色。

一千功德值吗。

可这种颜色的福报好像不太对劲?

欧阳戎消化完讯息,不禁寻思。

这是怎么触发的……难道与小师妹有关?

他犯起嘀咕。

(本章完)

甚至不止是记录浔阳王。

在江州浔阳城,还有一些监察御史或者洛阳宫人,会默默记录欧阳戎、王冷然这些江州主副官们的一些行径。

算是例行报告了。

包括王冷然等官吏也是,这种奏折私下都没少写。

比如记录浔阳王离闲某年某月某日见了什么客人、参加了谁家府上的宴会、宴会上醉酒说了什么话之类的,皆能汇报。

嗯,这才是一位大周亲王的正常社交常态。

此前贬低龙城时的无人问津、门可罗雀才是难得的稀罕之事。

饶谁,遇到这种强烈反差,都会不禁意气风发,某些吃饱了撑着的念头萌生。

浔阳王离闲,天佑二年一月十七日,主动向有监察之责的江州长史上交了洪州都督朱凌虚的来信,态度恭敬等等,等等。

其实类似的监察汇报的奏折,欧阳戎此前写过不少。

“此事……还是上报一下为好,走走程序。”

欧阳戎稍作思量,埋头书写。

所幸有欧阳戎在,及时给离闲划了一条红线。

除了此事,总体而言,欧阳戎觉得离闲父子还是不错的,至少听劝。

目不暇接,而且他们总能找到一个送礼的合适理由。

欧阳戎稍有些开了眼界。

结束上午在浔阳王府的监督视察,午后回到江州大堂,欧阳戎面色如常的走进正堂。

元怀民那小子意料之内的不在大堂,也不知去哪鬼混。

欧阳戎没有在意,正好正堂无人,他落坐后,取出一份空白奏折。

欧阳戎有些理解,离闲最近为何蠢蠢欲动了,甚至连实封藩王都差点大意通信。

翌日上午,浔阳王府门口,欧阳戎一身笔挺的绯红官服,目送又一批外地使者离去。

元正过后,新年末尾,送到浔阳王府的,不光有洛阳宫廷的女帝封赏,还有关陇贵族、五姓七望、江南勋贵等天潢贵胄们的人情礼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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