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总督琐事二三则
这些不速之客就是鸸鹋[ér miáo],一种澳澳洲大陆特有的动物,是世界上第二大的鸟类,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鸟类之一,类似于鸵鸟,但更矮小些。成年鸸鹋身高接近一个成年男性,体重约百斤,翅膀高度退化,不会飞行。
鸸鹋肉相当鲜美,蛋白质含量高;鸸鹋皮既软又耐用,适合作为高档皮质用品的原料。
在南半球的夏季和冬季,成群结队的鸸鹋就会开始迁徙,去寻找水源和食物充足的地方栖息。
荧幕上的画面渐暗,接着转变为片尾字幕,微蹙柳眉的夏筱诗吐槽着这部小厂方出品的青春爱情电影。
“的确不太行。”一旁的周长风随口说道。
总督府和宅邸是分开的,宅邸曾经是悉尼一位银行家斥资新建的别墅,现在成了周长风一家子日常生活的地方。
皇帝允许他携妻子儿女一同前来,对于夏筱诗而言无疑是莫大的好事——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因为战争而错失五年之久,她实在不愿割舍最后几年。
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似乎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由于时常分隔万里,二人成婚这些年却还保留着充足的新鲜感,全然不似单调、无趣、厌倦的老夫老妻状态。
就在二人闲聊时,叩门声响了起来。
有侍从前来禀告,行礼道:“阁下,船队到了,眼下在入港系泊。”
周长风抬手瞧了眼手表,说道:“今天晚点吃午饭吧,咱们看看去。”
西湖级水上飞机母舰四号舰巢湖号在拖船的牵引下缓缓停入码头,紧随其后的是一艘货轮和破冰船。
探索南极的热潮经久不息,一位又一位探险家踏上了这片冰封万年的洁白冻土。
世纪之初,英法作为老牌列强自然不会放过全新的土地,纷纷提出主权诉求;阿根廷和智利则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接连在南极大陆建立科考站,声索领土。
二十年代早期,在大明朝廷授意下,一支半官方的远征探险队也登临了这片遥远的冰雪冻土,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科考任务。
开拓急进会、中华党、日月社等等都雄心勃勃的主张开疆拓土,一直都力推在南极占下一片天地。不过根据科考结果,当地条件实在恶劣,根本不宜居。
南极全年平均温度-25℃,极端严寒可低至-93℃,每年11月至次年3月为夏季,其余时间都是彻日黑暗的无尽极夜。
在这样的环境下,衣食住行都是大难题,正常种植农作物完全不可能,过分依赖外界提供物资又存在隐患——假如天气恶劣交通运输中断呢?
因此在南极开疆拓土势必耗资不菲,一直到大战爆发,朝廷从未考虑过正式的占领行动,只批准进行了几次科学考察。
去年,类似的计划再次被提上日程,但是没有当初那么不切实际了,只希望建立一个比目前各国科考站大的多的永久定居点兼科考基地,一期工程容纳约四百人,二期工程扩充到一千人级别。
由于当下国力充沛、财政宽裕,这个提案得以通过。有朝廷和谘政院背书,工部自然格致院底气十足的向海军索要了一艘大型战舰,作为浮动基地。
标准排水量近万吨、可载十多架水上飞机的巢湖号水机母舰就这样除籍,其实她才建成交付不足三年。
巢湖号被自然格致院更名为司南号,拆除高平两用炮,仅保留少量机枪和高射炮,更换涂装和弦号。
“好红的船!它们怎么是这样?”
乘车驶入港区之后,简简惊讶地望着通体红色、唯有船舷涂刷一道黄色条纹的司南号。
周长风笑了笑,转头和妻子对视一眼。
夏筱诗柔声道:“因为它们要到南极去,那里一年到头冰天雪地,红色好分辨。”
远征南极大陆的船队由三艘船只组成,其一是司南号、其二是破冰船驰凌号、其三是壬二型速建货轮宝通号。
船队之后将进行长期考察,在最合适的海湾选址建造定居点,宝通号携带的大量食品、药品、燃油、建筑材料届时便能派上用场。
虽然不知道未来该如何开发南极,但目前国力盈余,下一步闲棋也无伤大雅。周长风如是想到。
他登上司南号视察了一圈,等下船的时候却有侍从禀告了奇怪的消息。
“他们干什么吃的?一群走地鸟都应付不了?”
得知成群结队的鸸鹋把康德县当地搅和得焦头烂额,周长风有些纳闷。
返回总督府以后他又问询了实际情况,顿时来了兴致,随即下令驻扎于布昌府、也就是以前的布里斯班的陆军第九步兵师抽调一个加强营前往增援。
公务稀少、无所事事的他自己也亲自赶赴当地,权当是别样的消遣。
明军在澳洲的驻军除了十几个师是亦民亦兵的屯戍建设部队,还有三个师是齐装满员的野战部队以备不时之需,除了去年清剿澳洲残余抵抗组织以外,谁也没想到如今出动去对付的“敌人”居然是一群走地鸟。
周长风发现鸸鹋奔跑速度较快,可达每小时五、六十公里,耐力也不错,仅靠徒步是无法跟上的,只能乘车追击。
然而这些家伙东逃西窜,在移动中开火攻击它们的命中率十分低下,官兵们花了几天时间、打出去十几万发步机弹才击杀了几百只。
大家还尝试动用火炮轰击休息的鸸鹋群体,不过遇袭的鸸鹋立刻做鸟兽散,成效仍不显著。
周长风倍感无语,于是指示道:“派飞机来炸,别用普通杀爆弹,用烧夷弹。”
很难想象明军为了对付这些鸸鹋竟然动用了先进的战斗机和凝固汽油弹。
一天下午,趁着鸸鹋集中休息时,一队三式歼银环蛇飞掠而过,丢下数十枚烧夷弹。
顿时,一团团耀眼的橘色烈焰冲天而起,火辣辣的热浪扑面而来。
在微风吹拂下,飘香十余里,烤肉的气息令人垂涎。
一名官员有些遗憾地说:“唉,可惜了,这都是上号的皮毛啊。”
周长风放下望远镜,淡淡道:“能安稳种地了,再考虑出口经济。”
如法炮制,仅仅几次便焚灭了近万只鸸鹋,困扰康德县上下的不速之客终于败退了。
看到类似于《周大将军亲自出马,群鸟祸害灰飞烟灭》这样的新闻标题,周长风已经习惯了。
与之相仿的新闻自从他走马上任以来就没中断过,或许英雄崇拜是放之古今中外皆准的道理。
来自五湖四海的情书和告白信也源源不断,其实周长风本人基本看不到这些书信,绝大多数都被总督府文职部门审查以后作为“无意义书信”丢进碎纸机销毁了。
夏筱诗在这方面倒是心大,她嘱咐不要就这么让书信石沉大海,所以后来总督府文职人员便开始代笔回信,用官样文章措辞婉拒。
鸸鹋风波就这样消弭,初来乍到的人们再不用担心辛勤耕耘的农田被席卷一空了。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没过几天,亿万野兔泛滥成灾的威胁又浮出水面,摆在了周某人的案前。
等晚上返回宅邸后,周长风和妻子闲聊了几句,然后找出一个国际象棋的棋盘,叫来女儿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一个国王要赏赐大臣,大臣大臣提出的赏赐很简单,他只要放满棋盘的米。看这个正方形的棋盘,一共有六十四个格子,他要求在第一个格子放一粒米、在第二个格子放两粒、第三个格子放四粒、第四个格子放八粒以此类推,直到放满全部的格子。你觉得怎么样?”
“这……好像很容易啊。”简简迟疑道。
“真有那么容易吗?”夏筱诗拿来纸和笔,含笑说道:“你列数字来看看。”
对于五岁的小姑娘来说这还是太困难了,简简依次写了七、八个格子就无法做好几位数的加法了。
最后,周长风笑道:“可以了,这个故事要表明的道理是一个数学概念,叫作指数爆炸,按照那个规则,放满整个棋盘需要万亿吨米,比全世界种出来的米还要多的多。”
澳洲面临的问题大体如此,野兔具备极强的繁殖能力,数量以几何倍数迅速膨胀。
雌兔有两个子宫,平均怀胎65天,每胎可生产约5~8只小兔。著名数学家斐波那契还曾经专门举例过一个有关野兔繁殖的数列——假设初始野兔有233对,那么它们在一年之后就有75025对,再过一年将变成惊人的24157817对!
澳洲大陆原本是没有兔子的,直到十九世纪中期才有24只兔子随船而来。它们仅用几十年时间就发展到了6亿只的规模,等到二十年代就已经高达100亿只,眼下更多。
野兔泛滥的缘故主要在于澳洲大陆草原广袤,食物充足;而且天敌不足,鹰、蛇、狼都不及亚欧大陆。对于澳洲大陆来说,野兔其实是外来入侵物种。
在周长风的授意下,驻扎或定居澳洲的百万军民开展了轰轰烈烈的猎兔行动。
大量军剩物资突然间有了用武之地,与其留作库存等到数十年后销毁,何不发挥余热?
数以万吨的子弹、炮弹、航空炸弹被,一时间古老的大陆仿佛又燃起了战火。在情况最严重的西澳宣慰经略使司,部署在那的明军航空兵部队甚至动用了毒氣彈。
考虑到大明本土仍有广大地区物质条件落后,青少年蛋白质摄入量不足,周长风干脆提前开展了以矿业和畜牧业反哺本土的长远规划。
他下令成立了一家官营食品企业,成百上千吨的野兔被剥去皮毛、除去内脏,批量制成肉干,装船运往本土以低廉的价格销售。
兔肉的脂肪含量低、蛋白质含量非常高,脂肪含量仅猪肉的三分之一。单纯以兔肉为主食会导致兔子饥饿、也就是蛋白质中毒——人体无法在缺乏碳水和脂肪的情况下有效消化这么多蛋白质,越吃越饿,直到最后饿死。
不过这不是问题,中國百姓主食依然是各种碳水化合物,无须担心兔子饥饿如此极端的情况,廉价的“进口”兔肉将成为这一代青少年茁壮成长的重要营养助力。
晴空万里,眺望着满载风干兔肉的货轮拔锚起航,周长风知道,这只不过是这片物产丰盈的土地反哺本土的开端罢了。
今天,又是身为节度一方的澳洲总督枯燥乏味的一天。
【战后澳洲地图.jpg】
三大宣慰经略使司在法理上是平级的省级行政区,都直接对朝廷负责,不过目前还是战后过渡时期,三者眼下均受钦差总督节制,这座著名的港城现如今正是澳洲总督府所在地。
“这片子的选角一点不对,最多是三流。”
现在,大明设立派驻行政的官府也面临一样的考验。
当地巡警势单力薄,面对成千上万只鸸鹋简直像是螳臂挡车;屯戍建设部队疏于训练、分散驻扎,虽然干掉了数百只鸸鹋,可依旧无法遏止它们的袭扰。
最后的最后,消息一路上报到了靖宁府——曾经的悉尼。
只见在那大团的硝烟、尘土、羽毛周边,成百上千只“鸵鸟”做鸟兽散,向四面八方飞速奔逃。
“长官,咱们追不?”
“追了也是白忙活,撤回来。”
于是乎,人们辛苦开垦、耕作的农田就成了极具吸引力的目标,一时间闹得当地农民焦头烂额。
三十年代初澳洲就已经发生过类似情况,以至于政府不得不派出军队驱逐它们,然而最后却以失败告终,不得不悻悻撤退,人称“鸸鹋战争”。
迄今已有近百万人从本土迁至澳洲定居,其中数十万农民主要是听信了分配大片土地、低价优惠拖拉机、五年免缴赋税的宣传,这才愿意背井离乡远赴半个世界开外的澳洲大陆。
当人们满心欢喜的准备在这片土地上大展宏图时,成群结队的不速之客却成了大家的心头大患。
“是!收兵回营!”
一名官员很失望地说:“再这样拖拉下去也不是个事,依我看,还是上报一下。”
“啧!还是不大行,它们跑太快了。”
几名军官和地方官员端着双筒望远镜注目远方,观摩着这一场景。
这是四五年的二月初,曾经爆发过激烈战役的班德堡如今已经改名换姓成了康德县,向西边越过大分水岭山脉,辽阔的原野一眼望不到头。
在这片土地上分散着许多兴建的村镇,大都是砖房和木屋,拖拉机和卡车在农田和土路上来来往往。
距离签订停战协议的靖和三年已经过去了一年半,朝廷对澳洲的移民、驻军、设立州县工作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预备——放!”
在澳洲东部大分水岭以西一望无垠的原野间,一支全副武装的明军分队架设好了无后坐力炮和迫击炮,朝向远方的灌木丛猛烈开火。
数十发炮弹接二连三的在目标周围爆炸,霎那间烟尘弥漫,天空中飞扬着数不清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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