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一章 吾儿是真擅偷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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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些的一边推算着,一边张口,“原来哪怕是投降,也有这么多弯弯道道啊…”

“你还是年轻啊…”那老者一副倚老卖老的姿态,“赢的漂亮不难,可输的漂亮,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

随着这老者话音落下…

这…

俨然,在张昭的主观臆想里,这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

就在这时,有江陵城的文吏赶来。

“两位使者原来在这里,云旗公子召见两位,特派下官来此迎接——”

唔…

因为那些传言,此番关麟的召见…让张承莫名的紧张起来。

倒是张昭像是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一份事实,或者说,他也想通过与关麟的交谈,去佐证他的猜想。

当即,他拱手道:“有劳阁下领路——”

虽然有极大的触动,但孙权还是不适合在那老妇人的屋里待下去。

那味道,那气氛,那心情都让他无法接受…

他让兵士们将“钱粮”分发下来后,就默不作声的走出了门。

吕蒙也跟了出去…跟在孙权的身后。

孙权沉吟了许久,方才说,“不曾想,孤最不看重的东西,却是在这危难之际唯独剩下…能帮孤的东西…也罢,这终究是好事儿…回去吧!”

说着话,孙权就要上马车…

但吕蒙却急行一步,补上一句,“主公,就在方才…顾家的顾老求见主公…”

“顾雍么?”

孙权重复了一番这个名字。

要知道,此前…因为重用大族,顾雍一直是他视作“幕僚”、“智囊”的存在,他做的许多事,包括太史慈、周瑜的陨亡,都少不了顾雍的参与。

可现在…因为要胁迫大族、打压氏族,包括顾雍在内的这一干氏族之首悉数被幽禁…

说起来,孙权已经有几天没有见过顾雍了。

在孙权的世界里,非黑即白,若不能站在同一立场,他不会有丝毫的怜悯和疼惜!

“宫殿内可曾少了他的吃食?”孙权细细的问…

这一句话让吕蒙立时就知晓了孙权的心意,他连忙回答:“倒是不曾…我派人去回绝了顾老!”

孙权脚步一顿,沉吟了一下,方才发出一声感叹:“子明啊,昔日孤在太史慈与大族之间,在周郎与大族之间,都选择了这些大族,可唯独这一次,孤选的是你啊,孤也已经按伱说的做了,孤不能让孙氏三代的基业毁在孤这一代上…哪怕是利用这些百姓,孤也不能让庐江有任何闪失!”

“臣懂…”吕蒙拱手,却是抬眼,像是有其他的话要说:“主公,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这种时候了,怕什么,你说…”孙权转过身,直视着吕蒙,直视着这个他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仿佛预料到吕蒙要说什么,提前道:“子明要说的可是这支大族部曲组成的兵马?孤也知道,他们是因为胁迫才效力于孤,可放眼看看,江东还有兵么?孤能交给你的只有这么一支兵马了!”

“臣要说的不是这个…”吕蒙拱手,郑重的道:“是海边有渔民禀报,说是在海外发现了岛屿…”

“可是亶州?”孙权下意识的反问。

所谓亶州,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有所记载:——於是遣徐巿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

简单点说,就是徐福带童男童女借为秦始皇求长生不老药,然后到“小日子”那里建立城邦…

降服当地土著,为他们带来中原的生产力与种子,然后一代代的繁衍。

最终建立国度…

所谓邪马台国与后面倭国,都是在传说中的亶州上建立。

故而,孙权下意识想到的是《史记》中提及的提及的亶州…

“这个…还真不是亶州…”吕蒙解释道:“渔民称之为夷州,说是在临海郡东南,去郡二千里,土地无霜雪,草木不死。四面是山,乃众山夷所居…各号为王,人皆髡头,穿耳,女人不穿耳。作室居,种荆为蕃鄣。土地饶沃,既生五谷,又多鱼肉。舅姑子父,男女卧息共一大床。交会之时,各不相避。”

这…

孙权一时间还没有理解吕蒙的意思,只是感慨:“想不到这海外竟还有如此民风尚未开化、

浑然不觉礼义廉耻之地…”

等等…

这话吟出,孙权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子明,你的意思是?”

吕蒙郑重其事的说,“主公,我们何不占领了夷州…岛上有无数精壮男子,各个勇武有气力,却并不铁器兵刃,不是我们的对手,可若是将他们收编起来,却是一支雄兵,退一万步说…纵训练这支岛屿兵马不成,若然时局有变,末将也可护送主公有后退之地…当今之世,舍我东吴,再无人能做到如此这般远洋航行…主公做不了江东的王,却也为夷州之主,避祸于外,那关家父子只能是望洋兴叹,鞭长莫及——”

果然…是退路!

吕蒙的话应证了孙权的猜想。

他惊讶的望着吕蒙,沉吟良久,方才郑重其事的吩咐道:“派卫温去,他擅长远洋航行,孤给他五千兵马,这夷州…务必给孤打下来——”

“天往寒气走,今日吃饺子祛祛寒——”

正午时分,随着关家府邸内的一位妇人的召唤,人流立刻向她涌去。

在一方石亭处的关麟倒是不用与下人们去争抢饺子,早有人提前准备了几碗给他送来。

“都别看着了,吉婶说的对,天往寒气走,吃吃这羊肉草药馅的饺子祛寒…再好不过,来,都坐、坐…”

说话间,石亭处早就拼好了几张大桌,上面果馔酒菜齐备,热腾腾的饺子流水般一盘盘被端上桌子,冒着氤氲的白气,香味四溢。

在关麟身旁护卫他周全的士武、麋路、甘宁、郝昭等人也不客气,纷纷落座。

伙房早就准备好了细葱姜醋的小碟给大将蘸饺子吃。

话说回来,饺子是张仲景发明的,但起初并不叫饺子,取名祛寒矫耳汤,关麟则是直接改名成饺子。

谁曾想,一来二去,这饺子竟在荆州地方风靡起来,凡事过冬时节,家家都会吃。

所谓好吃不过饺子。

甘宁大大咧咧,看那小碟子不过瘾,直接换了个大碗,士武更是不在意那么多,倒是显得关麟与郝昭成了最斯文的那个。

关府中,做饺子的吉婶…眼看着自己做的饺子这么受欢迎,眼睛早就笑成了一条缝,直接把刚刚煮好的第二轮饺子连锅一起给端了进来…朝大家伙儿的盘子里补。

倒是这直径两尺的大铁锅,满盛着滚烫开水和白生生的饺子,她一个妇道人家…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有些端不动了,就要跌倒。

正在这时…

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不知从哪里窜出,替她端起这大铁锅,竟是宛若老鹰擒小鸡一般轻松。

众人定睛细看,却不是关羽关云长还能有谁?

“二…二将军——”

就在这时…那吉婶连忙行礼,却忘了他还拖着这大铁锅的一边。

不过也无妨,关羽已经完全接过,改由他为各位的盘子里添饺子。

“二将军这可使不得…”

郝昭年轻,哪里见过这等架势,长幼有序,贵贱尊卑,怎么能让关羽给他添饺子呢?他连忙起身…

“坐下…”

关羽却张口道:“长沙一战,你不足两千人的兵力,却守住东吴两万大军的进击,让那吕蒙晕厥,那让丁奉战死,如此战绩,就是关某也望尘莫及,关某为你添盘饺子,怎么就使不得了?”

呃…

关羽的话让郝昭哑然,好像说的是事实啊。

诚然,他的功勋自打回江陵后已经受到过不少嘉奖,可这份来自关羽的饺子,更让他觉得弥足珍贵。

而给郝昭添完饺子,关羽又亲自为甘宁与士武添上饺子…

士武与甘宁对视,直呼:“使不得呀…”

关羽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说,“士将军护送吾儿周全,关某这饺子,就数你最当得起…至于甘兴霸将军,百骑劫曹营,威震天下英…原本东吴的一众文武中,若有一人是关某佩服的,那唯独你甘兴霸…”

“再加上此次甘将军率那支锦帆兄弟飞球升空,致使那樊城炼狱火海,一战功成,自是一番天下闻名,关某的关家军虽擅陆战水战,却比不上甘将军的这支兄弟军团,这是海陆空齐聚啊——”

被一贯傲气不可一世的关羽如此称赞,甘宁先是惊愕不已。

继而…他连忙拱手,有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拘谨…

一时间哑然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关羽自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连忙拍拍他的肩膀,“吃饺子,吃饺子…若有机会,关某倒是想领教下甘将军的无双武技…”

“哈哈哈,这个好说,甘宁随时奉陪…”

甘宁回应一句。

一时间,因为关羽的出现,此间吃饺子的气氛竟变得更热情、更热烈了许多。

关麟也很惊讶。

——『现在的老爹,很近乎人情嘛…』

——『这一句句话说的,情商是嘎嘎往上飙升啊…』

眼看着关羽锅里还剩下一盘饺子,而桌案上唯独关麟的碗中是空的,关麟本以为…接下来老爹该夸他了。

他是此次逆转局势的总设计师,是最大的功臣哪!

哪曾想,关羽没有理财关麟,倒是要了一个盘子,把锅里的饺子全部呈到那盘子里,然后余光像是不经意的望向关麟,他是带着笑意开口的:

“你爹会出现在这里,吾儿就不打算向为父解释些什么么?”

这…

关麟想到了一万种老爹关羽因为被“罢黜兵权”回来兴师问罪的情景。

也一一呼应想到了回答的方式与答案,但…现在老爹这话有点平静啊…

关麟正琢磨着怎么回答…

“公子…”有文吏行至关麟身旁,“张昭父子来了,就在门外…”

随着这一道声音,关麟的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起来,然后…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也顾不上去回应老爹关羽,颇为郑重其事的立刻吩咐: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张昭在一名文吏的引领下,掠过西侧道,步入关府正院的月亮门,遥遥能看到关麟在高处石亭中,关羽也在,石亭处摆着几张桌子,上面的汤食里冒着热腾腾的气…

“张长史,公子就在前面…”文吏伸手示意。

张昭答应一声,张承则是刻意的整理了下衣衫,挺起了胸脯,一对父子这才一道上前。

就在这时…

只见得两、三道门之间的那小庭院里,有人当先迈步踏入。

原本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毕竟,这种凑巧走到一起的事儿也是时有发生,可…偏偏,张昭与张承在看到前面几人时,不由得一愣。

因为他们在后面…前面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俩,故而步履如常…

可张昭与张承却看的真切。

眼前出现的人正是消失了几个月的——孙尚香、孙鲁班、孙鲁育啊!

这…

张昭不由得脚步一顿,他惊愕于这些失踪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更不由得想到了市井中的传言…

——『主公难道…真的把两位公主献给关麟做小,以此…归降么?』

——『若当真如此,那…那吾与吾儿这算什么?那庐江这数以万计殊死抵抗的将士们?他们的坚守,这又算什么?』

张昭不由得遐想…

那领路的文吏见他脚步停住,还提醒道:“云旗公子就在前面,张长史怎么不走了…”

“我…”张昭随便找了个理由,“天气转寒,我突觉得肚子有些疼痛,未免在云旗公子面前失态,请容我缓上一缓…”

“这倒是无妨…”文吏显得很是善解人意,自顾自的走到一边,任凭张昭与张承把目光朝向那石亭处。

“爹…”张承俨然也有一肚子话,准确的说是一肚子疑问。

张昭一手假装捂着肚子,一手抬起示意他的儿子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他们就这么静静的观望着这一切。

“踏踏——”

随着孙尚香、孙鲁育、孙鲁班三人行至关麟的面前,张昭的余光几乎是紧紧的贴住那石亭之处。

就在他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时候。

只见得“啪嗒”的声音响起,然后…孙尚香、孙鲁育、孙鲁班三人竟齐刷刷的朝关麟跪倒。

一个是正直妙龄的“孙夫人”,另外两个则是正直桃李年华的孙家公主…就这么直愣愣的,不顾及丝毫身份的在关麟的面前跪倒。

孙鲁育、孙鲁班也就罢了…

可孙尚香,名义上…她还是关麟的“主母”啊…她竟然也跪了,而看关麟的样子,很显然…他仿似欣欣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那般泰然自若,那般镇定如常。

反倒是他身旁的关羽有些惊讶,本要去扶起孙尚香,却被关麟伸手制止…

关麟的行动像是在阐述着一个既定事实,在这石亭之内,他才是最至高无上的那个,谁也无法动摇他的权威。

“父亲,看来…吴侯真的降了…否则,这…这…”

张承一句话说到一半儿,顿时语塞。

张昭却一如既往的伸出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只是…这次伸手,他的手臂都在发颤,颤巍巍的…颤若寒蝉。

接下来,张昭看到的是关麟肆无忌惮的将孙鲁育抱在怀里,然后居高临下的向孙尚香、向孙鲁班命令着什么。

他就像是一个帝王一般…仿佛眼前的女人,眼前的一切,都悉数由他主宰。

这一幕,太…太震撼了。

其实何止是张昭父子,就连关羽也没想到…几个月没见,这个儿子给他的惊喜又、又、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臣服么?

是眼前的这三个女人,包括孙尚香这个名义上的“主母”,她们都彻彻底底的臣服于关麟了么?

——『吾儿是真擅偷家啊!』

或许是因为关羽的归来,关麟特地准备了酒宴为父亲接风。

倒是唯独关羽知道,这酒宴哪里是为他,倒像是为那东吴来使张昭、张承这一对父子接风。

酒宴间,列座的有关羽、关麟父子,有陆逊、陆延父子,有甘宁与几个心腹将领,苏双、孙皎都在…

还有马良以及荆州的不少官员。

张昭与张承位列客座首席,一切礼仪颇为讲究,未曾有半点怠慢。

关羽没有说话,静静的观望着儿子,心里回想着方才孙尚香、孙鲁育、孙鲁班向儿子下跪、请安,宣誓臣服的话语,也想着关麟提到的那一句“一切按计划进行”…

尽管关羽并不知道关麟的话,但,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怕是有人要倒霉了!』

这时,关麟举觞:“此番北伐与东征皆大获全胜,攻克许都,拿下柴桑,此为双喜临门,但更大的喜事却不止于此。”

马良说,“许久不见云旗公子,此番云旗公子说喜事,那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这时,陆逊站起来躬身朝关羽拱手,然后又朝关麟拱手,“陆逊恭喜关将军、云旗公子得无数江东才俊!”

“哈哈哈…”关麟笑了,他也朝向关羽,“父亲,知我者还是陆伯言哪,孩儿也恭喜父亲…喜得良才!”

关羽提起酒樽一饮而尽,算是回应关麟,也算是示意关麟可以继续他的表演。

关羽现在的心思不在这酒宴上,而是在这个儿子那表象之下的阴谋诡计上。

关麟接着说,“江东多才俊哪!有家学渊源诸葛氏一族的诸葛瑾、诸葛恪,有百骑劫曹营、

威震天下英的甘兴霸与锦帆军团,有国士之风的凌统凌公绩,有江东大族、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陆伯言…如此贤良文武助我爹、我大伯一臂之力,荆州如何不功成?大汉如何不中兴?”

说到这儿,关麟像是因为目光移动到了张昭的身上,他刻意的停留然后说,“噢…差点忘了,咱们这里还坐着位东吴的托孤重臣,外事不决问周瑜,内事不决问张昭…张长史久仰啊!”

话题猛地引到张昭这边。

张昭连忙站起身来,“不敢,东吴乃边陲小国,莫说是皇叔的疆域相比,就是比起荆州也大大的不足,托孤之名…不过是传言罢了,不值得登这大雅之堂,倒是…此次老夫来此,是替吾主向云旗公子商议…有关…”

不等张昭把话讲完,关麟一把握住他的手,语气颇为热情,“东吴与荆州很快就成为一家人,哪有什么边陲小国、大雅之堂的…至于政事,就不劳张长史担忧了,我与吴侯早有互通书信…来…喝酒,喝酒,我敬张长史一杯!”

这…

不等张昭回应,“哈哈哈哈…”甘宁当先大笑,“云旗公子说的是啊,荆州、东吴即将融为一体,从此之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末将真是高兴啊,为云旗公子高兴,为二将军高兴,也为东吴、为荆州高兴…”

随着甘宁的话,众人也纷纷举觞。

关羽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慢慢举杯,随众人一饮而尽。

酒阑人散…张昭父子想说求和、停战的事儿,却苦无机会,只得在文吏的带领下,暂时居住在关府的厢房。

到这厢房处,张昭站在门口不动,望着头顶的一轮明月,愁死怅惘:“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张承来到张昭身旁,“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这本是一个女子哭泣其丈夫死在战场之上的悲歌,被父亲一念,孩儿却感受到一股…父亲对东吴前途的怅然与彷徨…”

“唉…”张昭无言,唯有一声叹息。

这时,张承靠近他一步,“爹,方才酒宴散去时,我遇到一个熟人,是以前咱们张府的下人,我曾经有恩于他,不曾想,他如今竟做了关府的管家…”

唔…

张昭抬眼有些惊讶,“可是你向他问了什么?”

知子莫若父,对于父亲看穿他的想法,张承丝毫不以为意,“我料想,这两日到江陵所见所闻,还有方才关四的那一番话,父亲一定会想探究一番,寻找到其中的真相,于是我便请问于他,原来今夜…关麟召孙鲁育侍寝,可孙夫人与大虎却也在关府中,还距离我们这边的厢房并不远…且沿途只会在特定的时间有巡逻,避开的话,孩儿是可以抵至那孙夫人与大虎的房舍,一问究竟,一问真相!”

唔…探索真相么?

张昭是个谨慎的人,他本想劝阻儿子,关府之中…莫要这么做,可话到嘴边,对真相的好奇与热衷还是驱使他没有张口劝阻。

张承接着说:“父亲在厢房稍候片刻,孩儿去去便回…”

“等等…”

张昭连忙喊停,“你留下,我去…”

“啊…”张承一惊。

张昭却解释道:“深更半夜,夜静更阑,你一壮年男子去拜见夫人与公主?这算什么?”

“那爹不也算男子?”

“你爹我与那曹操一般大,一把年纪了,谁会想歪?”张昭说着话,然后让儿子画好了路线图,然后他独自一人走出了这厢房的院落。

倒是黑暗中,有几只眼睛,突然间闪烁了下。

仿佛在茫茫迷雾间,这些眼睛正在抽丝剥茧,一下子捉住了最深处的那抹寒光。

江陵城通往夷陵,赶去巴蜀的路上。

一袭马队正在缓缓的驰骋,马车中是刘禅与鱼豢,马车外则是赵云带着三十余骑沿途护送。

这是一方一望无际又起伏不定的荒草地…

看到这荒草地,赵云不由得会想到曾经。

他的家在常山真定线,那里总是有贼人劫掠村落…

曾经又一次…贼人来袭,他灰溜溜在这蒿草地里藏匿,最终却迷了路,他不敢大声呼喊,生怕引来贼人,只能蹑手蹑脚的寻找出路…

可这里太大了,他仿佛迷失在了这广袤如大海般的蒿草里。

直到夜色降临,他会筋疲力尽的倒在草丛里,看着黯淡的月光和繁星,喉咙泛起苦涩的绝望。

有那么几次,他真的觉得,他或许会像野狗一样死在那里…直到后来,太阳升起,他才发现所倒下的地方,离荒草地的边缘仅仅只有十几步。

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行百里者半九十!

现在想到这个,再联想起他临行前,关麟嘱咐他的话…赵云意识到,或许…他距离行踪的那“荒草地的边缘”也仅仅只有十几步了。

刘禅还在马车内河鱼豢热烈的讨论…

“回去了,我要做的丢一件事儿,就是也找个地方,我也要开沔水山庄…我也要学云旗师傅一样,建造出各种各样的军械,让人刮目相看…”

这是刘禅的畅想…

鱼豢直接泼了一盆冷水,“可开设诸如沔水山庄这样的兵工厂,似乎需要很多钱?”

“那我师傅是怎么搞钱的?”刘禅挠着头问。

鱼豢也挠了挠头,“我听说…最开始的时候,云旗公子会把关府内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卖了!”

这…

刘禅不由得陷入深思,可很快,他惊呼出声,“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关府才有多少值钱的东西,我爹左将军府值钱的东西更多了…如此这般,钱的问题不就…不就解决了!”

鱼豢一脸茫然的望着刘禅…

一时间竟是语塞。

倒是赵云听在耳中,只觉得“童言无忌”,却又想了想,一个关家逆子就能搅动荆襄的风云,那保不齐…关家逆子的弟子,这个蜀中弟子也对巴蜀的治理或是北伐…大有裨益?

赵云正想到这儿。

毫无征兆的,耳边响起了细微而又杂乱的嗒嗒声。

赵云猛然抬头,凝视着前方。

未几,犹如战鼓一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着飞扬的尘土,在两人数十步远的地方戛然而止…

马队足足有一百余骑,前面的无数骑兵悉数身披铁甲手持长戟,这是骑兵的标配…

但,奇怪的是这些骑兵竟悉数带着面罩,像是要刻意遮掩什么。

“吾乃常山赵子龙,你们是什么人?”

赵云连忙问道。

却在这时,对面似乎已经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一道尖利的呼啸声刺破了广袤的宁静,引得所有人寻声望去。

是响箭——

而伴随着响箭的,眼前一干骑兵那血色的战戟、长枪已经亮出,战戟劈砍而下,长枪分层刺出,犹如怒放的烟花,迅速的朝赵云与他的马队这边纷纷刺来。

——『这…』

赵云侧身闪躲,一枪挑刺下一名敌骑的同时,不由得心头暗道:

『荆州之地怎会有刺杀?曹魏与东吴的人不可能渗透至此?那…难道是自己人——』

(本章完)

张承忍不住问:“爹,这会是真的么?”

张昭脚步一顿,沉吟了片刻,方才轻声道:“若是假的,那他关四何必调回关云长呢?”

“爹…”

“嘘…先走远再说。”

不等儿子张承张口,张昭已经拉着他起身走远…

偏偏,若要说这是造谣之言,那关麟的确撤下了关羽,改换糜芳…再考虑到现如今的情形,庐江即便是坚守,又能长年累月的守住么?

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天哪…不,是东吴要变天了!』

张昭与张承这一对父子的脸色几乎铁青,尽管还带着许些不可思议的质疑。

但…张昭太了解孙权了,这是个阴郁的人…这种事儿别人或许做不出来,可他…必定能做出来!

这老者话音一落。

身旁一干人“噢”的一声,像是一个个恍然大悟。

就在张昭一声轻吟中。

那些茶摊上的客人有关于此的议论越来越多,话也越来越密。

更仿似一道五雷轰鸣,直轰而下…

让这一对父子彼此互视良久,张开嘴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既如此?那庐江还坚守什么?我可听…那孙权又是改革吏治,又是抚恤军属,还重新丈量分配田亩…这些不都是为了让前线战士坚守?振奋士气?既都要投降了,那何必还要振奋士气?”

“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关四公子尚未出动飞球,可庐江城已经被团团围住,强弱之势立见,坚守也不过是拖延时日罢了,可孙权作为东吴国主,他哪怕降,总也要在乎生前身后的名声,他是不想让后人耻笑啊!”

说话的是一名老者,一边捋着白花花的胡须,一边无比笃定的感慨着:“为了这不做投降之主的名声,他背地里归降,可明面上还是得做做样子,保不齐…庐江城就是他的投名状呢?等到咱们关四公子飞球升空,威慑庐江之际,到时候…孙权再归降,那后人议论起来,也只能是城破不敌,避免生灵涂炭,而不是城尚未破,就当先乞降…如此这般,面子、里子都有了…”

——孙权悄悄的把两个女儿送来江陵,给关麟做小!

——庐江不用攻了,整个江东都要投降了!

这一句句的话语传出,传入张昭、张承的耳中只觉得天雷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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