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京畿大清洗!数三声,杀一人,杀出个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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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陛下,邓良随张凤、崔恭出宫了。”

唰!

朱祁钰蹿起,提着剑冲下台阶,一剑劈在程茂的身上,嘶吼:“你怎么不早说!”

果然朱祁镇的人,都不能相信!

朕刚才就该拿他开刀!

悔之晚矣啊!

“快!派人去追!拦住崔恭和邓良,快啊!”

朱祁钰大惊,让许感亲自去,带着天子剑,若抓不回来,就地处决,绝不能让他把消息传出去!要快!

猛地,回眸!

“还有什么没说的?”朱祁钰双手握剑,剑尖顶在程茂身上。

“没、没了!”程茂呲牙咧嘴,强忍着剧痛。

“这朝中还有谁是你的同党?指出来!”

“啊!”

程茂面容扭曲,惨叫不止:“真、真没了!”

朱祁钰看向检校侯裕,他拼命摇头,也说没了。

朱祁钰拔出来剑尖,用侯裕的官袍擦试剑上的血,盯着程茂:“接着说!”

“其他的微臣真不知道了!”程茂趴在地上惨呼。

“不知道?那些粮商为什么要着急见伱们?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出来!”

朱祁钰踩在程茂的伤口上,用力踩,鲜血喷溅。

真脏,龙袍又要洗了。

“他、他们担心出事,因为仓场钥匙在吾等手中!”

程茂解释说:“吾等忽然被诏入宫中,他们心中忐忑,以为陛下知道了他们的诡计,所以心中着急!”

“不止吧!”

朱祁钰不信:“因为恐惧,就用如此极端之法?朕不信!”

程茂傻眼,我说实话了,您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啊!”

旋即,程茂用凄厉的惨叫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你们能耍诡计,皇帝就能用皇帝的办法解决问题。

朱祁钰把剑放在程茂的脖子上:“说实话!快!”

“你不能杀我!”

程茂脖子上有鲜血溢出。

他猛地面容狰狞,死死盯着皇帝,嘶声怒吼:“我不出宫,他们就会烧毁粮食!你不能杀我!”

“威胁朕?当朕不敢杀你?”朱祁钰额角青筋跳动。

程茂毫不畏惧,皇帝算个屁啊,粮食在老子手上,老子才是皇帝!

他想爬起来,但受的伤实在太重了。

只能扬着头狞笑:“你杀一个试试,杀了老子,你这皇位就坐不稳了!”

朱祁钰忽然移开剑锋,脸上露出苦笑:“被你威胁到了,朕真不敢杀你,杀了你,京畿就真的断粮了,你说的没错。”

“哈哈哈!”

程茂躺在地上狞笑:“皇帝,你下圣旨放我家人走!咱们相安无事,这身伤,算老子还你的!如何?”

他颇有英雄气,躺着和皇帝讨价还价。

把朝中诸卿看懵了,八品官都这么豪横吗?

“去哪呀?”朱祁钰问。

“出京,放我家人出京!”

程茂勉强坐起来,见皇帝服软了,痴痴笑着,皇帝也就那么回事嘛!

在老子面前,不也得老老实实服软嘛!

他娘的,老子该坐一坐那个皇位,肯定老舒服了!

“照磨好大的官威呀!”

“张嘴闭嘴老子老子的,你掌管文书,应该是进士出身啊,怎么像个市井泼皮一般呢?”

“弄得朕好害怕呀!”

朱祁钰怪笑:“朕的确不敢杀你,但没说过,不敢折磨你啊!”

“来个太监,把他阉了!”

“就在这里阉!”

“想当朕的老子,你十族都他娘的活腻了!”

朱祁钰陡然暴怒:“朕看你满嘴污言秽语,一副市井泼皮之态,不知道是怎么当的照磨,户部都是瞎子吗?京察都是怎么做的?索性朕就赐你瓜蔓抄吧,杀绝了吧。”

程茂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狰狞怒吼:“狗皇帝,你敢!粮食在老子手里,老子能烧毁所有粮食,让京畿崩溃!你……”

“可你在朕的手里呀,你能让京畿崩溃,朕也能让你崩溃,是不是这个理儿?”

朱祁钰轻笑,但面庞冰冷无比,毫无笑意。

程茂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狗皇帝,老子跟你拼了!”程茂刚爬起来,就被两个健硕太监给踹翻。

直接八开他的衣服,一个人扯着,另一个用刀直接一割!

奉天广场上只剩下程茂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关键一刀没利索,因为程茂躲避的原因,导致就剁下去一半。

两个太监踩着他,反复拉。

刀子拉一遍,拉断了,又觉得不干净,一个太监用刀刮了一遍。

那刺耳的声音,让奉天广场所有官员脊背发凉。

关键程茂还命硬,偏偏不死。

“你们都想尝尝这个滋味吗?”

朱祁钰寒着脸回眸:“骂朕狗皇帝?你他娘的也配!”

“你们巧取豪夺,抢夺百姓家的粮食!”

“为了钱,在京畿搞大饥荒,朕没把你们千刀万剐已经够意思了!”

“居然还奢求放了你的家人?”

“你看朕就这般软弱可欺吗?啊?”

朱祁钰瞪着眼睛,面容狰狞。

忽然回手一剑,劈在董云的身上。

董云惨叫一声,这无辜的一剑,挨得多冤啊。

“朕想杀谁就杀谁!”

“谁敢拦朕?凭尔等宵小吗?还是凭尔等脸皮?”

“可笑!”

“哼!尔等,九族都会被点天灯!”

“朕让京畿百姓,亲手点!”

朱祁钰又用侯裕擦剑上的血,侯裕吓得大小便失禁,朱祁钰也劈了他一剑。

才提着剑,拾级而上,坐在龙椅上,眸中厉芒闪烁。

石璞带着百官跪下,高呼万岁。

程茂的那玩意,被割下来后,断成几截,丢在地上,就扔在他的眼前,让他看着。

“陛下,点天灯也难消京畿百姓心头之恨!”

王竑高声道:“臣以为,当凌迟处死,将肉分给京畿百姓,否则百姓之苦,何人能解?”

百官一阵惊悚。

朱祁钰颔首:“王爱卿此言甚是,点天灯反倒便宜了他们,京畿百姓的恨无处发泄,是朕这个皇帝当得不合格啊!”

“陛下心怀万民,乃千古仁君也!”王竑带头跪在地上,使劲拍马屁。

“陛下真乃仁君也!”

百官高呼。

程茂、董云、包瑛等人瞪大了眼睛,这、这是仁君?你们是不是对仁君有什么误解?

“皇爷!”

这时,许感拖拽着一个人,回来禀报。

“崔恭呢?”朱祁钰霍然起立,许感就带回来一个人!

“回皇爷的话,崔恭跑了……”

见朱祁钰变色,许感赶紧道:“崔恭跑回宫里了,没有跑到宫外去!奴婢已经派人去追了。”

“往哪个方向跑了?”

“会极门!”

崔恭真是聪明啊,知道从胡濙等人眼皮子底下跑的话,容易被捕杀,所以绕了个弯子,从会极门跑。

会极门直通东华门,早被叛军打成了筛子,他还不来去自如?

“皇爷,都知监的太监都去追了!”许感神情紧张。

“追得上吗?算了!”

朱祁钰怅然,立刻作出决断:“传旨九门提督府,城中大小门等,皆关闭!任何人不许出入!违令者斩!”

“传旨中军都督府,全城宵禁!”

“限全城百姓一炷香内入户,迟者,皆杀!”

“派快马全城通告,让百姓快速回家!”

朱祁钰问冯孝:“养马军和侍卫军在哪?”

“回皇爷的话,在金公公身边!”冯孝回应。

“调侍卫军回京!”

“传旨金忠,封锁漕运衙门,传令张家湾钞关,任何人船支不得靠岸!护漕军可由金忠调动!任何人不可掣肘!”

“再传旨东厂,持朕圣旨,封锁兵仗局、军器局、兵甲库等重地,严令,不许出入!”

“再派人,抓捕全城商人!不管是何商人,悉数逮捕,倘若东厂人手不够,可直接捕杀,任何人皆可杀!若有商贩叨扰闹事者,直接杀,朕赐舒良权宜之权,京中商贾,是杀是留,朕不过问!”

“再派快马出京,宣范广入京!”

“传旨河南卫所,收到旨意后星夜入京!”

朱祁钰一连串命令发出去。

百官震怖,皇帝这是做了最坏打算了,万一京中饥民作乱,就要以强兵弹压了。

“石尚书,可还有补充之处?”朱祁钰看向石璞。

石璞浑身一震,皇帝这是逼他站队呢。

“老臣以为可调备倭军入京!”石璞更狠。

“好,依老尚书之意,调备倭军入京!”

朱祁钰眸中寒芒闪烁,一个崔恭,一颗老鼠屎,毁了整个京畿!

“来人!”

“把这些人,全都凌迟!”

朱祁钰爆吼,还演个屁戏了。

干脆全都杀光!

真是便宜他们了!

他不理会求饶,冷冷扫视群臣:“诸卿!尔等家中可有家丁?”

“时局坏到了这个地步!”

“你们该与朕,站在同一战线上,明白吗?”

“朕令尔等,派出家丁,帮着东厂去捕杀商人!”

“朕不管明天如何!”

“但今天,京畿仍在朕的手里,朕就让京中血流成河!血债血偿!”

朱祁钰爆吼:“能不能做到?”

“臣等遵旨!”京中百官震怖。

把商人杀光,皇帝真疯了!

但是,石璞却皱起眉头,思索着皇帝的深层用意。

其实局势没烂到这个地步,还有一个地方是有粮的,庙观,皇帝可一直都没动呢。

再说了,京中军队全出动,总能保住一些粮食的,京中百姓家中虽然缺粮,但没到马上饿死的地步。

城外流民虽多,但还能勉强撑一撑。

等漕运粮食,也可从河南、山西等地调粮。

局势没有皇帝口中那么坏呀。

可皇帝大发雷霆,行如此极端之法,不问商人是谁,直接捕杀,这是要干什么呢?

钱!

皇帝在抢钱呢!

石璞啼笑皆非,皇帝居然用杀鸡取卵的方式,抢钱!

简直闻所未闻。

大灾在前,皇帝想的不是赈济百姓,而是在抢钱。

更可怕的是,皇帝不但自己抢,还拉着京中百官一起抢,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等等,是不是说,许感故意放走了崔恭呢?

那京中遭灾情况,是否也没有皇帝说的那般严重?不然皇帝为什么稳如泰山呢?

皇帝是爱民之君,不会以京畿百姓的命为代价的。

就是说,一切是可控的,起码还控制在皇帝手中。

石璞下意识看了眼叶盛,这叶盛是不是早就投靠了皇帝呢?

是他的那封奏章,引起的一切。

“这个王八蛋,朕亲自来杀!”朱祁钰指着郎中邓良。

许感跪在地上:“这等蠢材怎能脏了皇爷的手?奴婢亲自动手便是!”

朱祁钰悻悻难平,怒哼道:

“罢了!”

“诸卿,还不火速出宫?”

“带着家丁,捕杀商贾!”

“任何商贾,都可杀!”

朱祁钰嘶吼:“朕赐尔等,杀无过罪之权!”

朝臣全都面带喜色,商贾最多的是什么,钱啊,杀了他们,钱不就落入自己口袋了吗?

多好的发财机会啊!

“臣等遵旨!”本来无甚兴趣的朝臣们,登时兴奋起来。

可他们并未往深了想,和东厂一起,杀了商贾,可就成为皇党了,一辈子也别想洗清名声了。

石璞目光闪烁,绝不能动手,今天杀了商贾,就等于将把柄双手奉上,等哪天你没用了,皇帝一定会以此为罪名,诛杀臣子,这是帝王心术。

京中百官人精的有多是,想到此节的也不少。

但是,朱祁钰声音一阴:“今天,朕要见血,百官也要见血,不杀人者,皆为粮商同党!”

石璞身体一软!

难怪皇帝把胡濙支走了,原来在这等着呢!

狗屁的演戏,其实就是支走胡濙,担心胡濙阻拦。

京中百官,能阻拦皇帝的,只有胡濙。

胡濙此刻在宫外,如何阻拦?

“出宫!动手!”

朱祁钰冷哼:“朕派缇骑监督,尔等今天必须见血!”

“粮商欺朕无能!欺朝堂无人!”

“朕今天就让他们付出代价!”

“杀光!”

朱祁钰一挥手,让所有官员出宫。

等官员悉数出宫,许感低声道:“皇爷,若有官员不肯沾血,怎么办?”

“必是粮商保护伞,抄家灭族!”朱祁钰嘴角勾起冷笑。

没错。

他就在借机逼京中百官,站在他这边来!

杀商贾的恶名,一辈子也洗刷不掉了,想继续在朝堂上尸位素餐、贪污纳垢,就得乖乖听朕的话,当一名光荣的皇党。

否则,今天你们怎么杀商贾的,明天你们就怎么被杀!

“传旨卢忠,全程监督,可杀商贾,不可殃及百姓!违令者,缇骑可诛之!警告卢忠,缇骑不许对财货动心,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处死!”

朱祁钰沉吟道:“再传旨方瑛,看看他能调动多少人马,去仓、库保粮!都知监也去,保粮要紧!”

方瑛是他手中最后一张牌了,全都打出去,就看成效如何了,希望能保住五成粮食。

他行霹雳之法,粮商必以雷霆报之,玉石俱焚之下,能保住五成就很好了。

其实,五成是乐观的想法,能保住三成粮食就不错了。

他若不是为了强行收京中百官之心,也不必行此暴杀之举,说不定能保住五成粮食。

但时不我待啊。

下午王诚传来密报,战败后的宣镇,一片哀鸣,将无战心,军无战意,甚至悲观的情绪沾染了京营士卒,要不是有于谦震着,恐怕已经乱了。

王诚对宣镇很悲观,认为还会吃败仗。

所以,他不能等了,他必须要在宣镇第二封大败战报传来之前,整顿京师,把京师牢牢攥在手中才行。

京师绝不能再乱了,他绝不容忍再出现山东大涝之事!

因陈循的一己之私,导致山东百万人受灾,尤其牵绊住朝堂,耗费无数钱粮,导致征兵不善、后勤不利。

所以,朱祁钰必须先抓牢京师,握紧朝堂,集全国之力,对付瓦剌,解宣镇之危。

绝不能重蹈土木堡之败啊。

“奴婢遵旨!”许感领命后火速出宫。

“皇爷,您把都知监派出去了,何人拱卫中宫啊?”冯孝充满担忧。

“无妨,朕出其不意,他们不会狗急跳墙的,把宫中各门落钥,你亲自盯着便可。”

朱祁钰手中人马实在捉襟见肘,把都知监派出去,绝对是一招险棋。

冯孝担忧。

“都知监的都是些健壮太监,他们跑起来速度快,能够为朕传递圣旨,朕必须及时知道城中情况。”

朱祁钰无奈:“这不还有乾清宫太监呢嘛,就算真有强人打进宫来,朕在宫里跑,也能跟他们周旋,这宫中,朕熟。”

他开个玩笑:“摆驾,永寿宫!”

冯孝一愣,不明白皇爷为何要去永寿宫?

朱祁钰瞥了眼广场上还有活口,皱眉道:“都杀了,别浪费空气。”

“奴婢遵旨!”

……

妙应寺(白塔寺)。

“曹公公。”

太常寺寺丞张解淡淡道:“此乃元世祖庙,归太常寺管,不劳巡捕营操心了。”

妙应寺供奉着元世祖忽必烈画像,乃京中十官庙之一。

宣德年间修缮过一次,近两年太常寺不断上书,请求修缮。

“张寺丞,那你是皇爷的官员呢?还是忽必烈的官员呢?”曹吉祥问他。

“本官自是当今陛下的官员!”

啪!

曹吉祥一个耳光甩在他的脸上:“那就按照皇爷的意思办!”

“你、你怎敢打本官?”张解被打蒙了。

铿锵!

腰刀出鞘。

“再啰嗦,咱家不是打你,而是杀了你了!”

曹吉祥面容狰狞:“咱家给太常寺个面子,今儿不杀人,但你再跟咱家耍官威,咱家就拿你开刀!”

“看你能把咱家如何?”

“八品芝麻官儿,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呸!”

曹吉祥一口吐沫喷在张解脸上。

张解敢怒不敢言。

“封门!把香火放在门口,太常寺用香火,也需要买!”曹吉祥冷哼。

张解捂着脸喃喃自语:“反了天反了天了……”

曹吉祥懒得理他,收官庙香火,无非是做做样子。

妙应寺是喇嘛庙,京中番僧不多,信奉番僧的香客自然也不多。

所以对他而言,妙应寺就是个清水衙门,赚不来多少银子。

他下一个目标是天师道道观,朝天宫。

刚出庙门,就听见快马在街道上奔驰的声音,骑士呼喊着宵禁。

“营督,京中恐怕出事了!”汤序小跑过来禀报。

“叫提督。”

曹吉祥无语,就一个名字,他们怎么叫不明白呢,他不喜欢营督这个名字,听着像是营寄,犯膈应。

不满地问:“外面发生了什么?”

“启禀营督,听骑士的话是要宵禁,标下看到东厂出动了,还有在京郊秘密训练的缇骑也入京了,恐怕是宫中出事了!”

汤序压低声音:“营督,是否需要入宫向陛下禀报?”

“提督,罢了罢了……禀报什么?禀报咱家收不来银子吗?”

曹吉祥冷哼:“宫中是否传来明旨,叫停巡捕营行动?”

“并无!”

“那就继续!”

曹吉祥咬牙道:“实行宵禁更好,咱家办事也方便!打出巡捕营的旗号,咱家持圣旨办事,谁敢阻拦?”

“去朝天宫!”

他向来先易后难,朝天宫乃道箓司所在,掌天下道教。

大明自太祖始,便笃信道教,太祖敕封天师道为道门之首,力压全真教等一众教派。

太宗皇帝靖难胜利后,登基为帝,极重天师道,时常诏天师道天师入宫探讨道法。

天师道则对外鼓吹太宗皇帝的正统性,宣称太宗皇帝乃真武大帝转世,双方一拍即合。

是以,太宗皇帝把朝天宫封赏给天师道,天师道总坛就设在朝天宫中。

京中庙观之众,最厉害的不是当今圣上亲建的隆善寺,而是天师道。

当代天师张元吉并不在京中,打点京中事物的是张元吉师叔周应瑜和李文英。

上一代天师张懋丞坐化时,便是此二人入京禀报,太上皇建南极观供奉其遗体。

足见皇家对天师道的敬重。

太上皇就钦命此二人,留在京中,执掌京中道家事物。

这两个人也因为太上皇一道圣旨,鸡犬升天。

曹吉祥站在朝天宫前。

深吸口气:“封门!”

他一甩官袍,大步流星踏入朝天宫中。

接待他的小道士请他稍待,然后去请李文英。

李文英身材清瘦,手持拂尘,脸色紧绷,不苟言笑:“曹公公,朝天宫乃道教牛耳,可不是尔等可撒野的地方!还请一干人等,退出朝天宫!”

李文英先给曹吉祥一个下马威。

“本督宣读皇爷口谕,尔等跪下听旨!”曹吉祥又来这招,借皇帝大旗杀人。

李文英却跪在地上。

待曹吉祥宣读完口谕后,便站起来:“朝天宫接旨。”

见李文英这么听话,反而把曹吉祥整不会了。

“将观中香火全都交出来!”曹吉祥冷哼。

“朝天宫接旨谢恩!”

李文英居然冲着紫禁城的方向跪下行礼,高呼万岁。

曹吉祥真懵了,天师道乖乖把香火都交出来了?

以后烧香可都要买了,难道天师道有金山银海?不差这点小钱?

还是惧怕咱家?闻听咱家在寺庙中杀人,所以怕了?

他看了眼汤序,傻傻道:“咱家威名赫赫?”

汤序翻个白眼,都不知道怎么接。

是啊,咱家是造反余孽,皇爷高抬贵手,饶了咱家一条狗命,连京中贩夫走卒都骂咱家一声阉竖,看看那隆善寺毗僼如何对咱家的?

而这朝天宫,乃天下道门魁首。

李文英更是当代天师的师叔,为何这么好说话呢?

奇哉怪也。

有鬼!里面绝对有鬼!

曹吉祥反而坐下来了:“李道长,这朝天宫,是不是有不该有的人啊?”

“来人!封门,搜!”

“任何人站在原地,不许动!”

朝天宫里一定有鬼!

李文英脸色微变:“曹公公,您这是干什么?”

“您要封门,贫道同意了;”

“您要收拢香火,贫道也按照圣上旨意来办,为何还要难为贫道?”

见曹吉祥面露怀疑之色,李文英苦笑:“不瞒曹公公说,吾师兄周应瑜道长即将兵解,敝观上下严阵以待,所以不想惹麻烦,请曹公公理解。”

“兵解?咱家还没见到得道高人兵解呢,李道长,可否赏个面子,让本督观礼啊?”

曹吉祥一个字都不信。

他笃定朝天宫里有问题!

这些道士是什么货色,他太清楚了,向来捧高踩低,最是势利的货色,忽然这么好说话,鬼才信什么兵解呢。

道士斩断红尘,有什么感情可言?

他不信李文英和周应瑜有多么深的感情。

周应瑜兵解,那就死呗,其他人还不照样活着?

指不定李文英心里多高兴呢,没人跟他抢夺权力了。

再说了,庙观最是吝啬,像貔貅一般,只进不出,如何舍得花钱买香?不跟咱家争破脑袋,才有鬼呢!

哼,这朝天宫一定有鬼!

“曹公公,兵解之事如何观礼?”

李文英见曹吉祥态度坚定,苦笑道:“贫道听闻山东大涝,灾民遍地,朝天宫想出一份力,捐赠一些钱粮给山东,您看如何?”

“嘿嘿,咱家可不是官老爷,谁死谁活,咱家不在乎。”

曹吉祥陡然抽出腰刀,架在李文英的脖子上:“咱家就听出来,你在拖延时间!”

“当咱家是傻子啊!李文英!”

“来人!搜!”

“任何异动之人,杀!”

曹吉祥瞪圆了眼珠子,死死盯着李文英:“说,这观里究竟藏着什么?”

“什么藏着什么啊!”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贫道与你好说好商量,你偏偏怀疑贫道!”

“好,你去搜你去查,倘若搜不出来什么,贫道就去圣上面前讨个公道!”李文英恼了。

“不用去皇爷面前讨公道了,去阎王爷那里吧!”

曹吉祥猛然收刀,却忽然回手劈翻那个接待他的小道士:“本督就在这里。”

“今天搜出来东西,本督要你的狗命!”

“若搜不出来,本督就引颈就戮!”

“你、你是疯狗吗?为何杀人?贫道徒儿何辜?”李文英看着徒儿被砍死,怒吼。

“本督走了上百家寺庙了,杀了十几个和尚,你说本督疯没疯?”

“一个小道士,咱家想杀便杀!”

“就是你,就算咱家杀了,你上哪说理去!”

“今天,咱家就是你们朝天宫的天!”

曹吉祥给汤序使眼色,让他快搜,朝天宫里一定有鬼!

殿门外,传来汤序的训斥声:“倘若搜不出来东西,营督会死,死之前,把你们统统送上路!一起走黄泉路,听到了没有!”

李文英身体一软,都这样说了,能搜不出东西吗?

“曹公公,您究竟要什么,您与贫道说实话,只要朝天宫有的,贫道都可送给公公。”

李文英无奈,道士也怕枪杆子啊。

何况是一群疯子呢。

只能和曹吉祥商量:“陛下的圣旨,贫道悉数遵从,倘若曹公公还有不满意之处,请说出来,贫道改,改,行吗?”

“牛鼻子,你今天太好说话了。”

曹吉祥冷笑:“若换做别人,也许被你糊弄过去了,以为天师道高人自有高人风范。”

“但咱家是什么人?咱家在宫里待了多少年了?与你打过多少次交道?与天师道打过多少次交道?”

“你们是什么货色,咱家不清楚?”

李文英着急解释:“曹公公,贫道师兄兵解,是一等一的大事啊,这……”

见曹吉祥当放屁,他只能说:“陛下对朝天宫恩重如山,贫道能做什么坏事?”

“也许是有人在逼你呢!”

“你能执掌朝天宫,可不是皇爷的功劳,是谁,不用咱家说明了吧?”

曹吉祥心中隐隐有猜测:“把朝天宫所有道士,召集过来,咱家一个一个看!”

“这!”李文英犹豫。

“这什么?心虚了?”

曹吉祥把刀指向了其他道士:“别逼咱家再杀人!”

“贫道师兄……”

“够了,你师兄什么时候死、怎么死,咱家不感兴趣!”

曹吉祥厉喝:“咱家让你召集全部道士,若不听话,咱家就命人大开杀戒,从这里开始杀,杀到有人说出来为止!”

“李文英,你还不知道吧?”

“咱家带来的都是什么人?都是从诏狱、监牢里提出来的穷凶极恶之徒,他们可没什么良知,就喜欢杀人!”

“说不定有变态的,喜欢清秀的小道士呢,万一有更变态的,喜欢老道士,呵呵呵!”

噗通!

李文英身体一软,跌倒在地上。

曹吉祥蹲下来,拍拍他的脸颊:“你也可以告诉咱家,倘若你自己说了,咱家向皇爷禀明,算你立功。”

“倘若是咱家搜出来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你要想清楚啊,李文英!”

李文英打开曹吉祥的手,慢慢爬起来,狰狞道:“好,曹吉祥,你公报私仇,够狠!但这一场,天师道早晚讨回来!”

但把朝天宫翻遍了,却什么也没搜出来。

曹吉祥目光闪烁,朝天宫太大了,藏几个人太容易了。

主殿外,站着上千名道士。

若逐一甄别,几天都查不完。

“周应瑜呢?”曹吉祥站在门口。

“贫道师兄即将兵解,如何出来?”李文英大怒,声称要入宫去告曹吉祥。

“抬出来!”

“你!”李文英气坏了。

曹吉祥却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去!”

李文英不敢跟刀子讲道理,让五个人去抬。

“管事的都站出来!”

曹吉祥目光闪烁,招呼几名巡捕丁过来:“咱家指,你们杀!咱家指谁,你们杀谁!”

一听这话,李文英吓坏了,连连说不能杀人啊。

“滚一边去!”

曹吉祥推开他,持刀叉腰站在台阶之上,高声道:“咱家就问一遍,听好了!”

“你们观中,是否收留了很特殊的生人,这人见不得光,想来呆在朝天宫的时候也不短了,你们当中,必然有人见过他。现在,咱家让你们把他找出来!”

“咱家数三声,三声杀一人!”

“咱家不管此人是否无辜,指到谁,便是谁倒霉!”

“被指到的也不要怪咱家,怪只怪那个不说实话的人,你们下地狱的时候,恨你们的同道吧!”

“一!”

曹吉祥刚数了一声,就指了一个道士。

噗!

一个巡捕丁扛着大砍刀,斜着一刀,把那道士脑袋削下来,腔子喷子,手指头还在动弹,过了好半天才砸在地上。

“二!”

曹吉祥又指了一个人。

噗!

大砍刀落下,又一个道士倒在血泊之中。

“曹吉祥,你要报复冲我来!不要杀我天师道道众!”

李文英炸了,一把推曹吉祥个踉跄:“天师道乃道教牛耳,你今日胡乱杀我道众,贫道一定要你给一个说法!”

“三!”

曹吉祥懒得理他,又指了一个道士。

那个道士想反抗,却出来两个巡捕丁按住他,也给剁了脑袋。

三个数,杀了三个人。

刚才不是说,数三个数,杀一个嘛!

“四!”

曹吉祥又数了一个数,又一个道士被杀。

可笑的是,上千名道士,被上百名巡捕丁管着,眼看着同道被杀,只会自己哭,连反抗都不敢。

“五!”曹吉祥又数数了。

又一颗人头落地。

“不能杀了,不能再杀了!”李文英抱住曹吉祥。

“李道长,要不你来杀?”曹吉祥睨着他。

李文英脸色一白,居然嚎啕大哭。

天师道经记载李文英出生时,有菊香满室,紫云覆屋,三日乃散。四岁效作禹步,感雷声隐隐,人以为偶然,命在步,雷辄大震。乃授儒经玄秘,日记万言,文章书法卓冠时彦。

结果,这样一个高人,遇事只会哭鼻子。

“六!”

又一颗脑袋落下。

“不要杀我,我说,我说!”

一个道士连滚带爬的出来:“在三清像下面!”

曹吉祥给汤序使眼色,快去找。

他勾勾手指,让人把这名道士带上来,近距离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贫道给他们送过饭!”

一听是他们,曹吉祥立刻问:“几个人?”

“五个人!”

曹吉祥脸上露出了喜色,大鱼啊!皇爷心心念念的大鱼,被他抓住了!

“好,只要抓住他们,咱家重赏你!”曹吉祥拍拍他的肩膀。

那道士却哀求道:“只求你不要杀贫道师兄弟了,不要杀了!”

“你有此善心,咱家便成全你。”

曹吉祥扭头看向李文英:“李道长,倘若被咱家找到了不该有的,别说是你,就是这朝天宫,也得塌!”

李文英低头不语。

很快,汤序回来说没有,三清像下面确实有一个密室,但里面没人。

曹吉祥猛地看向那个出首的道士。

那道士跪在地上:“贫道没说谎,没说谎啊!我师兄也看到了,里面确实有五个人啊!”

五个人?

曹吉祥脑海中电光一闪。

方才他让人去抬周应瑜的时候,好像走的是五个道士。

抬担架,用两个人,最多用三个人帮忙。

怎么用五个人呢?

坏了,那五个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跑的!

“汤序,带人去抓那五个人!”

曹吉祥一把将李文英薅了起来:“说!那五个人去哪了?”

“什么五个人,贫道不知道啊?”李文英满脸懵。

“还不说实话!”

曹吉祥松开他,退后两步,抡起一刀劈在他的胳膊上。

李文英惨叫一声。

曹吉祥却状若疯魔,抽出刀继续劈,劈劈劈,往死里劈他这条胳膊!

“他娘的,怎么砍不断呢!”曹吉祥满脸是血。

把李文英薅起来:“在哪呢?”

李文英也傻了,他没想到曹吉祥敢对他下手啊。

“你再不说,咱家把朝天宫杀干净!所有人都要死!”曹吉祥退后两步,继续劈砍他的那条胳膊。

李文英另一只手去拦,结果被劈中手背,半只手掌掉在地上。

“杀!”

曹吉祥疯了。

若不把大鱼抓出来,他这条命也交代在这了。

反正都得死,那就一起死吧!

巡捕丁对着道士下手。

“不要啊!我说!”李文英道心崩了。

他以为自己心如铁石呢,但看着徒子徒孙倒在血泊里,他也慌了。

“快说!”

“在贫道师兄那里!”李文英绝望的闭上眼睛。

曹吉祥抓着李文英,带人去周应瑜的修炼之所。

却扑了个空。

周应瑜也不见了。

“贫道师兄没兵解,只是托词。”李文英说实话了。

之所以说周应瑜兵解,是为了应付曹吉祥。

因为看见曹吉祥率领巡捕丁闯入朝天宫,进宫便要封门,他们以为是奔着那几个人来的呢。

所以周应瑜和李文英商量出这条计策。

对外说周应瑜兵解,其实是周应瑜假死脱身,等到风声过去,他秘密返回江西龙虎山,此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却不想,曹吉祥鼻子这么灵。

“这五人,究竟是谁?”曹吉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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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崔恭!

是他!

程茂捂着伤口,哭个不停。

“不许叫!回答朕!”朱祁钰自以为得计,结果掩耳盗铃,把真正的后台给放出去了!

“参与了,参与了!”

“反正各库、仓空虚,也没人会查。”

“微臣伪造户部文书,用漕运运粮,并不麻烦……”

他没细说运粮的过程,恐怕漕船、钞关太监也不干净。

“陛、陛下,您并未问……啊!”

程茂陡然惨叫一声,朱祁钰又一剑砍在程茂的身上:“崔恭呢?他有没有参与?”

朱祁钰顾目四盼,没找到邓良的影子。

邓良是崔恭的心腹,崔恭入户部后,将他调入户部担任郎中,代崔恭管理仓场务事,内阁批准了的。

“微臣也没想到,他们会疯狂到这个地步,微臣担心自己撑不住了,就拖户部郎中邓良下水,邓良是崔恭心腹,崔恭乃户部左侍郎,在户部只手遮天……”

“等等,你说拖谁下水了?”

“京畿收完了,就去附近收,能收的地方,全都收遍了!”

“粮食太多了,没地方存放,就近存入常平仓里,京畿的则拉入京中,存放太仓等仓、库之中。”

听到这里,朱祁钰打断。

“户部郎中邓良,微臣牵线搭桥的……”程茂战战兢兢回答。

“邓良呢?”

“刚开始我们也害怕,但看见京中权贵,都下乡收粮,农户们贪婪,价高就卖。”

“收多了也就不怕了,粮商们把家底儿都砸进去了,没有后路可走了。”

“顺天府、永平府、保定府、真定府、河间府、顺德府、彰德府、太原府、东昌府、大名府、怀庆府、开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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