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用儿子打老子,欠内帑的钱何时能还?宣镇又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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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册带起来的风一吹,看见模糊的墨迹,陆田就知道是经厂本,战战兢兢称是。

“经厂是缺墨呀?还是缺雕版啊?”朱祁钰问他。

陆田吓得瑟瑟发抖,连说没有。

“伱说,什么原因?”朱祁钰问他。

佟银没听到,张永走过来扇了他一个耳光。

佟银才回过味儿来:“回、回皇爷的话,是奴婢等监管不善,请皇爷惩罚!”

算有个说实话的。

“是监管不善,还是中饱私囊啊?”

朱祁钰又拿出龙游商帮刊刻的书籍,舍不得丢在地上:“看看,龙游商人的书籍,用料精良、墨迹清晰,价格却只有经厂本的一半!市面上一本难求!”

“佟银,你告诉朕,经厂的银子去哪了?”

“为何印出来这么烂的书籍!朕都不好意思说这是书!”

佟银浑身一颤,耳畔听着陆田的惨叫声,惊恐道:“奴婢检举,被、被陆公公贪墨了!”

他倒是聪明,把罪责往陆田头上栽。

“朕看不是被陆田贪墨,而是被整个经厂上下贪墨了!”

朱祁钰陡然厉喝:“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有份!”

“传旨,经厂管事以上太监,三天内交出五十万两白银,交到司礼监,贪墨之事便就此作罢,倘若缴不上来,朕从你佟银开始杀!杀空整个经厂!”

“听到了吗?”

佟银身体再抖,惊恐地叩拜:“奴婢遵旨。”

“即日起,经厂停摆,工匠打散进入朝阳刊刻厂。”

朱祁钰缓了口气:“佟银,暂时你提督经厂。”

佟银一愣,竟没想到自己因祸得福。

“别高兴得太早,五十万两白银,一个铜板也不能少!”

“还有,给朕按照这本书刊刻,若成本超过龙游书商,或者不如他们出品的书册精美,朕就摘了你的狗头!”

“听到了吗?”

被朱祁钰一吼,佟银一哆嗦,磕头称知道了。

“三日后,朕会派新的工匠入经厂,给朕管好了,若有太监欺负新人,告到了朕这里,朕也摘了你的狗头!”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佟银瑟瑟发抖。

却在这时,万功进来禀报:“皇爷,人没气儿了。”

万功,也是八个轿夫之一,是朱祁钰信重的太监。

说的是经厂提督太监陆田。

“丢去乱坟岗,别脏了好土地,着东厂抄家。”

朱祁钰让佟银滚吧,然后看向张永:“朕也给你三天时间,这司礼监,必须为朕所用,听到了吗?”

张永吓得跪在地上,连连说知道。

皇爷在杀鸡儆猴呢。

他撒谎,被皇爷看穿了,他根本没完全整顿好司礼监,只是说漂亮话哄皇爷的。

皇爷清楚,没拿他开刀,打死了经厂太监,在警告他,乖乖办事,老实回报,若有下次,被杖毙的就是你张永。

“下去吧。”朱祁钰对张永的速度十分不满。

“回来!”

张永走到门口,朱祁钰又开口:“银子不是给东厂的,清点完毕后,送回宫中。”

“奴婢明白。”张永抽抽嘴角,如今的皇爷好像是钻钱眼里了,就知道钱钱钱。

“万功,朕打算派你去军器局,你可能担当?”朱祁钰问他。

万功眼睛一亮,皇爷终于肯将他放出去了!

他其实伺候皇爷有三年多了,又在夺门之夜立下功劳,所以皇爷信重他,让他做轿夫,贴身护卫皇爷。

“奴婢必会替皇爷,看好了军器局!”万功明白皇爷心思。

“嗯,军器局虽然不再生产火器了,但也是军器重地,兵甲器物,仍需要军器局发力。”

“军器局有多重要,朕不赘述,你该很清楚。”

朱祁钰叮嘱道:“如今,军器局被朕清洗过了,就是一张白纸,你从乾清宫里选几个太监,做你的帮手,从工匠里提拔能人出来担任官职,和兵仗局一样,朕都有大用。”

“万功,朕把军器局交给你,希望你不服朕所望!”

“奴婢必遵循皇爷叮嘱,以工匠治工匠,发展器械,不负皇爷之恩重!”万功拎得清。

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不识字儿,但为人谨慎,开拓不足。

“先把架子搭起来,过几天,朕亲自诏见工匠,一应要事,朕再面授机宜。”

“奴婢遵旨!”万功先去乾清宫挑人,然后把工匠带到新军器局,再着手整顿。

打发走了万功,朱祁钰开始批阅奏章。

今日的贴黄,出现了逗号和句号。

朱祁钰嘴角翘起:“不错。”

……

时间悠悠几日过去。

胡濙闭门谢客,每日心中惴惴,京中百官交上来的银子可不多。

甚至有的交上来布匹、胡椒粉等物。

他着实头疼,他又不能多说,否则被百官视为皇帝走狗,他还如何当柱石之臣?

“父亲,换做是儿子,直接杀几个,其他人自然乖乖缴纳了。”

胡豅冷笑,笑父亲优柔寡断。

那日闻听宫中圣旨,陛下诏群臣之子入宫,他喜不自胜,却被胆小怕事的老爹拦住,不许他出府。

还拿朱愷举例,朱愷丢了条胳膊,到现在顺天府不闻不问。

“儿子岂是朱愷那等蠢材?”

胡豅满脸不屑:“陛下有做圣君之意,为人朴素节俭,又听得去谏言,这不是书中百年难遇的圣君临朝吗?父亲为何和那帮蠢材一起,与陛下作对呢?”

“你不懂。”胡濙翻个白眼,你小子是没经历过永乐朝,经历过永乐朝的老臣,看看谁愿意让陛下变成太宗皇帝!

“儿子并非不懂,不过争权夺利罢了,人之常情。”

胡豅不屑一顾:“儿子劝谏父亲,莫要和那些蠢材谋事,朝中衮衮诸公,在儿子眼里,也就于少傅配与父亲煮酒论英雄,其他俱是蠢材!目光短浅,不值一提!”

群臣没错,太祖、太宗给文武百官的阴影实在太大了。

所有人都担心,再出现此二帝,偏偏今上又是这样一位,所以群臣震怖。

胡濙说他不懂。

“那请父亲让儿子明白,儿子愿意入宫侍奉君主,做为国为民之事,倘若儿子错了,儿子愿意引颈就戮,以死问道,乃儿子心之所向!”胡豅跪在地上。

“不允!”胡濙黑了脸庞,当着老父亲面,说死呀死的,你是想气死老爹吗?

他年轻时在外奔波,冷落家中贤妻。老来得子,尤其这幼子,五十余岁才生下他,其实是庶子,但他当嫡子养着,自然视之若珍宝。

“那父亲如何应对陛下?”

胡豅抬头看向老爹:“陛下也说了,让家中庶子入宫,陛下亲自调教,儿子又没法继承家业,又看圣贤书便头疼,科举不第,以后岂不做个朗档闲人?”

“你是科举不第吗?从那日之后,你可看一眼圣贤书?满腔心思入宫入宫的,儿啊,宫幽庭深,钰儿已然入宫,听说在乾清宫伺候,你难道让为父还要为你再操一份心吗?”胡濙叹气。

“父亲,儿子入宫,正好照看钰儿。”

胡豅笑嘻嘻道:“您想呀,陛下诏天下百官之女入宫,钰儿单纯,在宫中必受欺负;再说了,这些千金小姐本在宫中形单影只,如今家中兄弟入宫,都有了照应,只有钰儿没有,您老岂不更担忧?”

胡濙脸色黑了,孙女哪有儿子重要!

而且,这儿子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怕胡豅成为陛下的刀,斩向文臣啊!

到时候,让他胡濙以何面目当这文臣魁首?

可这小子去意已绝,恐怕真拦不住了。

“父亲,那明日儿子再来请安,问父亲是否同意儿子入宫?”胡豅锲而不舍。

“唉!”

胡濙长叹口气,从案上取下他正在写的奏章,递给儿子。

“京畿连年灾伤,赋役繁多,甚于外郡,如惜薪司柴夫役实繁目重,光禄寺买办诸铺户价直久稽不给,民困已甚,尝以为柴碳为民病,当地之民亦希望减免夫役,撙节买办。”

“京民劳疲极矣,今采运夫役与真保诸郡等,无乃不可乎?”

胡豅迅速看完,嘴角勾起一抹嗤笑:“父亲想用夫役榨干内帑?过于儿戏啊。”

“怎么说?”胡濙不动声色。

“陛下看完,必骂胡濙无能,此等小事,还需奏报圣上?”

胡豅冷笑:“若儿子为顺天府尹,直接废除柴夫役,以钱买之。”

“那钱从何出?”胡濙问他。

胡豅笑了,笑得十分残忍。

胡濙浑身一颤,这混世魔王!

“儿啊,爹放你出去,你必然魂断幽冥,遗臭万年啊!”胡濙泪如雨下。

“大丈夫遗臭万年也不错!”

胡豅露出邪恶的笑容:“儿子会将士绅之钱,分给农户;将士绅之田,均分天下!”

噗通!

胡濙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老夫给你准备好棺椁,等着为你收尸吧,去吧,你入宫吧!”

“哈哈哈,儿子跟爹开玩笑呢!”

胡豅得意大笑,把老爹扶起来:“儿子又不是蠢材,士绅士绅,儿子就是士,如何将自己的地分给穷人呢?那不是自取灭亡吗?”

“人心是永远不会满足的,而这世上恰恰永远没有公平。”

“人生来便注定这一切,儿子当然不会挖自己的根子了,又不是傻瓜。”

“若儿子为顺天府尹,会行役、买双行之策,钱当然从内帑出了,反正陛下有钱,不花白不花。”

“取消部分夫役,让柴夫每日交上固定薪柴,多砍的便花钱收购,以此来平衡人心。”

听胡豅说完,胡濙微微点头,这才像句人话嘛。

“你这样说,老夫便放心了,去吧,入宫吧,侍奉君主,照看钰儿,家中不用惦记,老夫身体尚可,你兄长老实本分,也不会惹事,你便安心在宫中侍奉吧。”

胡濙叮嘱一番,送走儿子。

胡豅入宫。

和他一起入宫的,是李贤的次子李玠。

“听说你妹妹嫁给了衍生公?”朱祁钰问李玠。

李玠的幼妹,今年十岁,和今年同样十岁的第六十代衍圣公孔弘绪定下婚事。

“请陛下息怒,此婚事乃年前订婚,尚未向宫中报吉。”李玠小心翼翼道。

“是没工夫报吉呀,还是瞧不上朕这皇帝啊?”朱祁钰语气幽幽。

“晚生绝对不敢,李家更不敢啊!晚生之父对陛下忠心耿耿,求陛下明鉴!”

李玠嘭嘭磕头:“求陛下赐婚家中幼妹,若陛下不满衍圣公,也可另择良缘,一切但凭陛下做主!李家绝无贰言!”

李玠入宫前,他老爹李贤千叮万嘱,一定要事事顺遂陛下,若有一点不恭顺,他老爹就给他准备棺材。

李贤要杀子来报效圣君,把李玠都听哭了,儿在您心里,好似不如狗。

“罢了,都定下了,朕何必做这恶人呢?”

朱祁钰对李玠的态度还算满意:“孔弘绪呢?”

“未在京中。”

“等纳吉时,也诏他入宫,朕调.教.调.教他。”朱祁钰淡淡道。

李玠不敢说什么,盖因一方是陛下,另一方是衍生公,他都开罪不起。

“衍生公得遇陛下调.教,乃圣人遗泽也!”

一直没说话的胡豅,忽然开口。

朱祁钰早就听说过这胡家麒麟子,奈何胡濙护得紧,不让他入宫侍奉。

“胡豅,你不怕文人的吐沫星子?”朱祁钰讶然。

“文人的吐沫星子喷不死人,但陛下的剑却能杀人,晚生知道轻重。”胡豅坦然承认,他在拍马屁。

惹得朱祁钰大笑,又聊了几句。

朱祁钰对胡豅十分满意,此子激进狠辣,又善迎合,适合做刀。

而李玠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没有李贤的学识,更没有胡豅的脑筋转得快,着实是庸碌之才。

李贤大儿子李璋也碌碌无为,真不知道李贤跟朕争个什么劲呢。

“都来的差不多了吧?”

朱祁钰站起来:“走,随朕去看看。”

奉天殿外,熙熙攘攘站着数百个人,多是权贵家的公子哥,虽然穿得人模狗样的,却都有一身脂粉气。

但也有些身着朴素的,这些都是权贵之家的支脉,平时借不到什么光,诛族的时候准有他们。

这些倒霉蛋按理说是没机会出头的。

朱祁钰特意提点,让他们入宫做侍卫,其实看重这些人的功业之心。

他不吝惜爵位,要的是人才。

一眼望过去。

朱轸、柳承宽等人,赫然在内。

还有王福、詹忠、雷通等人,也被诏入宫中。

“启禀陛下,旗手卫整顿完毕!”郭璟跪在地上,神情不悲不喜。

今日朱祁钰诏陈韶、郭璟护驾。

郭璟乃郭登堂兄,祖父是武定侯郭英,在宫中侍卫多年,郭家在宫中戍卫有十几人,其他人都没什么才能。

但郭璟还不错,朱祁钰考校两月有余,有能力,又甘当绿叶,是个可用之才。

所以,提拔他做旗手卫指挥使。

“不错,以后旗手卫和其他四卫一起,轮值宫中。”

其他禁卫,朱祁钰暂时还不放心。

朱祁钰站在台阶之上,朗声道:“诸君,你们父祖皆在朝堂上,为朕效力!为大明效忠!”

“尔等也是英豪,不该在家中碌碌无为!”

“朕破例开恩,让尔等入宫轮戍。”

“一来,锤炼尔等能力,早日为国所用;二来宣镇战火纷纷,战果不祥,朕需要尔等提前为国效力!”

“但也不必担忧,担任了武职,也可参加科举,朕不设限制!”

“朕欲将禁卫付诸你等之手,让你们练手,让你们熟悉军队!有朝一日,为朕驰骋漠北!”

朱祁钰高声道。

广场数百人,全都跪下谢恩。

“不算锦衣卫等六卫,共有二十卫,原指挥使皆碌碌无能之辈,朕全部罢免。”

“朕打算让尔等暂代指挥使、暂代千户、暂代百户,全部暂代,能者居之,弱者淘汰!”

“想做指挥使的,往前走一步!”

还有初生牛犊不怕虎,如陈祜、柳承庆、梁传、方毅等站出一步来。

这不都是他的人嘛!

还都是嫡子,可见梁珤、方瑛彻底投效之心。

朱祁钰很满意。

但柳溥有点随风倒啊,明明是朱祁镇的死忠,怎么明目张胆地倒向了朕呢?对得起太上皇吗?

把家中五子全都送入宫里,还有家中女儿,一并送入宫中,真够狠的啊。

“好,站出来者,两两一组,任左右指挥使!”

“朕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二十个卫所,进行比拼,赢者便继续担任指挥使,败的退位让贤!”

“但也非一次定胜负!”

“朕给你们总共三个月时间,三次皆胜者,便担任指挥使,别小瞧这指挥使,朕打算带着禁卫上战场的!”

“上直二十六卫,皆是天子门生,皆是朕的心腹!”

“担任指挥使,与有荣焉!”

朱祁钰担心他们不懂军事,到了卫所里瞎指挥,坏了大事。

所以设下左右指挥使,互相牵制。

“其他没站出来的,朕不认为你们是孬种!”

“朕来念名字,念到的站出来!”

朱祁钰按照名单念名字。

直接任命,这些朝臣之子,从指挥使开始,再任免到暂代千户。

为了提升难度,他将原卫所的指挥使,降级为百户,千户降级为总旗,百户降级为小旗。

看看这些朝臣之子,谁有能力,整合卫所!

“三个月后,朕要看到实绩,卫所的战斗力为第一!”

“能者上,弱者下!”

“那些被撸下去的指挥使,也有重新上来的机会,朕只看能力,不看其他!”

“三个月后,二十卫指挥使、千户、百户等,便彻底任命!”

“任命之后,朕再给你们时间操练,淘汰军卒、更换军备,朕提前允了,朕要看到你们的能力!”

“能不能做到?”

朱祁钰爆喝。

“微臣(晚生)遵旨。”声音零零散散,毫无斗志可言。

朱祁钰又驯话一番,才把人打发走。

由郭璟带着,让他们先熟悉各卫,再去各卫所操练。

一连数日平静。

朱祁钰日日在军机处里,批阅奏疏,和军机处官员磨合。

这日,早朝之上。

内阁呈上湖广大捷的奏疏,奉天殿内欢欣鼓舞。

朱祁钰看着李震的奏疏,嘴角翘起:“湖广平定得好啊,朕本打算以彘墡之财货,安置湖广流民。”

“结果锦衣卫抄个寂寞,什么也没抄到。”

“朕已下旨,让李震整合王府护卫,怎么奏疏上没提呢?”

此言一出,本来热烈的气氛,登时凝固起来。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李将军报喜不报忧,应该是整合不利,那些护卫多为姻亲,如何甘心被京营控制?”林聪直言不讳道。

朝堂上群情激奋,纷纷进言,让李震行霹雳之法。

“整顿不利啊!”

朱祁钰伸手,冯孝从匣子里呈上来一本奏章,朱祁钰让传下去。

周一清又上奏章,诉状宁藩不法。

真正让朱祁钰芥蒂的是,朱奠培和龙虎山来往过密。

“去龙虎山的圣旨,可发到了?”朱祁钰问。

“回皇爷的话,按照路程来算,应该是到了。”

“天师道天师张元吉为何还未入京?”

朱祁钰目光发寒:“传旨,李震、陈友,率军不必入京,入江西南昌,整合南昌卫,随时听朕圣旨!”

他要对宁藩动手了!

隐忍了半月有余,湖广苗乱平定,下一个就是藩王了!

“陛下,周一清上疏此罪状,难以告倒宁藩,老臣以为,当引而不发,坐看宁藩嚣张跋扈,待其疯狂时,再一击必杀!”李贤更狠,要直接把宁藩连根拔起。

朱祁钰指尖轻点,江西实在太远了,鞭长莫及。

“老臣赞同李阁老之言。”

胡濙轻声道:“宁藩跋扈,必不甘寂.寞,中枢当忍得。”

林聪、王竑也赞同。

“那便再忍一时?”

朱祁钰不想放过天赐良机:“那李震、陈友率军返京?”

“正该如此,有此大军在卧榻之侧,宁藩自然会收敛很多,只要大军返京,破绽自然就来了!”

胡濙老谋深算。

毕竟削藩是朝堂上一致认可之事。

“那便依老太傅之言,下旨令李震、陈友回京,正好朕在湖广买了些粮食,由李震率军催粮入京吧。”朱祁钰刚要说什么。

“宣镇八百里加急!”

殿外却传来急报,有太监举着军报,火速跑进来。

群臣之心,莫名沉入谷底。

果然,军报刚念,胡濙便眼前一黑。

败了,又败了!

第三次败了!

“怎么会败呢?宣镇集合了大明如云将星,在自己土地上战斗,怎么会连败三次呢?”

王文急不可待地抢过军报,扫视一眼,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陛下,宣镇有鬼啊!”

当军报念完。

群臣匍匐于地。

而朱祁钰,仿佛早有预料一般,长叹口气:“若有第四战,还会败。”

“不可能啊陛下……”林聪怅然。

“怎么不可能?第五仗还会败,你信不信?再打下去,土木堡覆辙就在眼前!”

朱祁钰站起来:“只要在宣镇打仗,就一定会败!”

“看看这封军报传来的日期,是杀戮夜的第三天!”

“而从京中,传递消息到宣镇,也需要三天时间!”

“你们说,巧不巧?”

胡濙满脸震惊,看向李贤。

李贤则满脸懵。

商贾,不就是肥羊嘛,陈循就这般宰肥羊的;到了他,也这般宰呀,肥羊能咬人吗?

可宣镇三战三败,败得十分窝囊,如何解释?

而且,陛下在十日之前便断定,宣镇还会再败。

“陛下,您怀疑是商贾对朝堂的报复?”胡濙颤颤巍巍问。

“是!”

朱祁钰直言不讳:“朕杀光了京师内大商贾,所以宣镇就要吃败仗,这是对朕的报复!对朝堂的挑衅!”

“之前朕说,尔等不信,这回信不信?”

胡濙还是不信,百官都觉得匪夷所思。

朱祁钰看向冯孝。

冯孝从匣子里取出一本密揭。

给百官传阅。

“这是东厂番子,给朕传回来的情报!”

朱祁钰冷冷道:“昨天晚上到的,朕昨晚就知道宣镇又败了!比军报早了一天,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也走的是驿传!”

“同样的八百里加急,朝堂需要三天收到情报,但商贾走大明的驿传,仅需要两天,比朝堂快了一天!”

“你们知道这会是什么结果吗?”

群臣震怖,驿传也烂了,朝堂诸卿不过睁一眼闭一眼,粉饰太平罢了。

“商贾会比朝堂,早一天收到军报。”

“同理,朝堂的任何决策,都会先送到瓦剌人的手里!”

“反而于谦比瓦剌人晚收到一天!”

“看到东厂番子的密奏了吧?瓦剌对宣镇部署知之甚祥,于谦只要一动,就会落入陷阱里,若一味坚守,后方又缺粮断水,问题层出不穷,焦头烂额,根本没法专心打仗。”

“东厂的密奏,和于谦的军报不谋而合,于谦在宣镇,杀了很多人,却依旧抓不到内鬼。”

“知道原因了吧?”

“内鬼不在军中,在民间!”

“商贾买通了老百姓,老百姓为敌军通风报信!”

“所以,于谦的任何布置都是徒劳的!”

“成了瞎子聋子,敌军却仿佛装了千里眼,于谦能不败吗?就算是岳武穆重生,也没办法!”

没错,这密奏是孟州传来的。

看来孟州还算可用。

胡濙却满脸震恐,陛下的手,什么时候伸到了宣镇的?

连于谦杀人,他都知道!

东厂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他也知道,最近东厂钱粮充足,在京中、流民之中招募大批人手。

甚至,锦衣卫、缇骑、九门提督府,都在大肆招募兵士。

一手钱粮,一手人马,皇权正在极速膨胀。

锦衣卫清缴了青.楼,青.楼也落入皇帝手中,如何营业,以何种方式营业,尚未可知。

他忽然产生了一丝恐惧,太宗监听天下的时代,仿佛又要来了!

“朕手里一份名单,真假不可知。”

朱祁钰让冯孝传出去,仅给阁部之臣看,看后便收上来。

“朕打算星夜传给于谦,让于谦整顿宣府,内部不平,如何击退瓦剌?再让瓦剌占大明的便宜,朕的京营士卒又要损失多少?还要耗费多少钱粮?”

朱祁钰十分无奈:“军报上也说了,宣府堆积如山的粮食,被大火焚烧过半,这火怎么起来的,朕鞭长莫及,也追究不到了,只能从地方转运粮食过去。”

这名单胡濙扫了一眼,登时明白,皇帝在使诈。

因为给他们看的就是一张白纸。

皇帝故意放出风去,等着商贾对这名单动手,到时候顺藤摸瓜,不就抓出来了吗?

“陛下,京畿粮食也不足呀,维持京畿百姓生活尚且艰难,如何转运粮食给宣府?”胡濙皱眉。

“再催漕运吧,宣镇这仗一时半会完不了,将士们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啊!”朱祁钰目光闪烁。

狗屁的大火啊,宣镇有那么多粮食吗?

粮食不都在京中嘛!

缇骑查抄的那些,难道是石头?

百官不敢吱声,都心知肚明。

这火烧的多诡异,烧的数字和京中查抄的一核对,纹丝合扣,狡辩也是无用功。

“朕听闻,内帑只收了七万多两银子呀,多久了?十余日了吧?”朱祁钰声音陡寒。

果然来了!

群臣心里一突。

皇帝说这宣镇大火,不就是想索要贪污之钱嘛!

你那般圣明,为何不将缴获的粮食返还给百姓?这些可都是盘剥来的。

“为何只收到这点银子?是你等两袖清风吗?”

朱祁钰陡然爆喝:“李贤,你先说!”

被点名的李贤浑身一突,难以启齿:“启禀陛下,老臣已经将贪污所得,送到内帑了。”

堂堂士大夫,怎么能贪污呢?他们可都是品行高洁的道德君子。

“交了多少?”

“两万两,老臣只拿到了两万两!绝对没有多的!”李贤赶紧辩解。

“李玠何在?掌嘴!”

朱祁钰唤了一声,在殿门口穿着侍卫服饰的李玠浑身一颤,他以为是打他的嘴巴。

但费宠指了指他父亲。

李玠才明白,皇帝让李玠掌嘴李贤?

儿子打爹?

岂不伤天害理?

“李玠,聋了?”朱祁钰厉喝一声。

李玠连滚带爬的进殿,站在李贤面前,李贤还跪着呢,他这个当儿子的却站着。

啪!

一个耳光扇在李贤的脸上。

李贤整张脸涨得通红,他堂堂阁臣,却要被自己儿子,当众打耳光!

他宰辅之颜面何存?

不禁老泪纵横,他想陈循了,那时就算让皇帝跪下都行,现在,呜呜……就想哭。

“没吃饭吗?一点劲儿都没有?”朱祁钰声音发寒。

啪!

李玠不敢留手,抡圆了胳膊,狠狠一个耳光抽在他亲爹李贤的脸上。

李贤惨叫一声,半边脸红肿起来,下意识挪动一下身体。

“你还敢躲?”

朱祁钰沉喝:“朕让李玠打你,李玠便代表着朕,不是你儿子李玠,是朕的侍卫李玠,朕打你,你还敢躲?李贤,圣贤书便这般教你为人道理的?啊?”

“老臣不敢、老臣不敢。”李贤强忍着眼泪。

“打!朕没说停,便不许停!”

啪!

李玠便又狠狠扇一个耳光,他额头上全是汗水,扇的这个人可是他亲爹啊。

但让他扇亲爹的,却是皇帝。

忠孝难以两全啊老爹。

朱祁钰目光阴寒似冰:“你堂堂宰辅,办点小事,收的都不止这点银子,从国库里贪的,能就这点?”

“朕在给你机会,让你主动交上来,别不知好歹,等朕赐你诛九族的时候,你哭饶都没用了!”

伴随着耳光声,朱祁钰声冷音寒。

“微臣交!微臣交!”李贤整张脸红肿,说话口齿不清,这小崽子是真打啊。

“你究竟贪了多少?”朱祁钰问。

李贤愣神,不知该怎么回答。

“呵,看来是没数了,朕给你定个数?一百万两吧,朕也不多要,这钱也不是朕用,而是用在为万民谋福上。”朱祁钰说得冠冕堂皇,其实都是入了内帑,做什么还不是凭他心情?

“啊?”李贤惊呼一声,他去哪弄这么多银子啊!

“说少了?那便还回来二百万两吧!”

“不不不,就一百万两,臣砸锅卖铁,也把一百万两给陛下凑上!”李贤哭得像个傻子。

“打!”朱祁钰陡怒。

啪!

李玠一个大耳刮子,狠狠扇在李贤的脸上。

李贤都被打蒙了,为什么还打?

“是给朕凑的吗?是你贪的!从国库里贪的!”朱祁钰大怒。

“是是是,是老臣贪的!”李贤哭个不停。

他也装不下去什么道德君子了,关键这小崽子也不留手,打得实在太疼了,嘴角都出血了。

“怎么?还委屈了?心有怨怼?”朱祁钰质问他。

“不敢、不敢,老臣绝无怨怼之心,陛下罚的是,老臣为内阁首辅,当以天下为先,以百姓为前,陛下教训的对!老臣心里感激陛下还来不及呢!”

李贤连连磕头。

朱祁钰神情稍霁,让你攀附衍圣公,朕允你嫁女了吗?

你想当衍圣公的岳丈,就得受这般屈辱!

等朕杀衍圣公时,便让你亲自动手!

“张义,你贪了多少?”朱祁钰又点名了。

张义是周王朱橚的女婿,荥阳郡主的丈夫,在朝中官职不高,却是诸藩王在京的枢纽。

他爹张福,本是锦衣卫千户,是太宗皇帝派去监视周王的,结果张福被收买了,周王把女儿嫁给张义,当时把太宗皇帝气坏了。

这个张义,在勋贵之中不显山不露水,却在勋戚一脉地位很高。

张义浑身一抖:“微、微臣贪了五千两。”

“拖出去打!”

糊弄鬼呢?

你岳丈周王,富得流油,你又是京中枢纽,就贪了这么点?

“陛下,臣家中清贫,皆靠荥阳微薄的俸禄支撑,是以臣在家中没有地位,朝臣皆可为臣作证啊,老臣绝对没有贪污啊!”

张义冤枉啊,他想从国库里贪污,也没机会啊。

他拿出五千两,就是破财免灾。

谁想,皇帝杀他之心不死。

但朱祁钰不理他冤不冤枉。

两名侍卫插着张义出了大殿,板子抡下来,只剩下张义的惨叫。

如今在宫中轮值的侍卫,可都是生瓜蛋子,下手没个轻重,没几下,张义就断气儿了。

看见张义被打死了,李贤竟无比庆幸。

“贪赃枉法,被朕抓住了还不招认,打死活该!”

朱祁钰淡淡道:“除荥阳郡主封号,褫夺封位,着东厂去抄家,抄家所得,补入内帑!”

张义的家不在京中,估计也抄不出什么来。

但皇帝,在杀鸡儆猴啊!

用张义的死,敲打不老实的勋戚一脉,再不乖乖交钱,就让你家破人亡,朕连亲戚都杀,何况尔等?

“臣等立刻回家,将贪污所得,立刻奉还内帑!”林聪立刻磕头。

百官跟着高呼。

“十天了,这十天你们想什么去了?”

“朕刚杀人,便让朕停下,朕心里能舒坦?”

“是不是啊萧维祯!”

朱祁钰猛地看向萧维祯,这个萧维祯,和晋商不清不楚的,朕高抬贵手饶你两次了,居然还不老实听话?

“陛下,老臣已经将家业都进献出来了,臣与拙荆借宿妻兄之家,真的一点都没了!”萧维祯哭诉。

朱祁钰看向胡濙。

胡濙说萧维祯将地契、房契都交上来了。

他瞪了眼冯孝,怎么不提前回禀。

冯孝也冤枉,谁知道您要借机排除异己呀,萧维祯还算老实听话,放他一马吧。

“咳咳!”

弄出乌龙了,朱祁钰咳嗽一声:“朕再给你们三日时间,把你们非法所得,全都拿出来!”

又变了,非法所得,包括送礼的钱了!

现如今,京官之中冰敬、碳敬、別敬、水礼、团派等借机送礼之风风靡盛行。

这冰敬是夏天买冰消暑的钱;碳敬是冬天烧炭钱;別敬是离别京城时的分手费;水礼是逢春节、端午、中秋三节的礼金;团拜是同乡、同年互相的礼钱。

甚至,如今的鹿鸣宴、琼林宴都成为明目张胆收礼的机会。

为了彰显读书人的雅兴,不写实际数目,写着暗语,如梅诗八韵、四十强而仕、百寿图一轴、孟津一渡、千佛名经一部等等。

这还只是普通交往的礼钱。

特殊办事,也都明码标价,办什么事是多大的价钱,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收得那叫一个爽啊。

如今,皇帝让他们统统掏出来。

收的时候多爽,掏出来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谁敢忤逆皇帝啊!

看看李贤,看看张义,皇帝你要那么多钱干嘛啊!

成绩不好,没人权啊,被针对也没办法,希望大家不要跳订了,作者被针对了,唉……

(本章完)

陆田要求饶,却被太监万功塞住了嘴巴,拖了下去。

听见陆田的惨叫声,佟银哆嗦个没完。

“启、启禀皇爷,是、是下面的人疏忽。”陆田推卸责任。

“下面的人疏忽?朕看是你疏忽!”

朱祁钰陡然发怒:“来人,把他拖出去,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朱祁钰道:“让他文书,做你的秘书。资历要一点点熬,方能服众,他认你当干爹,也不能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狗不能喂饱,明白吗?”

张永一愣,赶紧磕头谢恩。

皇爷的意思是,驭下之道,就是在毛驴面前挂一根胡萝卜,让它看到却又吃不到。

“那为何印成这样?”

见陆田不断请罪,朱祁钰陡然爆喝:“回答!”

“给皇爷请安!”陆田恭恭敬敬磕头行礼。

“这是经厂刊刻的书吗?”朱祁钰丢在地上。

“经厂的提督太监来了吗?”朱祁钰问冯孝。

“回皇爷,在门外候着。”

张永说了些漂亮话:“奴婢请皇爷,晋梁芳为秉笔太监,您清除奴婢的本事,奴婢对经义钻研不多,对一些奏章看得一知半解,所以需要梁芳帮忙。”

“梁芳的资历,当秉笔太监,如何服众啊?”

经厂在护城河边上,距离乾清宫是比司礼监近的,奈何司礼监正在搬家,一些重要物品正在运入宫中,所以张永来的更快一些。

“宣进来!”

很快,两个太监战战兢兢走了进来。

张永跪在勤政殿。

“整合得如何了?”朱祁钰问。

“启禀皇爷,奴婢已经理顺了司礼监,如今司礼监里的太监,对皇爷千依百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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