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壮哉于谦!大明边境北推万里!
最近一直在征兵、操练,太多事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但他怡然自得。
因为事情越多,越说明宫中宠爱,简在帝心。
“起来。”
但他明令禁止,不许任何人讨论,更不许和文臣有任何联系。
皇帝对勋臣勾结文臣一事,非常敏感,绝不会容忍。一旦他生出一丝苗头,宋家就大祸临头了。
路过午门时,他听见了彭城伯、惠安伯两家人的惨叫声。
再想想,张瑾叱骂皇帝无子……
设身处地地想,换做他,他也会气得跳脚。
所以,他清楚要谨言慎行。
“今日朝堂上讨论,有重设开平卫的打算。”
“朕的意思是,将滦河、溯河、汤河三河勾连起来,形成新的防线,重设万全都司。”
“朕打算把京营北移,协镇开平卫。”
“你意下如何?”
闻听皇帝是问军事问题,宋杰松了口气。
他以为皇帝会让他去杀文官呢。
还好不是。
宋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观看着地图。
足足一盏茶时间。
皇帝也不催他,也看着地图入神。
宋杰才慢慢道:“陛下,微臣以为滦河太远。”
“控制汤河、溯河即可。”
“再控制滦河的支流柳河即可,构建防线。”
“京师便有了闪转腾挪的空间。”
他很清楚,皇帝对北推边境线有多大的执念。
就是想摆脱大明的守势。
想摆脱,只有两条路:其一,大明京师迁回南京,显然是不可能了。
其二,就是边境北移,沿途设兵,京师无虞。
只能选择这条路,所以朱祁钰竭力要推边境线,甚至不惜做政治交易。
反观文官集团,其实是反对更改国境线的。
原因太简单了,只要大明国都危如累卵,文官才能继续蚕食武勋的势力,逐渐形成庞大的文官集团。
而且,离异族越近,某些人就越获利颇丰,这条财路,怎么可能断了?
一旦京师无虞,文官集团会继续萎缩。
“那需要多少兵?”朱祁钰问。
“陛下,移民才是最大的问题。”
宋杰道:“只要有汉民迁移过去,自然可编为军户,也就有了兵。”
朱祁钰眼睛离开地图,笑道:“移民不必担心,朕已经让刑部编修峻法,犯罪者皆塞边,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中原百姓,移民边塞的。”
宋杰点点头:“需要十万兵防守。”
“别总想着防守,该打就往北打。”
朱祁钰冷冷道:“朕已经和朝臣商量好了,明年大明的战略目标是半个漠北,全都吞进去,朕要重设奴儿干都司,恢复永乐朝疆域!”
宋杰倒吸口冷气。
他有点明白了,皇帝是用科举舞弊案换来的朝臣支持。
可见皇帝开疆拓土的决心。
“那五万骑兵就够!”宋杰道。
朱祁钰对这个数字比较满意:“以前明军一心想守,因为顾及京师所在。”
“但现在,朕要晓谕边将,京师朕来守。”
“九边全力施为!”
“为朕开疆拓土!”
朱祁钰决心已下。
要制造出军功集团,来制衡文臣。
打仗,是最快制造出军功集团的方式。
宋杰眼中露出希冀,他想做万全都司的总兵,想去漠北打仗,积累战功。
“朕已经让孙原贞重建开平卫了。”
“所以朕叫伱来,等于谦回京,你便出京做这个万全都司的总兵。”
没错。
朱祁钰要把宋杰放出京了。
明年北征鞑靼,宋杰就做先锋官。
这是在给宋杰画饼。
“微臣谢陛下天恩!”宋杰叩拜。
“但现在,京中招募精兵才是最重要的。”
朱祁钰慢慢回到了椅子上,问:“是不是觉得朕对勋臣过于严苛了?”
“微臣不敢!”
宋杰跪在地上:“张瑾大不敬,陛下没赶尽杀绝,已经天恩浩荡了!”
“真这样想?”朱祁钰盯着他。
宋杰敢说不吗?
反正两个勋爵死了,一个勋臣家属死了,整个勋贵都在震荡,认为爵位愈发不值钱了。
“宋杰,你该了解朕,朕不是那种不可共富贵的人。”
“只要尔等有功,朕什么都舍得赏赐。”
“太祖能赐下王爵。”
“朕也能!”
“还能裂土封王!”
朱祁钰认真道:“朕有时候做事确实过激了,但也是有苦衷的。”
“若彭城伯、惠安伯家中有一个能人。”
“朕也不至于这样刻薄。”
“他们不为朝堂效力也就罢了,对朕的圣旨,也置若罔闻。”
“你宋杰可是侯爵,朕圣旨一下,你便将全族男女送入宫中伺候,可见其忠心。”
“胡濙、于谦,何其地位?”
“可有不遵圣旨?”
“可彭城伯、惠安伯呢?仗着是朕的亲戚,对圣旨充耳不闻。”
“你也是朕的亲戚,不能感同身受吗?”
“你说朕能不生气吗?”
朱祁钰在诉苦。
他在拉拢宋杰。
宋杰代掌九门提督府,京中没有制衡。
一旦宋杰变心,倒向文臣,他这个皇帝是福是祸,就不好说了。
所以,科举舞弊案之后,他立刻拉拢宋杰,不能让宋杰去文官那边。
他有点后悔了,把铁杆都放出京去,如今势单力孤。
“张瑾大不敬,微臣恨不得为陛下杀之!”
宋杰表明心迹:“微臣不知其他,只知君君臣臣,乃千古大义,微臣一刻不敢忘,微臣乃陛下忠犬,永世不变!”
王诚被派走了。
宫中没派镇守太监,说明皇帝信任宋杰。
一旦宋杰今天这关没过去,他会立刻被解职,宫中会派太监去掌军。
“好!”
朱祁钰十分欣慰:“朕没看错你!”
“你儿子侄子在讲武堂俱好,你无须担心。”
“等你去万全都司,取得了功绩。”
“朕便赐下世券,让你宋杰世袭侯爵。”
“但是!”
“朕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荣封国公!”
宋杰明白,这是皇帝的交易。
他听话,皇帝就保他富贵。
他宋家必须是皇帝的人,绝不能和文官产生丝毫联系。
否则你这侯爵也别当了,人也去地狱报道吧,皇帝不养白眼狗。
“文武泾渭分明,此乃祖制。”朱祁钰又提点他一句。
宋杰跪伏谢恩。
朱祁钰才打发他走。
稳住宋杰,兵权在手,就没人敢动他。
真没想到,没儿子反而成为保住他皇位的王牌,可不可笑?
第二天中午,孙原贞的正式奏报传来。
和亲笔信差不多,朱祁钰看了一眼就放下了,令军机处颁发赏赐,不许错漏。
六月二十二。
早朝上。
朱祁钰容光焕发,今天早晨刘震海入宫,把佛郎机铳送到了宫中。
他令裴木头来试铳。
还特意延迟了早朝时间,百官跟着去靶场上试铳。
区区国外的铳,天朝皇帝和文武百官一起去观礼。
百官腹诽:皇帝未免有些崇外,那佛郎机人怎么可能制出比大明更厉害的铳呢?
结果,打了几铳,几炮。
懂军事的仪铭目瞪口呆:“这佛郎机炮,比咱们的火炮,威力大了一倍!”
这句话,引起朝臣议论纷纷。
那铳威力也大。
裴木头说了很多理论。
朝臣听不懂,只知道威力确实大,操作轻便,若设计新的战法,威力还会提升。
回到奉天殿。
朝臣议论纷纷。
仿制火器之声,甚嚣尘上。
“诸卿,尔等想过没有,小小的佛郎机,为什么能制出这般厉害的火器?”
朱祁钰问。
这个问题还真没想过。
“进步!”
朱祁钰慢慢站起来:“佛郎机人不断进步,他们继承郑和遗志,开始大航海,开眼看世界。”
“反观大明,看看军中用的火铳吧,那都是永乐朝用的老玩意儿。”
“永乐朝至今,三十多年了。”
“大明尚在原地踏步,故步自封。”
“所以,大明的衰落,是肉眼可见的。”
朱祁钰认真道:“朕没有怪谁的意思,因为大明太富庶了,躺着就能吃饱饭,谁会跑起来抢饭吃呢?”
“佛郎机就不一样,他们偏居一隅,不跑起来,就没饭吃。”
“诸卿,郑和下西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
“咱们已经不知道海外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朕没钱出海。”
“也无力组织郑和那样的船队出海。”
朱祁钰把态度放低。
他现在内忧外患,要是再提出开海的话,估计今天晚上就得暴毙。
“但是!”
“来大明做生意的商人还很多,咱们要从他们的嘴里,知道海外的情况。”
“诸卿,不要再沾沾自喜了,沉浸在天朝上国的荣光之中了。”
“清醒过来吧,看一看世界吧。”
“我们已经落伍了!”
“也许,西边就有新的成吉思汗,正在摩拳擦掌,往东方打来。”
“咱们连小小的瓦剌、鞑靼都解决不了,如何和更强大的敌人对抗?”
“咱们也该认清自己了。”
“诸卿!”
朱祁钰语重心长。
朝臣心里真有几分不是滋味。
如今朝堂上,能臣贤臣比比皆是,一心向上,开创盛世,青史留名。
结果看一场试铳,把心气儿打没了。
大明还是天朝上国吗?
皇帝无数次在说,连麓川小国都打不过,算哪门子天朝上国?
连鞑靼、瓦剌都打不过,算什么天朝上国?
国内不平,边疆不靖,还是煌煌大明吗?
“陛下,微臣以为当仿制火器,追赶佛郎机。”耿九畴高声道。
“耿卿,你想过没有,万一这火器,只是佛郎机最低劣的火器呢?”
“市舶司已经把人抓来了,东厂正在审。”
“但朕看,这伙人是私人武装。”
“你说民间那地主老财,能有军中的火器吗?”
朱祁钰问。
耿九畴倒吸口冷气。
那佛郎机军中的火器该多么先进?
“陛下,这么先进的火器,能是淘汰货?”叶盛目瞪口呆。
“朕只是猜测,但很快就会有结果。”
奉天殿内一片寂静。
这佛郎机要是来攻打大明的话,大明能挡住吗?
“陛下,必须仿制!”
王竑跪地高声道:“不止要仿制,还要超越佛郎机人。”
“微臣建议,给军器局设定标准,每个月研制出多少火器来!”
“完不成就处斩!”
这招够狠的。
但发明,有时候你让他冥思苦想一辈子他也想不出来,有时候灵机一动,就弄出来了。
朝臣上下都支持,给军器局压力。
毕竟在文人眼里,匠人根本就不是人,他们可不懂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如今朝堂充满紧迫感。
鞑靼兵围大宁,直逼京师,京师危如累卵。
又冒出个佛郎机假想敌。
所以朝堂反而重视起了军器局。
“再给军器局一段时间,若发展不出来更便捷、威力更大的火器,就给他们设立目标。”
朱祁钰没放权给都察院,他不想让朝臣插手。
有些事,朝堂不管,自由发展反而非常好,朝堂一管,军器局准死。
外行瞎指导内行,没个不死。
“佛郎机的战船也停靠在广东,朕也想看看,人家的战船是不是也比咱们先进?”
朱祁钰笑道:“不过,刘震海带回来一批作物。”
“这些作物,和朕梦中所见的,一般无二。”
“若培育得好,这些作物,就能让大明盘踞在漠北,甚至以后都不存在粮食问题了。”
朱祁钰又说了他的梦境。
朝臣之前只是笑笑。
但种植御米的薛希琏,却发现这株作物特别皮实,风吹雨打无所畏惧。
“船上有很多作物。”
“诸卿想培育的,就领回去一株,认真培育。”
“等这些作物普及天下,朕记你们一功!”
这些船支里,还有一种吃的食物,没人认识。
但朱祁钰看一眼便知道,这是洋葱。
原产于西亚或中亚的洋葱,被大食人带到了船上,用来补充维生素,这些佛郎机船员就吃洋葱。
洋葱培育很容易,种球种进土里,就能成活。
这东西,救了整个中亚的肠胃。
大航海必不可缺的利器。
朱祁钰已经让宫中种植。
就在宣布下朝的时候。
殿外传来报喜声:“捷报!大宁捷报!”
太监撕心裂肺的声音,让正准备散去的百官,为之一滞。
“快呈上来!”
朱祁钰快步走到殿外,冯孝小跑着接过捷报,跑上来递给皇帝。
展开一看,朱祁钰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
胡濙等急得不行,膝行过来,跪在朱祁钰腿边看捷报,看到几个字,也张大了嘴巴。
“壮哉!”
“壮哉于谦!”
朱祁钰又看一遍,然后交给冯孝:“念,让朝臣听听!都高兴高兴!”
于谦的奏捷中,简要描述了几战,然后说战功、斩获,有功劳者云云数万言。
朝臣全都张大了嘴巴。
这是真的吗?
国朝多少年没打过这等大胜仗了?
永乐朝第二次北征,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了!
距今过去四十年了!
“一战打崩了鞑靼十四万精兵,壮哉于谦!”
朱祁钰激动得难以自制,鞑靼兵围攻大宁城,如鲠在喉。
“大功!”
“泼天大功!”
“凭此功,于谦可封国公,甚至可封王!”
“哈哈哈!”
“朕真是扬眉吐气啊!”
“于谦,乃景泰朝第一功臣!”
“第一功臣,朕之大明于谦,哈哈哈!”
朱祁钰的激动到手舞足蹈,慢慢走上丹陛:“按照战功名单,全部重赏,赏赐再翻一倍,朕从内帑出珠宝,赏赐下去!”
“再给这次战殁的兵丁,多多赏赐土地!”
“只要参加过这次大战的兵丁,全部重赏!”
“于谦、胡豅、于康、顾荣、齐卓,俱是大功!”
“内阁,拟定封赏名单,从京中解送过去赏赐,统统重赏!”
朱祁钰哈哈哈大笑,一扫颓势。
大宁之危解了。
京师已经没有危险,宋杰完全可以北进,重建万全都司。
等等,鞑靼被打空了。
那么整个漠北,就是一片空地图。
“快把地图呈过来!”朱祁钰看到鞑靼粗略的地图。
鞑靼和瓦剌到底是怎么划分的,大明还真不知道。
他一指漠北土地:“这些地,朕都要了!”
“边境北移,移到和林去!”
“移到汗山去!把成吉思汗的帝陵给朕占了!”
“哈哈哈!”
朱祁钰激动。
朝臣也在激动。
四十年来,第一次大胜仗啊。
名垂青史的大胜仗。
十四万鞑靼精兵啊,于谦手上才多少人?十余万人。
以少胜多,打得漂亮!
“陛下,于太保之功,乃景泰朝第一!”胡濙沾了沾眼泪,他的儿子胡豅,在这一仗中崭露头角,他也与有荣焉。
“是,景泰朝第一!”
“他就是朕的中山王(徐达)!”
“老太傅,您亲自拟定重赏名单,一个都不要漏下,都是大明的有功之臣。”
“死去的也一定要重重恩赏。”
“是为朝堂死的,朕不能让他们寒心。”
“战殁者,允其一子荫官,从小旗开始。”
“活着的,统统升官。”
“老太傅您亲自拟定,阁部商量,然后递交到朕这里来。”
朱祁钰喜气洋洋。
奏章最后,于谦请罪,他擅自做主用缴获封赏。
“告诉于谦!”
“他出京时,朕就允他权宜之权!”
“他做的事,就是朕授权给他的,无须请罪,他也没罪!”
“那些缴获不必入官库,统统发下去,记录在案,减少解运的损耗。”
“不够的从解运中赏赐,一定不能薄待了功臣!”
“把这句话写进圣旨里,包括所有赏赐,必须写进圣旨里,让有功之臣看到,朕在中枢看着他们呢!”
“再告诉于谦,去了辽东好好打。”
“不必担心功高盖主。”
“朕准备好了王爵,在京中等他!给他庆功!”
封王!
他想让于谦变成勋臣魁首!
但是,一旦于谦封王,就不能出京征战了,他永远只能坐镇京中了。
再说了,于谦的功劳,还不够封王,追赠封王是够了的,想活着时候封王,还得再打几场这样漂亮的胜仗才行。
朱祁钰之所以这么说,是振奋人心。
他决定大力扶持军功集团,就要给人足够的甜头。
“陛下,于太保乃文臣,如何能封王?”胡濙立刻跪下。
于谦是文臣的顶梁柱。
绝不能被勋臣拉去。
皇帝的心思,他猜出几分,想用军功集团制衡文官集团,形成洪武朝的文武分治。
但陛下您就没想想,一旦封出去大批勋爵,以您的能力,能镇住这些人吗?
太祖何许人也?
手下文臣武将,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想杀谁便杀谁。
太宗又有多厉害?
他手下的武将,打仗水平可能都不如太宗皇帝爷儿仨。
您是以功封的,等军功集团做大,您是镇不住的。
等到时候,您还得想办法杀人。
可您杀武将,和杀文臣,可就不一样了。
最重要的是,文官不希望再出现武勋集团。
没看现在,能打仗的都是文官嘛。
胡豅、于康是要走科举的。
武勋衰落已成定局。
军功封爵的时代过去了,决不允许重现。
“哈哈哈,就算朕封他为王,他愿意吗?”
朱祁钰大笑:“朕封于谦王爵,于谦会自杀在大宁,哈哈哈!”
朝臣忍俊不禁。
奉天殿内雀跃无比。
“朕打算晋于康怀安侯,胡豅和顾荣、牛珍、塔尔古金封伯,诸卿意下如何?”朱祁钰问。
“陛下,于康虽有战功,但在战场上犯了罪,差点导致我军崩盘,老臣以为不赏不罚。”
王竑道:“胡豅怕是有科举之心,封爵并不适宜。”
“而牛珍、顾荣虽有战功,但仅凭一功便封爵,并不符合祖制。”
任谁都能看出来,皇帝迫切扶植军功集团。
“就是说,不封不赏喽?”朱祁钰眉毛拧起。
“陛下,胡豅要走科举的,封了爵位,就走不了科举了。”胡濙坚决反对给胡豅封爵。
他家是文官人家,绝不去当恶臭的勋爵。
“好,胡豅暂且不封。”
“于康虽然有过错,但于谦已经罚过了,他确实有大功。”
“先晋封怀安侯,但不赐世券。”
“塔尔、牛珍、顾荣皆封伯爵。”
“但都不赐世券。”
“世券可以再凭大功来挣。”
“塔尔古金赐名郑古塔,封乐安伯;顾荣封昌邑伯;牛珍封安丘伯。”
朱祁钰盖棺论定。
这伯爵封定了。
这一仗打得这么漂亮,怎么可能不赐下几个爵位?
千金买马骨。
论此战,灵魂是于谦,其他人只是借了于谦的光罢了,朕让他们单独领军,可都不是一军主将。
但朱祁钰硬给他们封爵,是告诉军中诸将,只要你们有战功,朕就给你们天大赏赐。
“臣等遵旨!”
胡濙叹息,皇帝太急了。
这一侯三伯,都不是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
下朝后,朱祁钰精神抖擞。
他把阁部重臣留下。
“陛下,现在不是往北推疆域的时候。”耿九畴苦笑。
皇帝盯着地图看个没完,还在蹲在地图前画线。
心思昭然若揭。
“怎么讲?”朱祁钰不抬头。
“陛下,边境推这么远,粮食如何解决?”耿九畴问。
“先坚持几年,过几年御米等普及了,便不必担心粮食问题了。”朱祁钰回道。
“等那时,咱们战线往北推也不迟啊。”
朱祁钰抬起头:“鞑靼十四万精兵啊,全都崩了!”
“于谦煞费苦心,战损十余万,难道就到此结束了?”
“不行,朕不甘心!”
“朕要土地!”
“让漠北人无处放牧!”
朱祁钰愤愤不平,坐在地图上:“朕就要往北推!把鞑靼人赶去西边!”
他像个生气的孩子。
没错。
于谦确实打崩了鞑靼。
但是,草原上的财富,只会白白便宜瓦剌、兀良哈、女真部等等,唯独大明吃不到。
可大明才是这一战的功臣。
却连战利品都收割不到。
朱祁钰心里憋屈。
胡濙苦笑:“中原王朝向来如此,咱们没法在漠北立足。”
“大唐如何立足的?”朱祁钰义愤难平。
冯孝叮嘱他地上凉,朱祁钰才站起来。
“回陛下,盛唐用胡人控制漠北,自然疆域辽阔。”
“但正因为大唐由盛转衰,胡人不听中原王朝将令,才有了安史之乱。”
胡濙苦笑道:“我大明虽然疆域远不如盛唐。”
“但两京十三省,皆是我大明直属之地,我朝堂政令畅通无阻。”
“这才是汉人的核心。”
朱祁钰愤恨。
于谦打了这么漂亮的一仗,战果却便宜异族。
这仗打得真他娘的憋屈。
“如何才能在漠北立足?”朱祁钰咬着牙问。
“粮食,只要有充足的粮食,漠北就是咱们的家园。”
胡濙认真道:“天下地盘皆是如此,只要能生产粮食,都可成为我大明领土。”
“那御米……”
朱祁钰话没说完,就被胡濙打断:“陛下,御米刚刚栽种,还不知道成果如何。”
“就算真如您所说,推广起码需要两三年。”
“真的普及需要十年以上。”
“咱们扎根漠北,每年巨大的消耗,比打一仗还要头疼。”
朱祁钰不听他啰嗦,气恼地看向群臣:“薛希琏,你怎么看?”
“老臣赞同老太傅所言,漠北好打不好守,又一片平原,就算构建城池,也无法阻挡骑兵冲锋。”
薛希琏实话实说。
叶盛、王复等人都说不能推边境。
“他娘的!”
朱祁钰气坏了:“那咱们就将胜果拱手让人?”
“朕实在不甘心!”
“凭什么啊,咱们死了这么多人,打赢了天大的胜仗,彪炳史册的战功。”
“结果却什么也得不到,朕觉得太憋屈了!”
群臣躬身。
这是没办法的事,太宗皇帝打崩了兀良哈,这才给了瓦剌、鞑靼崛起的空间。
自古中原王朝皆是如此。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又如何?
最终还得退出草原。
打仗耗费极多,还不如花钱买和平,所以很多王朝都用岁币买和平。
这是地理环境决定的。
没有办法。
“若御米能在漠北种植,能提供足够的口粮呢?”朱祁钰看向群臣。
“那漠北,就是大明的后花园。”
胡濙傲然道:“莫说是鞑靼、瓦剌,就是成吉思汗复生,也打不过我们!”
中原王朝打仗需要完整的后勤线。
只要后勤补给足够,靠人海战术,也不可能败。
“朕相信自己的梦。”
朱祁钰看向胡濙,语气软化:“老太傅,能允许朕任性一次吗?”
“诸卿,朕没儿子,只想做出千古功业,让后世记得朕,知道有景泰帝这一号人。”
“朕这辈子,唯一的追求,就是彪炳史书了。”
“诸卿,给朕一次机会,让朕任性一次,行吗?”
说着说着,眼泪垂下。
朝臣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陛下,朝政不是儿戏,咱们边境推到北边去,占了鞑靼的牧场,就需要大批移民。”
“一旦……”
“老臣是说一旦,咱们守不住那片土地,移过去的百姓怎么办?”
“咱们建造城池,就会将中原的文化、经济等,所有秘密带去漠北。”
“一旦咱们被赶走了。”
“漠北胡族学会了咱们的东西,您说说,咱们还能守住长城吗?”
胡濙眼泪流了下来:“老臣也想恢复永乐朝疆域啊。”
“但那些都是不毛之地啊。”
“您会说咱们谨守长城,哪怕有一天,被胡族打过来,也可以依托长城构建防线。”
“可您想过没有,人心思变。”
“等咱们没了北方敌人,九边就会快速堕落下去。”
“就如北元被我明君冲进了首都,那些北元贵族连马都不会骑了。”
“陛下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陛下之心老臣感同身受。”
“可国家毕竟不是儿戏,老臣不能允陛下任性啊!”
胡濙一边哭一边说。
奉天殿内,群臣哭嚎。
皇帝眼泪汪汪。
可朕就知道,御米、土豆、地瓜就能在漠北栽种,就能供应漠北粮食。
鞑清那么烂,都能用粮食控制漠北,煌煌大明,不必他们强一万倍?
“钱粮朕来想办法,全都内帑出。”
“就两年时间,一旦朕的计划失败,朕下罪己诏,将百姓移回来。”
“诸卿,请允许朕任性一次吧!”
朱祁钰用商量的语气:“朕这辈子,就任性这么一次,请诸卿允准!”
皇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若是再不允,可就要撕破面皮了。
“就两年时间!”
胡濙咬牙道:“但边境不能推太远,以擒胡山为界。”
这擒胡山,就是迤都。
太宗皇帝于洪武二十三年,在此获北元太尉乃儿不花。
永乐八年,太宗皇帝北征又过此地,命臣僚致祭山川,更名其山为“擒胡山”,泉曰“灵济泉”,刻于山石上。
朱祁钰没想到,胡濙比他想的还狠。
他就想着,以潢河为界,平行往西推就行了。
结果胡濙一口气干去了迤都。
“老太傅,推到胪朐河去,打破乔巴山,打破和林,沿线构筑防线,明年就兵进捕鱼儿海,把鞑靼人赶去西边。”
嘶!
朝臣直接吐血。
胪朐河那地方一年十个月冬天,再往北,还能放牧吗?
而且,这地方是成吉思汗的故乡,你把人家老巢给端了,那不等着瓦剌、鞑靼疯狂打你嘛!
“陛下,过犹不及。”耿九畴小声道。
“耿卿,要是以前你说,朕能听进去,可现在鞑靼被打崩了,整个漠北一片荒芜,全是咱们的地盘。”
“别说把成吉思汗的帝陵给掀了,就是成吉思汗复生,那也得乖乖向朕叩拜!”
“不过,蒙人毕竟是华夏一支。”
“明承元制,法统从元朝而来,成吉思汗乃是我华夏杰出皇帝之一,朕不许别人破坏其帝陵。”
“咱大明不也照样供奉着忽必烈嘛。”
“白圭呢?”
朱祁钰一看,发现白圭没来。
原来白圭牵连进去科举舞弊案。
他性子倔,为自证清白,自己进了东厂诏狱。
“回陛下,白尚书在诏狱里。”王复禀报。
“快放出来。”
朱祁钰笑道:“这白圭还跟朕耍上小性子了呢,让他出来,朕打算重编元史。”
“啊?”朝臣没明白皇帝的脑回路。
“把成吉思汗、忽必烈等蒙古大汗编成华夏人,再编写点神话传说,多编戏曲,让天下人都知道,成吉思汗是汉人皇帝!”
呃?
这皇帝的恶趣味!
群臣无语。
不过,这也是怀柔漠北的好办法,让蒙人产生归属感。
“再让翰林院,多多起汉名,不许敷衍,起得好听些,两个字的、三个字的都取一些。”
“所有大明治下百姓,不许叫其他名字,全都归化成汉名。”
“在每个城池,给朕起一个好名字。”
“从古书上找,什么擒胡山,都不能叫了,胡人咱们私下里说说行,正式场合不要说了。”
朱祁钰眼珠一转:“漠北各族,也不都是蒙人。”
“咱们按照各个部落不同,划分成不同的民族,再编纂他们的神话历史,告诉他们,他们都是华夏苗裔,而不是什么蒙人。”
“陛下是要弱化蒙人的存在?”耿九畴明白了。
朱祁钰点点头:“没错,成吉思汗给蒙人注入的能量太可怕了,几百年过去了,蒙人还是那样骄傲。”
“蒙人是永远不会屈服于异族的。”
“所以,咱们就把各族变成不同的民族。”
“再把这些民族归化成汉民。”
“十年之后,把这些民族的历史扫进垃圾堆,新生孩子就只会知道,自己是汉人了。”
“不会再记得他们是什么、什么民族了。”
“尤其是,所有文字都不允许存在。”
朱祁钰要绝了文化的根儿。
再汉化其民。
循序渐进,一点点汉化。
这就需要有一个强大的中枢王朝,做靠山。
大明绝对不能短暂鼎盛后,就衰落下去,否则这些事情都白做了。
“老臣赞同陛下所想!”
胡濙目光闪烁:“既然制造历史,就制造得彻底点,抹去原有的地名,换成汉名。”
“老臣这就回去查阅史书,找到古汉名,替换上去。”
“咱们施了恩,也要给罚。”
“所有归化的异族,都要用峻法,用峻法恐吓他们,让他们不敢脱离大明。”
这是硬刀子。
若是用软刀子的话,需要的时间太久。
需要海量的金钱同化,换做以前只能如此。
但现在不一样了,鞑靼放牧地区一片空白,理应成为大明领土。
王竑倏地笑了一声:“陛下,变成汉民,终究不是汉民。”
“王阁老有何高见?”朱祁钰有点重视这老头了。
这老头心思毒辣,堪称当代毒士。
“可从中原移民去边陲,令汉民娶异族女,再哄抬物价,让异族男人娶不上媳妇,过些年,就彻底绝种了。”
还是你够狠啊!
朱祁钰眼放异彩:“他们娶不上媳妇,难道不会造反?”
“陛下,您害怕他们造反吗?”王竑反问。
“当然不怕。”
朱祁钰登时就明白了。
这条毒计,就是盼着他们造反,造反了打崩他们,抓他们做俘虏,几代下去,就没了这支族群的血脉。
汉人也就成了这片土地的唯一主人了。
“王竑,此举是否有伤天和?”朱祁钰心软了。
可在王竑眼里,陛下还是不满意的意思啊。
论毒,还得看您呀。
“朕的意思是,顺从的就让他们娶汉女,不顺从的就不令其娶妻。”朱祁钰退让一步。
本来大明一群道德君子,应该批判这种行为。
结果,群臣竟然都在点头。
“陛下,此计可暗中进行,面子上自然要宣称他们是华夏的一员,不可令其看出异样。”
胡濙加了一句。
“王竑,既然你献计,就详细写一篇计划,呈上来给朕看,诸卿合议之后,就开始执行。”
朱祁钰嘴角翘起:“这计划就叫鸠占鹊巢计划,列入军机处绝密,只有阁部重臣方能查阅。”
“臣等遵旨!”
朝臣坏笑。
其实,历朝历代都在做这种事,同化,往往是充满血腥的。
“该设几个都司呢?”
朱祁钰不打算直接设省,因为归化起来未免血腥,直接设都司,军管。
定时!求订阅!写错了,忘记梁珤已经出京,所以改成宋杰
(本章完)
心中也纠结。
家里也有人游说他,想攀附文臣。
宋杰躬身,不敢多言。
朝堂上的风声,他听到了许多,但他不敢掺和政事,他对自己定位十分明确,就是皇帝的忠狗。
可皇帝杀戮勋臣,又让他觉得地位飘摇,不甚稳当。
考生被告知,因舞弊案而成绩作废,但试题照旧批阅,结果当天晚上贡院大火,试题被焚烧一空。
朱祁钰得知消息,脸上露出冷笑:“真是胆大妄为。”
“皇爷,要不要查?”冯孝心里也生出一团火。
朱祁钰笑道:“瘦了,黑了,也疲惫了。”
“朕星夜宣你入宫,是有事和你相商。”
即便宫中已经落钥,但皇爷下旨,自然要开角门,迎宋杰入宫。
宋杰人变黑了许多,本来他在管侍卫军,但梁珤出京,由他暂任九门提督府。
皇爷已经退让一步了,那股势力却还咄咄逼人,逼皇爷再次让步。
他们算什么东西?敢逼大明皇帝?
当天夜里,舒良率东厂出京,坐镇山西,范青被留在京中,会试补考仍由东厂巡场,范青负责。
六月十八,会考正式结束。
“朕忍!”
朱祁钰目光凌厉:“把宋杰宣来!”
“奴婢遵旨!”
范青将最后的怀疑对象,写成密奏,送入宫中。
东厂退出贡院,贡院内考生继续作答。
而密奏进入宫中,便如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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