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抠出来当泡踩,有眼无珠的东西!
他在想,今晚这一战后,肯定不能用蒙人了。
干脆,将其打散后移入山西和北直隶。
河套上安置的牧民暂时不变。
范广派人去找舒良,争取得到舒良的同意。
别看俞山、俞纲做山西的主官,其实整个山西,还是舒良说了算的。
同时,给中枢上奏章。
讲清楚原因。
原杰最先收到奏报,整个人都傻了:“为何没提前和本官联系呢?让本官做个准备也行啊!”
河套收拢了二十几万牧民,汉民不足两万。
可以说,河套是蒙人的河套,而不是汉人的。
伱范广贸然把牧民的家人给杀了。
我这个河套布政使怎么办?
是杀了所有牧民?
还是等着牧民造反?
关键镇守此地的是延绥两路,王祯和王斌。
兵力仅一万有余。
如何把牧民全都杀光?
这些牧民分散在河套上放牧。
毕竟立刻把河套从草原变成耕地不太现实,需要时间一点点改变。
所以,原杰就让牧民继续放牧,维系河套脆弱的生态平衡。
想靠一万兵,杀光二十万牧民,无异于做梦。
最蠢的是,你把蒙兵杀光就杀光呗,为什么把人头筑成京观呢?你在震慑谁啊?
震慑的是河套牧民吧?
“这武夫!”
原杰真的无语了。
河套需要的是稳定,而不是频繁的战争。
听范广说,还要从山西移民过来。
山西百姓过得好好的,凭啥翻过长城,到长城外讨生活呢?
动点脑子啊大哥!
而神英、房能六将,已经整备兵马出城了,分为六路,兜成一个圈子,埋伏在草原上。
那支神秘骑兵,首领姓拓跋。
祖先是鲜卑人,也是突厥人。
从西而来,想去鲜卑山朝圣。
途经河套,看见汉人正在大肆建造城池,也不敢惊动,反而绕道黄河外,沿着草原向东而去。
鲜卑山在大兴安岭附近,噶仙洞里尚存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祭祀文壁。
拓跋惕也是最近才恢复了本名。
他们一直在谦河(叶尼塞河)上游游牧,以秃巴思人自居。
说的是蒙古语,也以蒙古一支自居。
但随着西逃的准噶尔部大肆掳掠,带来了中原的消息,导致本部在谦河上处境艰难,便一路往东。
先洗劫了吐鲁番汗国,从吐鲁番得到了大明的消息。
尤其碰上了大明驻在吐鲁番的使臣。
得知大明的消息。
一番交谈之后,拓跋惕才得知,自己是鲜卑人的后代,乃是华夏苗裔。
又知道大明强大,所以动了歪心思。
先改回鲜卑姓,就是希望大明接纳。
然后,借着大明的威势,在漠北草原上,分得一块牧场。
他更倾向于去祖先的领地。
主要原因,是他听说兀良哈部很弱,凭他的实力,吞并掉兀良哈部,就能强大自身。
说不定,鲜卑人能重现北魏荣光。
拓跋惕率领这一万骑兵,只是前锋。
后面还有十几万人,有部民有兵卒,还有他这一脉人的千年积蓄。
“大王,前面可能有埋伏!”有骑兵来报,说的是流利的蒙古语。
拓跋惕让前军放缓速度,多多派出探马,摸清楚伏击情况。
他不是秃巴思人的首领,哦,不是鲜卑族的首领,而是首领的弟弟,被称为大王。
对面的明军。
“徐大人,咱们可能被发现了!”
手下禀报徐贤。
徐贤目光一闪:“火铳手都准备好了吗?”
“回大人,准备好了,随时可出战!”
徐贤派人告诉神英等五路,伏击地点被发现了,让他们快点围拢过来。
“盾牌手在前,火铳手躲在盾牌后,长枪手列于两侧,骑兵负责游斗,把敌人往阵里面赶!”
徐贤下令,出击。
“大人,还未探听出敌方情报,万一是投降大明的部队呢?”手下担忧。
“先打再说!”
徐贤需要证明自己。
他打头阵,率领骑兵先出。
给火铳手和盾牌手整理战阵的时间。
骑兵从山坡上倾泻而下,向着拓跋惕大股骑兵汇聚。
“徐贤瞎逞什么能!”
在附近山坡上的神英怒喝:“敌方骑兵约莫有一万两千人,一人三马,看似人困马疲,其实都是假象。”
“凭着一千骑兵,硬抗一万两千骑兵,那是蠢货啊!”
“你是三国演义看多了吧,把自己当常山赵子龙了?”
他清楚。
徐贤是打算把骑兵往盾牌阵里面引。
但拓跋惕是傻子吗?
明知道陷阱,还往里面跳?
而且,双方兵力差距巨大,一万两千骑兵,吃你一千人,那不就是白送的?
“他娘的!”
神英上马:“全部上马,跟老子冲!”
骑兵打仗。
可没有这样打的。
蒙古骑兵,都是用袭扰战术,冲天放箭,然后驱赶,放箭、驱赶、放箭、驱赶。
如此反复,等到敌军人困马疲之时,再一股脑的以人数碾压。
拓跋惕虽然是鲜卑人的后代,但他骨子里是蒙人。
打仗也是蒙人那一套。
看见徐贤靠近,便开始放箭。
一万两千骑兵动起来,整个草原都在颤抖。
徐贤却不在乎。
因为他放完箭就跑,主打的就是一个袭扰。
显然,徐贤高估了自己。
在蒙古骑兵面前,班门弄斧。
结果被教做人了。
拓跋惕的骑兵迅速切分徐贤骑兵,一千人迅速减员到三百人,很多兵卒徐贤都没看到是怎么没的。
瞬间落败。
“随老子冲!”
神英一马当先,身披重甲,双腿夹马,舞动长槊,一骑当先。
这种长槊已经没几个人会用了。
隋唐是用槊的巅峰。
但因为使用难度巨大,需要施展者个子高,手长脚长,力气还要大,还需要最好的御马术,才能用槊。
渐渐地,长槊已被历史淘汰了。
神英从小便苦练长槊,得名师指导,才有所成。
槊长四米,槊锋是长剑。
他轻轻一抖,便有骑兵的喉管被割开。
身后,仅仅有七十一人。
跟随神英的身后。
个个都使用长槊,七十二个人如翅膀一般,三十六个槊锋在左,三十六个槊锋在右。
左右收割,直接凿穿拓跋惕的骑兵包围圈。
使槊骑兵后面,跟着五百火铳手。
分割开拓跋惕骑兵后,火铳手左右开铳,拓跋惕骑兵大面积倒地。
在骑兵对战下,下马就意味着死亡。
“突围!”神英朝着徐贤大吼。
徐贤看着神英的神威,又羡慕又嫉妒。
这七十一个使槊骑兵,全都是神英的家丁,从小和神英一起练槊。
他爹几乎把家底儿砸进去了,练成的堪堪百人,活到现在的只剩下这七十一个人了。
对面。
房能不会使槊,只会用火器。
他带着一千火铳手开路。
拓跋惕的骑兵,很少装备火器,关键他们装备的火器是用竹筒做的,十分落后。
“包围,不许让他们脱离战场!”
拓跋惕对房能手里的火器非常感兴趣。
准噶尔血洗谦河时,他见过准噶尔使用火器,但和明军比起来,准噶尔的就是玩具。
明军的火器射程远,威力大。
还加了木柄,一个人两只手就能操作,骑兵能互相协作,战术配合默契度很高。
“他娘的,净来添乱!”
神英救了徐贤,发现房能陷入危机。
他吹哨,召唤使槊骑兵。
组成战阵之后。
一马当先,切割拓跋惕骑兵。
但这次拓跋惕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停放箭,射击神英。
神英成个刺猬。
但他身披重甲,伤不到身体。
他们七十二骑兵的胯下马,也是整个河套上最优良的战马,否则驮不起三百多斤的重量。
徐贤压后。
范昇和范炅兄弟也赶到战场。
“杀!”
神英持槊收割人命。
有使槊骑兵坠下马了,因为战马马力不足。
神英也不回头。
一路收割。
房能一千多人,只剩下二百多人了,干脆下马步战,用战马做遮挡,勉强支撑,已到崩溃的边缘。
“上马!跟老子冲!”
神英冲到房能面前。
房能毫不犹豫,纷纷上马。
调头按原路返回不行了。
杀出来的一条血路,已经被后面的骑兵堵上了缺口。
那就杀个对穿。
“他娘的,回去老子也练槊!”房能不服气。
范昇和范炅,也被骑兵淹没了。
但范昇和范炅都是猛将。
带头往骑兵堆里面扎。
谭序刚刚赶到战场,谭序收拢所有火铳兵,率军往骑兵群里面冲。
“这是明军?”
拓跋惕完全惊呆了,如此悍不畏死的部队,是明军?
别看六路损失很大,但拓跋惕的骑兵人数不停锐减,转眼就不足一万人了。
“散开,散开!”
拓跋惕下令,不能这样消耗下去了。
这股明军应该是前军。
支援的军队还没到。
若陷入泥潭,等明军主力赶到,吃亏的就是他们了。
还真被他料中了。
距离战场二十里外,范广正在命令骑兵吃饭,休养马力。
“报!总兵大人,这股骑兵火器十分劣质,擅长用弓弩。”
范广不停收到情报。
他正在分析这股骑兵的来源,以及弱点。
休整半个时辰。
范广下令,全军上马。
他率领两万骑兵,是整个河套上的主力。
人人配箭弩、火铳。
打法学的也是蒙军,疲敌战术。
“撤!撤!”
拓跋惕收到有大股主力进入战场的消息,就下达命令,鸣金收兵。
“想跑?问过你爷爷没有!”
神英浑身是血。
七十一使槊骑兵,死了十八人,损失惨重。
六路大军,合计一万八千人,如今只剩下五千多,个个挂彩。
但拓跋惕的骑兵也不好受,战损了超过四千。
“老子打头,你们跟着老子冲!杀死这些狗娘养的,给兄弟们报仇!”
神英疯了。
一马当先。
完全不顾战马的马力。
但这种追击战,显然不适合神英这等重甲骑兵,跑了几里地,战马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他娘的!”
神英大怒:“这战马质量太差了!”
他换了匹马,结果没冲几步,战马就累垮了。
换成房能领军。
房能擅长用火器,他让三个骑兵火铳手互相配合,三骑轮流射击。
后面穷追不舍,拓跋惕也懵了。
我们就正常走草原,你们明人要疯咋的?
凭啥不要命似的打我们啊!
无冤无仇的?为啥啊?
来的时候一人三马,投入战场后,刚开始还有人管着空马,后来越打越乱,空马就被冲散了。
跑了一个时辰,真的是人困马疲。
关键箭筒射光了。
房能一直缀着,范广渐渐和房能汇合,变成范广领军。
神英负责收敛战利品去了。
“总兵,末将猜测,这股骑兵不是瓦剌兵。”房能和范广汇聚。
“怎么看?”
“装备老掉牙的,像是大元朝的装备。”房能回禀。
范广颔首:“应该是西边来的。”
徐贤过来请罪。
房能怒目而视,要不是你擅自做主,用一千人去硬抗一万多骑兵,战况至于这么惨烈吗?
“罢了,回城再决定是赏是罚。”
范广必须把这股骑兵留下。
损失了一万多人啊!
才吃下四千人,传扬出去,他范广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敌人耐力是真的好。”
谭序气喘吁吁道:“咱们的兵砍杀一阵,都疲倦了,看看对方,一路风尘仆仆,还有脚力。”
范广也发现了。
徐贤确实指挥失误,但损失这么大的原因,还是明军不擅长野战,在草原上打仗,蒙人能以一敌三。
明军反而处处受限。
范广认为,得练、得杀,只有不停杀戮,才能锤炼出一支铁血的军队。
“总兵大人,这是敌方丢下的信件。”有兵卒来报。
范广打开,全是蒙文,看不懂啊。
倒是徐贤,认得一些。
“总兵大人,这是封乞降信。”
拓跋惕想以和为贵,不要打仗了。
他是真的冤枉,路过河套,也没想过攻伐大明城池啊,结果被一群愣头青上来一顿砍杀。
四千多人战损啊,损失了两万多匹战马。
他还怎么去鲜卑山啊。
“去他娘的,老子的兄弟们,不能白死!”
范广熟悉这条路,往镇远关方向走,会经过一片小沙漠。
他已经派人令镇远关随时出关,截住这股骑兵。
但是,拓跋惕换了方向,往北走。
范广令房能等将回师。
河套也需要镇守,尤其杀了这么多蒙人,要防备牧民造反。
拓跋惕算碰到狠人了。
在沙漠口,他率军直接钻进沙漠,看明军会不会铤而走险进沙漠。
范广在沙漠口处停下了。
足足在沙漠口守了七天。
拓跋惕哭着从沙漠里出来了,不出来不行了,马肉干吃光了,而且沙漠风沙太大,他的部众开始得病。
杀马果腹的话,肯定无法走出沙漠。
不如趁着体力还在,拼杀一波。
刚出来,就和以逸待劳的范广军撞上。
骑兵碰撞,鲜血遍地。
战斗持续一天。
拓跋惕被押到了范广身前。
啪!
范广一巴掌抽在拓跋惕脸上:“狗娘养的,敢袭扰大明?活腻味了!”
说着,又啪啪两个巴掌。
拓跋惕满脸懵。
翻译给他。
他嚎啕大哭:“我们只是路过的,没袭扰过大明啊,是你们莫名其妙攻击我们。”
啪!
范广拿刀鞘抽他的脸:“少废话,明军即正义!”
正义你妹啊。
拓跋惕最担心的,是后面的部民。
就不该横穿草原,应该去阿尔金山西簏游牧。
大明太可怕了。
难怪强大的准噶尔部逃去了谦河,和大明做邻居太可怕。
范广多少有点尴尬:“从实招来,你们是什么人?”
拓跋惕说是鲜卑后裔,去鲜卑山祭祖云云。
“北魏?鲜卑?”
范广讶异:“那你怎么说蒙语呢?鲜卑话呢?”
拓跋惕只能解释说,他也是最近得知自己是鲜卑后裔的,以前以为是秃巴思人。
范广登时乐了:“你倒是会给自己冠个好祖先!”
“陛下金口玉言,鲜卑乃我华夏苗裔,乃我华夏人!”
“你个秃巴思的二狗子,算个屁啊!”
“推出去杀了!”
范广决定,在沙漠上下铸成京观,立下石碑,告诉过往的商人、兵卒。
这里是汉人领土。
谁敢越境,只有条路一条!
“不要啊!”拓跋惕求饶,说愿意归附大明。
“你愿意归附就归附?”
范广直接用刀鞘抽他的脸:“你当煌煌大明,是瓦剌那等垃圾货色?什么垃圾都收降?”
秃巴思人就在瓦剌的统治之下。
但如今谦河上游,被准噶尔部占据,回不去了。
“大人,我部部民超过二十万。”
大鱼啊!
范广不想安置,而是想全部吃掉,凭此封侯。
但转念一想,拓跋惕等人算是迁居,不是本地人,倒是容易被怀柔。
可大明哪里有地方安置呢?
可不能像鄂尔多斯部一样,拆分也不肯,非要来硬的,让本总兵难做。
他立刻写下奏章,禀明中枢,求中枢做决定。
“总兵大人,俘虏该怎么处置?”
“押入包头,用来修驰道。”
范广垂涎背后的更多部众。
女婿于康都封侯了,他范广真的着急了。
京师。
曹吉祥率领营丁,进了一家审核无误的江南籍商贾家中。
“大人,是来归还我家的家产?”家主叫秦兆。
曹吉祥瞥了他一眼。
秦兆赶紧摸钱袋,但钱袋都是空的。
他家所有家产,都被抄走了。
好在只是审查,审查之后,自然会归还家产的。
倒是有惊无险。
进了厅堂。
秦兆连招待客人的茶叶都没有,上的是白水,用的是破陶碗,掉了片碴。
“大人见谅,我家家财都被抄走了,只能先用这个。”秦兆说道。
“谁抄的你家?”曹吉祥看了眼水,实在没喝的兴趣。
“是东厂。”
八成是龚辉干的。
雁过拔毛。
“家产都登记了吗?”曹吉祥又问。
“全都登记了,只等着官府返还呢,敢问大人,什么时候能返还家产啊!”
秦兆觉得十分冤枉,我家本本分分做生意,凭什么被抄家啊。
“你是庐州府人?”
“大人,我家的家资何时能返还啊?”秦兆又问了一遍。
“本督问你,可是庐州府人?”
秦兆无奈点头:“大人,家资的事……”
啪!
曹吉祥直接一个耳光抽在他的脸上:“家资家资,你是江南籍商人,还想要家资?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啊?”秦兆满脸懵,不解其意。
这人也是可怜。
曹吉祥昨晚正在佛堂礼佛,今日就动一动恻隐之心吧。
“带走!”
曹吉祥不想喊打喊杀了,忽然叫住:“等等!”
他发现个怪事,这秦兆家里,好像没别人,就秦兆自己独居。
独居,住这么大的宅子吗?
他家这么大个商贾,难道没几个女人伺候?
“你是江左盟的人?”曹吉祥目光如炬。
秦兆都懵了,什么盟?
“这偌大的府邸,就你一个人住?”曹吉祥发现不对劲了。
“大人,贱内亡故多年。”
“小人并未续弦,家中有两子一女。”
“儿子在外地忙生意,女儿嫁在庐州府,没跟随入京。”
“还有些家仆,出事后,都被小人遣散了。”
秦兆说得很详细。
但漏洞百出。
“你的儿媳呢?”
“你这个岁数,该当爷爷了吧?”
“孩子呢?”
“你别告诉本督,你儿子不能生育?”
“你年纪也不大,一点都不想女人?”
“一个人住?糊弄鬼呢!”
啪嚓!
曹吉祥把陶碗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
脑袋出血了。
陶碗没碎。
秦兆惨叫一声:“大人冤枉啊,冤枉啊!”
啪!
曹吉祥又砸一下!
陶碗还没碎。
这玩意够硬的啊,曹吉祥嘭嘭嘭狠砸,秦兆脑袋上全是血。
碗还没碎。
“去,把他左右邻居带过来,本督亲自审问!”他怀疑这个秦兆,是江左盟的人。
因为和秦老汉一样,都是一个人在京。
“啊!”
秦兆陡然惨叫,叫声凄厉。
曹吉祥把破碎的碗片,放在秦兆的胸口上,然后他用叫踩,使劲踩。
鲜血激射。
这破碗太坚固了,砸不碎,踩不烂。
“不要说话!”曹吉祥的食指放在嘴唇上。
疼啊!
秦兆哭嚎,我究竟犯了什么罪啊,要受这等苦头?王法何在啊?
这时,邻居被带过来。
曹吉祥随便一指:“你,认识他吗?”
那人赶紧跪下,说认识。
“你何时搬到这条巷子住的?”曹吉祥问。
“回大人的话,小人搬这里有小十年了。”
“他呢?”曹吉祥指着秦兆。
“今年搬来的。”那人回禀。
“你可曾见过他的儿子,或者是家人?”
那人犹豫,半晌道:“小人还真没注意过。”
“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什么叫没注意过呢?”曹吉祥冷冰冰问。
那人吓得哆嗦:“回大人,他家经常紧闭府门,很少与人往来,小人虽是邻居,但所知实在不多。”
曹吉祥又指一个人问。
回答大同小异。
连问了三个人,都好像没见过秦兆的家里人。
这还不奇怪吗?
再看秦兆。
这家伙倒是会编故事啊。
看来江左盟的人,都会讲故事。
“带回去,严审!”
曹吉祥发现目标了,凡是没有家人的,都有问题。
他一连抓了两三个人。
有几户已经逃跑了。
但都派人去抓了,他们跑不掉的。
丁府。
曹吉祥站在大门口,这家是松江府的纺织商人。
“营督,这家人多,应该不是那伙人。”刘玉回禀。
“进去看看。”
曹吉祥进了宅子。
丁瑄带着老少恭迎曹吉祥,他刚从巡捕营诏狱里面出来,对曹吉祥恐惧到了极点。
“你倒是乖巧。”
曹吉祥落座品茶,讶异道:“茶哪来的?”
“朋友周济的。”丁瑄则跪着。
“本官来是查案的,起来说话。”
曹吉祥仔细品茗:“味道不错。”
丁瑄不敢说话。
“周济你的朋友,很有钱吧?不然喝不起这么贵的茶。”曹吉祥笑道。
“大人,是小人的岳丈大人。”
“别紧张,本督就是随便问问。”
曹吉祥环视整个大堂。
别人家被抄走家产后,家里毛都不剩了。
因为家人被抓走后,家丁、邻居都会洗劫一番,估计还会被乞丐光顾,肯定不剩什么了。
这家倒是富丽堂皇,家里基本没有遭到破坏。
“这家是谁抄的?”曹吉祥看向刘玉。
“回营督,是汤大人抄的。”
汤序。
这个王八蛋,肯定收了这家的银子。
可西厂为什么没来二次抄家呢?
奇怪。
他的岳丈,怕是是朝中官员吧?
找了关系的。
曹吉祥站起来:“都去巡捕营诏狱坐坐吧。”
“啊?”
丁瑄吓了一跳:“大人,为什么还要进去啊?”
“怎么?心虚了?”
曹吉祥掠身时,瞥了他一眼:“别这么紧张,只要你心中坦荡,自然会放了你。”
丁瑄脸色发白。
咬了咬牙,膝行追上曹吉祥,给曹吉祥手里塞了块玉。
“这是什么意思?”
曹吉祥把玉拿出来,问他:“贿赂?”
“大人,是小人的一点孝敬。”丁瑄浑身都在抖,显然十分害怕。
“你在怕什么呢?拿块玉贿赂本督?”
曹吉祥忽然凑近他:“你不会是江左盟的人吧?”
丁瑄脸色瞬变。
啪!
曹吉祥直接把玉拍在他的脸上。
“啊!”丁瑄惨叫一声,那块玉被拍在他的眼珠子上。
玉碎裂开来,扎穿了他一只眼睛。
“贿赂就贿赂,拿块假玉诓骗本督!”
“是什么意思?”
曹吉祥厉喝:“当本督没见过好东西啊?”
“还是把本督当成汤序那个蠢货了?”
“什么都不认识!”
玉从丁瑄脸上滚落。
“小人冤枉啊!不是假的啊!”丁瑄满地打滚惨叫。
“不是假的?”
曹吉祥满脸讶异,把碎裂的玉捡起来。
玉上染血,血色妖异。
“脏了,你来擦擦。”曹吉祥把玉丢在地上。
丁瑄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把玉放在身上,反复擦拭,想擦干血液。
但他用一只眼视物,十分模糊。
“不干净啊。”曹吉祥怪笑。
丁瑄还在擦,浑浊的.液.体.混合着血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越擦越脏了,本督不喜欢。”
丁瑄只是在哭。
“既然碎了的玉,那只能当成假玉处理了吧。”
曹吉祥摊开手:“要不你再拿出一块,此事就此作罢,你看如何?”
丁瑄后悔了,不该拿玉贿赂曹吉祥的。
怕是要事发了!
“没,没了!”丁瑄摇摇头。
“真没了?”
丁瑄十分肯定道:“真没了!”
“本督不信呢。”
“大人,小人知错了,但真的没有了!”丁瑄捂着眼睛磕头。
“那你给汤序多少东西啊?”曹吉祥问。
丁瑄下意识说没给。
但这玉的事又解释不清,只能说:“给了些银票。”
“那怎么不给本督呢?本督可是汤序的上官啊。”曹吉祥挑理。
丁瑄哭着说:“家里真的没了?”
“没了?”
曹吉祥立马变脸。
戳!
他狠狠一根手指头,戳进他另一只眼眶里:“有眼无珠的东西!这玩意留着有什么用!”
“还不如踩了!”
抠出来后,丢在地上。
曹吉祥啪嚓一下,踩碎了。
丁瑄捂着眼睛,凄厉惨叫。
“汤序给本督提鞋,你却给他好东西,不给本督!”
“这双招子有什么用?”
曹吉祥厉喝:“哼,有眼无珠的东西!全都带走!”
巡捕营在行动同时。
奉天殿正在早朝。
“范广简直胡闹!”
胡濙气得跳脚:“他为什么要杀掉李特呢?好好的鄂尔多斯部,被他给灭了!”
“他要干什么?”
“难道要把漠北所有人杀光吗?”
今早收到河套的奏章。
还有原杰的请罪书。
范广所做所为,简直不堪入目。
“陛下,当严惩范广!”胡濙怒发贲张。
“老太傅先消消火。”
朱祁钰也觉得范广鲁莽了。
好在范广没有冒功,没本文官抓住把柄。
否则,那可真的大祸临头了。
“老臣快被他气死了。”
“大好的局面,他非要闹什么幺蛾子。”
“这下整个河套都不稳了。”
胡濙高声道:“求陛下加封原杰为河套总督,管辖范广!”
朱祁钰眼睛一眯。
原杰是能臣,但终究是文官啊。
范广是做事莽撞,但他是朕的人啊。
“老太傅先消消火。”
朱祁钰笑道:“不就几万蒙人嘛,杀了就杀了。”
看吧,这才是皇帝的真面目。
他压根就没想过,百族一家亲。
而是想化胡为汉,将天下全都变成汉人,不愿意变的,就下地狱吧。
“陛下,杀些兵卒事小,但河套板荡事大,不可不防……”胡濙认真道。
“能板荡到哪里去啊?”
朱祁钰冷笑:“河套本就是新收之地,就算有人造反,也不奇怪。”
“就算造反的人,攻克了几座城池,咱们也损失不了多少。”
“陛下!”胡濙不服。
“老太傅!”
朱祁钰沉声道:“非要朕说得明白吗?”
“区区河套,掀不起风浪来。”
“告诉俞山,从山西迁人去河套,用征兵的方式,迁人。”
“那些蒙人死了那么多,媳妇该空出来了吧?”
“都嫁给兵卒。”
“让兵卒在河套安家立业。”
“朕再迁些除名的宗室过去。”
“河套都是良田,多多给汉人分地。”
“至于蒙人。”
“勒令今年年底之前,学会简单汉语,否则就令范广大开杀戒。”
朱祁钰慢慢站起来:“诸卿,朕跟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朕从未将汉人之外的人,当成人。”
“不想当汉人,就去当羊吧!”
“在长城之外,汉人杀非汉人,只需要赔偿一个铜板。”
“只有会说简单汉话的人,方能发下汉人商籍,三年后通说汉语,才能变成民籍。”
就是说,归化为汉人,也需要从贱籍开始,完全精通汉话,才能变成真汉人。
朱祁钰第一次说出了肺腑之言。
“陛下,此举怕是会激化汉蒙矛盾。”胡濙认真道。
“哼,还用激化吗?”
“这不是天然矛盾吗?”
“蒙人打我大明多少年了?杀了我大明多少百姓?侵占我大明多少领土?”
“怎么?”
“现在变成弱势了,就不想承认了?”
“还想享受高人一等的待遇?”
“这是哪个傻子想出来的?”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在朕这里,汉人永远是第一等的,其余人,皆是三等人!”
“要么彻底变成汉人,要么去当鬼吧!”
朱祁钰慢慢坐下,语气森然:“朕,讨厌异族人。”
这才是皇帝的真心话。
以前皇帝不敢说出口。
因为,大明战力很一般。
但随着于谦打了三大胜仗,京营、边将屡战屡胜。
朱祁钰顿时有了底气。
“那陛下是要归化蒙人,还是要杀绝蒙人啊?”胡濙问。
“一手归化,一手杀!”
“这大明,是我汉人江山!”
“这天下,是我汉人说了算的!”
“要么快速变成汉人,要么就被杀!”
“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朱祁钰一锤定音。
谁都看得出来,皇帝为了袒护范广,无所不用其极。
“传旨天下百官,所有罪犯往北押送,优先热河、河套,加快速度,不要等朕下圣旨再催!”
“朕打算拆分甘陕。”
“把河套划入陕西,把宁夏府、庆阳府、平凉府、巩昌府、临洮府、岷州卫、洮州卫、甘肃镇合并建立甘肃省。”
“诸卿意下如何?”
朱祁钰想把陕西变成内陆省份。
然后往陕西移民,从京畿移民过去,让汉人充盈西北。
先让陕西繁荣起来,再繁荣甘肃,然后是河西,一点点繁荣丝绸之路。
“陛下,拆分甘陕可以。”
“但微臣以为,不如拆分巩昌府,将巩昌府一分为二,一半划归陕西,一半划归甘肃。”
“而河套不划归陕西,而是成立宁夏省,把河套划归宁夏。”
“宁夏卫和榆林卫,加上河套,成立宁夏省。”
“而甘肃省,则从兰州出兵,越过内长城,把守外长城,在两道长城中间建大城。”
“再阔以沙漠,于沙漠中建城,如此一来,甘肃北面无忧。”
王竑出班道。
拆分陕甘宁三省。
“王阁老,拆分成三省,恐怕又要增加行政负担啊。”胡濙认为拆分两省就够了。
王竑却指着地图说:“下官坚持要拆分成三省。”
“您来看地图。”
“一旦河套丢掉,最多损失宁夏,甘陕还在手中,守住内长城即可。”
“可一旦把河套划归陕西,卫所是设在长城外呢?还是长城内呢?”
“无论设在哪,都吃力不讨好。”
王竑认为。
这话说服了胡濙:“老臣认为可行。”
于谦则走到地图前:“西面,收回西宁卫,沿着西海(青海湖)构建防御。”
“整个西面便有所依托。”
“再令甘肃镇北进,沿着沙漠构建防线,用沙漠阻挡来自北面的强敌。”
“南面,让朵甘割让一块地方,把北黄河北岸全部交给我大明管理。”
“如此一来,整个甘肃也就如铁桶一般。”
“陛下想繁荣陕甘宁,则没有后顾之忧。”
于谦缓缓说完。
朝臣皆围着地图看,缓缓颔首。
“敢问陛下,陛下想以几年为期,拆分陕甘宁?”耿九畴跪下问。
“三到五年吧,太快肯定不行,先囤积建城的木料,一点点建城,主要以建城、建造棱堡、移民为主。”
这话让朝臣松了口气。
皇帝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很冷静的。
“陛下,恐怕五年未必能成型。”
于谦认真道:“您来看,我军难免最好将岷州扩大到岷山东簏,连结松潘卫,这样一来,南北都能沟通上,不需要从朵思都司借路了。”
“临洮府需要往西、往南推几百里,最好能依托到南黄河。”
“西面则要重新控制西宁卫,西宁卫已经荒废多年了,重整旗鼓需要时间。”
“东西南北,全部需要建城。”
“而且西北荒芜,建城十分困难。”
“还需要移民等等杂事。”
“微臣以为,起码需要十年时间。”
于谦认真道。
朱祁钰颔首:“用十年积蓄西北,三年就能重开西域,二十年后,整个西域尽是我大明疆土!”
“十年就十年!”
“朕等得!”
朝臣尽皆跪下:“陛下圣明!”
“传旨,令寇深为宁、甘总督,原杰为宁夏巡抚,刘广衡出京任陕西督抚。”
朱祁钰决定,调刘广衡出京,督抚陕西。
下了朝。
朱祁钰在养心殿,诏见陶鲁、欧镗、段元琰。
段元琰是段思娥的儿子,名字是路上起的,他没有大名,就叫伢子。
名字是算命先生给起的。
“你就是方瑛屡屡向朕举荐的陶鲁?”朱祁钰寒着脸。
陶鲁打了个激灵,赶紧磕头:“回禀陛下,家翁提携小子,乃是为了小子能面君,非小子之才。”
这回答有点意思。
朱祁钰故意吓他:“那是欺君之罪啊,他方瑛不知道吗?”
“皆是学生立功心切,想在陛下面前表现,所以才求家翁力荐学生,求陛下饶命!”陶鲁瑟瑟发抖。
他实在搞不懂,皇帝为什么对他喊打喊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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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范广传下命令。
“标下遵令!”
“整军,令兵卒吃饭。”
“休息三个时辰。”
“然后出城,去堵来袭的大股骑兵。”
“总兵,这些人头,都是战功啊。”神英动了歪脑筋。
“咱们缺战功吗?”
范广冷笑:“别搞那些邪门歪道,把人头砍下来,沿着黄河筑成京观!震慑河套!”
但需要从山西移一批人过来,稀释异族的数量。
“神英,房能!”
蒙军从五万人,下降到一万八千人,遍地都是尸体。
范广让人收拢蒙军。
神英暗呼可惜。
凭这几万颗脑袋,范广能晋升侯爵,说不定他们也能摸到勋爵的门槛儿。
天色亮起。
整个包头城外渐渐恢复平静。
你当范广不想冒功呢?
军中有文官,有厂卫,最近又入驻了监察司官员,你敢冒功试试,看皇帝怎么砍了你的脑袋。
范广收到战损,汉兵损失一千余人。
河套。
所有蒙人营盘,全都遭殃了。
被火铳炸开寨门,汉兵冲进去一顿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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