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景泰九年大总结,君臣无时不在斗(1.6万)
陈友吃完,觉得烧烤风味适合当地呀,当地耕牧结合,盛产肉食,若在这里开家烧烤食肆,必然火爆西北。
可惜,他问了太监的秘料,太监说产生辛辣味的有两个,一个是辣椒面,一个是胡椒粉。
得,当我没问。
泸江以西,则划入云南,以河内为平行线,河内以北,由广西、云南分割。
河内往南,则要设置交趾省。
广西并不过春节,那些土人过自己的节日,今年方瑛和全军一起过除夕。
圣旨,从中枢而来。
晋封方瑛为南和侯,陶成为汤州伯,授薛瑄太子少保,授夏埙正四品赞治尹,授边永从五品奉训大夫、潘本愚正六品承直郎,杨屿、白全、廖庄等皆有晋升。
方瑛正在组织全军一起过年。
他亲自写春联,写福字,全军煮饺子,过除夕。
广西兵也没过过春节,第一次过,自然要热闹起来,年味十足。
圣旨来时,天已经擦黑了,正煮饺子呢。
晋升侯爵了呀,方瑛双目氤氲。
而陶成也被封爵了,汤州,是方瑛控制的安南地,陶成以汤州为基,扫除安南北部,以此战功封爵,名正言顺。
太监拿出四个大食盒,分为肉、素菜、凉菜、酒四个大食盒,因为广西天气炎热,所以全程用冰保持鲜度(硝石制冰)。
太监点炉子开烤,聚拢在大营里的都是广西军军将,一个个眼睛直勾勾的。
方瑛先谢恩后,吃了一串。
其余的赐给下属。
军将一个个都香迷糊了,烤肉大家都吃过,但肉不膻不臭的烤肉,真的没吃过。
尤其这辣味,太对广西人胃口了!
眼看着一串串肉串都被吃光了,太监一口没捞着,虽然方瑛给留了一串,但太监最是记仇,回来后,没少给方瑛上眼药。
而在新南直隶。
封赏圣旨传来,加授胡濙正一品右柱国,授张凤、王竑太子少傅,封杨信为建昌伯、欧信为平乐伯,赐任礼一世世券,金忠、王诚都有恩赏。
各种赏赐,都是京中的稀奇玩意儿,皇帝大手一挥,出手阔绰。
太监爱财,皇帝就送给金忠和王诚两家罐头厂,都在南直隶,日进斗金。
同时,赐下除夕宴。
最激动的是杨信和欧信,杨信荡清江西土匪,战功丝毫不低,却晚于李震封爵。
欧信更是以一己之力,荡平广西,又在南直隶清剿士绅,立下战功,封爵在所难免。
景泰九年,中枢赐下很多爵位。
但都没有世券,世券要全靠战功争取。
这是皇帝担心赐下爵位太多,后世之君无法制衡,留下个尾巴,世券不可轻赐。
以此,就会出现流爵和世爵两种分法。
流爵就是一世而终,世爵才是最宝贵的。
皇帝制衡人心,手段层出不穷。
而在胡濙的新府邸内,张凤和王竑都有点着急。
胡濙来到南直隶一个多月了,却一个人不杀,什么事都不做,反倒是南直隶安静。
“两位,除夕夜又来老朽家中蹭吃蹭喝了?”胡濙笑道。
“老太傅,您倒是跟我们交个实底呀。”张凤心中焦急,圣旨来的时候,他担心是皇帝贬斥他的圣旨。
胡濙正在煮茶,让侍奉的人退下。
幽幽道:“两位都是绝顶聪明人,怎么这会儿糊涂了呢?”
张凤一愣,听这意思,胡濙不打算清算士绅呀?那皇帝那边怎么交代过去呀?
“子仪,这当官呀,在中枢当官是一个当法,在京师当官是一个当法,在地方又是一个当法。”
胡濙给他俩倒茶:“而在南京,又是另外一个当法。”
这话把张凤绕迷糊了。
三种当法,他懂。
可第四种,是什么意思?
“咱们是谁的人?”胡濙抬头看了眼张凤。
“陛下的人。”张凤脱口而出。
胡濙却笑而不语。
“我们是士绅的人。”王竑开口。
从任礼被皇帝一道圣旨,骂回凤阳,两股势力争权夺利,戛然而止。
如今张凤和王竑关系重新修复。
“子仪,你没有公度看得透彻。”
胡濙吃了不少肉,不好克化,慢悠悠道:“老夫在问你,在中枢,你该对士绅什么态度?”
“口诛笔伐,恨不得杀之!”王竑回答。
胡濙笑着颔首:“在京师,伱该如何做?”
“杀,杀光为止!”
没错,这就是在京师的为官之道。
“可在地方呢?”胡濙又问。
王竑斟酌道:“一手杀,一手抚,我们虽是官,为朝堂效力,但毕竟出自士绅。”
“孺子可教也!”
胡濙笑道。
张凤也琢磨明白了,是呀,没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为什么真要和士绅撕破脸呢?
“可老太傅,在这南京当官,又和那三地有什么两样?”张凤问。
胡濙笑眯眯道:“这也是京师,也是地方,你说该如何?”
一手杀,一手抚,还得做给皇帝看!
张凤站起来,恭敬行弟子礼:“多亏了老太傅点拨,否则在下犹如陀螺般瞎转。”
王竑却问:“老太傅您来南京,也没杀人呀。”
“哈哈哈!”
胡濙抚须大笑:“老夫真没杀吗?”
欧信、杨信、李震正在打仗,这不就是在杀吗?
大笔一挥,杀的是谁,中枢能查吗?
“子仪、公度。”
胡濙转瞬肃然:“咱们是为陛下效力,自然也得为陛下考虑,有些事,可为,可不为。”
言下之意,是皇帝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啥也不懂。
咱们敷衍他便是。
到了地方,按照自己想的来做,回去糊弄他一番即可。
这是在保护陛下。
王竑眸中闪过担忧,皇帝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公度,你觉得陛下是想杀呢?还是不想杀呢?”胡濙笑着喝茶。
中枢可一直没下旨催呀。
也许,陛下是不想杀的?
可不杀,符合皇帝利益吗?
王竑看不透,看不透这是胡濙糊弄皇帝,还是皇帝故意而为,反正胡濙这只老狐狸,藏的太深了,皇帝都被他骗了。
皇帝以为的忠臣,只是他以为的罢了。
腊月二十九,武英殿上。
武英殿几乎已经闲置了,以前是太宗皇帝诏见大臣的地方。
朱祁钰坐在御座之上。
“诸卿,景泰九年马上就过去了,过得是真快呀。”
朱祁钰脸上带着笑:“今年,国朝做了很多事呀!样样都可以彪炳史册,震古烁今!”
“先说开疆拓土。”
“王越、蒋琬、毛忠、李侃、杨守陈等人收复朝鲜,泼天大功,虽还未功成,但朝鲜已成大明盘中之肉,逃不掉的。”
“朝鲜建省,我大明多了一省。”
“在南面,方瑛、陶成、夏埙收复交趾北部,朕已经责令纳入广西、云南了。”
“朕相信在景泰十年,方瑛就能拿下安南,重收交趾!”
“在西面,陈友、寇深吞并哈密,兵临吐鲁番,打得东察合台汗国措手不及,向东察合台昭示着大明的武功!”
“哈密并入甘肃,甘肃版图彻底形成!”
“在北面,和林已经成了国朝的跑马地,所有牧民,向大明臣服!”
“这是朕的功劳,更是诸位之功!”
京师的重臣,都云聚于武英殿。
有了去年的前车之鉴,都知道今天是皇帝封赏群臣的日子。
就这一个月,传出去多少封赏的圣旨?封出去多少个爵位?多少个文勋、武勋,赐下多少金银财宝?
这是皇帝赐给所有有功之臣的新年礼物,是最好的嘉奖。
“皆赖陛下洪福!”朝臣叩拜。
“平身。”
“再说治理之功!”
“朱英、项忠是山东,荡平山东贼寇、妥善安置流民,山东大治!”
“金忠、马瑾、杨信、朱仪在江西,荡平反贼、贼寇,移民、析产、重新分地,妥善安置,江西大治!”
“李贤、商辂在辽宁,安置流民,治理地方,大治辽宁!”
“方瑛、薛瑄、薛远、侯臣、朱永在两广,桂粤两省移入几十万汉民,两广大治。”
“寇深在甘肃,原杰在宁夏,俞山、俞纲在山西,皆得大治!”
“今年真的是硕果累累。”
“李秉、王恕、吕原治理热河,热河经过一年半的建设,已经初具规模,根据李秉、吕原上的奏疏,预计景泰十一年,热河全省竣工,并已新编练三万骑兵,热河骑兵数超过五万。”
“原杰在宁夏,整个河套历经两年,军事防御已经构建完成,城池预计在景泰十年,建造完毕,并组建了五万骑兵,可上战场的高达两万五千人。”
“朕对各地督抚,都非常满意。”
“今年大肆移民,安置流民,人数超过千万人,各地皆没闹出大乱子,这就是大功!”
“所以,朕该赐爵位的赐爵位,赐世券的赐世券,赐文勋武勋的赐勋位,赐财宝的赐财宝,”
“你们的功劳,朕都看在眼里!”
“地方官员有大功,中枢官员也有大功。”
“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
“朕一刻都离不开你们啊。”
被皇帝这么夸赞,大家还有点受不了呢。
不过,景泰九年,真的是从大明建立以来,变化最大的一年。
“今年朝堂没收多少税赋,也是百姓最轻松的一年,朕虽不在民间,但能感受到民间的喜悦,朕与有荣焉。”
朱祁钰道:“明年,朕决定朝堂进一步蠲免税赋……”
可是,话没说完。
耿九畴就跪在地上:“陛下,请容许微臣打断您。”
“耿卿何事?”朱祁钰皱眉。
耿九畴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说话,会扫了皇帝的兴致。
但不得不说。
“陛下,微臣有几句话就说,还请陛下免微臣死罪!”
朱祁钰微微皱眉,让他说。
“天下臣民皆知陛下爱民之心。”
“可是,在洪武朝,就没有钱粮宽裕的时候吗?永乐朝、宣德朝,就没有粮仓堆积如山的时候吗?”
“请问陛下,朝堂为何没有蠲免税赋呢?”
朱祁钰微微一愣:“耿卿有话不妨直言。”
兴致被搅了,换做谁都不开心。
“陛下,您不收容易,但想再收就难了!”
这话才说透了人心!
你年年收税,百姓年年骂,但年年缴。
可今年不收了,明年再收,百姓就不是骂了,而是直接造反了!
人不能对好,狗不能喂饱。
这才是人心!
皇帝想当然的四处减税、蠲免,以为是爱民之举,可现在朝中财政宽裕,可等到财政紧张的时候呢?
再行收税,就等于逼着百姓造反!
大明苟延残喘拖了二百多年,靠的就是这种收税制度。
可皇帝却把太祖皇帝最得意之笔,延续国祚的根源,自己给挖了。
这话只有耿九畴敢说。
大家都心知肚明,问题是皇帝嘴快呀,动不动就减税,当初为了化土为汉,蠲免税赋没有问题,遇到灾情蠲免税赋也没有问题。
可是,皇帝现在动不动就蠲免税赋,再免下去,等十年后,就一粒米都收不上来了。
“陛下,耿尚书所言甚是,请陛下谨慎。”姚夔跪在地上。
彭时、岳正也跪在地上:“请陛下收回成命!”
“微臣知道陛下爱民之心,但请陛下为国朝考虑,请陛下收回成命!”王复跪在地上。
朝臣陆陆续续全都跪在地上。
连于谦、孙原贞也跪在了地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干了什么荒唐事。
殊不知皇帝要免税,朝臣不同意,你们不该山呼万岁吗?画风不对呀。
“诸卿,如果朕说,朕减了就不打算再收了,你们信吗?”朱祁钰小声道。
难道他不知道,今年不收,明年就收不上来了的道理吗?
可是,他非要这样做。
不是为了邀买人心,而是用农业倒推工业化发展。
把大明逼入绝境,能不想办法吗?南宋为什么富庶,刘汉为什么富庶?不就是逼得没辙,不得不发展商业吗?
这是兵行险着,但朱祁钰有信心,只要攻占了倭国,银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再说农业税。
看看现代社会,还收农业税吗?不止不收,还给农补,非常害怕百姓不种地。
商品社会和农业社会本身就是一对矛盾。
古代封建社会,一直在打压商业,就是担心吃不饱肚子。
现代社会为什么不打压了呢?
因为机械化,土地上用不了这么多人了,必须得把人送去工业流水线,但又得吃饭呀,所以给补贴鼓励百姓种地。
朱祁钰在大力发展商业呀,经商赚的钱肯定比百姓刨地赚得多,所以百姓更愿意去经商,做小生意。
皇帝就免税,把百姓栓在地里。
想从小农经济,平稳过渡到商品经济,有一个必然的过程,就是原始积累。
原始积累,除了中国外,全靠血腥抢夺。
他也是想,通过农业倒推工业化的进程。
当然了,重要是他有底气。
他知道海外有多少银山,大明又有能力开采这些银山,他有了足够的钱做底气,为什么不强推商品经济快速到来呢?
商品经济来了,才会推动工业革命。
还有一点,他可以靠大量奴隶,为大明种地,这是大英路线了。
“陛下,您这是要干什么呀?”耿九畴瞠目结舌。
“都起来,听朕慢慢说。”
朱祁钰从御座上走下来:“朕近来在读元史,大元靠商业,就足够支撑财政。”
见耿九畴反驳,朱祁钰微微下压手:“朕确实想效仿,但很清楚一点,大明不是大元,效仿不了的。”
“年前叶盛上了奏章,奏章里说,在渤泥国,有一处银山,遍地是银子啊。”
“朕在想一件事,如果朕把银山搬回大明,大明就不缺钱了呀,朕收农业税干什么呢?”
“耿九畴,你是户部尚书,你给朕算笔账,大明财政银约一千万两,朕派人去银山,搬一千万两回来,你说说,哪个容易?”
耿九畴觉得这里不对劲,但说不上来。
姚夔却道:“陛下,只有钱没有物,只会导致银子不值钱呀。”
朱祁钰发现姚夔不好忽悠呀。
还懂劳动和价值的关系呢。
“姚卿,中枢只是没收税而已,但百姓却在劳作呀,他们生产出来的就是东西呀,朕可以用这个钱去买他们生产的东西呀。”
“这、这是谬论呀。”姚夔却说不出名词来。
“姚夔,朕再问你呀,大明管着六千万人口,用这六千万人供养着大明朝廷。”
“朕去外面抓一千万奴隶,让他们夜以继日地给朕工作。”
“不用一千万,就找五百万奴隶。”
“玩命用他们,姚夔你给朕算算,是他们给朕出产的东西多呢,还是六千万百姓出的东西多呢?”
朱祁钰笑眯眯问。
姚夔摊摊手:“陛下呀,咱们是天朝上国呀,岂能总欺负下国野民呢!”
“你也说了,他们是下国野民,那给朕劳作,是不是天经地义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臣莫非王臣,这六千万人是朕的子民,那五百万是不是朕的子民。”
“姚夔,你告诉朕!朕说的对不对?”
朱祁钰又歪楼了!
关键朝臣被说得哑口无言。
从法理来说,天下百姓,别管哪国的,只要喘气儿的,都是朱祁钰的子民,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没毛病。
百姓只是纳税,奴隶玩命干啥也不要,当然奴隶赚钱呀。
姚夔摆明了说不过皇帝:“陛下,老臣请丘濬入宫!”
“哈哈哈!”
朱祁钰大笑:“邢国公,您说说,朕说对不对?”
于谦拱手不语。
“所以呀,耿卿,眼睛不必放在那点农业税上,朕看不上那点小钱。”
朱祁钰道:“朕喜欢去把搬银山回来,制作几百亿枚银币,花个几百年也花不完。”
“陛下,您就算有钱,哪来的粮食呀?”耿九畴又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朱祁钰哈哈大笑:“朕花钱去买!难道民间会不卖给朕吗?”
朝臣都不懂经济,跟皇帝说的都不在一个频率上。
“还请陛下切莫直接放开免税之策,要一点点来,循序渐进,最好在五十年内,彻底免税。”
耿九畴只能拖,回去就学,非得把皇帝辩倒。
让皇帝不许免税。
大明发生了很有趣的一幕。
以前是百官把民生疾苦挂在嘴边,现在百官求着皇帝别免税了,再免下去大明就没了。
“依耿卿的。”
朱祁钰也不犟嘴,反正他心血来潮就免税,让朝臣干瞪眼。
“方才诸卿没让朕把话说完。”
“农业税蠲免,商税就要增加呀。”
“年后列出个单子,把农税该纳的钱,转移到商税头上,之前下旨免的税,按照年限算,到了年限,立刻开收。”
朝臣一听,微微松了口气。
要是皇帝彻底不收税了,那才是脑袋坏了呢。
“陛下圣明!”
何时百官求着皇帝收税了呢?
百官竟觉得有些羞耻。
朱祁钰大笑:“来人,呈上来!”
太监呈着一个托盘进来,红布罩着。
“方才被打断了。”
朱祁钰走下御座,亲手揭开红布,是三个巨型卷轴。
“打开来!”
一个太监将卷轴竖立,另一个太监徐徐打开,一张布局奇怪的地图,展现在百官面前。
这是彩色的大明地图!
用现代涂鸦地图的方式,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字也是横字,区域划分却非常清晰,轮廓明确。
“这、这是?”朝臣都被花花绿绿的地图看呆了。
朱祁钰平时看的地图也是黑白的!
还都是竖字,看得朱祁钰头晕眼花,幸好地图够大,否则他眼睛都得看瞎了。
这回用上彩色涂鸦的方式,用现代方式画地图。
舒服多了。
落款处,写着景泰九年,恩赐大功者……
名字留白。
“诸卿且看,这是大明地图!”
朝鲜、交趾、哈密,赫然在其中!
很显然,皇帝早就估计好了,所以派针工局,早早就绣上了。
其实不是,这是后加的。
地图变大了而已,难不倒宫中手艺精湛的绣工。
于谦靠得近,发现金色的地带,是用黄金丝绣的,银色的是银丝,这样一幅地图,价值千金。
“这三幅地图,朕要赐给今年,功劳最大的三个人!”
朱祁钰声音传来:“这第一幅,朕要赐给王越!”
“王越鲸吞朝鲜,功标青史,丰功伟绩,景泰九年,第一大大功,朕以为当属王越!”
朝臣对王越获得第一幅地图,颇有微词。
王越并未完全囊括朝鲜,如今朝鲜还在战争,还有变数,此时赐下怕谁有反复呀,届时岂不打了皇帝的脸?
问题是,不满也得憋着。
这是赏赐,总不能朝臣亲自上场,和皇帝讨价还价吧?脸总是要的。
“这第二幅,朕要赐给朱英。”
“山东在朱英两年治下,已然成为桃园之地,乐土之省,朱英功不可没。”
“所以,这幅地图,赐给朱英!”
朱祁钰要把朱英当做品牌一样树立起来,让天下督抚去学他。
朕不管民间如何,朕就要看到政绩。
“第三幅地图,朕要赐给金忠。”
“别看金忠是太监,但犁平江西,功大莫焉,中枢能顺利银币改革,金忠是首功。”
“虽是内侍,但该赏赐的就是要赏赐!”
“这第三幅地图,赐给金忠!”
这一幅地图,是最没有争议的。
因为金忠给中枢弄来了两亿多银子呀,如今又去南直隶搞钱了,这样一位财神爷,得捧着点。
如今这三人都不在京中。
加绣名字后,全部赐到他们家中,并下圣旨,告诉他们本人。
“去年朕给文臣赐了玉雕,今年的玉雕,和去年的不一样,朕以玉米为形状,命人雕刻成的玉雕。”
“呈上来!”
太监呈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个玉米形状的精致玉雕。
玉雕上有一行小字:景泰九年,于朝有大功之文官。
“其实,今年该赐下玉雕的文官很多,如热河的李秉、王恕,宁夏的原杰,甘肃的寇深,宣镇的王来、龚永吉、轩輗,辽宁的李贤,朝鲜的程信、罗绮,山东的朱英、项忠,江南的张凤,江西的马瑾,两湖的年富、韩雍,两广的薛瑄、薛远,交趾的夏埙、边永、潘本愚,贵州的李匡,都有资格!”
朱祁钰说出这些名字,都是今年立下大功的。
“这是地方的,中枢的诸位,耿卿、白卿、姚卿、王卿等等,全都有资格竞争这三个名额。”
“朕都想锻造五十个玉雕了。”
“诸卿今年做的,朕看在眼里,甚是满意。”
“但既然立下了规矩,就要遵循规矩,从诸多名臣中,遴选出三位,今年功劳最大的。”
朝臣心里有点紧张,但总感觉跟自己关系不大呀。
竞争压力太大了。
今年做出功绩的官员实在太多了。
“这第一尊玉雕,朕要赐给今年苦劳最大的白圭!”
白圭哽咽要哭。
去年本该属于他的,却赐给了耿九畴。
今年终于轮到他了。
他跪伏在地,双手高捧。
皇帝双手将玉雕,放在他手掌心。
“白卿,礼部的担子重呀,你要为朝堂继续担起来。”朱祁钰拍拍他的肩膀。
玉雕是玉米形状的,一颗颗玉米粒,整齐错落排序,雕工精湛,最重要的是价值。
上面写着,景泰九年,文臣中功劳第一。
名字没有,还要等御赐之后,雕工添上。
这些东西,哪怕有一天抄家灭族,这东西也不会被收回的,这才是能传万世的东西。
“这第二尊,要赐给寇深!”
“寇深治理甘肃、宁夏,颇有功绩,又随军吞并哈密,功劳之大,朕认为功德无量!”
文臣互相不服气,寇深是借着地势的光,哈密那么弱,换谁去,都能平定的。
朱祁钰则道:“第三尊,则要赐给……”
白圭和寇深,他很早就想好了。
但第三尊,却有两个人选,项忠和程信。
程信策划朝鲜夺门之变,是收复朝鲜的第二大功。
项忠,是辅佐朱英大治山东的功臣,同时又在率兵在海上清扫倭寇,关键此人精通水战、骑战、步战,是个全才,以后还要大用呢,应当收买。
“赐给程信!”
“程信出使朝鲜近两年,影响朝鲜局势,为女真兵入朝提供机会,又策划夺门之变,为大明收复朝鲜,创造机会。”
“其人之功,当得起这第三尊玉雕!”
朱祁钰还有一层想法,他要拉拢迎复派。
如今迎复派在地方抬头,比如徐珵、程信、罗绮、丰庆、薛远、廖庄等人,都曾是朱祁镇的党羽。
如今都被重用了。
所以,他需要告诉迎复派,朕胸襟宽广,不拘一格用人才。
为了做正事,他极力制造宽松的政治环境,隐藏自己的阴鸷心思,为了理想而让步。
索性就一步让到底。
让天下人看看,朕朱祁钰是有容人之量的。
朝臣对这个人选都感到惊异,转瞬明白了皇帝的深意,这是要拉拢迎复派了。
皇帝再用迎复派,也在告诉其他臣子,朕只要能力,不问其他。
甚至告诉天下臣子,只要你有能力,朕就会启用你,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
很多朝臣倍感失望。
都觉得自己做了很多事情,却得不到皇帝的青睐。
“诸卿所做所为,朕皆看在眼里,尔等今年做的都非常好,地方督抚做的朕也很满意,地方官员,做的也非常好。”
朱祁钰鼓励一番。
太监端上来第三个托盘。
是金火铳,但和去年的不一样,去年的是铳,今年的则是枪。
“这是军器局最新研制出来的火绳枪。”
“点燃火绳,就能击发。”
朱祁钰把玩着金枪,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制造的,也能击发。
“这第一把,朕要赐给项忠!”
“项忠虽是文臣,但山东大治,却是他在剿匪,并配合朱英妥善安置流民,可谓劳苦功高,足以赐封。”
朝臣对项忠这个人选微微惊讶,其他两个人,几乎板上钉钉了。
“第二把,赐给陶成!”
“陶成临危受命,收复安南七十多城池,足该获封!”
朝臣直接懵了,不是该给方瑛吗?
安南之战,功劳最大的是方瑛呀!
为什么变成了陶成呢?
皇帝却不走寻常路:“这第三把,则要赐给在南京保卫战中,功劳最大的李震!”
又不对呀!
朝臣心中预想的人,应该是陈友呀。
可皇帝三个人人选,都出乎预料。
但其中释放着强烈的政治意味。
项忠、李震,昭示着皇帝下一步,是要对付倭寇。
赐给陶成,则是告诉天下人,功劳最大的是在前线的那个,鼓励将军去前线督战。
第四个托盘呈上来。
今年赐给太监的,不是去年的玉牌,而是一座由玻璃制作的宫阁,按照太监居住的值房制造的。
透明的玻璃,在对面能看见对方的脸,十分精致好看。
上面写着:景泰九年,功劳最大的太监。
“这第一尊宫阁,朕要赐给在朕身边,兢兢业业,为朝政出谋划策,为诸卿说尽好话的冯孝呀。”
去年没给冯孝,让冯孝伤心了很久。
今年第一尊赐给他,毫无悬念。
但第二尊,就有意思了。
大明各地打仗,战功赫赫的太监也不是没有,比如说秦成,金忠、王诚,全都有战功傍身。
“这第二尊呀,朕要赐给……为朕管着皇家商行,头脑灵活,为国朝财政绞尽脑汁的董赐!”
这个人选,虽在情理之中,却又预料之外。
董赐确实功劳不小,但商贾终究是小道,皇帝偏赐给他,足以说明皇帝要更加重视商业。
第三尊的人选,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在司礼监兢兢业业的张永,另一个则是安徽督抚大军的王诚。
就看皇帝怎么选了。
“这第三尊呀,朕要赐给在宫中兢兢业业,天天批阅奏折的张永!”
朝臣再次愣神。
该给王诚啊。
不是不给,而是不够分。
这一年在司礼监的张永,进步非常大,已经有了大珰的风范,处理朝政井井有条。
若是都给了开拓之功,带兵之功的太监。
那么以后谁还愿意,在中枢兢兢业业做事呢?
毕竟做这些实事的人,反而不会记录在青史之中,这些人才是维持朝政不乱的人才。
朱祁钰必须做好平衡,哪方面的人才他都需要。
所以给了张永。
在司礼监的张永,闻听赐给他一尊宫阁,捂着脸哭泣很久,他在司礼监兢兢业业做事,皇爷是看在眼里的,这就知足了。
景泰朝出现诡异的情况。
以前都是在中枢,在皇帝跟前的大臣,功劳最大。
而在景泰朝,在地方的官员反而是功劳最大,在皇帝身边的,皇帝竟然灯下黑,经常性地看不到。
“诸卿,没得到奖励的,不要气馁,得到奖励的,再接再厉。”
朱祁钰缓缓道:“今年有大功者,按照名单,在老家当地塑碑立传,待百年之后,建庙供奉。”
“即便日后犯错,哪怕是抄家灭族之罪,此赏赐不收回,建立的雕塑不许破坏,大功就是大功,不会以过错而泯灭大功!”
这话掷地有声。
可说到朝臣心坎儿里了,皇帝经常翻小肠、找后账,给人很不安全感。
“朕提几个人,在济南,给朱英树立一座石碑,在汉城原址,给程信、罗绮树碑,在哈密,给陈友、寇深树碑,在汤州,给方瑛、陶成树碑。”
朝臣微微一愣,您就不考虑人家当地百姓的想法吗?
“我华夏从古至今名臣名将,难以计数,明年,皆在其建功立业的地方,树碑立传,让后人敬仰。”
“还有,在大明所有占据之地,每座城池,都要树立大明龙旗,悬挂大明国徽,无朕旨意,永不可摘除。”
朱祁钰对国旗非常重视。
“后天,就是景泰十年了!”
“景泰十年,朕希望大明焕然一新。”
“朕希望黄河不再闹灾了,两岸百姓脸上是喜色的;”
“朕希望教育开到各府去,天下学子有书可读,有师可教,天下学子的脸上是充满笑颜的;”
“朕希望看到百姓家中有了闲钱,有了粮食,日子过得富裕起来,百姓家中是有笑脸的。”
“朕希望天下没有匪患、没有流民,天下没有不公,天下没有难以行走的道路,没有看不到报纸的百姓,天下没有贪赃枉法的官员,没有不法的士绅,没有仗势欺人的权贵……”
“朕希望景泰十年,老百姓能填饱肚子,能穿暖衣服;热河、宁夏建造完成,朝鲜、哈密、吐鲁番、交趾,能回到大明的怀抱;天下承平,没有战乱,百姓安家立业,家国一片祥和。”
朱祁钰坐回御座上:“朕希望,景泰十年,是不同寻常的一年。”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臣跪伏在地,山呼万岁。
皇帝说的,就是现在做的这些事,没有什么大道理,都是天下百姓家常话、家常事。
这才是圣君,把百姓放在心坎儿上的皇帝,真正爱国爱民的皇帝。
“今天是景泰九年,最后一次早朝。”
“可有奏事?”
接下来,就是处理天下政务的时间。
忙到了中午,才下了朝。
武英殿,朱祁钰打算用来做封赏百官的地方。
回到养心殿,朱祁钰先用了午饭。
冯孝感动地偷偷哽咽,在养心殿伺候的太监,也都想获此殊荣。
“皇爷,今年年夜饭怎么安排?”冯孝小声问。
“一家人照个面即可,别坐一桌吃饭了。”
朱祁钰心里的气儿还没过去呢。
唐皇后虽被荣封后位,却只是住在清冷的坤宁宫而已,皇帝压根就不看她一眼。
“那倭郡王那边?”
“别宣进宫了,让他在府中吃吧,也赐下一份烧烤,别冷落他。”朱祁钰是做给诸王看呢。
过年,过的就是个面子而已。
这个年过得无甚意趣。
大年三十,老生常谈的一套流程,朱祁钰累得发昏。
年夜饭彼此之间照面,露个面就散了,各回各宫吃饭便是,谁也不敢触到皇帝霉头。
谁都看得出来,皇帝心情不顺。
朱祁钰将胡贵菊留下侍寝。
而邢国公府。
于谦家中,还是于康在家中侍奉。
皇帝赐了烧烤宴,大家大快朵颐,吃得十分舒坦。
但于谦情绪明显不高,也没有赋诗一首的意趣。
吃完饭,就回到自己房间里,“面壁思过”了。
盖因,皇帝令他操练水师,但不许他离京,这让他在居中遥控,很多事都难以展开拳脚。
“皇帝在防着我呀。”
于谦对着墙壁,喟然长叹:“迫不得已之下,让我沾染兵权,但又处处防备,呵……”
“可您知道吗?”
“既然由我操练水兵,自然会安插进去我的人呀,您怎么防能防得住呢?”
于谦变得圆滑了,不想当圣人了,更想当王爵了。
五十万水兵的操练,这就是他抓住兵权的机会。
但皇帝还防着他,不许他离京,担心他拥兵造反。
千万别低估人的野心。
野心是随着实力而滋长的。
以前于谦不要兵权,因为他想当圣人。
现在的于谦,需要兵权,用兵权傍身,才有和皇帝谈判的筹码。
别看在早朝上君臣相宜,其实都是做出来给百官看的,大家都在斗心眼呢。
“您今天大肆封赏,却没有我于谦的名字。”
“不就是防着我吗?”
“在我身边,谁是您的暗探呢?只要我有异动,就会立刻杀掉我,对吗?”
于谦喃喃自语:“是康儿吗?”
“您真的信任他吗?”
“呵……”
“陛下呀,您做事太急了,早晚会得到反噬的,这治理天下,不是您这样治理的。”
“您想给百姓好,可当百姓处处造反您的时候,您可还想给他们好吗?”
“您给的好,就是百姓真的需要的吗?”
“您太天真了。”
“唉,您防着我。”
“不让我去督抚南直隶,却选胡濙那个老滑头,看着吧,您会后悔的。”
有了世俗心的于谦,变得极为可怕。
谁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同时,皇帝行房之后,也在琢磨于谦的心思。
“陛下,您在想什么呢?”胡贵菊环着皇帝。
她调养几个月,身体才调养过来。
但医者说,她可能再也无法受孕了。
说她不恨,可能吗?
她将这个念头深深埋在心底,不曾告诉任何人。
和她一起入宫的林钰,又怀有了身孕。
侍奉皇帝很久的陈氏,陈献章的女儿,也有了身孕。
这年前的时候,宫中几个贵人都有了身孕。
“朕在想邢国公呢。”
朱祁钰并不在乎外戚干政,他不像太祖皇帝那样死死防着外戚,因为外戚干政,是永远无法避免的事情。
张太皇太后不也执政七年吗?
想摒除外戚干政,就得让皇帝活得久,儿子岁数大,千万别早死,否则要么就会出现权臣,要么就是外戚干政。
这是没办法的事,堵不如疏。
“邢国公手握兵权,陛下您不担心吗?”胡贵菊大着胆子问。
“不至于,朕没有对不起邢国公,他没有造反的必要。”朱祁钰说着玩呢。
千万别拿大义来框束一个人。
在权力面前,那些都是扯淡的,权力会推着人往前走的,所以说诸葛亮伟大。
在帝王眼里,最好的臣子就是诸葛亮这样的。
“只是五十万雄兵啊,都出自他的手里,难免会影响他和朕的感情。”
您不还是担心嘛?
胡贵菊小声道:“臣妾说话,可算干政?”
“在朕的塌上,算什么干政?不过你我夫妻间的悄悄话罢了。”
夫妻二字,触到胡贵菊的神经,喜上眉梢,道:“陛下,您可调于冕回京。”
朱祁钰瞳孔微缩:“接着说。”
“臣妾说完了。”胡贵菊耍个滑头。
没错,想控制圣人于谦,得用于谦的名声;可想控制一心封王的于谦,得用他的儿子。
于谦只有独子啊,没了儿子,他当王当个寂寞呀。
见皇帝半天不吭声,胡贵菊唤了一声,压不住心中的喜悦,继续道:“邢国公在朝中没有对手。”
又说到点子上了!
这件事错的根源在朱祁钰身上。
当初了为了瓦解军中军头,硬生生把于谦塞进去,封于谦为国公,平衡军中势力。
这样一来,于谦从文官变成了勋贵。
在文官这边就没有对手了。
本来文武对立,皇帝才能稳如泰山。
于谦本身是文官,在文官里面名声极好,如今变成了勋贵,等于两头逢源,压根就没有天敌。
所以皇帝才会苦恼。
“如何解?”朱祁钰看着胡贵菊略显发福的脸庞,白皙圆润,却真的好看。
不愧是胡濙的孙女,女中诸葛。
“朝中资历比邢国公高的,年纪比邢国公大的,比比皆是,他却又是国公,又是首辅,您说人心会服吗?”
胡贵菊这话说得胆子太大了。
这句话还有一层深意,就是邢国公震古烁今的战功,带来的光环,正在消散。
应该找到机会,把他的光环打散。
皇帝才能拿捏他。
“你觉得谁合适?”朱祁钰又问。
“陛下,臣妾不过后宫妇人,哪里知道前朝那么多官员呀?”胡贵菊不敢说。
她爷爷最合适!
朱祁钰揽着她:“朕能娶你,泼天之幸。”
“臣妾嫁给圣上,才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胡贵菊要跪下谢恩。
朱祁钰蠢蠢欲动,想再来一次,但想到太医的忠告,暂且压制吧。
胡贵菊也想,问题是皇帝遏制自己,她也不敢要呀。
只能偷偷的用手……
除夕夜里,各宫过得都不太好。
宫中位分最高的几个嫔妃,皇后、淑妃,都没得到封赏,反而位分低的,都得到了封赏。
景泰十年,大年初一。
朱祁钰却在养心殿看奏章。
“皇爷,安南急报。”
朱祁钰以为是安南又打仗了呢,结果是边永的奏章,厚厚的密奏有两本书厚。
都是以日记的形式写的。
像是在和皇帝聊天,用这种写法,能让皇帝感受到边永写下这些文字时的心态,有担忧、有惊喜、有疑惑,能让皇帝置身其境。
朱祁钰看得津津有味,直到看到买到了玉米种子,立刻问道:“刘震海可有密奏传来?”
“回皇爷,腊月二十九有密奏传来,上面并未写‘急’,所以暂时没看。”冯孝回禀。
因为宫中忙乎过年,没时间看。
很快有太监送来。
刘震海在密奏中写到,潘本愚率领大批船支,抵达广州,上面是所有购买清单。
朱祁钰认真看,还让宫中太监过来参谋。
百官家中正在过年,现在诏来议事,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采购清单里,有两船玉米种子,一百多艘战船,军械若干、生活用品若干,还有一些其他的种子。
每一样造价都非常高。
西夷这是把大明当成肥羊了,往死里薅羊毛。
“皇爷,这价格也太高了,这玉米种子,用丝绸来衡量?”冯孝倍感无语。
“买!”
朱祁钰道:“所有种子,一概都买,并告诉那些商贾,大明收购所有种子,皆用丝绸交易!”
“皇爷,商者巨贪,皆不讲信誉,您若是大肆收购,他们肯定以次充好,欺骗咱们。”冯孝不相信商贾。
“无妨,骗咱们,说不定也是好东西呢。”
朱祁钰不在乎:“告诉他们,种子和书籍,大明大肆收购,皆用瓷器、丝绸来交易。”
“皇爷,他们都是未开化的,书籍有什么用呀?”冯孝不解,大明的书籍才代表着最高文明。
“冯孝,切莫坐井观天呀。”
“啊?”冯孝都懵了,大明是井?您开玩笑呢吧!
朱祁钰给他解释:“纸张不管在哪里都是昂贵的,能记在纸张上的东西,都是最珍贵的。”
“而丝绸、瓷器,我大明可随便制造出来,朕在用一些玩物换取知识和未来,这桩买卖不亏。”
的确,商贾都是偷奸耍滑的。
肯定会拿假种子,骗取丝绸。
但是,这些假种子里面,万一有朱祁钰可望而不可得的作物呢?
哪怕是花卉,也是好的。
“再传旨刘震海,所有种子,在广西种下。”
“传旨给徐珵,让他派出一个精通种植玉米的人,去广西,经营这些种子。”
“令薛瑄划下一片地,必须无比重视这些种子的种植,绝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至于战舰,交付给朱永,和安南战舰合并,并交给船工仿制。”
“其他东西,待江河解冻之后,运送到京师来。”
如今玉米培植,分别在辽宁和京师两个地方。
“八百里加急,给刘震海下旨,务必和西夷商贾做好贸易,并吸引更多的西夷来大明贸易。”
“并酌情请他们协助,击溃海寇。”
“再从中枢派人去,跟这些西夷商人,学他们的语言,全都写下来,等着书籍到了,全部翻译过来。”
“交给四夷馆去做,朕需要精通天下各族语言的人才。”
朱祁钰对文化,垂涎欲滴。
华夏文明的源远流长,根源就是文化。
他可以焚毁安南、朝鲜的文化,因为他们的文化来自于大明,但有些国家的文化,他要保护起来。
全部翻译过来,变成大明的文化。
然后把他们的文化焚毁!
朱祁钰瞬间想到了很多:“去,把重臣都宣来,朕有要事商讨。”
“皇爷,您都说了,这是过年呢。”
“准备些礼物,等重臣出宫时赐给他们。”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已经到下午了,重臣才姗姗来迟。
大家都在家中过年呢,被皇帝一道圣旨宣来。
见礼后,朱祁钰将边镛、刘震海的密奏,给朝臣阅览。
“陛下,这价格太贵了吧?”耿九畴皱眉。
“无妨,价格不是问题,只要他们给咱们运来种子和书籍,朕多少钱都愿意花。”
朱祁钰摆摆手:“朕诏诸卿来,不是讨论这件事的。”
“暹罗王表面极为敬重大明,其实是拿着大明的恩赐,卖给西夷,赚取差价。”
“诸卿应该知道吧?”
朝臣点头,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呀。
那点赏赐,对大明来说不算什么,还能让暹罗王年年朝贡,何乐不为?
朝贡,也是互通有无的办法。
“朕在想,如今水路不通,能否通过陆路,再走出一条丝绸之路呢?”
朱祁钰走到地图前,指着广西:“从广西出发,走安南、老挝、柬埔寨、暹罗,这样走出一条丝绸之路。”
“在暹罗,可以乘船去身毒,也可从云南走茶马古道,和身毒交易。”
就是绕开缅甸。
缅甸这个地方,和大明天生犯克,无论哪个王朝建立,都得和大明打一仗,好似不打大明,就昭显不出他们的强大一样。
缅甸,从古至今都没有统一过,是英法殖民者强行捏合到一体的,才形成了今天的缅甸。
这个地方,一直都是战乱。
现在也是,勃固和阿瓦,快打出狗脑子了,毗邻云南的还有一个麓川。
三国呈长条状,完全是三个国家。
里面还有多少个部落,在里面裹乱,反正这块地方乱成一锅粥。
老挝就别说了,老挝是中南半岛上的最弱国,安南、暹罗、缅甸随便收拾他,柬埔寨也祸害他。
老挝这个名字,还是太宗皇帝赐的。
这就是个超级大弱鸡。
地理位置也烂,国内没有富裕的地方,所以朱祁钰也有点看不上它。
“陛下意欲何为?”姚夔先问。
“朕跟你们实话实说,朕看上身毒了。”
“身毒离咱们太远,暂时兵力到不了。”
“但不妨碍,咱们和他们通商呀,身毒距离西夷比较近,朕想在身毒设立据点,和西夷进行贸易。”
说白了,就是殖民那一套。
可越过整个中南半岛去殖民,有点想当然。
“陛下,身毒有什么好的呀?”姚夔没明白,大过年的,皇帝忽然把百官诏来,就为了这破事?
“朕有两层意思。”
“第一,多多通商,大明闭关自锁,没有好处,多去看看中南这些国家,派商贾去赚钱。”
“第二,熟悉中南环境,朕派兵来来回回多多走,在各地建立据点,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吞并。”
朱祁钰略微停顿:“至于身毒,朕也是想建立据点,多多通商,了解彼此。”
他没法说,身毒有亚洲最好的地,占了的话,能养大明二十亿百姓。
做梦也不是万能的,没有好托词。
百官都不去看世界,怎么知道世界的好呢!
“陛下欲派多少兵?”姚夔又问。
“几万吧,打通新丝绸之路。”
姚夔翻个白眼,这点小事,您至于折腾我们吗?
“老臣没有意见。”
“臣等没有意见。”
朝臣都觉得是小事,互通贸易嘛,有好处的事,就做做呗。
几万人对大明来说,算不了什么,朝政又有钱,折腾呗。
“这是召集诸卿来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朕想派潘本愚出使欧罗巴!”
这才是朱祁钰的目的。
“出使欧罗巴?”
耿九畴苦笑:“陛下,咱们没有宝船啊,不如等宝船建造成功之后,再出使如何?”
“朕的意思是,随着商船去出使欧罗巴。”
“边永在信中写着,欧罗巴有很多国家,就是和咱们贸易的西夷。”
“佛郎机的火器,诸卿是深有感触的。”
“这佛郎机在欧罗巴,只是区区一隅之地,那欧罗巴,比大明还要广阔,国家林立,根据那商贾吹嘘,皆是强国。”
“朕欲派潘本愚去欧罗巴,再请欧罗巴各国使臣来大明。”
“耿卿担忧没有宝船,其实咱们更该担忧,如何去欧罗巴,没有海图,咱们找不到呀。”
郑和并没有走到欧罗巴,就停止了脚步。
现在的海路,掌握在西班牙、大食人手里,大明根本就去不了。
朱祁钰苦笑:“朕想派一支使臣去,彼此通航后,就有了海图,等宝船建好,朕就可派一支舰队,出使欧罗巴!”
朝臣对此都有异议。
欧罗巴到底在哪?路上会不会有危险?如何回来呢?
万一,潘本愚在路上,被那些商贾给杀掉了呢?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些商人,其实都是海盗,杀人越货这种事,做得不要太熟了。
大明没有宝船,难以出使。
“陛下,国朝出使不如等几年,先请欧罗巴使臣来出使大明,您看如何?”
白圭道:“咱们可以请大食使臣来大明。”
大食,咱们熟呀。
走西域的丝绸之路,终点就是大食。
“朕知道,跨海几万里出使,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但朕觉得,不亲自看一看欧罗巴,朕很担心佛郎机来攻伐大明呀。”
您又来这套?
仿制火器的时候,就被您诓了!
欧罗巴距离大明好远好远,怎么攻打大明?
“陛下,毕竟出使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请您询问下潘本愚的意见。”姚夔这是扯淡了。
皇帝之命,还管你大臣的意见,想多了吧?
“这样吧,今年不出使欧罗巴,出使身毒、大食,如何?”朱祁钰退让一步。
大明还不知道,大食早就被旭烈兀给灭了。
还供着人家旭烈兀的牌位呢,都不知道人家功绩,摆明了是冒供。
“陛下,那大食现在是何等模样,咱们也不知道呀。”耿九畴苦笑。
“所以去看看嘛。”
朱祁钰道:“从朝中挑出一位使臣,出使大食,再派一位使臣,出使身毒。”
见皇帝决心已定,朝臣没有意见。
朱祁钰很满意:“人选阁部定,再从军中挑出一批不怕死的,想去异国建功立业的,一起派去。”
“责令各国,给朕的使团提供补给。”
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大明都是从大元的史书上看的,那都几百年前的事了,朱祁钰对这个世界真的是两眼一抹黑。
“大过年的,朕劳动诸卿一趟。”
朱祁钰笑道:“这样吧,宫中还有点烧烤调料,诸卿回家时,带回去一份,给家人尝尝。”
朝臣眼睛一亮,那辣味是真的好。
他们早晨也都尝试了,都没有辣椒的香味。
用胡椒粉做烤肉调料,权贵人家都吃腻了,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辣椒才是灵魂呢。
“陛下,您说这辣椒普及大明,得多少年呀?”耿九畴好辣这口。
“按咱们的速度呀,没个一百年是别想了。”
朱祁钰道:“所以朕派使臣去世界看看呀,万一哪个国家遍地是辣椒,咱们就灭了他,把辣椒给抢回来!”
耿九畴竟然点头。
“哈哈哈!”
朱祁钰大笑:“耿卿,咱们和夷人多多贸易,辣椒自然就来了。”
“据朕所知呀,这辣椒有很多品种,这只是其中之一,算不得多好吃。”
朝臣眼睛一亮:“陛下,您的梦里,还有其他辣椒?”
“等诸卿看看世界,就知道尔等,在坐井观天。”
朝臣根本就不信,大明才是天!
郑和下西洋的时候都说了,遍地是野人呢,大明才是最文明的国家,没有之一!
朱祁钰挥挥手,让他们下去吧。
出使身毒,出使中亚,是必须的。
最好沿途建立贸易据点,方便日后兵临城下。
朝臣退下后,朱祁钰还在思考,喃喃道:“没有世界地图呀,怎么走,路线图也没有,都得靠咱们一步一步走出来呀。”
“传旨地方,从民间征召一批不怕死的,为朕出使身毒、大食!”
这年头人太迷信,对未知过于恐惧。
必须得凭人自愿,再进行几个月的集训,然后派兵出使,朱祁钰计划派兵一万人,出使身毒,在身毒建立据点。
前天许愿1.5万,昨天欠了一千字,所以1.6万,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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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陶成已经尽收安南北部所有城池,区域要重新划分。
泸江以东,划分进入广西。
出宫传除夕宴的太监,可个个有口福的,驻扎在外的将军、督抚,都没有家眷,一个人又吃不了,太监们肯定能吃到,还有赏钱。
广西,朱雀关。
方瑛一为移民,二统筹安南北部。
陈友驻扎在肃州,除夕当天,他还在军帐里商讨战局,担心满速儿除夕夜侵袭肃州。
这种可能性很大,根据消息,满速儿正在哈密国内,寻找明军痕迹。
毕竟在明军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
辣椒,正在培植当中,尚未全国推广。
胡椒粉,那东西价比黄金,权贵人家才吃得起,百姓哪里吃得上呀,倒是孜然、芝麻价格偏低,但也非普通百姓人家吃得起的。
这小小的细节,让陈友十分感动,对着紫禁城三拜九叩。
和钦封圣旨一道的,是来自皇宫的烧烤。
这回也学明军,跑来袭扰肃州,也把大明百姓给杀光了,看看陈友怎么他们的皇帝交代!
正要巡逻各城门时,中枢的圣旨传来。
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每年过年能吃饱粥饭、面条,就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今年吃肉,肉馅饺子管饱!
钦封他为沙州伯。
区区伯爵,难以满足陈友的胃口,陈友想鲸吞吐鲁番,并侵占亦力把里,将东察合台汗国全部吞并,荣封国公之位!
但是,在伯爵铁券上,却烙印着四个字,哈密之功,特封。
钦封陈友、寇深的圣旨,跋山涉水,抵达肃州。
肃州张灯结彩过新年。
收复哈密,缴获颇丰,寇深下令,让甘肃兵卒过年,吃三天肉馅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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