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气运大男主,倭灵王,朱祁镇
之所以选伶伎,就是良家美人,不抗朱祁镇鞭笞,他太凶了,弄死好几个黄花闺女。
而伶伎自小就被培训,精通此道,能让朱祁镇得到最大的满足。
久而久之,他就迷上了伶伎。
若没有大气运傍身,他朱祁镇早就死了。
恐怕朝臣都没想过,汉宗案的目标,不是于谦,而是朱祁镇!
汉宗案、妖书案,就是在掩盖第五案红丸案。
陈友案和瘦马案是意外,是牵扯出来的。
汉宗案,也是朱祁钰对舆论的试探,看看舆论会不会威胁到他的皇位,一旦汉宗案的发展脱离他的掌控。
他会立刻取消后面的案子,也不会发生红丸案。
因为还没到送走朱祁镇的时机,他会耐心等待。
可是,汉宗案的矛头,最终被朝堂引向了于谦,于谦莫名其妙背锅,尤其妖书案后,于谦简直成了众矢之的。
至于皇帝的身份存疑,并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从那一刻开始,朱祁钰就知道,送走朱祁镇的机会来了!
直到瘦马案爆发,那是江南盐商借士绅之手,向皇帝发动的反击,朱祁钰看得清楚。
他就知道,送走朱祁镇的良机到了。
江南士绅把自己当成门阀,去操纵皇权,而这个时候,朱祁镇暴毙,可否看做江南士绅对皇室的挑衅呢?
南宫打开这么久,一定会有士绅、盐商、各路商贾接近南宫的证据,只要查,就能查出来,这就是用俞士悦的原因。
而皇帝,就被完美的摘干净了。
届时,朝臣的怒火只会对准江南士绅,这也是他彻底剪除江南士绅的机会,把在江南的火烧得更大、烧得更广。
朱祁镇一死,就再也不存在有人和他争位的可能性了。
再用朱祁镇的死,掀起风浪,让皇权进一步膨胀。
当然,唯一脱离朱祁钰掌控的是,朱祁镇暴毙的时间!
本以为,虚弱无比的朱祁镇,一粒红丸下去,就能让他殒命,结果两颗都没事,若非周王自作聪明,调换了红丸,怕是朱祁镇还会吊着狗命。
“皇爷,老太傅、叶阁老求见。”冯孝忽然回禀。
朱祁钰挑眉:“宣进来。”
他脸上露出悲戚之色。
胡濙和叶盛,也闻听了朱祁镇薨逝的消息,虽震惊,却不意外。
倭郡王实在太胡闹了,一点都不重视自己的身体,有今日的结果,也不奇怪。
此刻胡濙跪伏在地,眸中充满震恐。
皇帝不但会下棋了,还比以前更阴狠了!
以前只是说说,现在却什么都不说,偷偷的做!
他是医者出身啊。
一直都在怀疑,倭郡王为何屡屡不听劝告,非要如此疯狂地贪恋美瑟?
他注意到,秘药字眼,立刻就明白了,倭郡王就是服用了秘药,才让他变成这样的。
问题一定出在秘药上!
秘药有成瘾姓,让人摆脱不掉,他想到了被药物控制的黎思诚。
他忽然就明白了,皇帝为何南巡,提前还把他胡濙给支走了!
因为,皇帝要杀倭郡王,又不能直接杀,甚至还要完全洗清自己的嫌疑,才能杀,最好要将倭郡王的死利益最大化。
那么只有皇帝离京,京中混乱,这时朱祁镇忽然暴毙,不就解释过去了吗?
他胡濙可是文官中第一人,又精通医术,如果胡濙在京,一定会让他去给朱祁镇诊脉,到时候岂不全露馅了?
照这么看,皇帝早就谋划此事了,他瞒着所有人谋划此事,最早景泰十年的时候就在谋划了。
胡濙偷偷看了眼冯孝,以为是冯孝帮皇帝做的,转瞬又觉得不可能,立刻想到了在消失的舒良。
猛然明白,皇帝最信任的太监是舒良啊。
舒良在山西,给他训练选锋营,一支绝对忠于皇室的精兵,此刻又在南京消失。
那汉宗案也解释得通了。
他之前也认为,皇帝在用汉宗案、妖书案对付于谦。
如今看来,皇帝的权谋技高一筹,欲盖弥彰,他的真正目标是倭郡王啊,他抛出汉宗案,试探自己的皇位是否稳固。
毕竟皇帝最担心的,就是他疑似不是宣宗皇帝亲子,为此还和他结过盟。
难怪皇帝敢放出这条消息,其实是投石问路。
为了让倭郡王上路,他真豁得出去啊。
胡濙之前也没看透,闻听倭郡王暴毙后,才恍然大悟。
让人恐惧的,永远是未知。
他在想,倭郡王的死,在皇帝手中,又是什么武器?他会将此对准谁呢?
同时,他感到恐惧,毕竟他曾经和皇帝站在对立面过。
“老太傅,知道了?”
朱祁钰森冷开口:“适才皇太后刚从朕这离开,丧子之痛,对她打击巨大。”
“朕和倭郡王刚刚和解,他却不知节制,驾鹤西去了。”
“朕如之奈何啊?”
“朕兄弟姊妹五人,如今只剩下朕和常德了,全都没了!”
“这世上,朕最亲的人就剩常德一个了。”
朱祁钰眼角垂泪:“皇太后想以帝王礼下葬,朕心乱了,不知该如何决策!”
试探!这是试探!
胡濙立刻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天下岂能出现两个帝王?”
朱祁钰拭泪之时,眼眸一眯,当初也是伱们劝朕奉他为太上皇的,怎么就不能两个帝王了?
“他毕竟做过十四年皇帝,又是朕的亲哥哥呀。”
“若无他庇佑,朕如何长大?又承嗣大统啊?”
朱祁钰泣然:“朕的皇位,说来说去,还是源自他,而非先帝。”
胡濙猛然意识到,皇帝要换太子了!
朱祁钰的法统来源,一直都是说不清的,主要因为当初那道漏洞百出的继位诏书,让他的法统一直说不清楚。
尤其是,朱祁钰是临危受命,是百官推举出来的皇帝。
臣子有决定皇帝法统的权力吗?
绝对没有!
所以,法统这是朱祁钰的天然弱点。
这就面临一个难题,如果朱祁钰的法统来自兄长,那么朱祁镇一定要以皇帝礼下葬,他的子嗣就有承嗣大统的权力。
如果朱祁钰的法统来自先帝,那么朱祁镇为什么当了十四年皇帝?
这件事解释不清楚,朱祁镇就没法下葬,天下臣子还得闹,皇帝也不会安生。
“陛下,您御极十二年,国富民强,天下人皆认您为帝,何必纠结当初那封草草拟定的即位诏书呢?”
“老臣以为,可以高于亲王的礼节下葬,但绝不能以帝礼下葬。”
“法统之事,可含糊略过。”
胡濙开始表忠心了。
叶盛捏了把冷汗,涉及法统,就意味着触及皇权,皇帝极有可能杀死任何人。
朱祁钰这个刺儿,并没有因为朱祁镇的死,而散去。
“臣也认为老太傅之言有理。”叶盛道。
“可朕已经答应皇太后了。”朱祁钰脸上露出狡黠之色。
胡濙立刻明白皇帝的深意:“圣母皇太后乃天下妇人典范,忠贤淑德,秉承先马皇后、先徐皇后、先张太后之典范,老臣愿意去规劝圣母,请圣母收回成命。”
胡濙暗骂,皇帝是搞不定孙太后,所以让他去当恶人。
平时孙太后没什么权力。
但此刻,她极为重要,如果从她口中,说出怀疑之言,会对皇帝的威名造成极重的打击。
现在必须让她闭嘴,过几年再让她去和倭郡王团圆。
“那就劳烦老太傅了。”
朱祁钰面露疲色:“朕心情不佳,不想谈事,若无要事,两位卿家回去吧。”
胡濙立刻去仁寿宫,和皇太后商谈。
而叶盛出来后,又折返回去:“请陛下惩戒宗室,若非宗室诸王献女,诱惑倭郡王,也不会发生此祸。”
叶盛是聪明人,他在提醒皇帝,若不处置诸王,还会怀疑到您头上。
朱祁钰面露苦笑:“叶卿,朕说不是朕做的,您信吗?”
当然不信了!
“陛下和倭郡王兄友弟恭,而倭郡王病体半年有余,如今薨逝,不算暴毙而亡,微臣心知肚明。”
叶盛言下之意是,我信但天下人未必愿意相信。
得做点让天下人相信的事情。
朱祁钰幽幽一叹:“朕会惩处诸王的。”
宗王献女,的确不是朱祁钰指使的。
他只是操纵全局罢了,红丸案当中的人,都不是他指使的,包括献上红丸的道士,都不是他指使的。
只是太医院的秘药里面有问题,这是他让人做的手脚。
其他的,都是没有剧本,随意发挥的。
出京之前,朱祁钰扩大宗人府权柄,全部交给朱祁镇来管,所以宗王献女是必然。
而朱祁镇大病之后,皇帝圣旨严厉,而罪魁祸首的宗王肯定惧怕,自然就想到了炼制仙丹,救助朱祁镇。
就有了献药。
从朱祁镇服用秘药时,一切就注定了的,朱祁钰无须干涉,水到渠成罢了。
但天下人不会这样想。
“陛下,当重重的惩处,方能让宗室诸王引以为戒。”
叶盛够坏的,这是借着朱祁镇的死,彻底打散诸王,让诸王成不了威胁。
朱祁钰叹了口气:“谢叶卿之良言,朕的心乱了,多亏有叶卿为朕出谋划策,否则朕的名声就毁了。”
装吧您!
叶盛进一步和皇帝捆绑:“陛下,进献伶伎之恶事,必须要从根上断绝,以防还有人给皇室进献此类人。”
很显然,景泰八年朱祁钰的兵也和昌吉有关。
必须得让后世儿孙警戒,彻底划分和伶伎的关系。
“叶卿有何看法,跟朕直说。”朱祁钰眼中凶光一闪即逝。
“诛杀进献南宫的伶伎,包括怀孕之女,因为无法辨别这些妇人杜中所怀之人,是不是皇室血脉。”
叶盛道:“请陛下再下圣旨,整治天下青楼,青楼竟派昌吉勾引郡王,岂不乱了国法?”
叶盛这是趁机弄死朱祁镇的遗腹子,一句血统不纯,就足够让人死了。
真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啊。
那些遗腹子,不管男女,皇帝都得管,都得花钱,都是蛀虫,留着干什么?
“叶卿果然是朕的子房啊。”
朱祁钰第一目标,就是整饬天下青楼。
青楼,是各地消息的集散地,这些地方,必须牢牢掌控在厂卫手中,他才能监听天下。
还有,青楼的钱太多了,朕内帑缺钱呀。
“冯孝,拟旨,关闭天下青楼,青楼中老鸨、总领等高层,皆解送军中,充作营寄。”
“跑堂、龟公、账房、放高利贷的等全部充入奴隶营。”
“安昌、半门子等,统统记录在案,充入青楼中。”
“天下青楼,必须由礼部发放牌照,规范化管理。”
“青楼行60%重税,定期不缴纳税者,全楼充入军中!”
“民间绝不许逼汉人为昌,一经发现,经手人全部诛族!知情不报的本人诛杀,各级官吏皆受重惩。”
朱祁钰很清楚,彻底让青楼行业消失,是根本不可能的。
何况,也要考虑百姓生活,活不下去了,贞洁算个什么啊,仓廪足则知礼节。
再说了,有的人就愿意赚取巧的钱。
这种事是挡不住的,掩耳盗铃是没意义的。
存在即合理,规范便是。
“勾栏瓦舍,皆行六成重税。”
“必须由礼部颁发牌照,方可营业,没有牌照者,一概抓捕、一概充入军中。”
“现在已经存在的,补交三十年税。”
叶盛明白了,皇帝看上娱乐业这块肥肉了。
把原有的娱乐业打碎了重组,那么就全部攥在皇帝手里了。
“再传旨,青楼关闭期间,若有男人管不住裤子,直接充入军中做仆从军。”
“若有官吏包庇,家族充入军中,女为昌男为奴。”
皇帝这是要动天下吏员了!
别看皇帝能震慑朝堂,却未必能镇住地方,县官不如现管,包庇是一定的。
而这就是把柄,就是皇帝要清除吏员的把柄。
毕竟青楼背后是谁,肯定是当地的富户,富户背后是谁呢?大家族,吏员。
皇帝这一刀,是要切了天下的吏员。
叶盛欲言又止,想劝谏皇帝,江南本就是个烂摊子,如今又行此举,怕是要把天下搞烂啊。
转念一想,等此事发酵,应该在一两年之间,江南百姓已经移走了,江南也稳定了。
“叶卿良谏啊,以后再有劝谏之语,皆跟朕说,朕从谏如流。”朱祁钰笑了起来。
叶盛翻个白眼,您就把我装进去而已。
“陛下,吉林建省,却没有多少汉人,内阁的意思是从江南移过去一批人。”
朱祁钰略微沉吟,已经移走了几百万,江南人口压力骤减。
交趾的承载力,也到了极限。
但还在移,雨季来临之前,必须全部移走。
“挑能吃苦的佃户,移过去二百万人,您觉得够不够?”朱祁钰问。
“陛下,太多了吧,吉林能装下这么多人吗?”
叶盛觉得移走十几万就可以了,最多不超过三十万人。
“徐珵上疏,辽宁玉米丰收,种子够用了。”
“他也在吉林试种了,成熟率很高。”
“他还在开发耐寒的稻种,已经有了眉目了。”
“只是吉林都是生地,开发需要几年时间,人少了支撑不起来开发,所以朕说挑能吃苦的去开拓吉林。”
“粮食供应也不必担心,从辽宁、山东运一批过去就行,如今海路通了,从江南运也成。”
“吉林唯一的大患,就是兀良哈,今年就把兀良哈打得不敢冒头。”
朱祁钰拍板。
移二百万人去吉林,江南留二百五十万人,那五十万随时移去黑龙江。
至于库页岛和虾夷就太远了,暂时不移民。
饭要一口一口吃。
叶盛小心打量皇帝一眼,皇帝的悲伤果然是假装的,现在还有心情议事呢。
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可笑,倭郡王和皇帝早就撕破脸了,哪有什么悲伤?
再说了,阁部因倭郡王之事耽搁,被皇帝叱骂,让百官滚回自己的衙门好好办差。
而在仁寿宫。
孙太后满脸悲戚:“哀家没了儿子,连你都来看哀家笑话吗?”
“老臣犹记得您大婚之时,一转眼,您都老了。”
胡濙当年在礼部,太孙大婚时他全程参与。
“倭郡王不幸,天不假年。”
“可他血脉尚在,您也要在宫中颐养天年,难道非要因此事,而和陛下交恶吗?”
胡濙和孙太后关系不一般,他知道很多关于孙太后的秘密,孙太后却奈何不了他。
这就是岁数大的优势。
若是皇帝早就收了胡濙的心,也不会这么难对付孙太后母子。
孙太后冷哼:“哀家是他嫡母,难道要事母不孝吗?”
“圣母,孝与不孝,不过众口铄金罢了。”
胡濙心力交瘁,声音很低,他不想耽搁下去了。
这话让孙太后脸色一变。
她非常清楚,朱祁镇死了,现在是她最重要的时刻,把握住了,她后半辈子不愁。
她得为倭郡王血脉挣够了好处,也得为自己积累足够的本钱,顺便再为孙家挣个爵位。
可胡濙这句话,仿佛在说,您死了,天下人都说皇帝孝顺,谁还能怎么样?
皇帝手里有刀子的,他可以不讲理的。
“圣母,老臣以为,上谥太高,恶谥又伤了天家和气,上一个平谥,是最好的。”
谥号的问题上,绝对不能上个好谥号。
那岂不让皇帝的正统性大大衰弱吗?
上个恶谥,又让天下人揣测兄弟之情,上个平谥,是最好的,得找个下下的平谥。
最重要的是,朱祁钰需要一个丑恶兄弟衬托他的伟大。
孙太后对这个平谥,是能接受的,但她想卖个好价钱。
“圣母,倭郡王薨逝,让陛下茶饭不思,若圣体有恙,局势怕是会更加恶化。”
胡濙道:“陛下不在北京,两京信息往来,甚是麻烦,拖得时间久了,马上就开春了,怕是会影响倭王的英灵。”
就是说,倭王尸体臭了咋办?
大明尸体防腐技术很好,能保证尸体几年不腐烂。
问题是,皇帝若从中作梗,不给你用,难道任由朱祁镇的尸体溃烂吗?
“他非要如此对待他兄长吗?”孙太后只是哭。
胡濙也难办。
但此刻绝不是退让的时候,一旦他退让,皇帝肯定会铤而走险,弄死孙太后,这会影响天家声望,影响朝堂稳定。
“陛下想让阳武侯和交国公联姻。”
阳武侯就是常德的儿子,孙太后的外孙。
外孙终究不姓朱,这个当口,她并不在乎。
关键常德和皇帝走得近,不用她担心。
“如今朝堂大定,内政修明,国库丰盈,今年就会定下开海国策,财政收入怕是要超过三千万。”
胡濙忽然说起了朝政,孙太后没听明白。
“有如此圣君临朝,天下万民景仰。”
“陛下又有亲子,皇子虽小,却终究会长大的。”
猛地。
孙太后瞪圆眼眸:“太子不争不抢,对他孝顺,难道还要再废再立吗?”
胡濙却不接口,幽幽道:“陛下倒是能敕封两个王爵出来。”
这是在拿亲王爵堵孙太后的嘴。
以前亲王不值钱,但很快,亲王就会非常值钱。
“都去倭国?”孙太后可不想在国内分封,想去国外分封。
“陛下的意思是,一个倭国,一个别国,任选。”
这是皇帝的条件。
孙太后思索半晌,却道:“他万一反悔怎么办?”
“圣母,天下这么大,难道还没有亲侄儿的容身之地吗?”胡濙觉得这问题多余。
是啊,他疆域已经这么大了,管不过来呀,只能分封出去。
宗室里,血脉最近的肯定是自己亲侄子啊。
“那您说我儿之死,跟他有没有关系?”孙太后还是想不通,好像有关系,又好像没关系。
胡濙苦笑:“圣母啊,陛下为何要戕害亲兄啊?”
“如今朝局,看似对陛下有利。”
“可倭郡王薨逝,横生波澜,让新政被迫终止,最头疼的就是陛下啊。”
孙太后将信将疑,幽幽一叹:“希望他不要反悔便是。”
胡濙松了口气,谥号的事算定了下来。
“但什么谥号,需要哀家来定。”
此事可就越权了。
别说是孙太后,就是皇帝都无权定谥号,这是臣权,臣子最重要的权力。
“后宫不得干政,请圣母自重。”胡濙声音冷硬。
孙太后讪讪而笑,她才想到,连皇帝都定不了,她定什么?
“那葬去倭国之事?”
“暂时应该不能,毕竟倭国尚在内乱,不能将倭王葬过去。”
“日后之事,怕是难说。”
胡濙不敢说死了。
毕竟人家儿子分封去了倭国,难道还回大明祭祖吗?肯定是葬去倭国更好,省着来回牵绊。
孙太后欲言又止。
“圣母,陛下事母甚孝,在民间颇有盛名,您稳坐钓鱼台便是。”胡濙安抚她。
“哀家娘家也有几个小子是打仗的材料,放入军中历练一番,您看如何?”
孙太后这个条件提得巧妙。
没有了朱祁镇,孙家这个外戚,只能攀附朱祁钰了。
“回禀圣母,陛下向来重视人才,如今南北都要打仗,您让孙大人上疏兵部即可。”
这点小事胡濙能做主。
孙氏也被皇帝折磨够呛,也该老实了。
只要孙承宗不是太烂,皇帝会投桃报李,恢复会昌伯爵位的,这是政治交易的一部分。
皇帝没那么小气。
“还有一事。”孙太后又开口。
胡濙却皱眉,孙太后太贪心了。
“本朝虽是两个太后,但哀家之后,是要和先帝同衾同穴的,哀家担心,百年之后,会有变化。”
孙太后这个担心是很合理的。
毕竟等她死后,吴太后肯定会想办法谋取和先帝合葬的机会,而她的儿子又是皇帝,一言而决的事。
“老臣这就去请示陛下,让陛下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胡濙可不敢随便插手皇家事。
他匆匆离开,孙太后却目光闪烁,还该谋求什么呢?
很快,胡濙来而复返。
拿着皇帝的亲笔手谕,承诺孙太后,绝对会和先帝合葬。
孙太后舒了口气:“多谢老太傅为哀家筹谋。”
“老臣为圣母效力,理所应当。”胡濙行礼后,退出仁寿宫,又返回乾清宫。
此事就定下来。
朱祁镇以亲王礼下葬,谥号是平谥。
恢复孙承宗会昌伯爵位,等孙太后死后,必须以皇后礼节和宣宗皇帝合葬。
朱祁钰自然都答应了。
“朕觉得倭夷王,更符合他的一生。”朱祁钰幽幽道。
克杀秉政曰夷。
安心好静曰夷。
这是个恶谥。
胡濙翻个白眼,这种事可不是跟皇帝商量,而是阁部商量的,跟皇帝没关系。
朱祁钰就提个建议。
手谕走水马驿站,快速传入北京。
倭郡王的薨逝,惹得满城风雨,阴谋论不多,桃瑟新闻遍地都是,也有一些指桑骂槐的言论。
言论放得太开,不利于统治。
但是,想搞臭倭郡王,桃瑟新闻不就是最好的办法吗?
到时候谁会关心倭郡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只要信息足够多,足够乱,谁也查不出来什么。
于谦则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不敢听,也不想听。
他有点琢磨透了,汉宗案、妖书案的目标不是他,皇帝压根就没把他当成一个对手。
不禁气恼,又有几分失落。
短短四年,皇帝成长得这么快。
皇帝没瞧得起他,但文官却对他群起而攻之,把他赶出了内阁,让他老老实实当一个勋贵。
李贤秉政,却倭郡王之死,搞得焦头烂额。
被皇帝叱骂。
估计现在李贤也在后悔。
“皇帝棋高一筹啊。”
于谦之前还笑话过皇帝,皇帝是千防万防的防他,还觉得皇帝防不住他。
结果,最大的小丑是自己。
皇帝压根就没防他,因为他反不了。
自始至终,试探的是民间舆论,试探的是民间对倭郡王的态度,最后才两颗红丸,送走了倭郡王。
满堂朝臣,聪明人不知凡几。
想通此节的人很多。
但没有证据。
皇帝确实和倭郡王和解了,倭郡王有病,确实是又杀又劝,看看那些归档的圣旨,有一百多道。
难道这还是假的吗?
里面还有常德公主的亲笔信,圣母的懿旨,还有太后的规劝懿旨,但有用吗?
归根结底,是倭郡王自己不争气。
病倒一次又一次,救过来一次又一次,结果自己偷吃药把自己给吃死了。
如今各种花边新闻泛滥,倭郡王如何死的反而没人在意,在意的是他和那些伶伎做过什么,楼歪了……
京师依旧繁华,倭郡王的薨逝,挡不住张灯结彩。
然而,又一颗重磅炸弹炸开。
周王自缢了。
可以说是畏罪自杀,俞士悦从倭郡王死前吃的药开始查,立刻查出来,在薨逝前几天,倭郡王曾派人去周王府索药。
拷打之后,得知不是索药一次,而是多次。
医案上,倭郡王只吃一颗红丸。
其实是吃了五颗。
让太医来查,发现有三颗是假的。
这一查,自然就查到了周王和进献仙丹的道士。
周王立刻自尽了。
同时,圣旨传来,关闭所有青楼,查抄青楼。
忽然黑冰台的人出动,大理寺协办,查青楼,尤其是送给倭郡王伶伎,曾经待过的青楼。
“周王畏罪自杀?”俞士悦坐在大理寺监牢里。
里面正在拷打正一道道士。
道士说,他们本在贺兰山上修道,是周王找到他们,请他们炼制一种救命的仙丹。
那是景泰十一年冬月。
他们一共炼了三枚仙丹,全都交给了周王。
不可否认,第一颗仙丹确实救了朱祁镇的命。
问题是朱祁镇强索仙丹,刚吃没几天就吃第二颗。
坏就坏在周王把仙丹给换了。
道士们一口咬定,是周王的错。
俞士悦也在琢磨此案,皇帝的圣旨传来,严令他必须查明,可这是字面上的意思。
实际上呢?是要抹除一些痕迹吧?
此案的妙,妙在朱祁镇用了16个月,把自己尚且可以的形象彻底败光,让天下人都认为他是贪生好瑟之徒。
再看看皇帝,励精图治、内政修明,最让人称道的是,他后宫妃嫔不多,且都有身孕。
两相对比,还是皇帝是明君啊。
当初让他继位,是最正确的决定。
红花,永远需要绿叶来配。
皇帝的口碑,在民间迅速攀升。
那就把此案钉死!
俞士悦明白了,绿叶,就彻底绿下去。
很快,南宫伺候的老太监、老宫女拷打下,把什么都招了。
这些人都是曾经朱祁钰从宫中打发出去的,很多都是朱祁镇的人,把他们放出来,伺候朱祁镇,比活着强。
从朱祁钰巡幸南京后,陆续放出来一千多个太监、老宫女,这些人都是被层层审查,觉得不合格的人。
全都打发去南宫,伺候朱祁镇去。
此事过后,怕是全部要处死。
俞士悦看着口供,和归档里记录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些细节,比如朱祁镇如何临幸美人。
很快,口供里的内容,在京师里面广为流传。
周王死了,为他办事的奴婢还活着呢。
俞士悦很快拿到了周王手下的口供,跟着抓捕了秦王、唐王、蜀王等王。
案件逐渐明朗。
给倭郡王进献美人,是周王和蜀王的主意,毕竟朱祁镇掌管宗人府,他们当然得投其所好。
投着投着,就把倭郡王给害死了。
景泰十年冬月,南宫发生一件趣事,一个民女欲对倭郡王行不轨之事,被南宫太监发现。
原因是倭郡王甚是暴戾,那事的时候太凶了,黄花闺女受不了,常有尸体拉出来。
她恐惧之下,就要谋杀倭郡王,结果被人发现后杖杀。
从那之后,朱祁镇就不喜欢良家美人,而是有了和曹贼一样的喜好。
蜀王一合计,就给他进献了两个伶伎,会唱曲儿还身怀秘技,却让倭郡王尝到好了。
倭郡王爱昌吉,不是别人逼的。
俞士悦查案,就像个漏勺一样,查到什么,民间就知道什么,还有很多报纸跟风报道,越传越神。
李贤也不管,天下事这么多,谁有功夫在朱祁镇一个人身上耽搁呀?
俞士悦一边追查,一边思考,皇帝到底要什么?
每天的调查结果,都送去南京。
“该杀!该杀!”
孙太后暴怒:“该死的周王、蜀王,他们为何如此戕害我儿?”
“皇帝,你就看着你哥哥被糟践吗?”
朱祁钰也头疼。
朱祁镇的桃瑟新闻,在南京都传得沸沸扬扬了。
“传旨,周王进献伶伎,戕害倭王,却畏罪自杀,让案件变得扑朔迷离,让朕兄死得不明不白!”
“褫夺周王封号,其后人贬为庶人,周藩皆除郡王号,贬为镇国将军!将军等人,爵降一级!”
“蜀王纠集宗室,向倭王进献伶伎,非人也!除蜀王爵位,本人去中都守灵,后人不许袭王爵!其蜀藩,随从蜀王,戕害朕兄,皆除王爵,贬为镇国将军!将军等人,爵降一级!”
朱祁钰严惩首恶。
但孙太后却还未出气:“这就完了?那些给镇儿进献伶伎的,都该死!”
“他们为什么要给他进献那些脏人?”
孙太后恨不得把所有人全都杀光。
朱祁钰缓缓道:“再传旨,给倭郡王进献伶伎者,皆爵降一级,若有未给倭郡王进献伶伎者,爵升一级!”
不能做得太明显。
有人降,就得有人升。
反正这次之后,宗室一个亲王都没有了,最大的就是郡王。
也不对,亲王有,都是朱祁镇的儿子,其他人就没有了。
“皇太后,这样可否满意?”
孙太后哼哼两声。
朱祁钰给冯孝使个眼色,让冯孝把消息传出去,说朕拗不过皇太后,暂且如此,等皇太后气消了,就恢复爵位。
谁信谁傻子呗,拿掉了就自认倒霉呗,谁让你们乱押宝。
内阁之中,却在商量谥号。
“不如加灵吧,不勤成名曰灵;死见神能曰灵;乱而不损曰灵。”王复开口。
赵武灵王、汉灵帝。
倭灵王。
刚刚传来圣旨,礼节再次提高,以半帝礼下葬,下葬地点是虾夷岛。
并将虾夷岛合并进入倭国,分封给下一代倭王。
内阁见怪不怪,这肯定是皇帝和孙太后的政治交易,提高下葬礼节,然后不葬在京中。
皇帝也大方,决定掏15万,在虾夷岛给朱祁镇建造陵寝。
陵寝怕是要耗时一段时间,朱祁镇要停灵在南宫之中。
南宫也从居住之所,变成了灵堂。
孙太后担心尸身停留太久会惹人觊觎,就让四弟孙续宗带着人去守灵,皇帝也答应了。
至于朱祁镇的四个儿子,则搬去百王府居住。
依皇帝圣旨,有封号的、无子女的殉了,伶伎则杖杀,打造棺木,一起停在南宫。
然而。
太子朱见深却跑到乾清宫中哭诉。
“求圣上宽恕周妃吧!”朱见深知道,她母亲得了花柳病,皇帝要把她母亲也殉葬。
朱祁钰看着已经长成的朱见深,眉目和其父朱祁镇有五分相,长得很帅。
如今大权在握,已经不在意他了。
心态自然和四年前不一样,四年前还在刀尖上跳舞呢,为了活下来无所不用其极。
“太子,起来。”
朱祁钰道:“汝母花柳病之病,治无可治了。”
“倭王在下面,也需要人照料,你母亲虽不是他的结发妻子,却给他生了两儿一女,关系匪浅。”
“让她去照料倭郡王,是应该的。”
“再说了,这是皇太后的意思。”
朱见深神色一震,旋即释然,皇祖母不喜欢周氏,认为周氏势利,不像钱皇后那样忠诚。
很显然,和倭郡王合葬的,也不会是现在的周王妃。
朱见深虽然和母亲没什么感情。
终究还是希望母亲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儿臣去求皇祖母。”
朱见深很懂事,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对于朱祁镇的死,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什么话。
这就是绝顶聪明人。
“送太子一份地图。”朱祁钰莫名其妙的道。
朱见深却浑身一震,恭恭敬敬行礼。
他的太子之位要到头了。
世界地图,是要把他分封出去,那也不错,起码比在宫里担惊受怕的强。
至于倭郡王的死因,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朱祁钰看着他的背影,幽幽道:“太子长大了呀,也懂事了,朕可以放心了。”
冯孝浑身一颤,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天下这么大,难道都分封给朕的儿子吗?”
朱祁钰瞪了他一眼:“他当朕这么多年儿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挑个好地方,分封出去,当皇上吧。”
今时的眼界,早已经不是四年前了。
朱祁钰的眼睛,在世界上,而非小小的大明一隅之地!
也不再是争夺皇位时的谨小慎微、处处算计,任何事都要掰开了揉碎了思来想去的时候了。
他是皇帝,掌握着万里河山、亿万生灵,他指向哪,就能征服哪。
“皇爷,交趾传来坏消息了!”
正想着呢,有太监匆匆进来,将一封火漆密奏呈上来。
朱祁钰心里咯噔一下,又打脸了?
(本章完)
当初,朱祁镇也用这个路数,一个伶伎差点就弄死他,真是人比人得死,人家拿的就是超级气运王大男主剧本,朕拿的就是绿叶剧本。
整整一年零四个月,朱祁镇才把自己彻底掏死。
就有了倭郡王好酒好瑟的名声。
“真是大男主命啊,这么久才出事。”
朱祁钰都有点嫉妒了。
临行之前,他宣诏朱祁镇,兄弟和解,顺势才打开南宫限制,允许朱祁镇担任宗人令,为他管束宗室,给他权力。
朱祁镇何其聪明,立刻察觉到皇帝在试探他,让他犯错,发动二次夺门之变。
他谨言慎行,仍深居简出。
诸王四处搜罗,花魁、安昌、半开门,全都往南宫里面送。
这种秘药,服用之后身体燥热,却不能用寒凉之物驱赶,需要用烈酒散发药性,所以朱祁镇就开始喝茅台等御酒。
朱祁镇控制不住,经常服用秘药,久而久之,就有了抗药性,他就不停加大剂量。
这就有了周王献女,宗室诸王献媚朱祁镇,给他进献伶伎。
皇帝不在京师,他几乎从不露面。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轻语大动,特别想特别想,看见妇人便把持不住,但他被吓废了,那东西不好使。
朱祁钰返回御座之上,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从他出京,景泰十年九月开始,就在布局此事,先麻痹朱祁镇,解除南宫限制。
又心痒难耐,而太监许彬进言,可让太医院配制秘药。
这就有了朱祁镇向太医院索要秘药之事。
秘药虽好,但不能贪杯。
“传朕旨意,德王恣意妄为,疑似欺母,收押逍遥城,由刑部查实,若查实,褫夺王爵,贬去中都守坟。”
皇太后,为一个死人,你争什么呢?
你这么爱争,朕也送你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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