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废太子,稳定朝局,缓解危机
百姓天天说难,朝廷就不难了吗?
如此庞大的疆域,纵然有火车,从南到北,也需要二十天时间,地区发展不均衡是必然结果,谁能保证处处发展平均啊?
东北自己不给力,接不住中枢给的大红利,偏偏还叫骂中枢,凭什么啊?
他们不满意自己这个太子。
自己还不满意他们这群尸位素餐的老头子呢!
“为何造假?”
“陛下,若财报不造假,如何激励人心?如何给天下人注入一剂强心剂?”
“您执政时,一切就都是真实的吗?”
“儿臣是为了大明着想啊。”
“只要民间有信心,就能冲过眼前的难关,等电气革命发展起来就好了!”
“到时候大明的报表就是真的了……”
朱见淇话没说完。
朱祁钰一個耳光甩在他脸上:“蠢货!中枢信誉,比什么信心都重要!人无信则不立,朝廷没有信誉,如何统辖万民?”
“你个蠢货!”
“为了所谓的信心,将财报造假?”
“这回好了,天下人看皇家的笑话,看朝廷的笑话!”
“政务公开,是为了给民间信心吗?那是让百姓监督中枢,因为我看你眼睛不往下面看,才要公开政务,让天下臣民共同监督朝廷的!这是给你安排的后路!”
“你为何什么事,都抓不到重点啊?”
“我说你蠢笨,伱却怨怼我说话太损,你怎么就不会动动脑子啊?”
“再说了,经济哪里停滞了?”
“电气革命怎么就需要几年空窗期了?这都是谁教你的?我吗?”
朱祁钰强压着怒气。
他这一生经历得太多了。
到老了基本什么都看开了,本以为这辈子没什么能让他发怒的事情了,却不想,身边埋了个大雷啊。
即便这样,他还是没下换太子的决心。
朱见淇倏地呵呵而笑。
慢慢抬起头,直视朱祁钰:“您是没教儿臣这些,却什么都要管,管完儿臣,管孙臣,管完大明管藩国。”
“您已经退位了呀!您已经将乾清宫让给我了呀!”
“可您真让了吗?”
“看看,看看他们。”
朱见淇指着跪伏在地的群臣:“您是真让了吗?假的!”
“责任全在我,功劳都是您的!”
“天下百姓只记得您的好,谁记得我朱见淇做下的好事?”
“功劳是您的,苦劳是群臣的,只有我,是天下人公认的废物!”
朱见淇满脸怨恨:“陛下!”
“儿臣不过跟您犟嘴两句,您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让我下不来台,逼我去死!”
“这太子,我也当够了!”
“也不想当了!”
“儿臣朱见淇,请求陛下赐死!”朱见淇猛地一头磕在地上。
无比怨恨的言辞,伤透了朱祁钰的心。
“你当够了,你不想当了,呵呵!”
朱祁钰怆然嗤笑:“你姓朱,生来就要承担这一切的,你享受锦衣玉食,四十亿生灵供养着你,你一句不想干了,想死,就一了百了了吗?”
“你让朕怎么想?”
“让天下臣民怎么看?”
“让殷殷盼望你的四十亿生灵怎么看?他们为什么要供养你呀?朕为什么要生你啊?朕为什么要让你当太子啊?”
“你太让人失望了,你太让朕失望了!”
暴怒的朱祁钰又开始自称朕了,说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朕知你软弱,知你无能!”
“但却不知,你如此不负责任!”
“你想死!”
“好!”
“朕成全你!”
“来人!”
“在午门上拢火,烧死他!”
“让天下臣民看看,大明怎么有如此软弱无能毫无责任感的太子!辜负朕的苦心,辜负四十亿生灵的愿景,辜负了一切!”
“不,朕没有这个儿子!”
“他不姓朱,也不配姓朱!”
轰!
朝臣眼中流露震惊之色,却无人发声。
局势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没缓儿了。
朱祁钰双目睁开,浑浊的老眼寒光闪烁,直不起来的腰板也挺直了,十分霸气。
“求皇爷爷恕罪!我爹他受了刺激,精神出现了问题,求皇爷爷开恩啊!”朱佑榶帮他开脱。
“不用求他!”
朱见淇语气无比怨恨,狠狠磕头在地上:“谢陛下恩典!儿臣愿意一死!”
伺候的太监可不敢去点火呀。
“朕对你一再忍让!已经到了极限了!”
“朕自知活得岁数太大,耽搁了你登基,所以景泰六十年时,就要禅位给你!”
“纵然没禅位成功,朕也将乾清宫让给你了,将天下权柄交给你了。”
“五年来,朕半步不出养心殿。”
“朕以为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历朝历代,可见过朕这般窝囊的皇帝?将天下权柄拱手让人的皇帝?”
“你却还不知足!还怨怼于朕!怨怼于天下!”
“你该死!”
朱祁钰怒火汹涌:“朱见淇,朕真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的人。”
“你终究虎狼成性,非善意能感化,非感情能同化,豺狼就是豺狼,野兽就是野兽!”
“你生是凉薄之徒,死之亦然!”
朱祁钰面露坚毅:“你以为朕八十七岁了,当真不能秉政了?当真以为朕不能从诸子中挑一个太子,回国继位?”
“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传旨,皇长子朱见淇凶顽成性,无孝无德,性如豺狼虎豹,非教之罪,朕擢其为太子,实属眼瞎,即日起,废朱见淇太子之位,夺其朱姓,摘其见字,即日起,朱见淇不再是朕的儿子,和朕再无分毫关系,除其玉蝶,革除皇族。”
诏书来得突然。
王鏊本该高兴的,可看到皇家父子闹到这一步,多少有些心疼老皇帝。
自古大帝,子孙多为不孝,这是历史定律。
像汉武帝、唐太宗,儿子多不孝顺。
景泰帝隐忍这些年,却依旧喂不饱太子的野心,结果还是闹到了这一步,足见历史规律不可逆。
“谢主隆恩!”朱见淇倒也硬气。
一辈子没硬气过的朱见淇,在这一刻变得如此硬气。
足见父子俩的仇恨多大。
老皇帝已经足够隐忍了,已经足够包容他了,可他还是觉得他活着碍眼。
甚至连朱祁钰都没想到,他的迁就反而有罪,难道非要二龙不相见,非要死一个吗?
历史上,秦始皇、汉高祖、汉武帝、北魏孝文帝、唐太宗等,这样的大帝,和太子关系都非常差,最后都换了太子。
从大明建立之初,皇族关系是很融洽的。
他为了让太子顺利继位,将其他儿子都赶去了藩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可他还不满足。
为了让他享受权力,他避居养心殿,结果还是不知足啊。
大帝和太子,注定是克星。
那就克死你吧!
“哈哈哈!”
朱见淇发出诡异的大笑:“无债一身轻,这样才轻轻松松,才舒舒坦坦!”
朱祁钰面露厉色:“去拢火!”
“陛下!”
这下朝臣可不同意了。
废太子可以,把太子公然烧死,反而会污了老皇帝的圣明,不如将他押解中都圈禁起来。
刘健咬牙道:“请陛下息怒,太子虽犯大错,但如此公然暴杀,会让天下臣民揣测皇族,不如将其押解中都,圈禁即可。”
朱祁钰慢慢看向他:“逼朕改立太子的是你,让朕不杀太子的还是你,你刘健要干什么?你,去拢火!”
“陛下,臣是为您万载名声着想啊。”刘健面露苦涩。
“去!”朱祁钰其意已决,若是朱见淇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他未必会行此暴烈之事。
可朱见淇非要撩拨他,那就让他看看,朕做不做得出来!
“皇爷爷啊!”朱佑榶也是人子啊,如果亲眼看到亲爹被烧死,他以后如何做人啊?
“你闭嘴!”
朱祁钰恨屋及乌:“你为太孙,和太子共同秉政,不能规劝太子,如今二十多岁,却一无是处,朕看你这太孙也别当了!”
“立刻搬出东宫,想活想死,看你表现。”
朱祁钰真的怒了。
这大明是他一笔一笔挥舞笔墨造就出来的,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亲儿子亲孙子也不行!
朱佑榶登时语塞,一肚子求饶的话不敢说了。
他也恨他爹,为什么就不说两句软话呢?你不想当太子了,我还想太孙呢!
问题是跟我没关系啊!
他绝对是池鱼,把板上钉钉的皇位给搞没了。
“死则死矣,哭什么!”
朱见淇训斥朱佑榶:“我被亲爹赐死,总好过当了亡国之君,惶惶溃逃更好?是不是啊陛下?”
“一个庶民,如何在养心殿里犬吠?掌嘴!”朱祁钰面露凶狠。
如果见识过年轻的他。
就会知道,千万别激将朱祁钰,刺激他,他会发疯,发疯的话会豁出一切的。
你说他不能秉政,他非要秉政给你看。
你说他不敢换太子,他非要换给你看!
朱见淇还要说话,啪的一声,太监的手直接甩在他的脸上。
“诸卿,谁可为大明太子?”朱祁钰懒得理他。
王鏊眼中神采奕奕:“老臣以为,皇二子、皇三子是孪生兄弟,不可承嗣大统,顺位继承的话,皇四子可为太子!”
“臣等也认为,皇四子商王可为太子!”
老二、老三是孪生子,注定当不了太子的。
东欧皇帝商王,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
可是,商王会放弃东欧万里江山,回国当太子吗?
商国绝对是东欧霸主,他虽只有四个儿子,除了商太子外,其他三人都得以封王,都成为一国之主。
这样的人,会舍弃基业,回大明当太子吗?
最关键的是,朝臣同意吗?
商王朱见漭绝对是一个霸主型的人物,他要比朱祁钰更善战,他会不会将大明捆绑上战车?
文官是最讨厌战争的。
因为战争意味着不确定性,意味着武勋会骑在文官头上,甚至意味着造反和动乱,给王朝带来一定程度的动荡。
从文官角度出发,换太子是必然。
选择商王,也是无奈之举,唯一庆幸的是,商太子朱佑梐是个治政之才,没有那么大的扩张野心。
商王今年五十七岁了,还能有几年活头?
问题是老皇帝还活着呢。
只要把商王熬死,文官的好日子就来了。
其实越过太子,立太孙朱佑榶也是一个选项,可这里面法统出问题了。
他爹是因罪被杀,他的皇位承嗣他爷爷,有点类似汉武帝和汉宣帝,但那是无奈之举,汉昭帝没儿子,霍光迎立的汉宣帝。
其实倒也可以,这也是比较好的选择,不用破坏藩国的平衡,对朝臣来说还可以控制,因为太孙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呀。
但是,本朝有过立太孙为帝的经验,这是让朝臣不敢触动的雷区。
若不想大明烽烟四起,最好还是不要立太孙。
最可怕的是,皇帝想立的老四,和太宗序列一样,建文帝是太孙,太宗皇帝是燕王,现在是朱佑榶是太孙,朱见漭是老四,这种历史映照太可怕了。
老皇帝估计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直接撤了太孙,转而立老四。
这次改立太子,确实给朝野带来不确定性,但同样的,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如果商王不能让朝野上下满意,可以再改立一次太子。
所以老皇帝继续活着,是必须的事。
朱祁钰真就一点都不痛心吗?
培养了五十多年的太子,说换就换了,国本动摇,朝廷不稳,一世英名到头来还有了污点。
纵然朱祁钰不在乎污点。
可庞大的政务,却需要他担负起来的。
“明日开始,所有政务送入养心殿,朕来看。”朱祁钰是一个极为固执的人。
他硬拖着大明往他制定的方向走,就说明了这一点。
即便他很难处置政务了,却还是咬着牙处置。
“臣等遵旨!”
“早朝照例,朕来主持!”
朱祁钰道:“让天下臣民各安其职,各安其位,礼部立刻派人宣商王回国,要快!”
“火准备好了吗?”
一听还要烧死朱见淇。
朝臣立刻为他开脱,认为应该把他暂时押解,等商王抵京后,再行押解中都。
抽了朱见淇几十个耳光,朱祁钰心中怒气稍解。
本想直接烧死他。
但要考虑朱佑榶,考虑他的儿子们的想法,还要考虑天下臣民的揣测之心。
最关键老皇帝精力不济,站这一会已经很累了。
真是便宜这个虎豹了。
“罢了,从宫中挑出一殿,将他关在其中,不许人探望。”朱祁钰挥挥手,让人照办。
“求陛下赐死儿臣!”朱见淇红肿着脸,一心求死。
“想死?太便宜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叫狼淇,押走,不许他自尽,不许他死。”
朱祁钰愈发讨厌这个儿子。
他培养、迁就五十多年的儿子,终究一颗真心喂给了狗。
不,喂给狗尚且会主人摇摇尾巴。
可他却对朕充满怨怼。
朕给他身体给他生命,让他做皇帝,处处迁就他,他还不知足!
朱祁钰越想越生气,回殿之中,血压血糖飙升,气得便秘。
谈皇贵妃帮他调理身体:“朕眼瞎,挑了这么个混蛋做太子。”
“爱妃,朕对他的忍让堪称历朝皇帝中第一。”
“他要什么,朕给什么。”
“他要皇位,朕给他皇位,难道还是朕错了?”
“他治政这些年,朕从不指手画脚,朕不是唐玄宗,丢了皇位,更不是唐高祖,被夺走了皇位,朕是自己将皇位拱手让人的!”
“可他是怎么对大明的?怎么对朕的?”
“该死!该杀!”
朱祁钰余怒未消。
谈允贤也只能叹息,就先说太子把皇帝气成这样,就是大不孝。
“陛下,您对他太好了。”
“您的其他儿子们,都去继藩了,不在京中。”
“朝中皆是他的党羽。”
“他自然就得志便猖狂。”
“您越教导他,他越生出逆反心理,越想违背您的教导,是以才出现今天这一幕。”
“既然过去了,您该保重龙体,前朝繁重的政务又要压在您身上了,您保重好龙体,才能等老四回来继位。”
其实谈允贤心中充满抑郁。
她生的若不是双生子,皇位怎么会轮到老四呢?
当时若狠心一点,掐死一个,也就过去了。
奈何她当时没狠下心,最终与皇位擦肩而过,也是命吧。
“爱妃,朕身边只有你了。”朱祁钰抓住她的手:“朕和你,一生相伴,朕有个难以启齿的请求。”
“您说。”
“朕希望走在你的前面,这个请求太自私了,让你承受最后的孤单,可朕不想再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死去了。”
朱祁钰眼泪划过脸颊。
换做年轻时,谈允贤肯定会怨怼,可年纪大了,她也懂孤单了,纵然有女儿在身边,儿子却一个都不在身边。
她也没底气啊,活得也谨小慎微啊。
这皇宫里,她活得也不自在啊。
尤其这一年多来,老皇帝的权威愈发不在,她日子过得也难,一对老人报团取暖而已。
“臣妾却想走在陛下前面,臣妾也受不了这般孤独。”谈允贤抱着皇帝泪崩了。
身边没儿子撑腰,说话都没底气啊。
可老皇帝身边有儿子撑腰,又怎样了?还不是不孝顺?
人老了,就是这样,是命。
“那朕若去,你随朕而去。”朱祁钰拥着她,哭声不停。
人老了,没能耐了。
纵然是执掌世界的皇帝又如何?终究抗不过岁月侵蚀的!
“谢陛下!”谈允贤跟着哭。
这一刻的孤独,只有他们两个人懂。
“仁寿宫那么大的宫殿,住着多空旷啊,你搬过来和朕一起住吧。”朱祁钰现在唯一剩下的,就一个妃子了。
他忽然后悔,这些年为什么没多纳后妃,起码在老年时尚且能给他解闷儿。
儿子,终究是靠不住的。
太子被废的消息传到了全国,引起全国人的愤懑,当然也有人为太子辩解,可很快就被淹没。
第二天开始,近二十年没上早朝的老皇帝,又早起上了早朝。
一身兖龙袍的老皇帝,再次出现在早朝上。
闻听臣子奏报,讨论,他觉得很累,却还是积极参与讨论,将偏离轨道的国家,慢慢拉回来。
而讨论的第一件事,就是太孙的处置问题。
“封号暂且搁置,冷处理吧,待商王继位后,便封他去东欧,划一块土地出来,做藩王吧。”
朱祁钰多少有些对不起太孙。
论对众多孙子的喜爱,他还是更喜爱太孙一些。
可想到建文帝,四叔对侄子,当代又是四叔对侄子,他就不敢轻易立太孙了,只能将太孙封去商国,去做商王,商王回国做皇帝,至于朱佑榶的怨恨,就让他怨恨去吧。
当务之急,是先稳定朝堂,稳定天下民心。
可出乎老皇帝预料的是。
天下人弹冠相庆,皆认为好时代要来了。
老皇帝这些年不管事,反而愁坏了天下百姓。
“朕听说,经济陷入停滞了?直接说原因。”
这是讨论的第二件事。
“回陛下,确实停滞了,经济学家估算,应该是遇到了瓶颈,就是金融危机……”
王鏊娓娓道来,将一切说出来。
经济遇到了增长问题,这是必然的。
但经济不应该追求一味的增长,而是更要关注增长带来的问题,解决这些问题,才能稳步增长。
否则,增长就是虚增长,就是泡沫。
经济发展是必然要带着泡沫的。
二者相辅相成,是福也是祸。
从另一个角度看,泡沫就是市场信心,泡沫吹的越大,市场信心越足。
大明的经济困局是,增速减慢,产品产量过剩,消费降低,是典型的金融危机前兆。
产能过剩,原因有几个,一个是全世界处于同等竞争水平上,大家都在搞制造业,自然就不太刚需大明生产的产品了;
另一个则是大明税率较高,对制造业并不友好,产品价格是比藩国贵的,遇到危机,销量下降后,利润进一步降低;
其三,就是国外生产产品对国内产业的冲击,本来国内都产能过剩呢,国外产品还在不停进口进来,加剧了市场过剩;
第四个,是产品生产,不符合人民需求,说白了就是该淘汰了。
按照正常思维,应该查缺补漏,亡羊补牢。
朱见淇秉政时,就是增加补贴。
这只会让危机提前,而不能缓解危机,甚至会让企业对朝廷产生依赖性,这是不行的。
大明的经济,是自由开放的经济。
朝廷补贴,永远占小头,大头靠经济自我调节,要尊重市场规律。
如果全靠补贴,那要私企干什么?全部变成国企不香吗?
可不补贴,就会有大量厂子破产,经济崩盘。
补贴了,只是延缓危机,治标不治本。
所以朱见淇财务报表造假,刺激市场信心,促进消费。
从常规角度来看,没有问题。
但别忘了,朝廷的信誉要远远高于大明经济,本末倒置了。
老皇帝用了六十年建立信誉,才让大明百姓愿意相信朝廷,可被太子这么一造假,信誉崩塌了。
撒一个谎,就需要千万个谎言弥补这个谎言。
有一就会有二。
这次撒谎,以后就要用谎言弥补,早晚会让中枢遮遮掩掩,不敢见人,最后谎言连篇,朝廷权威降到最低。
这是恶性循环,就算现在没有,早晚会这样的。
一个坦坦荡荡的朝廷,国祚才会绵延不绝。
太祖得天下最正,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明重整汉人衣冠,有什么不敢说的?
景泰帝打下世界,世界皆是大明,有什么不值得说的?
心里没鬼,怕什么见人?
的确,这些年广开言路,骂声不止,骂就骂了,既然秉政还怕被骂吗?朝堂做的不好,还不让人说吗?老百姓过得不如意,还不让人抱怨吗?
为什么不让说?
太祖都让说,太宗也让说,景泰帝也让说!
坦坦荡荡才让说,偷偷摸摸才有鬼!
“金融危机。”
“是经济发展面对的必然结果,几乎十年一轮,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躲不过。”
“缓解危机的办法,只有一个,发展科技。”
“电气革命,就是缓解危机的最好办法。”
朱祁钰刚想说停止补贴,但现在民心不稳,还是要缓一缓:“朝廷加大补贴力度,扶持大中小所有企业。”
“今年开始,加大免税力度。”
“补贴方式要改一改,补贴款项用来购买新设备,进行产业升级,不是投入市场搞什么价格战。”
“刘健,市场定价权在哪?”
刘健回禀:“回陛下,尚在中枢。”
“那就由中枢定价,市场浮动,保证物价。”
“缓解危机无非是刺激消费,给民间发一些优惠券,钱朕来出,对于收入低的人群,进行大规模免税,给予一定消费帮扶。”
“鼓励高收入人群创业、投资。”
“将香港和新加坡划定为自由贸易港,拥有绝对的自由,建立全世界金融中心和世界港口。”
“再放开朝廷管制,详细规定该管制的内容,发布具体标准,规范民间市场即可,其他的不用管。”
“金融危机最怕的股市动荡,一定要保住股市,保股市的钱朕来出。”
“奥斯曼战争到哪个阶段了?”朱祁钰忽然问。
“回陛下,已经进入第二阶段了,明军已经开始肃清占领区的奥斯曼人,并已经开始搞移民了,对于非占领区,还在进行战争。”李东阳回禀道。
“加大军费支出,三年内,朕要占领奥斯曼!”
“再传旨天下,鼓励百姓移民奥斯曼,那里亦是明土,遍地是机遇,满地是黄金!”
“用战争转移国内矛盾,报纸上加大宣传对奥斯曼的战争,让百姓更多的关注国外。”
“再用移民来平衡百姓想心绪,将对大明生活不满意的人,移民出去,缓解国内人口压力。”
“国内。”
“外贸是财政收入的大头,保住外贸,就能保住财政收入的根本。”
“赤字不要怕,只要钱花在刀刃上,那么这钱就花得值。”
“可如果没花在刀刃上,这钱就不该花!”
朱祁钰慢慢站起来:“朕听说,一段沥青路,要花十几万?一段破铁轨,也需要几十万?”
“吃钱啊!”
“工部,吃屎的吗?”
“今天就给朕滚回去,把预算给朕拿出来,朕要看真的,立刻滚回去办!”
“都察院呢?”
“内阁,将全国所有御史诏回京师,朕亲自过问!”
“监察司,朕给你七天时间,肃清监察司内部蛀虫,只有七天,七天后,朕就亲自来查,查一个杀一个!”
“金融危机,朕就拿贪官的狗头祭天!”
“从今天开始,朕一天拍一个大老虎!一天打死一百只苍蝇!”
“朕说到做到!”
“肃贪!从今天开始!”
“朕倒要看看,这五年来,钱究竟花哪去了?”
“王鏊!”
“朕交给你,你能不能做到?”朱祁钰手拄着龙案,眼神犀利。
“老臣必不负圣恩!”王鏊跪伏在地。
“李东阳,都察院、监察司你来肃清!”
“厂卫朕亲自动手!”
朱祁钰冷冷道:“一个月内,朕要看到景泰六十年时候的大明!”
说是肃贪,其实是肃清朱见淇的党羽。
抓捕贪官,也是振奋民心的一种办法。
拿出这笔钱来补贴市场,恢复市场活力。
“臣等遵旨!”朝臣跪伏在地。
老皇帝刚拿回权柄就开始肃贪,就不怕踩到雷吗?
还真不怕。
即便被困在养心殿的他,尚能一呼百应,还怕再坐皇位?
这个时间点选的也好,一个月是自己肃清自己,一个月后,刚好是商王回国的日子。
作为东欧皇帝,商王会自己回国吗?
绝不会的,他一定会带来商国铁骑,商王的卫士回国,老皇帝让他带五万铁骑入京,估计商王会多带一些。
倘若一个月内肃不清,就由商王亲自来做。
商王带回来的人,在国内可没有根基,也没有关系,所以他们做事会更加利落更加狠辣。
到时候可不是肃贪了,而是清理一个又一个硕鼠般的家族了。
那些大兵可巴不得赚一笔大钱。
如果聪明的,立刻断尾求生,等商王回来,就是血流成河了。
从这个角度说,还是老皇帝施恩呢。
下了朝。
老皇帝有些不习惯新作息时间,他已经很久不早起了,纵然无奈,却也没办法。
他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一本本奏疏全部看完。
只能听太监念。
好在他比较放心朝臣,相信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朝臣,能够帮他稳定天下。
接下来几天,朝中诡异的安静,民间倒也稳定。
除了在报纸上表达震惊之外,倒没有大的动静。
这就看出来老皇帝选出来的朝臣多么厉害了。
换太子啊,动摇国本啊。
按理说应该群情激奋,天下板荡的,结果只有小小的骚乱而已,这就是朝臣的厉害。
绝非太子不得民心。
传旨的太监,走海路去商国,沿途将圣旨送到各国去,当商王朱见漭收到圣旨的时候,他都懵了。
太子忤逆不孝,被废了?
迎立他做太子?
年轻时,他的确有争太子的念头,可发现他爹太能活之后,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却不想,土埋半截了,大馅饼砸他头上了。
老皇帝亲自给他写了一封信,上面书写了太子的种种作为,然后老皇帝恳请他回国继位。
从信笺中,他感受到他爹年老无力的孤独感,甚至能读出一丝哀求。
出奇的没有对朱见淇表示过于愤怒,而是表示了理解。
换做是他,当了大半辈子太子,早就被逼疯了。
朱见淇现在才疯,已经够能忍的了。
若是他,当太子十年就当疯了,他反抗的肯定比朱见淇更加激烈,他只会造反,甚至会弑父。
哪怕他爹是一个完美的皇帝,是这世上最善良的父亲。
可他还是会做!
或者说,他完全理解唐太宗的太子李承乾,估计也会理解康熙的太子。
当几十年太子,真的会发疯的。
朱见淇还属于疯得不够厉害的那拨。
不过,作为老皇帝的亲儿子,他又对朱见淇的态度十分不满,他爹多大岁数了,还这样气他?
该说不说,老皇帝绝对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父亲,他对儿子们是一视同仁的,是十分疼爱的,就凭这点,朱见淇就不是个东西。
堂前尽孝,屋后老死不相往来。
他朱见淇该死!
倘若朱见淇二十多岁,朱见漭不至于如此愤怒,他都当爷爷了,却还在气老爹,他还是人吗?
在发泄怒火之后。
朱见漭又开始考虑,回国继位,会拒绝皇位哪方面更有利。
其实不继位是最好的。
商国,是他一手打下来的江山,朝堂上都是他的心腹重臣,可以说他在大商,一呼百应。
可回到大明,他就是外藩,外藩继位,是处处受制。
关键大明这片土地上,存在太多规矩了,这种规矩,是看不到砸不破的。
即便你推到了孔庙,这些规矩还是在的,这些是刻在骨子里,深入骨髓的东西。
朱见漭最讨厌这些规矩。
而大商的规矩,都是他定的。
所以他这商王当的实在舒服。
可是,商国再大,终究只是一个小国而已,大明才是世界的主人,是世界上所有国家的宗主国。
回国继位,当太子,当皇帝,对他来说引诱力巨大。
那是他年轻时最大的梦想,当太子。
而他面对的情况和朱见淇不一样,朱见淇等于当了五十七年太子,虽然这几年完全秉政,却依旧不是皇帝。
他爹都八十七岁了,还能活几年?
而他身体强壮,五十七岁依旧能上阵杀敌,再活个十年没有问题,肯定会熬死他老爹,登基继位的。
最关键的是,他爹这封信,充满了哀求。
这份哀求,让他心疼。
他爹是那般坚强的硬汉,腰板从来没弯过,说话从来没软过,可现在却真的弯下了腰,说出了软话。
这让他十分心疼。
他和他爹一样,都是霸主一样的皇帝,他这一生都不肯张嘴求饶,这一点最像他爹。
可这样的人,却在哀求他的儿子。
朱见漭眼睛湿润:“回国!继位!”
他下定决心。
放弃商国的江山,回国继位。
但商太子朱佑梐还要暂时主持商国事务,待他回国荣登太子位之后,再决定商国的归属。
翌日,商王在朝堂之上,接受了册封太子的圣旨。
然后便整顿强兵,乘坐战舰回国。
为了让商王顺利回国,大明派出两支万船舰队,并由大唐洋、地中海总督协同护送,动用了几十万海军。
商国也会动用全部海军势力,护送商王回国。
回国的路上,注定不平静。
(本章完)
你们现在跟老皇帝说我造假了,当初造假的时候,你们不也同意了吗?
朱见淇知道,他已经和文武百官渐行渐远了。
孤这个太子当得不难吗?
经济本就进入停滞期了,普及电气革命,是需要时间的,也需要大笔金额投资的,等经济腾飞是要经过空窗期的。
那中枢为了鼓励地方信心,不造假怎么办?
都说原材料疯涨,但原油是从国外买回来的,价钱明码标价,沥青又是石油的残渣,成本可谓十分低廉。
说人工贵吧,老百姓都说赚不到钱。
甚至,景泰六十一年时,出现了全国第一起欠工钱案子,近两年拖欠工资的情况愈发严重,很多打工人或多或少都遇到了这种问题。
西北不发展科技,反而处处跟中枢要钱,凭什么全都得中枢给托底儿啊?
西南那么穷,让你们出来打工,自己想办法出来就得了呗,为什么都向朝廷伸手呢?
可民间百姓却不叫好,反而还叱骂朝廷,就因为票价涨了,就因为增加一个地勤费,所以百姓骂声连天。
工程造价明明也涨了啊,为什么票价不能涨?
可一段沥青路的支出,是连年增长。
就别说铁路了,一公里铁轨,在景泰四十五年时,造价900元,到了景泰六十四年,一公里铁轨,造价59万元。
因为所有东西都在涨价。
景泰九年时,一公里沥青路,才花几十两银子,到了景泰六十四年,一公里,已经涨到了17万元!
而这些年,沥青路和铁轨,基本都是宫中独资,花的都是内帑钱。
真金白银拿出去,朱见淇心疼啊。
但为了地方发展,又不得不拿出来。
“太子,为何?”朱祁钰看向朱见淇。
朱见淇蠕了蠕唇,他造假报表,是想给全国百姓一个漂亮的财务报表,说白了就是满足他的虚荣心。
其实从景泰六十年开始,赤字率连年增加,去年已经接近了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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