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终局定,一诗相和
“哎,你说胶东郡王也是皇子,若是他能秉持此志,继承大统,未来的天下怕是会重新太平安康起来吧?”
唰!
原本还密密麻麻的人群瞬间以那人为圆心,让开了一个圈子,仿佛生怕血溅到身上一般。
“真棒!”
夏景昀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但是彘儿,既然当着大家的面如此说了,不论此番能不能成为三位先生的弟子,阿舅都希望你今后能够做到。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有诺必践,知道吗?”
东方白重重点头,小脸上满是坚毅。
约莫一刻钟之后,两个年轻人照例走下来将答卷收了上去。
但这一次,晚林先生却并未加以点评,而是笑着道:“此事多涉隐私之秘,老夫就不在此公布了,请诸位稍等,待我等稍加合议之后,当即宣布结果。”
说着三人便站起身,朝着众人行了一礼,走入了广场一旁的一间房中商议。
众人或焦急或好奇地等待着,嘈杂声再起,但这一次,执礼官并未敲钟提醒。
好在很快,涂山三杰便齐齐走了回来。
临西先生当仁不让地充当了最后宣布的角色,他在台子正中站定,朗声道:“今日收徒之考,三问结束,诸位想必也饿了,咱们早些说完,好早些开宴,所以旁的话,我们就不多说了,直接宣布我们三人议定的最后结果!”
他先开口道:“老夫收徒临江郡王东方泰。”
英国公登时喜上眉梢,一旁的随从不住恭喜。
空壁先生接着道:“老夫收徒东水郡萧良学。”
下方的案几上,一个少年和身旁的陪考之人一蹦而起,在欢呼中激动相拥。
晚林先生开口道:“老夫收徒,中京城凌丰德。”
又一个少年激动起身,喜极而泣。
但这时候,其余人都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没有胶东郡王东方白的名字?
先前的三问,都答得无可挑剔啊!怎么可能黜落呢?
一个小权贵立刻转动他那聪明的脑袋,“定是这三位老先生在临江郡王和胶东郡王之间选了边了,所以不管胶东郡王答得再好,也无用了!”
旁边立刻有人反驳,“那不是还有一个姓荀的少年吗?他全凭自身作答,也能答得那般优秀,为何没有他呢?”
“这老先生自有考量,我哪儿知道。”
案几旁,夏景昀扭头看着东方白,打算借着这个良机教一教他胜不骄败不馁,每临大事有静气的道理,便开口道:“彘儿,此刻你在想什么?心里可有担忧或是不忿?”
东方白摇了摇头,“不会呀,三位老先生要收五个人,现在只说了三个,还有两个,我与那位名叫荀飞鸿的,都表现出众,却没被提及,接下来肯定会有说法的。”
夏景昀:.
除了牛哔无话可说。
仿佛就是在呼应他的话,临西先生又道:“胶东郡王东方白、南阳郡荀飞鸿,由吾等三人共同收徒,为吾等三人共同之关门弟子。”
轰地一声,仿佛清水入滚油,原本还算安静的广场瞬间炸开。
英国公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阴沉。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
而观礼举子们那头更是一扫方才的担忧,纷纷击掌而庆。
有为荀飞鸿这般寒微学生出人头地而感同身受地庆幸的,也有因为对夏景昀的好感连带着为胶东郡王庆贺的,还有纯粹为了有才能之人拿到了应有的待遇,这份公平公正而开心的。
“以上五人,若无异议,稍后吾等之弟子自会联系,后日在涂山,再行拜师之礼,入吾门下,列入门墙!”
英国公看着台上的三人,很想有异议,但想到陛下在他们面前都要和声细语,好言相商,只好生生忍下了这口气,安慰着自己,不管怎么说,也算入了一个人的门墙,说起来也不算差了。
太子殿下这才站起身来,笑着道:“三位先生辛苦,诸位也都辛苦,今日三位先生收徒之事,圆满落幕。春满人间,万物勃发,惟愿国朝之文风师道,亦如这春日,欣欣向荣!”
众人齐声欢呼。
收徒之事既已敲定,国子监这边立马重新布置场地,接着安置菜肴酒水。
趁着这个机会,一些权贵看够了热闹,便悄然离开。
夏景昀原本是想走来着,但东方白成功成了三位老先生的关门弟子,这个面子怎么也要给,所以便留了下来。
他正牵着东方白的手跟白云边、徐大鹏等人一起说着话,吕立峰却走了过来,朝着他拱手一礼,“夏公子。”
徐大鹏等人便识趣地走远,顺带拉走了觉得自己绝对有资格旁听的白云边。
夏景昀连忙回礼,“吕先生客气,不敢当。”
“那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真的是夏公子所作?”
夏景昀摇了摇头,“晚辈曾经偶然看见过一本古籍,上面有些诗词歌赋,便默背下来,拾人牙慧罢了。”
吕立峰博览群书,当然知道没有这样的古籍,只当是夏景昀为了不让他难堪的托辞,这也让他对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心里更佩服了些。
他认真道:“我很佩服你。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将这句诗的愿望,变成现实。”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离开,但刚走出一步,他又回过头,“如果有需要,可以到龙首州找我,写信也可以。”
看着吕立峰从容离去的背影,夏景昀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君子啊!”
不过,一种两头下注的可能又下意识地浮上脑海,他连忙摇头驱散了这个念头。
还是别那么恶意了,这人间,还是希望多点真正的好吧!
在先前刺激激动的收徒测试之后,迎春宴就显得格外轻松惬意了。
众人饮了些酒,吃了些春日特有的野菜、糕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宴会行将结束之际,夏景昀持杯来到三位老先生面前,“三位先生之高风,晚辈佩服,一杯薄酒,聊表敬意。”
见识过了夏景昀的真才实学之后,三人都没有拒绝,笑着举杯饮了一口。
临西先生带着几分调侃的笑容道:“不必谢我,我等只是怕若是不选胶东郡王,你写诗骂我们怎么办?青史之上,留了骂名,那可不就亏大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夏景昀连忙否认,“我对三位先生之品行操守,绝对是佩服之至,就算今日胶东郡王未能取中,我亦只会觉得是他自身之问题。更遑论三位先生因胶东郡王之事,难免对其余之人多有得罪,此中决断,更令晚辈感激不尽。”
晚林先生淡然道:“我等行事,皆自本心,其余权势滔天也好,富甲天下也罢,于我等,皆如浮云。”
夏景昀甚为叹服,不由拱手道:“当日晚辈激愤之下,写了一首诗,对三位先生颇有不敬之处,今日以一诗赔罪,还望三位先生原谅则个!”
临西先生眉头一挑,微微一笑,“哦?你的诗作,那我们可得洗耳恭听了。”
夏景昀笑着道:“我曾在一本古籍之上,看过一个故事,据说人间有一座仙山,不知从何处而来,傲然耸立,山巅更有一塔,仿如世之极巅,时人谓之飞来峰,千寻塔,传言只要在塔上,鸡鸣之时便能见红日初升之汪洋恣意之壮景。在下便以此故事,作诗一首,以表对三位先生之景仰。”
他轻敲掌心,缓缓吟道:“飞来峰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三位老人默默听着,并没有因为这前两句的平淡而有什么表情变幻。
夏景昀笑看着三人,开口道:“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哈哈哈哈!”
临西先生忍不住开怀一笑,一旁的晚林先生也轻笑出声,就连空壁先生那张黝黑的面庞上,也有几分笑意。
先前因为三人之固执,夏景昀激愤之下,一首题西林壁,明言三人不识涂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其中意味,直戳三人肺管子。
如今,三人想通了,将胶东郡王收下,夏景昀便是一句,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直接暖到了心窝子。
关键是,这两首诗几近于异曲同工,道理一脉相承,不过是正反相叙,再搭配当时情景,可谓应景之至。
临西先生笑着道:“夏高阳,说你前据而后恭还真没错啊!”
夏景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夏景昀在这头皆大欢喜,迎春宴结束之后,英国公吕如松回府的马车之中,气氛却有些低沉。
英国公看着默然不语的乖外孙,强打精神安慰道:“好孩子,开心点。你如今也是成功拜入临西先生门下了,临西先生乃涂山三杰之首,这已经很好了,若是在此之前,谁告诉外公和你母妃你能成为临西先生关门弟子,你母妃和外公嘴都要笑咧开了!”
东方泰神色稍缓,但还是一脸不爽,“可他是三个先生的弟子!”
“这点无妨的!大家也不看那个。”英国公连忙安慰,“大家都在一起学习,一个老师三个老师又有何区别呢?难不成你有问题,其余两位先生不教你?他就是得了个虚名,半点用处没有的,大家也不会在意。”
东方泰被说服了,眼前一亮,“真的?”
英国公果断点头,“当然是真的!”
他看着重新开心起来的外孙,心里默默道:希望是真的吧。
只可惜,他的想法和真正的事实差得太远,当迎春宴的结局传出,几乎是瞬间在整个中京城引发了轩然大波。
口口相传,人人相议之下,一时间,中京震动。
两章的量,可以算是加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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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晚林先生示意两个小孩子可以坐回位置了,
东方白回到座位上,看着夏景昀,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仿佛在说:阿舅,我厉害不?快夸夸我!
晚林先生继续道:“如先前所言,诸位并不知吾等所看重之物为何,因此,切勿揣摩,听凭本心作答即可。”
“一刻钟,请!”
钟鸣声起,现场又陷入了一阵紧张的作答中。
吕立峰显然也没料到就这样他的第三问就结束了,本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想法,扭头看了一眼英国公,英国公面色微沉,眉宇之间有些阴翳。
太子则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心里到底是作何想法。
看台之上,举子们也是议论纷纷。
“肃静!”
眼见嘈杂愈盛,一旁的执礼官轻敲鸣钟,提醒着参考众人和观众。
“就算是夏公子教的,夏公子能有这样的想法也很好啊!听说他也是起于寒微,能够不忘本,在如今身份高贵的同时,还能心念天下寒士,这难道不值得几句夸奖吗?”
“不错,从旁人口中说出来,反倒是印证了夏公子的真实。反正在我心里,夏公子今日是彻底折服我了!”
“三位先生这是要明心见性了啊,果然是奔着传授衣钵而去的。”
“胶东郡王答得真不错啊!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是何等气魄!”
他并未多加点评,而是看向场中众人,“诸位,老夫第三问的题目便是如此,当此之时,诸位心中有何愿景,抑或是有何理想,请答之。胶东郡王、临江郡王,二位已经答过了,便无须再答。”
这话一出,场中登时生出一阵纷纷议论。
“要说这不是夏公子提前教给他的,我定是不信的。”
“怎么可能,你当夏公子能掐会算还是怎的,谁知道三位老先生要问这等问题,这从何提前教起?若是所有东西都教了,那不就与启蒙之师一样,那又有何不可呢?”
“是啊,就如先前临西先生所言,能来陪考之人定是亲信之人,夏公子如此作想,耳濡目染之下,还怕胶东郡王不跟着学吗?”
果然!
夏景昀在震惊之余,忍不住摸了摸鼻梁,这种让别人帮自己扬名的事情,关键自己还在现场,听着多少还是有那么几分尴尬。
而当听到这句话,晚林先生捋着胡须的手一抖,瞳孔忍不住一缩,瞥了一眼从始至终未开口的夏景昀,不着痕迹地将揪掉的胡须搓掉,笑着道:“倒是个宏愿。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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