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痛骂昏君,慷慨悲歌
其二是将这件事往党争的方向上引,利用崇宁帝猜忌多疑,善于权术的心理,逃出生天。
崇宁帝闻言,笑容中果然有了些许的迟疑。
他扭头看向夏景昀,“高阳,这是怎么回事?”
夏景昀立刻低头认怂。
不过崇宁帝转瞬沉吟道:“不过此事关乎社稷安危,的确重大,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不加查证,众口铄金,今后也有伤中枢清誉、相府名声,也只有委屈一下惟中你了。”
秦相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便听见崇宁帝开口道:
“即日起,丞相秦惟中并秦家族人,闭门待查,禁军护卫相府周全,刑部、黑冰台共查此案,限期七日,务必查清此案,还朕的丞相以清白!”
秦相只感觉脑袋瓜子如同被重锤击了一下,眼前一黑,差点一个没站稳倒下。
黑冰台首座和刑部尚书都已齐齐起身,高声答应。
崇宁帝又看向夏景昀,“如果查证无果,朕会让德妃亲自去相府请罪。”
夏景昀拱手唯唯,然后看向秦相,“秦相,别担心,万一查不出来呢?”
放你娘的屁,查不查得出来我不知道吗?
秦相看着眼前的皇帝,心头天人交战,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但是他更知道,陛下疑心已起自己再求情的话,只会适得其反,但如果就此认了,岂不是任人宰割?
就在这时,他的耳畔猛地听见了一声暴喝。
“东方靖!”
秦相气血一涌,竟然直直晕了过去。
因为,东方靖乃是崇宁帝的名讳!
众人这一次,是彻彻底底地傻眼了。
就连夏景昀也都懵了。
众人看着那个发声之人,竟赫然是一向以温文尔雅形象示人的相府公子,秦思朝。
一旁的禁军和刑部衙役就要涌上去将其捉拿,秦思朝却猛地拔出头上的玉簪,抵在自己的喉头,厉声道:“都别过来,你们若是过来我就自尽,有些东西你们永远也别想知道!”
崇宁帝轻轻扬了扬手,平静地看着秦思朝,“你想说什么?”
自知一旦清查,按照夏景昀方才说出来的线索,自己就已是必死之理的秦思朝冷笑一声,“成王败寇,我认了,不用你去查,我承认,泗水州的事是我组织的,苏家也是我在背后谋划的。”
吃瓜群众简直都吃撑了,没想到还能亲耳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瞬间议论声又嗡嗡地响了起来。
那低沉又压抑的喧嚣,就如同相府埋葬时的挽歌。
“但是,你不想想我为什么要组织谋划这些吗?为什么我放着相府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要劳心劳力地做这些吗?”
秦思朝的声音陡然一厉!
“自你登基以来,时至今日,年已二十有四,前朝之衰未除,新政之弊丛生。好大喜功,荒废政务,近狎邪僻,残害贤良。忠言直谏之士,弃如敝履,媚上逢迎之辈,委以重任!致朝堂之官,只知结党而虐民;四海之士,惟有隐居而避祸!百姓苦于苛政之恶,黎民嚎于酷吏之鞭,群盗啸聚山林,乱匪蹿行河泽。社稷宗庙,日益倾颓,朝野民怨,已见鼎沸!”
秦思朝的声音变得愤怒而激昂,“而你,东方靖!值此关头,却醉心于你的文治武功之中,敛八方之财,举万众之力,修万宝楼,陈奇珍、列异宝、彰祥瑞,洋洋自得,醉心独夫功业之盛,岂闻百姓穷途之哭?社稷之重,于你无谓,苍生之劫,与你何干!”
“你自称君父,然只为一己之私欲,不顾社稷之安危,致使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四海涂炭,八方动乱,你枉为人君!只知弄权固位,猜疑亲子,泯灭人伦,竟令朝野公审储君,你枉为人父!无君无父,东方靖!你何颜敢称君父!”
随着他激动的怒吼,头上原本束得整齐的头发因为簪子的缺失,如雪崩般滑落下来,披头散发的模样,为他添上了几分癫狂。
“去看看吧!看看这个天下,死于战乱、匪祸、暴政、饥寒的子民,他们的白骨垒起来比你那万宝楼高得多!”
“去听听吧!听听这个天下,那些哀嚎、咒骂、祈求、呢喃的百姓,他们的声音比你高坐龙椅听见的歌功颂德声要响亮得多!”
“去闻闻吧!闻闻那些干涸在地面的血的味道,闻闻那些悬挂在枝头腐败的尸体的味道,闻闻那些荒废的田野村庄里荒凉死寂的味道,这些味道,比你在后宫的美妇脂粉堆里闻见的味道要刺鼻得多!”
“这就是我为何要反你!不止是我要反你,这个天下,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反你!你杀得了我一个,你杀不了千千万万个!”
“夏景昀!”
秦思朝陡然喊到了夏景昀的名字,面色和语气之中,带着几分骄傲,“你破坏了我的谋划,我不怨你!技不如人,我认!但是,襄助这样的昏君,投身这个无可救药的朝廷,为其鹰犬,作其爪牙,你会后悔一生的!”
“东方靖!听好了!”
秦思朝挺直身形,陡然一声大喊,“青史将记得我!后人当缅怀我!而你!没有资格!审判我!”
说完右手微微用力,尖锐的簪子便刺进了胸口。
鲜血汩汩而出,迅速染红了衣襟,在众人惊骇欲绝的错愕眼神中,这位相府公子,中京城第一公子,在一番惊世骇俗,注定留名史册的痛骂过后,带着他的一腔雄心壮志,缓缓倒下。
(本章完)
“甘愿受罚?你受得起吗?”
崇宁帝面色一冷,当即怒斥。
他看着秦相,一脸感慨,缓缓刺出最后一剑,“秦相不愧是对陛下了解最深的人,对陛下的心思把握得真是通透,知道这时候只有往党争上引,才能够给自己赢得时间去清扫线索。”
崇宁帝瞬间微微眯眼。
夏景昀沉声道:“臣请陛下为大夏社稷计,遣使清查,如若查证秦相父子清白,臣甘愿受罚!”
他来了又会如何看待夏景昀先前的话?
而后又会如何看待秦相方才的表现?
由此,他会为这场争论,做出一个怎样的决定?
夏景昀开口道:“回陛下,今日之案,微臣乃是曾经的第一嫌犯,当初承蒙陛下开恩,赦免微臣参加春闱时也曾说过,要查明真相才能还我清白,故而臣不请自来。”
“同时,秦公子之事,微臣指认其为罪魁,便连带着将他在泗水州和云梦苏家做下的事情说了。并非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不愿野心家逍遥法外,以致社稷有倾覆之虞,生民有涂炭之危罢了。”
秦相不愧是屹立朝堂十余年的权相,短短时间,就制定好了两个策略。
其一是丢车保帅,认下杀害秦玉文的罪,但绝不认叛乱和苏家的事;
这样的决定又将如何影响未来的朝局?
而身处在这样的朝局中,他们又该如何应对,才能攫取最大的利益?
不过这样的情绪大多是对于坐在堂外的众人而言,对于堂内真正的大人物,他们要思考的东西就多多了。
陛下为何会来?
秦思朝默默看着崇宁帝,蹙眉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丞相秦惟中也在转动着类似的念头,但他比起其余人,则要少了许多思考时间,于是面对着微笑从容的崇宁帝,他只能勉强开口道:“陛下,臣于中枢,听闻有人指控犬子事涉凤阳公嫡孙遇刺一案,臣立刻赶来,如果此事证据确凿,臣愿主动将其扭送三司,并向陛下请罪管教不严之过。但是.”
他稍稍顿了顿,“臣抵达此间,却听闻德妃娘娘之义弟指控臣及犬子谋划煽动泗水州叛乱,以及挑动苏家内斗谋取苏家诸事,臣不知其出于何种考量,将臣斗倒了又对德妃娘娘及胶东郡王又有何益处,臣只知臣未做过的事情,臣不能认,也不敢认!臣身为丞相,亦当为朝堂规程计,有事自可上书陛下,抑或报予御史,容不得此等肆意攀咬朝中重臣之事,以免坏了朝堂大局!请陛下明鉴!”
刑部大堂上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而在傻眼之后,许多人则是一种大呼过瘾的暗爽。
真是一出好戏啊!今天可算是来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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