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回归(附赠龙爹幼年番外)
墨拉维亚的气质发生了改变,他不再是那个外表看起来温和美貌,还有种单纯气质的青年,惊人的压迫感从他身上生出,午后的夏日阳光本是强烈灼人,此时却像渐渐暗淡了下来。大多数普通人刚感觉到有些异样,精灵的神色已经变了,范天澜手腕一动,腰间枪械入手,闪身向前一手扳在云深肩上将他往回带,另一手抬枪直指墨拉维亚的心脏,这是最近才由云深在兵工作坊监制出来的第二批仿****手枪中仅有的三把能通过验收的成品,范天澜带着它是为了在这两天验证数据,手势却已娴熟如朝夕相对。
范天澜的枪口顶上墨拉维亚的胸膛时,墨拉维亚也抬手抓住了他,无视那个金属造物,他用那双瞳孔已经拉长到近乎椭圆的金瞳看着对面的青年。
“你的身上明明只有人类血脉的味道,但为何……”他停顿了一下,换了一种只有裂隙龙族才能说出的语言。
云深的声音被完全掩盖在风暴中,淡蓝色的防护罩从黑色的风暴中心升起,将真正危险的核心完全包裹在内,即使如此,暴烈如爆炸的余波仍然顷刻间就将精灵在内的周边诸人冲倒在地,附近的操场上传来一阵孩子的惊叫,强风裹挟着烟尘向四周推去,远处的土地上成片近人高的玉米成排向后倒下。
云深的头脸和身体被范天澜紧紧护住,他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风。强烈的仿佛连人的皮肤都能剥掉的风。他抬了抬手,手腕上随即传来刺痛感,他摸索到身前青年的背上,沾了一手的濡湿。
他只来得及说出指令,还没有做出任何要求,防护罩就自行扩大,将那名突现异状的银发男子一同圈了进来。他用手环住了范天澜受伤的背部,自己却除了最开始的刺痛没有再受到任何伤害。这是怎么回事?
墨拉维亚抓着自己的胸口跪倒在地,自他成年之后,每一次再生长,他的兄长就要给他下一层封禁,以抑制他过于庞大而难以控制的力量和随着力量增长的本能需求,所以他才能以这种消耗极少的形态活动。来到中洲之后他也给自己做了三层禁制,但那种粗糙的东西已经在神光森林中破损殆尽,在这个世界解放在裂隙都极少出现真正的形态会有什么后果?他已经没有多少理智去想这种事了。
墨拉维亚正在**着维持着仅剩一线的清醒,范天澜和云深都看不见,当他的血从腕上那个曾经的伤口中涌出,被黑色的元素之风裹挟着变成弥散在这个空间每一处的微粒,被防护罩所笼盖的地面出现银色类似法阵一样的图样时,只有一个人看到了这些变化。
塔克拉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墨拉维亚的形体虚化过一刻,但在最终失控前,地面上的银色纹章爬上他的身体,他又被拉了回来,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这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神茫然了一会才聚焦起来,然后看着手底下光华流转的异形法阵,“这是……萨尔……?”
接着他昏了过去。
在另一个世界,巨大空旷的雄伟宫殿深处的秘境,寒冷得能令任何力量不足的生物瞬间冻毙的沉重而清澈的液体中,处于沉眠的银龙翼尖微微一动,仿佛漫长又短暂的一刻过去之后,他动了。
反射着金属色泽的银发蜿蜒在干燥的地面上,从长袍中露出的白皙手臂上,银色的咒纹如水流动,画面缓慢地移动着,另一只手出现了。它垂在一片青色的袖角下,是一只属于年轻男性,虎口和指腹上都长着薄茧,修长而有力的左手。
画面沿着这只手的手腕向上到手肘,在将要映照出这名青年和抱着他那人身上衣饰甚至面容时,一片水蓝色的波纹忽然升起,这段短暂的影像消失了。
向着云深走去的塔克拉忽然停了下来,他本人无自觉,实际上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刚才开始就特别明亮,那种色泽鲜明得已经快要接近金色了,但只维持了短短一刻,云深身周的防护罩轻微波动起来,一阵刺痛忽然从他眼中生出,塔克拉抬手捂住眼睛,坐于尊位上衣着华美的黑发男子与此同时移开了覆在脸上的半张面具,露出底下俊美得邪异的面孔,同时睁开了他灿金色的双眸。
看到他将手挡在脸上,跪坐于他麾下的黑暗精灵连忙直起身,“公爵大人?”
“无妨。”被中洲诸族称为魔族,他们则自称为高等人族的统治种族中处于最高阶的贵族抬手压下部属的妄动,“只是有点可惜。”
“大人,您是看到了什么吗?”居于右侧的绿眼女妖轻声问。
“看到了一些很有趣,也很有用的东西。”公爵说,他放下手,勾起嘴角,“没想到两百年前的布置,居然到现在还有点作用。”
然后他缓缓起身。
“我要去一趟龙神宫。”
此话一出,除了黑暗精灵和绿眼女妖,他座下的其他臣属都骚动了起来,“大人!这样不妥!”
“龙神宫之主沉睡数十年,我等人族已被他们禁绝往来……”
“此去不仅路途遥远,而且十分危险,阁下不能以尊贵之躯犯险……”
“王座下清河与蓝印两大家族正在争储,若是没有您再次坐镇……”
“大人。”隐匿于黑暗中的另一人走出来跟上公爵,背后长着薄翅的小妖精捧着盘子飞了过来,这名管家拿起披风,为毫不在意诸人劝阻走下尊座的的贵族披上。
“我去一次来回需要十天。”公爵说,“你们可以告诉那帮已经无事可做的蠢货,龙族的黑龙主还活着。”
大厅忽然一片寂静。
只有管家依旧神色不动地为主人系上披风的带子,公爵微微侧过头,用眼尾上挑的眼睛瞥了一眼神色各异的部属,充满恶意地笑了一下,“至于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如果他们愿意,也可以和我一起去问问龙神宫的那位圣王龙。”
“那位……不是还在沉睡中?”有人低声说。
“他可是奇迹之龙。”公爵说,“他的沉睡,只是因为不到醒来的时候。”
没有人再说什么了。当年在龙神宫的命名式上发生的叛乱,不仅是龙族的内部事务而已,其中也有高等人族某些家族的推波助澜,连圣王龙都因此陷入沉睡之后,肃清叛乱的龙族就断绝了和绝大多数高等人族的往来,在极少数还拥有访问资格的人物中,这位在两百多年前的人族内乱中重伤而退出权力中心的公爵是地位最高的。他活到现在,连新任的人族之王也必须礼让。
龙神宫中,守卫于殿门外的蓝□龙感应到了门内传来的力量,与值守在此的侍龙一同站了起来。
“陛下醒了!”她欣喜地说。
细碎如宝石的冰块从光滑的银色鳞片上滑下,落在水中荡起一**的水纹,体态优雅的银龙穿过冰湖,登上白色的长阶。当这头美丽的巨龙踏上最后一道阶梯,银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那里的是一名英俊得令人屏息的男子,和龙的形态不太一样的是,他长着一头几乎垂到腰后的黑色长发,冰珠沿着他的如黑夜之丝的发梢垂落,未尽之时就变成了淡淡的雾气。他伸手抚上领口,扣上了低调华丽的黑色王袍的最后一颗扣子。
他抬眼看向眼前紧闭的威严大门,金色的眼眸和他的声音一样平静。
“封印解除。”
龙神宫醒了。
随着现任主人的复苏,整座宫殿都恢复了生机。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风带着光和色彩回归,阴影一分分地退却,直至退入群山之中,冰雪融化,流水浸润河床,干涸的瀑布再度欢歌起来,湖面上水波**,红色和绿色的芽点从树液开始流动的枝干上接连爆出。这是龙帝的领域,一切都与他息息相关。
不必守卫者去通知,附近的龙都感应到了龙神宫的变化,因而纷纷赶了过来,龙神宫前的广场上不断有龙降落,不过目前能见到陛下的只有议事团的诸位长老龙。看到时隔数十年不见的龙帝居然是以人类形态出现让轰隆谢尔维斯感到有些意外,但他并未感到这头年轻的银龙在力量上有什么削弱,甚至在气息上还有所增强,所以他也变成了人形,以一名红发中年男子的形象向龙帝表达了祝贺。
“您的安康令我等深感欣慰,萨尔夫伦陛下。”
“我不能履行职责的这段时间,辛苦诸位了。”黑发的龙帝说。
“这正是议事团存在的理由。”何况他们差不多只是照着这位陛下沉睡前的指示去做而已,“只是在黑龙主的行踪上,实在是有负您的托付,我们仍未找到有用的信息……”
“不用再找了。”萨尔夫伦说,“我知道他目前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在一连串无言以对的遭遇后,生理和心理都已经很强韧的作者回来了。
日更到完结。
番外
在银龙萨尔夫伦已经懂得化形的时候,他的兄弟还是只蛋。
孵化期超过二十五年的龙蛋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没有出生的希望了,只有墨拉维亚是个例外。他们的父母在空间节点用最后的力量将这枚蛋送回之后,它就一直被长老们小心地放在龙神宫的禁地中,专龙孵育,并且不允许任何龙探视,包括作为唯一兄长的他。
因为墨拉维亚是时隔六千年才出现的第二条“纯粹”的黑龙,他一出生就是超常规的存在,一旦成年,他将延续数千年前黑龙主的传说,成为位于龙族巅峰的霸者。在此之前,长老们不希望损失他们这对种族天赋惊人的兄弟中的任一个。
上一任黑龙主同样有过一头银龙的兄弟,不过对方死得很早,为了获得足够成年的力量和其他原因,那头黑龙将自己的两个兄弟连骨带血全数吞吃殆尽了。没有龙能预测这对兄弟身上会不会发生类似的状况。
银龙萨尔夫伦所拥有的法外之血是龙族历史中从未出现过的特殊血脉,他还很年少,这种血脉能够成长到哪种程度尚未可知,仅凭他现有的表现来看,同龄的龙族没有任何一头能与之相比。他的强大不在于力量,全领域天赋的特殊才能,在冷静聪慧的头脑支持下,他比任何龙或者种族更接近法则的本源。
在墨拉维亚回归之前,他是龙族长老们倾尽全力培养的下一代龙族之主。在那枚拥有特殊标记的龙蛋意外归来之后,萨尔夫伦仍然深受重视,却必须与他的兄弟隔绝。
因此当萨尔夫伦在自己的湖水中发现那头正在扑腾的幼龙时,他只是将这个很有活力的小东西当做偶然到访的小孩子叼了起来。
萨尔夫伦将这头幼龙放到岸上,拨开挂在它身上的水草。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这头幼龙的外表和大多数龙族幼子第一次褪鳞前灰不溜秋的体色不一样,那是和他的鳞色非常接近的淡淡银蓝,就像晴空之下的山巅冰雪,圆而大的眼睛则是明亮的金色,不过很多龙族的瞳色都是深浅不同的金色,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
差点沉没在冰湖中的幼龙健康有力的大板牙间夹着一条比它的身长还长的黑鱼,刚才它就是为了这种以肉质鲜美和力量奇大一样知名的鱼类才在水里挣扎的,萨尔夫伦把它带上岸的时候顺便把这条鱼拍死了。幼龙抬头看着眼前年轻的银龙,也许是颜色相近的鳞片和眼睛让它产生了亲近感,这头从体型看出生还不够三十年的幼龙低下头把鱼吐了出来,用前肢往前推了推。
“这是属于你的。”萨尔夫伦垂首将这头幼龙纳入自己的羽翼下,翼稍蹭到幼龙的身上,底下传来光滑有弹性的触感,虽然幼龙的背后已经长出了小小的肉翅,却连鳞片都还是软的,“你还很小,应该留在长辈的身边……你的父母呢?”
“叽?”埋头吃鱼的幼龙似乎不太明白他的问题。
“……”这是什么叫声。萨尔夫伦记得一般来说幼龙出生十五年之后就能学习龙语了,不过偶尔也会有些例外的。
把整条鱼吃到只剩骨架的幼龙还不餍足,虽然这种好胃口连萨尔夫伦都感到意外,不过他还是又到湖中给它抓了两条,终于满足的幼龙靠在他的身边,用刚长出两个鼓包的脑袋在银龙的身上磨磨蹭蹭地撒娇。作为一头已经拥有独属疆域的龙,萨尔夫伦应该尽快将不请自来的客人送走,但他还是任凭这头幼龙在自己的山谷内玩耍,直到精力有些过于旺盛的它终于睡着,萨尔夫伦才飞到山巅,发出无声的长鸣。只有龙才能听到的声波会扩散到非常遥远的地方,以召唤幼龙的关系者。
只是萨尔夫伦没想到的是,来龙是龙神宫的使者,看着他们有些慌乱地将睡成一个圆球的幼龙带走,留在原地的萨尔夫伦没有向他们追问任何事情。
这是萨尔夫伦和墨拉维亚的第一次见面,当时墨拉维亚出生才三年,远比它的外表年幼。因此萨尔夫伦以为他们的第二次相见会是在很久以后,也许是墨拉维亚的成年式上,也许会相隔得更远,然而一个多月之后,银龙又在领地的某棵巨木上发现了一头婴龙的身影,这次它是在跟蓝羽翁争夺鸟蛋。
数天,十数天,一个月,两三个月,无论龙神宫的守卫龙如何防范,年幼而好奇心旺盛的墨拉维亚总能找到空隙偷偷溜出来,即使萨尔夫伦没有对它说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大部分的时候幼龙都会选择到萨尔夫伦的领地去。而在第一次之后,萨尔夫伦没有再向任何龙通知过墨拉维亚的存在。
这是一头连龙语都还不会说,脑子里一半装的是食物,另一半就是玩耍和撒娇,还非常弱小的幼龙。百年或者数百年之后,它会变成他,也可能会如长老龙所担心的站在他的对立面上,但是现在,它是他唯一的弟弟。
虽然比起同龄龙,墨拉维亚的食量实在是大得有点出奇,每次萨尔夫伦都要为它额外准备食物,甚至曾经有段时间他以为龙神宫的侍龙懈怠了职责。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种食量显然是黑龙主这种血脉的特征之一。那时候他还在学习中,并不了解前任黑龙主噬亲的秘闻。而在惊人的食欲支持下,墨拉维亚以飞快的速度成长着,每次见面萨尔夫伦都能看见它的变化,墨拉维亚日复一日地长大,到五十岁的时候,它看起来已经和一百岁的小龙差不多大小了,只是虽然小小的尖角已经长了出来,它的鳞片仍然是冰一样的蓝色,作为未来的黑龙主应有的黑金色完全看不见踪迹。
终于学会说话的墨拉维亚终于对此产生了困惑。
“我明明是一条和哥哥一样的银龙,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黑龙?”
墨拉维亚八十九岁的时候这么问萨尔夫伦。
“因为你还没有褪鳞,”萨尔夫伦说,“褪鳞之后就不是这个颜色了。”
墨拉维亚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那有办法不褪鳞吗?”
“黑色是独一无二的,你不喜欢吗?”萨尔夫伦笑道,湖水还是一样地清澈,岸边的沙地还是一样地柔软,他在不久之前刚刚举行过自己的成年式,当年不过那么一丁点的婴龙却长到了有他三分之二大小的程度,到百余年后它成年时,不知会变成多么强悍威武的存在?
“我喜欢这样。”墨拉维亚说,像它小时候一样把脑袋蹭过去,灵活的长尾同时在湖面轻巧地摆动着,“我和萨尔明明是兄弟,为什么要长得不一样?”
哗啦一声水响,一条黑色的大鱼冒出水面,甩动着尾鳍追向墨拉维亚的尾尖,锋利的锯齿刚咬上比岩石还坚硬的鳞甲,墨拉维亚就提起尾巴,转过脑袋一口把它吞了下去。
这孩子真是健康,萨尔夫伦想。
“这有什么关系,”他轻轻碰了碰墨拉维亚靠过来的大头,“无论你变成什么颜色,我们是兄弟这一点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墨拉维亚又想了一会,“好吧。”
萨尔夫伦任由墨拉维亚靠在他身上,其实未来会变成怎样不是他们能够选择的问题,不过这种事没有必要让这头还不太懂得什么是烦恼的小龙知道。
对领地意识很强的龙来说,即使是兄弟,这么亲近的关系是不太常见的,不过也许是由于特殊的血脉,萨尔夫伦对此一向不太看重,虽然能力强大,他在龙族中却是非常难得的温和派。他一向纵容自己的弟弟,因此墨拉维亚也很少在他面前表现自己和平素表现不太一样的地方。
“傻大个。”
一头蓝龙幼龙小声说。
“小声点。”另一头小岩龙低声劝告自己的朋友,“那头铜龙的耳朵很灵的。”
“我又没有说错什么。”蓝龙幼龙说,不过在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稳重如山的铜龙之后,它还是把身体缩了缩,“凭什么因为它是孤儿就能住在龙神宫里……它能长那么大个,一定是因为偷偷喝了不少原液。”它悄声说。
原液是一种对幼龙的生长非常有好处的液体,只有龙神宫中才会供给,几乎所有幼龙每隔半年都会前往龙神宫领取一次。对曾经用过和正在用原液的龙来说,这种蕴含着丰富能量的食物都是令人难忘的美味,它的作用也同样显著。墨拉维亚现在还没有显露黑龙主独有的外表特征,虽然它一看便知不是低等的侍龙,但龙神宫中也同样养育着其他龙族孤儿,同样在排队那几头幼龙孤儿中墨拉维亚的体型比他的体色更醒目。
“离我远点,你挡了我的光。”一头森龙孤儿抬起头不耐烦地对墨拉维亚说。
墨拉维亚往旁边挪了挪,不过它的容让并没有得到对等的对待,过了一会,那头森龙又一尾巴抽在墨拉维亚身上。
“什么事?”墨拉维亚问,这点力道对它来说跟轻轻碰一下一样。
“明明那么大只还学小龙说话,你恶不恶心?”今年已经一百二十三岁的森龙哼道,因为属种的关系,它看起来比墨拉维亚还要小,“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去偷喝了原液?”
“没有啊。”墨拉维亚无辜道,哥哥都说吃得多才长得快,没有龙比它更能吃了,它的个子大不是当然的吗。
“你说谎,”另一头土龙在旁边悄悄说,“我看到你已经会飞了,还经常偷偷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其他幼龙立即看向墨拉维亚身后覆盖着软鳞的膜翅,会飞就意味着离成年又近了一步,并且能跟随教导龙外出捕猎了,这是这群资质不甚出众的幼龙非常向往的事,但除了那头偶然见过墨拉维亚偷溜的土龙,谁都没有想到居然是体态比同龄龙还要沉重的墨拉维亚占了先机。
“……我才不相信。”森龙说。
“我也不相信……”
“墨拉维亚这种大胖子怎么可能飞得起来,它明明有水犀的血脉……”
负责看管这些幼龙的铜龙长老看了过来,“你们在吵什么!”
低声嚷嚷的幼龙们立即安静了下来,然后不约而同地离墨拉维亚又远了点,从头到尾只说过两句话的银蓝色幼龙被排斥在一边,盘在光可鉴龙的地面上的身影看起来似乎有点孤单。
不久之后原液的分发结束,住在龙神宫中的各色幼龙纷纷回到自己的山洞里消化原液的力量。小森龙刚刚走到自己的山洞前,一片小小的阴影越过它的头顶,落在它面前的道路上,那身漂亮的银蓝色鳞片不用说都知道是谁。
“墨拉维亚……”森龙吃了一惊,“你居然真的会飞!”
“我四十岁的时候就会飞了。”墨拉维亚说,它抖抖自己的翅膀,不待森龙反应,它又侧头问道,“你好像很讨厌我?”
森龙嫉妒地看着它,咬牙说:“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它看着似乎没有多大反应的墨拉维亚,“你自己跑到这里来难道是想跟我打架?五十年的差距,你以为你打得过我?”
“我不是来打架的。”墨拉维亚说。森龙却已经在念咒了,但它来不及念完,墨拉维亚就直冲过去撞断了它的施咒,体魄居于弱势的森龙被掀翻在地上滚了几圈,狼狈爬起之后却不见了墨拉维亚的身影。
“居然敢跑了!”森龙怒道,然后有什么拍了拍它的后背,森龙回过头,正对上一双颜色纯粹的金眸,平时看起来有点呆的小龙张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探头过去,上下颚一合。
咔嚓。
“萨尔~”
刚刚回到自己领地的银龙看着在湖畔的沙地上打滚的小龙,他收翅落在它的身边,“怎么了?”
“吃多了,有点撑~萨尔帮我揉揉~”也许是非常难得有这样可以示弱的时候,墨拉维亚今天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幼稚。
无底洞居然也有吃撑的时候——不过萨尔夫伦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走了过去,“是不是原液喝多了?那种东西虽然好,但还是尽量不要去依赖它,基础才是最重要的……不过这样不太方便,先化形吧。”
墨拉维亚的化形和它现在的形态相似,是个拥有漂亮银发和纯真眼眸的十二三岁少年,萨尔夫伦却已经是位身材挺拔的青年,和龙形不同,人类形态的他长着一头漆黑的长发,长度几乎垂到腰后,五官英俊得令人发指,即使月华族那些以容貌俊美知名的族人与他相比也黯然失色。
墨拉维亚扑了过去,萨尔夫伦稳稳接住这个比看起来重得多的弟弟,然后就地坐下,把墨拉维亚像只陆龟一样翻过来露出肚皮,给他揉肚子消食。
“萨尔为什么是黑色的头发?”墨拉维亚仰头看着自己兄长完美的面容,问道。
“这是天生的。”萨尔夫伦说。
“看起来好像那些高等人族?”墨拉维亚说,同样是黑发金瞳。
“……”所以萨尔夫伦不怎么喜欢化形。
突然出现在墨拉维亚身周的黑色螺旋在下一瞬间爆发了。
“……!”
龙在出生之前是有记忆的,那些记忆未必能进入出生之后的意识,然而它们的身体会记得。之所以是“它们”而不是“他们”,是因为龙的成年资格是被授予而非自然达到的,未成年的龙传承还未觉醒,连真名都没有的幼体没有与成年龙相提并论的资格。
然后所有在场者都听到了某种声音。内核深处的震荡在他说出那个名字之后瞬间增强,墨拉维亚瞪大了眼睛,他知道那个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声音,裂隙另一端的圣王龙以自己的血为媒介下在他身上的十三道禁制正以惊人的速度接连解封,空气中被聚拢过来的力量元素浓度提高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精灵直直地看着他们在的那一小片领域,脸色发青,连毫无天赋的云深都感觉到了空气中冰冷的金属气息,范天澜指向墨拉维亚的手仍然很稳,枪口却像蜡一样软融了下去。
铁水滴到地上。墨拉维亚低头按向自己的胸口,凶猛的力量连同更为凶猛的饥饿感汹涌而出,金色的光芒自他体内泛起,范天澜一把甩掉手枪,搂着云深连退数步,在冲击来到之前一刻将他拉倒,自己翻身覆了上去。
“你……怎么长得有点眼熟?”
金色的眼眸对上了黑曜石般的双瞳。
滴答。
他叫出了一个名字,那是在一切还未发生,他的生命还没有什么负担的时候,那位对他来说最亲密而重要的存在照顾那只在纯黑底色上闪耀着星辰之光的龙蛋时呼唤的名字,也是他带着自己的孩子在中洲茫然流浪时的心灵支柱,“‘阿宝’?”
范天澜听不懂那个以圣王龙的身份来说大失水准的名字,但他的身体却本能地震动了一下。
原液的滴落停止了,水纹仍旧持续向湖面的远处传递,在只有浅浅一臂深的水面下凝结着坚硬的冰层,在那层坚硬得能经受一头龙的践踏,透明得见不到任何气泡的冰壳上,一道细细的白色裂缝如植物生长的根系,在波动的水面下向四周蔓延而去,微不可闻的碎裂声逐渐清晰,质感如水晶的碎冰缓缓浮出水面,深水之下,隐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
一个难以形容的声音在云深的脑中响起,就像什么特别坚硬的容器突然破裂了。
无色的原液沿着蓝色水晶的晶簇缓缓向下,在菱形的尖晶尾端凝成晶莹剔透的折射体,然后带着银色光彩的圆坠下,落入光滑如镜的水面,激起小小的环状水花,浅浅的波纹向四周扩散。在这个静谧宽广的空间里,这是时间唯一的流动。
范天澜原本要拉回云深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眼眸微微睁大,一轮细细的金环自黑瞳深暗的底色之中浮出,烈灼如日蚀之珥,骤然提升的视力让他知道自己的变化,然而他在这名银发男子身上没有感觉到敌意,对方冒犯云深的行为确实让他极为不快,却还不足以将他的情绪提升到临战的热度——就像被那双眼中日蚀般的景象所迷惑,墨拉维亚的金眸短暂失去了焦点,虽然作为拥有裂隙主宰级力量的黑龙主,他出生起就免疫了几乎所有的摄魂术。
“放开他。”他冷冷地说。
墨拉维亚的手还圈在云深身上,看着一身冷意来到自己面前的俊美青年,他有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你的眼睛……”
无论为了掩饰而在本质外设下多少隔绝的屏障,眼睛仍然是直达灵魂的途径。细小得难以察觉的共鸣从最深处的核心开始,如水面上的波纹,一圈圈向外扩张,在这波幅度微小的震荡前,第一层禁制如阳光下的积雪,轻易就消解了。
喀拉。
云深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突然袭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压向了一个坚硬的胸膛。墨拉维亚的外表给人一种纤细感,却能将在过去的世界已经算身材修长的云深轻松拢入怀中,云深那点本能的推拒对他来说就像不存在一样,虽然他没有做出什么抱着人转一圈这样夸张的事……也许是还来不及。
墨拉维亚把被他的手劲勒得肋骨发痛的云深放了下来,同时转过头看向来路。
范天澜已经来到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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