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危险的宁夏
这是典型的自己一脸毛,非说别人是猴儿。你刘瑾贪贿成性,却正义凛然的去管西北军屯的事?
上梁不正下梁歪。周东度、安惟学这俩货也是贪财好色之徒。
他们仗着钦差身份,在西北各地敲诈勒索边军将领。不给我们交钱?那好!直接一个瞒报军屯肥私的罪名给你扣上。等着吃牢饭、掉脑袋吧!
常风不是算命先生。他不可能预料世间所有事情的走向。他不会想到,周、安二人在西北胡作非为,会成为刘瑾覆灭的导火索。
宁夏,安化王府。
四十岁的安化王朱寘鐇面无表情的坐在王座上,听着边军武将们诉苦。
指挥使周昂道:“短短一个多月,周东度以瞒报军屯肥私的名义,抓了宁夏二十三名正五品以上武将,杀了六个。”
“那些袍泽都是因不愿给这鸟文官行贿,才遭受牢狱之灾甚至掉脑袋的!”
指挥佥事何锦道:“那些老弟兄都是跟随王越老帅平定过贺兰山的,功勋卓著!什么时候受过这鸟罪!”
安化王一言不发。
何锦又道:“还有更出格的!安惟学那厮就是个畜生!我们卫里一个千户,因没给他行贿被抓。”
“安惟学竟骗奸了那千户四十一岁的妻子!说是跟他睡了他便放人!”
“整个宁夏,被安惟学骗奸、强辱的将士之妻不下三十人!”
安化王微微一笑:“伱们来找孤说这些有何用?自太宗爷时便定下了规矩,藩王不准过问藩地军事。”
安化王此人很有心计。他虽有野心,不甘于在鸟不拉屎的西北当个郡王。但他不会轻易向人表露自己的野心。
安化王补了一句:“你们的顶头上司是姜汉姜总兵,李增李镇监。你们诉苦该找他们去诉。”
周昂道:“殿下。姜总兵、李镇监我们已经找过了!他们是刘公公的人,怎么会帮我们?”
“仇钺仇将军、杨英杨副总兵我们也找过了。他们不敢替我们出头。还不是怕周东度、安惟学身后站着的刘公公?”
“刘瑾如今权倾朝野。说让谁死谁就得死,说让谁生谁便能生。”
“您是整个宁夏身份最尊贵的人。我们只能找您替我们主持公道。”
安化王道:“据孤所知,刘瑾也有整不跨的对手。譬如张永张公公。王越老帅抬棺西征时,你们不少人都在张公公麾下效力过。你们可以写信求他啊。”
何锦道:“信我们已经写了。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还请殿下大发慈悲,帮帮宁夏边军的将士们!”
安化王从这些武将的愤怒与无助中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效仿太宗爷起兵靖难,藩王变皇帝的机会!
孤祖上乃是太祖爷第十六子。既然太祖的四子可以在北平起兵,一路南下杀进应天登基称帝。孤也可以在西北起兵,打进顺天坐龙椅。
想到此,安化王道:“你们先回去吧。孤一定会帮你们。但如何帮,孤还要从长计议!”
一众武将“噗通噗通”齐齐给安化王跪倒。
周昂道:“宁夏边军将士,就全指望殿下给主持公道了!”
一众武将退下后,安化王面前只剩下他的心腹护军指挥,丁广。
安化王问:“丁广,你怎么看?”
丁广答:“军心可用。不过时机还未成熟。宁夏边军名义上的统帅有两人。一个是总兵姜汉,一个是镇守太监李增。”
“但姜汉是个草包,李增那个阉人就更不用提了。”
“实际上宁夏兵权掌握在副总兵杨英、游击将军仇钺两个人手上。”
“这两个人很能打仗,都是悍将。但他们一向与咱安化王府没有往来。”
“杨英和仇钺是殿下成就大事最大的阻碍。”
安化王微微点头:“咱们先静观其变,等待机会。周东度、安惟学这两个阉党还会继续在宁夏倒行逆施。”
“用不了多久,边军将士人人都会跟朝廷离心离德!”
“前几日孤让黄相师看相。黄相师给孤的面相批了五个字‘西北有真龙’。呵,是不是腾云驾雾的真龙,要看时机到不到。”
一场危险的叛乱,正在西北酝酿。
京城。
这日常风宴请张永。
张永怒气冲冲的抱怨:“刘瑾这厮真是个乌龟王八蛋!去年他企图让他大哥刘景祥统领六个团营,分我一半儿兵权。”
“刘景祥就是个庄稼汉。要说种田扒粪他是内行。哪里会带兵?”
“皇上圣明,驳了刘瑾的建议。并说十二团营还是归张永管。”
“刘瑾染指十二团营不成,便指使户部的刘玑,时不时的扣发或迟发十二团营的军饷。这是在给我穿小鞋呢!”
正德帝何等聪明?他深知,只要京师兵权不在刘瑾手中,任刘瑾怎么闹,都逃不出他的掌心。他怎么可能让刘瑾的大哥去带兵?
常风给张永倒了杯酒:“张公公息怒。刘瑾是乌龟王八蛋,是朝中有良知之人的共识。您就不用再重复了。提他扰了咱们喝酒的雅兴。”
张永又道:“杨一清也被刘瑾逼得丢了官。他想回云南老家,刘瑾却拦着不让他走。”
杨一清在短短两年内已经二进宫了。
第一次因得罪刘瑾,被关入诏狱。是李东阳、王鏊等人凑银子给刘瑾行贿,才将他放出来的。
第二次是因塞防方略与刘瑾起了争执。刘瑾又诬陷其在边关领兵期间冒领边费,再次抓进了诏狱。
李东阳为了营救杨一清,不惜以首辅之尊跑到刘瑾面前磕头。刘瑾这才将杨一清放了。但条件是杨一清必须致仕。
杨一清想回云南老家养老。刘瑾表示:门儿也没有啊!你还有六百石罚米没交呢!交齐了罚米才能走!
不让杨一清回老家,是一个日后让刘瑾后悔的直呲牙的决定。
常风道:“杨部堂不得归乡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哪天皇上想通了,重新启用他呢?”
张永道:“我说常爷,你能不能想个急招,做了刘瑾?”
常风苦笑一声:“要是有急招,我早就用了。何至于看刘瑾在朝堂上蹦跶了三四年?”
“没办法啊,刘瑾倒不倒要看皇上。皇上不想舍弃他,他在朝廷中的地位依旧会坚如磐石。”
“不过,他如此胡作非为,我想离皇上舍弃他的那天不远了!”
常风给张永添上了一杯酒,又道:“张公公只管替皇上管好御马监,管好十二团营。只要京师兵权在你手上,刘瑾就翻不了天,难逃被诛的命运。”
张永道:“你放心,我久掌十二团营十几年。那是咱自家地盘。刘瑾休想染指。哦对了,他派人去西北查屯田,把宁夏边军弄得鸡飞狗跳。”
“我担心,他手下那两条狗会在宁夏激出兵变!”
常风摆摆手:“兵变倒是不至于。当初咱哥俩追随王越老帅抬棺西征。时任指挥佥事的仇钺在盐池城帮我守过军粮。仇钺这人我是清楚的,能打仗,边军将士对他很是拥戴。”
“如今宁夏边军的实权在仇钺和杨英手中。只要他们二人在宁夏,宁夏就不会发生兵变!”
不光常风了解仇钺、杨英在宁夏打出来的赫赫威名。正德帝亦知晓!
翌日早朝。
内阁阁员,兵部尚书刘宇第一个出班奏事。
刘宇道:“接西北军情急报,鞑靼小王子部近几个月在贺兰山北麓蠢蠢欲动,集结兵马上万人。对贺兰山有觊觎之心!”
正德帝是个好战的皇帝。他一听这话,立马一拍龙椅:“难道弘治十年,威宁伯王越还没把小王子打服嘛?”
“用百姓的话说,这小王子真是个贱皮子,动不动就皮痒讨打!”
“传旨宁夏!命游击将军仇钺、副总兵杨英率宁夏镇兵主力三万人,出贺兰山,驱逐鞑军!”
正德帝的圣旨一下,一旁侍立的张永心里“咯噔”一下:昨日常爷还说呢。只要仇钺、杨英还在宁夏,宁夏就不会发生兵变。这下好,皇上让他们二人一同出征!
想到此,张永提醒正德帝:“皇上,是否让他们一人出征,一人留守?”
刘瑾事事与张永唱反调,他立马开口:“难道张公公是怕宁夏后防不稳?宁夏有总兵姜汉、镇守太监李增留守呢。你多虑了吧?”
草包总兵姜汉没少派人进京给刘瑾送银子。李增是刘瑾的徒孙。刘瑾自然要替他们说话。
张永道:“刘公公,你不懂军事,就不要多言了吧?”
刘瑾怒道:“我不懂军事?难道你懂?”
“噗”,刘瑾的话把正德帝逗乐了。要是张永不懂军事,恐怕满朝就没有一个懂军事的人了。
不过正德帝没有更改旨意,他道:“宁夏镇兵五万,只派出三万人出击,留守两万余人,应该出不了岔子。杨廷和,按照朕刚才的意思拟旨吧!”
正德帝有着出色的军事天赋。他准确的判断出,鞑军在贺兰山北麓蠢蠢欲动只是骚扰而已。并无全面入侵贺兰山的打算。派仇钺、杨英带三万人出击,足以赶走鞑军。
实际上就是这样。弘治十年王越在贺兰山把鞑军打疼了。鞑军也就敢骚扰骚扰。
但是正德帝误判了一点:那就是宁夏地面如今不太平!前方出不了岔子,后方却有失火的可能!
散朝之后,东厂。
张永将正德帝的旨意告知了常风。
常风听后眉头紧蹙:“不妙,不妙啊!皇上把仇钺、杨英全都派出去北击鞑靼了。宁夏可能要出事。”
张永附和:“留守宁夏的边军可能有哗变的可能。姜汉、李增两个蠢货根本镇不住边军将士。”
常风道:“咱们能做的,也只有让宁夏的耳目打起精神,看紧了边军。但愿天佑大明,宁夏安定,别发生兵变吧!”
这二人担心的还只是边军哗变而已。他们根本没想到,边军会跟安化王搅合到一起。
让仇钺、杨英出兵的圣旨,八百里急递到了宁夏。
安化王听闻这道圣旨,仿佛看到了天赐良机!
(本章完)
常风怒道:“将士们为边塞安宁抛头颅洒热血。他却强辱人家的妻子?看着吧,这二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你让咱们在西北的耳目盯紧了这两人!”
“逼急了他们,扮成沙匪把他们做了也未可知。”
尤敬武道:“义父,我还没讲完呢!西北的耳目还传回消息,安惟学这厮除了敲诈将领,还干了一件更恶心的事。”
“此人脑子有病,不喜欢又沟沟又丢丢的小丫头,只喜欢四十岁往上的他人之妻。在西北屡屡强辱将士之妻。”
瞒报军屯所产出的粮食,自然被卫所将士私分。
刘瑾一拍脑瓜:这还得了?边军乃是守卫塞防的利剑。现在利剑生了锈,不管哪儿成?
于是刘瑾立即派党羽周东度、安惟学去西北巡视,清理军屯,以正军纪。
尤敬武给常风讲述着周、安二人在西北的倒行逆施。
常风喝了口茶:“他们是在作死!边军那群人是刀头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狠角色。”
边关这么苦,不给将士们点好处,将士们凭啥为朝廷拼死亡命?
刘瑾的态度却是:我要青史留名,万古流芳。所以我偏要管军屯的弊病。别人管不了的事,我管了,不正说明我能力强嘛!
刘瑾手握重权,却蠢得令人发指。
边军军屯,一向是朝廷碰不得的禁区。
今年夏天,刘瑾在司礼监批阅通政司送上来的奏折。
一封来自西北的奏折引起了他的兴趣。奏折大意内容是西北边军屯田混乱,瞒报之风横行。有的边军卫所坐拥新垦田地数万亩,却向朝廷奏报区区几千亩。
自古无钱不聚兵。西北是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方。不给边军将士留些好处,谁愿意替大明王朝卖命,在西北吃沙喝风?
历代明君也好,名臣也罢,都知道西北军屯的弊病。但没有一个人去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比如王越、王恕、马文升,先后在西北以文官之身带兵。他们都是有大贤名的疆臣,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对军屯的弊病视而不见。
尤敬武所说周东度,时任大理寺少卿。安惟学时任右副都御史。二人都是铁杆阉党。靠着拍刘瑾马屁升到如今的官位。
他们去西北巡视,起于刘瑾的一个念头。
刘瑾这人,今年突然有了追求,想要办几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作为素材,让翰林官们为他歌功颂德,树碑立传,青史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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