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曾被夹击过
三人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古怪。
陈安转头看向送热水出来的汉子,随口说道:“这铜钱我啷个没见过嘛!”
现在大多数人家手里,能找出的,大都是清朝的各种铜钱。
汉子不以为意地说道:“值啥子钱哦,哪个要嘛,又不是银元之类的东西,我们小的时候,都时不时听人说在山里边捡到过,甚至还有老辈人在山里边捡到过金元宝……”
听到这话,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甄应全笑问道:“捡到过金元宝,那不是发财了?”
汉子笑着摇头:“是发财了撒,那家人一家子都搬出去了,只是最后没得善终,当家嘞拿着那些金银到外边各种吃喝玩乐,还染了烟土,没几年欠了一屁股债,被人上门讨债了,一家子都灭了!这样的例子,不是一个两个。”
宏山试探着问道:“这山里边啷个还能捡到元宝啊!”
“我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小的时候听老人摆龙门阵,说是张献忠那会儿到处搜刮,搜了好多的金银珠宝,后来不是被明朝的军队叫杨展的领人打了嘛,他就想着往湖北那边跑,结果嘞,在江上被人打了回来。
按照老人的说法,那个时候,张献忠还不想丢掉锦官城,但是没得办法,不得不丢了撒,他就想着往北边跑,过米仓山,他老家不是陕西的嘛,哪里会想到,在西充凤凰山那边,又遭到清军伏击,就被人打死在那山里边咯。
队伍一哈子就散了,带着的金银,有不少是被他手底下那些兵卒捡了带着逃跑,还有更多是被清军那些兵卒捡了。
那事情就发生在我老家西充那边的山里,老辈人逃难的时候见到过不少拿了金银往北边米仓山里逃的人,进了山好躲避清兵追杀撒。所以山里边有人捡到金银,不奇怪!”
汉子憨厚地笑笑:“说了不怕你们笑话,我在二十岁以前,也整天想着自己会不会也在山里也捡到些金银珠宝,那就发达了,结果嘞,在山里活了半辈子了,金子是啥子样都不晓得!”
陈安也笑了笑:“正常正常,换我我也想,金银珠宝嘛,哪个不爱!”
这汉子一番话,倒是让陈安有些释然了。
这正好解释了他两次在米仓山里捡到金银的事情,说不定都是带着金银逃亡的兵卒给留下的。
老辈人的传言,或许现在听来会觉得荒诞,但不得不说,很多事情都是有事实依据的,只是传下来的话经历的时间长了,变了味。
他不了解张献忠的过往,但却想象得到,这不得人心的短暂王朝覆灭,被明末的明军和清初的清军夹击,打散后四处奔逃的情形。
石河子北边,靠近米仓道,那是条穿越米仓山的古道,有携带金银往那边的山里逃跑,正常。
而鼓城山,就连诸葛亮都在此排兵布阵过,那也是要道所在,有兵卒往这里来,那也合理。
有受伤后死在山里,有在山里迷路、遭遇野兽把命留在山里,落下金银,再被人捡到,也说得通了。
往山里避灾避难的人不少,就此在山里扎根的也不少,就陈安自己家,还是爷爷辈的时候从外边搬来的,都是为了讨生活,求的不过是个吃饱穿暖而已。
最让他在意的是,自己第一次得到的金质、铜质的西王赏功币,还有这次找到的银质西王赏功币,感觉不是普通的钱币。
单从赏功的字面意思上猜测,他估摸着是用来赏给有功劳的人的,类似徽章之类的东西,并且有三六九等之分,金币,功劳大,银币、铜币次之,不知道有没有铁币。
当然,这只是陈安自己的猜测。
想到自己手头的铜鼓、铜牛,以及在锦城茶馆的听闻和苏同远的那些说辞,想到那些消失的石匠,他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以前在这边山里,有没有听老辈人说过,有人在山里搞啥子大动作,比如修建啥子东西?”
那汉子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听说过……躲到这边山里来,也是经常有灾祸,就后边的东西两座鼓城山,你看看上面,寺庙啥子之类的东西,早就被毁得一干二净了,也没少打仗,只留下不少打仗的时候修建的防御工事……我们这些人,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去年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来山里边拍照,说这里是啥子仙境,别人眼里的仙境,我们眼中的苦难啊。”
东西鼓城山,三人都上去过,也都转着看过,知道上面那些残破的各种设施。
对这汉子的一番感叹,更是深有体会。
对此,也只是各自叹出一口浊气。
甄应全腿脚有伤,在一旁休息,车子在陈安和宏山的轮番上阵后,终于发动起来。
和这汉子打了招呼,陈安将几条猎狗抱上车厢,拉好篷布后,上了车子,开着返回石河子村。
一路上,冰雪融化,让那些土路变得湿滑,而且,红土粘车轮,往往小心翼翼走上一段,就得下车处理一番。
山道难行,也最是耽搁时间,比来得时候要难得多。
好不容易上了古城山乡的公路,车子才真正跑了起来。
回到桃源小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陈安没有急着往家里赶,而是先送甄应全去了一趟镇上的卫生所,检查一下他的腿伤。
路上的时候碰到杜春明,见杜春明朝着自己招手,陈安将车子停了下来,跳下车,就见杜春明上下扫视着他,笑问道:“你这是刚从山上回来蛮?”
“趁着下雪好撵山,往旺苍那边山里去转了几天!”
“打到的东西多不多!”
“还行……”
杜春明就在这时候凑了过来,小声说道:“你那里有没得豹骨之类的东西,我想弄点泡酒,我给你买!”
“说得啥子话哦,只是点豹骨而已,这些年伱可没少帮我,我都是一直记在心里边的,啷个可能收你的钱嘛,这不是打我的脸蛮!”
陈安拉着杜春明往车厢后边走:“现在车里边就有,新鲜嘞……”
他解开篷布,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见杜春明也跟着上来,他赶忙将几条已经呜呜开始凶叫的猎狗叫住。
车厢里浓重的血腥味让杜春明不太适应地揉了揉鼻子,看着那些打来的山牲,冲着陈安竖起了大拇指:“还得是你们三,每次总能搞到些大货!”
“也不容易啊,你看看我甄叔,一双腿脚都伤了,差点把命折在里边,别看着我们收获多,但其实是真的是在拼命,别的不说,单是这种天气,又有几个在山里边遭得住嘞?”
“也是……所以说,活该你们赚钱,这种钱,别人羡慕不来。”
陈安拿了刀子,直接就将那只已经剥皮的豹子,取下两只后腿,用袋子装着,偏头看着杜春明:“这豹子肉也是好东西,可以拿回去尝尝,剔出来的腿骨用来泡酒……”
看着陈安一下子就塞了两只后腿,还准备往里边撒,杜春明赶忙捏住口袋,不让再往里面装:“你这是干啥子,一只后腿就足够了,你们好不容易打来的,这两条腿骨没得了,整副豹骨能卖的钱都要少一半。”
他在桃源镇上也干了不少时间了,又怎会不知道豹子的珍贵,而入药的豹骨,最好的就是腿骨,陈安这是一下子把最好的东西给他了。
陈安是真心感谢他,陈子谦先后被抓起来两次,冯丽荣也被抓过一次,杜春明、韩学恒和孙世涛三人,都出了大力维护。
在这人人自保的年头,多少人的心里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能帮此大忙,陈安感激不尽。
再说了,记忆中,杜春明还会在这里干上几年,才往上调,陈安以后还有不少事情要麻烦他。
见杜春明死活不让装其它豹骨豹肉,他干脆又提出一只豪猪,让杜春明带回去尝尝,这是山上难得的好肉。
两人先后下了车,杜春明说道:“你之前买下的那四个宅子,准备啥子时候打理?让它就这么长草,又是被火烧过嘞,在街边显得有些难看!”
临街的东西,那也是镇上的颜面所在,陈安知道杜春明说的什么意思,笑道:“我回去合计一哈,等我想好了啷个用,尽早把该拆的拆了,该建的建起来。”
杜春明微微点了点头,又说道:“还有个事情,山里边,还有河里边的几个水库建得差不多了,也装了发电机,准备各村各寨拉电线,你现在也是个司机,自己又有车,有没得兴趣帮忙到处运哈那些电杆之类的东西,如果是能找到几个人,帮忙搬运电杆上山,挖一哈栽电杆的坑,那是最好。”
“这是好事撒,必须有时间!包在我身上了。”
终于盼来通电这事儿了,哪怕一到晚上用电的人多了,灯光亮如烧红的碳核,但终究比煤油灯要好一些。
别的不说,白天的时候,一些诸如钢磨之类的机器能用上了。
电视之类的东西也能进村,那是了解外面世界的窗口。
至于车子的事情,随着开私车的人越来越多,这车子属于陈安的,已经是杜春明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无需隐瞒了。
“放心,不会亏了你!”
杜春明拍了拍陈安肩膀:“你娃儿干事情,我还是相当放心嘞。这个事情你先找好人,等雪一化,就要准备动工了,到时候我通知你!”
“要得!”
陈安欣喜不已,这好事不就又落到自己头上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慢走!”
看着杜春明走远,陈安这才关好车门板,拉好篷布,回头冲着甄应全笑道:“甄叔,活计来了,你可是要赶紧将腿脚养好!”
两人说话的时候,宏山和甄应全就在一旁听着的,哪里会不知道这是一桩好事儿。
至于人手,石河子村那么些青壮,打个招呼,就能叫来一群。
山里缺赚钱的机会,这样的事情,他们可不会拒绝。
倒是宏山问起了一个事情:“你龟儿啥子时候在镇上街边买了地皮了,啷个一直不见你说起?”
“这有啥子好说的嘛,年前我刚从县城跑车回来,准备过年,那两座被烧了的屋子晓得撒,我正好碰到他们为这个事情在争吵,想要把地皮处理了,我当时衡量了一哈,觉得这位置不错,价钱要得也不算高,就被我连着旁边两家一起买了,准备盖起来,以后用来做点事。”
陈安笑笑:“至于我,我可舍不得盘龙湾。”
甄应全一脸羡慕地说道:“你龟儿隐藏得太深了,不知不觉在县城有了馆子,镇上也有了地皮……脑袋也太灵光咯!”
“你们要是有看上的,也可以买撒,哪怕是买了放起,也不亏!”
陈安建议道。
这桃园镇,因为有米仓山在,成了保护区和旅游景点,以后也是农家乐、酒店扎堆的地方,每年总有不少人光顾,到时候,无论是自己经营,是卖还是租,都有赚头。
三人上了车子,继续前往卫生所。
甄应全一通检查后,也就是黑娃子挠在小腿上的那一下比较严重一些,重新用酒精清洗,上了药以后,挂上了消炎针水。
陈安和宏山在他挂着针水的时候,去车队转了一圈,得知陈文志已经又去县城了,车队里人的大都在帮着林场运送木头、竹子之类的材料。
他又特意去给特派员孙世涛送了只麂子,现在,他已经是领着四个特派员的小队长了,人多,一只麂子也能让他们几人好好吃上一顿,当然,他也没忘记给韩学恒也送了些野味过去。
回到卫生所,等着甄应全挂完针水,已经临近天黑了。
他将两人直接送回了家,临分别的时候,特意强调了一下那些金银的事情,万不可轻易示人。
至于东西,在山上的时候,早就被分了,大大小小的金锭,一两、二两、三两之类的都有,倒是方便分配,陈安也不过是少拿了二两金子,但银锭多分了一点,还有那些铜钱也都归陈安所有,包括那枚银质的西王赏功币,又是不小的一包。
小家伙看着手里的铜钱,想了想,没敢再塞到嘴里边,而是装进了口袋。
陈安又偏头看向汉子:“莫要弄丢了,好好收捡起来,说不定以后还能值点钱。”
以前家里边还有一百多个,被我们小时候玩的玩,扔的扔,丢失完了,不是得啥子稀奇东西,没得用。”
陈安将那铜钱还给小家伙:“可不能放在嘴里边耍哈,这要是吃进肚子里边,可拿不出来,到时候肚子会痛,会要命的,想要拿出来,怕是要在肚子上开刀才行,开刀疼得很哦!”
他这倒也不算是吓唬他,小孩子吞咽分分钱、弹珠之类送去就医的事情可不少。
倒也皆大欢喜。
东西搬完的那天晚上,在帮忙看车的砍柴汉子家里吃了顿晚饭,也在那里留宿。
第二天早上,三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陈安特意给了他十块钱,算是照看车辆的报酬。
“清朝之前的老钱了,我家里边还有十多个,小屁娃儿老是翻出来玩,没得啥子用,就放在家里落灰!”
汉子瞥了一眼那铜钱,说道:“听老祖祖说,我们家以前是在西充嘞,后来躲避兵荒,才躲进了山里边,就在这里扎下根了,都是以前老辈人留下来得东西,听说是杀人魔王张献忠在锦城称王的时候弄出来的铜钱。
陈安接过那枚铜钱看了一眼,微微愣了一下,就连宏山和甄应全也都看了过来。
那铜钱,居然是一枚大顺通宝。
那汉子几番推辞,说已经得了不少肉了,很知足了,但架不住陈安的坚持,还是将钱给收下,然后很热心地帮忙准备炭火、热水,帮着陈安他们启动这台在室外冷了好几天,发动异常困难的车子。
这汉子家的有个孩子,六七岁的样子,还很皮,在几人启动车子的时候,没少往车上窜,一会儿爬上车厢,一会儿钻进驾驶室,甚至往车底下也钻了两次,弄得满身泥浆,还沾染不少油污。
将这几天打到的猎物搬到鼓城山山脚的村子,又花了三天的时间,还是请了村里的四個青壮帮忙,猎物不算太多,主要是路程太远,几十里山路,一次往返就得紧赶一天。
到最后,几人只留了打到的金猫、黑娃子、那些珍皮小兽和一些诸如竹溜子、獾子、豪猪之类的好肉,带出来的野猪肉和黑娃子的肉则是送给了请来帮忙的几个村民。
最后,在几人轮换着摇车子摇柄的时候也凑了过来。
陈安见他嘴巴一直在动,并不时往地上吐着口水,笑着问道:“你这是在吃啥子好吃的蛮,分我吃点撒!”
小家伙傻笑着,从嘴里拿出一枚铜钱,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递给陈安:“是这个,不是吃的,是玩嘞!”
处理好黑娃子,三人又在山谷里逗留了两天时间,溶洞周边都仔仔细细转了个遍,倒也零散找到七八个小东西,也在晚上的时候,好好在溶洞里泡了次温泉浴。
大冷天能有这等享受,那叫一个舒坦。
眼看金银找无可找,天气也有放晴的迹象,三人商量了一下,准备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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