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年
师傅疑问:“寄出国?”
“嗯。”
师傅默默念出店里的座机号码,冯京良存好,大步离去,潇潇洒洒。
“冯小缇啊,忘记给你留遗产了,哪知道这一天来这么早。”
她不叫冯小缇,叫阿依缇.叶尔加那提,黑泠泠的眼眸,不管遇上什么事,眸底的光清冷无畏,冯京良突然清晰记起来。
冯小缇这个名字,他取的。
又突然想起来,吴敏说她怀孕。
圈里认识的早知道,不过吴家要颜面,没让事流出来。
他没碰过吴敏,明明是李二的,李二爱死她,李二和她睡,她不肯嫁给李二,硬要嫁给他,神经病的吴敏,硬让他免费当爹,吴家给他前途铺路。
冯京良撑起疲惫不堪的眼皮:“王八蛋李烁!”
不过,庆幸冯小缇不知道,当然,知道也没事。
小缇明事理,会相信他。
明明,是吴家看中李家的未来,想和李家联姻合作共谋,特意留下那个孩子。
吴敏也不过是吴家谋利益的一颗棋子。
等了好长时间,才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可他撑不下去。
车门被打开。
“失血过多…”
“把他手里那盒杏黄杏干拿走。”
冬末除夕夜,大雪。
那个男人在送往医院途中,脉搏停止跳动。
小缇一路奔到医院拐角,看着坐在长廊哭得泣不成声的吴敏。
三个月不见吴敏,没想到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过往,冯京良的夜不归宿说得通了。
过往,冯京良时常出现在吴敏车里,说得通了。
过往,名古屋,沪城,深城,吴敏陪他出去玩也说得通了。
他这是妻妾也要。
冯京良就是那个冯京良,浪荡至死。
小缇视线视线落在吴敏隆起的腹部,过往一切似都烟消云散,小缇走过去,递给吴敏一包纸巾。
后者没接,声嘶力竭地质问:“我怀孕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你说啊!”
“冯京良,死了…”
“他死了…”
“他为了给你买一盒烂糕点,听明白吗,我孩子的父亲没了。”
吴敏推搡她,站不稳,身体踉跄后退,她也不反抗,痴痴看着停尸房内盖白布的床。
“他才32岁,事业已经走到上升趋势…明明…明明说好,我帮他,他娶我,权力路无忧。”
“你能给他带来什么,你有什么给他,他明明活得那么高傲不肯低头,怎么就死了呢。”
小缇整个人仿佛一具被抽走灵魂的木偶,朝停尸房走去,艰难地揭开白布,看躺在那儿的男人,苍白无血色的脸,不复当年风流爱笑的模样,不复出门前的矜贵。
小缇抬手抚触他皮肉微陷贴骨的脸庞,一下一下,温柔至极:“冯京良,疼不疼。”
下一秒,小缇扭头的瞬间,抬起手背,默默擦掉夺眶而出的泪水。
-
此时,徐家。
周伯敲开书房的门,俯身到徐毅耳边。
“冯京良,没了,下雪开车太快,送到医院已经…”周伯隐晦地说,“派人过去安抚冯家人了。”
坐在书桌前办公的徐毅稍稍抬起头:“吴家,李家,包括李烁,不需要查,有无证据都收拾他们。”
周伯心一慌:“硬的?”
徐毅面无表情:“硬的。”
周伯颔首,离开。
坐在身旁做功课的徐敬西微微皱眉:“是小冯叔吗?”
徐毅翻开档案袋,提笔,‘嗯’了一声。
沉稳不惊。
徐敬西笔直的背端稳,继续赶功课,冷淡出声:“他来找您,他想移民。”
徐毅声线浑厚:“已经帮他,世事无常,无需放心上。”
冯京良不想再争下去,要徐家相助,徐家仁至义尽帮助,最终拼不过命。
听完,徐敬西波澜不起。
门外来客。
是吴家人,在求父亲,父亲没接见。
徐敬西安静看着翻云覆雨。
在时隔数年后,回想。
自己好像和冯京良走的是同一条路,只是,他这个人向来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地,万事布全局。
墓碑前,除了徐家人,谁会来看冯京良?早把城内权贵得罪个遍。
但冯京良不敢得罪徐家,他只服徐毅这么个人。
冯京良常来徐家找徐毅帮忙。
徐敬西总会遇到,他年纪不大,不爱和冯京良说话。
偏,冯京良喜欢靠近他。
“人过得挺好,有比你更爱她的人,真以为没你活不下去么。”徐敬西声线凉薄,“蠢货,把自己的女人让给别人。”
墓碑无照片,他生前不留,只有冯京良三字。
徐敬西丢下一盒烟,单手抄兜,一手撑把黑伞,离开墓地。
小陈司机跟在身后:“您怎么每年都来看他。”
徐敬西淡淡出声:“不想认识他。”
“…”
少爷说话越来越不愿直白。
其实连小陈司机也清楚,但凡见过权力,没人会把爱情当首要。
(全文完)
‘砰——’地惊天巨响。
车翻下高架桥,车身严重损坏,冯京良仅剩的意识里,再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
但他开车求快,一脚踩上油门。
广播电台里播放今年的春晚节目,冯京良嫌吵,关掉,绕路上高架桥。
后视镜里,一辆大卡车突然失控般超速追上来,冯京良打方向盘,但是来不及。
手机来短信。
全是吴敏。
「新年快乐」
今晚开的是法拉利,动力足,除夕大雪。
路段略滑,黑色法拉利疾驰钻进车流,他喜欢开窗抽烟,四周已经不少烟花爆竹燃放声,冯京良看了眼腕表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跨年,也不算着急。
后厨的师傅很快出来,递给他一盒包装精致的点心盒:“杏黄啊,够软糯,您尝得开心。”
冯京良接过,走两步又突然回头,摁手机:“留个联系方式,下次找你寄出国给我。”
「你在哪里跨年,是和李烁在吗」
「娶我,你不用出国躲他们」
师傅笑笑:“那您等等,我开炉,很快。”
铺子保留朝代的装修,冯京良大步迈进,随意一扫,有股淡淡的杏子味儿扑面而来,给她吃,她今晚会不会都是杏味儿?冯京良笑着想。
「我怀孕了,他们不让我打掉」
「你开个条件,要什么,我让我父亲帮你好不好」
冯京良删除,没搭理。
逢除夕,西单路口的店早早关门,冯京良靠在街牌边抽烟,托了关系,做糕点的师傅才匆匆赶来。
“哎哟,这个时候不看春晚?”
冯京良将烟蒂弹进垃圾桶,没所谓一句:“遇到个不省心的,闹着要吃杏黄杏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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