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飨之诗

“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杀死眼下的使徒，符合莉莉丝的立场，叶芝清楚，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说，她也会出手迎敌，因为恶魔与天使本就不死不休。

她不攻击使徒，使徒可要攻击她了。

“我倒是想问一问伱，小家伙。”莉莉丝停止笑声，嘴角噙着弧度，眼底闪烁摄人心魄的妖冶紫光，“你凭什么，和我结盟？”

莉莉丝在说谎，叶芝心道，她对沙利叶的神性可谓无比渴求，因为祂们共同拥有一部分“暗月”的权柄。

占星学认为，太阳是灵魂，月亮是情绪，暗月则是野望，莉莉丝则是占星学上指代“暗月”的术语。

通俗来讲，当月亮的亮度变得非常微弱，甚至在天空中几乎看不见，月亮女神隐去她的光辉，莉莉丝的权柄就会于此显现。

邪眼沙利叶，借助暗月来观察人间，莉莉丝则动用暗月来潜入梦境，只要她能将沙利叶的这一部分权柄吞噬，她的神力就能获得极大增长。

叶芝没有戳穿莉莉丝的谎言，平静地道：

“因为我知道你的过往，在你在神战之中落败，堕入地狱之前，你是执掌风暴的女神，是天灾与风暴的化身。”

莉莉丝的眼瞳骤然收缩成一点，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刚才的妩媚与妖娆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嘴角仍然上翘，但一股极为可怕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显露。

面对扑面而来的磅礴威压，叶芝面色如常，继续道：

“我虽然弱小，但也能为你向神国的复仇提供一分帮助，例如…情报，这是战争的关键。”

每个地狱的魔神，都拥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这埋藏在祂们内心最深处，极少有神能够获悉。

例如，路西法堕落前的尊号名为‘路西菲尔’，是在神国中最为强大的天使长。

但他从不肯透露这段往事。

就连莉莉丝也是通过支零破碎的线索，逐渐拼凑出这位地狱魔君的背景。

路西法大人为什么保留祂做过大天使长的历史？

可能因为记载太多，实在删改不过来。

而莉莉丝本身，拥有善与恶的两面性，象征着微风与风暴，尊号【风暴女神】，但在经历惨痛的败北之后，她堕入地狱，自此成为象征原罪的色欲之主。

莉莉丝甚至没有向同僚们透露这段往事，而眼前这个少年却竟然一语道破！

他仅仅只是個人类，甚至仅有三环实力，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消息的？

莫非，他是哪位神明的神选，肩负着不为人知的使命？

莉莉丝满是不解，心中一片冰冷，看向银发少年的眼神不再泛起秋波，而是认真审视着他。

在近千年的岁月里，莉莉丝明白一件事情，人类不容轻视，因为人类一旦晋升圣域，就拥有了挑战神明的资格，就连神都会因人类而流血受伤。

而人类的智慧，是他们能够在众多长寿种族的包围之下，能够昌盛至今的最大缘故。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你是从哪里得知的。”莉莉丝深深凝望着叶芝，“你既然说要给我提供情报，那么面对眼下的敌人，你该怎样证明你的价值？”

“说了，你会对抗邪眼使徒吗？”叶芝注视莉莉丝。

“我不喜欢多疑的男人，不过，只要你证明你有独到的能力，我就愿意拼着让这份神性消散的代价，与你携手对抗沙利叶。”莉莉丝纤纤手指绕着微卷红发，眼眸晶莹剔透。

“邪眼使徒，又名沙利叶，和你拥有近似的权柄，而祂最为畏惧的是强光。”叶芝说出针对沙利叶的情报，“而祂的领域，名为‘真视领域’，换言之，我们现在的交谈，祂全都看在眼中，祂也知道你已经降临，很快就会向你发起猛攻……毕竟，你的神性对祂来说，亦是极佳的补品。”

竟然连弱点和领域都知晓得如此清晰！

莉莉丝面色微惊，不清楚这位人类少年，为何会对使徒的情报了如指掌。

《奥德赛》的故事已经证明了，就连海神都无法摧垮人类的智慧与意志，就连智慧女神都愿意与人类携手对敌。

身为地狱魔神的自己，同样可以和人类暂时结盟！

“看在你很合我胃口的份上，小家伙~”莉莉丝看向叶芝的目光炽热，粉嫩舌尖轻舔嘴角，“我就帮助你们，对抗使徒！”

邪眼使徒的目光，早已注视向这边，祂仍不敢断定莉莉丝的来意，兴许莉莉丝会抛弃这些信徒而不与祂正面起冲突。

但见莉莉丝与人类少年达成了某种合作，邪眼使徒便知圣战不可避免。

圣域级的汹涌能量在山峰之上荡开一圈光环，强行震退坎德拉与瑟茜两人，眼中凝聚激光般的红色光束，骤然间划破长空，点燃空气，轰向叶芝所在的战场！

“我就等着这个！”钻牙激动的声音在叶芝脑海里响起，“圣域级的大战！打起来打起来！”

钻牙身为世界树上最擅拱火的松鼠，真名“拉塔托斯克”，最大的壮举当属挑起黑龙与神鹰之间的争斗，那可是实打实的灭世级神战。

现在环境不景气，只能看看圣域级的战斗。

但对钻牙来说，也是难得一见的乐子！

叶芝忽然有些心累。

感觉要是让钻牙在家里久住下来，以后这些惊天动地的大战，少不了要掺和进去！

但就算钻牙不在自己身边，该来的暴风雨总会来的，叶芝心态相当乐观，看着月光下的莉莉丝与沙利叶，不自觉被钻牙同化，心中呐喊：

“打得再猛烈一点！”

*

夜幕之下，圆月高悬。

大战的余波，已让布罗肯山脉满目疮痍。

两道身影从高空坠落，跌向山峰，‘嘭’地砸出巨坑，扬烟之中，坎德拉白袍破损，费力地将瑟茜搀扶起来。

瑟茜的底蕴，比起身怀守护者传承的坎德拉，还是差了许多，奋力迎战圣域，已让她抵达极限。

将灵魂力量强行攀升至准圣域级的代价，便是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自己的灵魂，犹如风中的蜡烛。

她的容貌已经比坎德拉还要老了，摇曳在她身上的墨绿火焰逐渐微弱，几近昏迷着，轻声呢喃道：

“坎德拉……”

“我在。”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怎么会呢？”坎德拉沧桑的脸上，目光深邃闪烁，浮现一丝柔和的笑意。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想找到你……”瑟茜说，“我从来……都没有……都没有原谅过你。”

坎德拉仍旧笑着，笑容颇为勉强与悲伤。

瑟茜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揪住坎德拉的衣领，“都怪该死的守护者，要不然……你不会离我远去……”

坎德拉怔在原地，无穷多的回忆涌上他的心头。

他想起在湖边踢踏水面的少女，想起半昏半醒中少女背着他在一片荆棘之中前行，带着哭腔不断和他讲话，让他不要睡着，不要死掉。

在那座命中注定的高塔，坎德拉获得了第二次新生，肩负起守望世间的使命，也与魔女厮守的私情也已彻底丧失。

“你后悔吗？”坎德拉既是问瑟茜，也是问自己。

“如果……”瑟茜布满皱纹的苍老脸颊，在坎德拉的眼中变得年轻了。

她依旧是古灵精怪的模样。

坎德拉眼眶微红，用大手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恳求她不要睡着。

瑟茜几乎是梦呓般的说道：

“如果，重新再来的机会……”

“我还是会，带你去那个地方……”

“因为……”

温热的眼泪自坎德拉的眼眶滑落。

瑟茜轻轻伸手，将他眼中的泪珠拭去。

她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墨色眼瞳里涌动着无限的爱意与柔情，低声道：

“我不愿看着你，比我先睡着。”

坎德拉抱着瑟茜的身躯，久久地静止在原地。

一股巨大的悲伤，如洪流般将他笼罩。

他分不清方向，在黯淡的星辰与颤抖的风声中，伫立在无尽的旷野中央，涕泗横流。

时光啊，不要再流逝了，请停一停吧。

“瑟茜，我什么都守护不了。”坎德拉紧紧抓住瑟茜的手，几近哽咽地说道，“我拿我所能有的一切，恳求你，不要睡着。”

这时，自山巅之上，再次射来圣域级的凝视射线。

射线的高温扭曲了空气，点燃旷野上的野草，火海映照着无边无际的黑夜，将两人环绕。

那恐怖的威力仿佛要将万物融化，坎德拉感受到越来越近的炽热光芒，试着调用起灵魂力量，可是早已濒临极限，悲恸欲绝，体内法力干涸一空，于是背对白光，将瑟茜护在怀中。

轰！！

那股高温忽然消失了，飘来一股清爽的微风。

那股微风带着生机盎然的绿光，将坎德拉怀里的瑟茜笼罩。

坎德拉呆呆回望。

一道身影飘浮在半空中，身上显露出来自地狱的魔神气息，抵挡住使徒的射线。

“幸亏她是魔女，和我是同源。”

莉莉丝淡淡地说道，“要是死的是守护者，那我可没招了。”

星星点点的神性，蕴含着魔女的血脉力量，充盈瑟茜体内丧失的生机。

那本已冰凉的身躯，再一次变得温暖，坎德拉心底的死灰再一次被点燃！

他涌起无限的震撼与希冀，大起大落的巨大冲击让坎德拉的面容都有些失神。

“你究竟是……神明，还是恶魔？”坎德拉问。

莉莉丝眼神微闪，身为微风女神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闪回，嘴角轻轻勾起：“呵，谁知道呢。”

沙利叶一直在隐藏着底牌，两个准圣域级的人类还不足以祂动用全力。

此刻，滔天的压迫感笼罩在布罗肯山峰之上，血红漩涡剧烈翻涌。

一颗巨大的血色眼球在血红漩涡之中缓缓降临，妖异、可怖、怪诞…犹如活着的星球一般，这颗血色眼球的目光定格在莉莉丝身上。

旋即，如陨石撞地球一般，携着无与伦比的威压，向莉莉丝倾轧而下！

眼球尚未完全落下，山峰便已坍塌，河流轰然崩起！

轰隆隆！！

莉莉丝飘浮在空中，裙摆与卷发随狂风摇曳，平举两手，掌心所向，各自汇聚出一道声势震撼的龙卷风！

随后，莉莉丝将这两道龙卷风捏成一道更为惊人的风暴，口中娇叱：

“去！”

巨型风暴里卷动着树木、巨石，山中的熊、狼、鹿型魔兽亦被卷入其中。

恐怖的雷霆轰然炸响，风暴正面迎向下坠的魔眼，圣域级的力量撼动山脉，领域不断震颤！

狂风袭来。

巨树被连根拔起，卷入风暴。

在这天灾一般，犹如自然怒火的风暴面前，就连高环超凡者都难以抗衡！

锵！

希露德用巨剑插在大地，用骨折的手攥紧剑柄，大声道：“叶芝，抓住我的手！”

剧痛袭向希露德的神经，她紧咬牙关，眼神宛如狮子。

叶芝被狂风吹起，竭力够向希露德。

攥紧她强而有力的手，才勉强不被卷入风暴当中。

这时。

竟有一道短讯术，冲破法力乱流与领域的限制！

狂猎之王的冷笑，蓦然间在叶芝的脑海炸响。

“总是一副弱不禁风，孬种的样子！”

叶芝一愣，下意识道：

“在受人欺负的时候，总是听见水手说？”

“他说风雨中……”

狂猎之王强行中断施法：“我有更重要的事，就不来你这边了。”

什么意思？狂猎之王已经到这边来了？

的确，狂猎之王本就说过自己在猎杀使徒，没道理错过这个抢人头的宝贵机会！

叶芝一愣，赶忙道：“等等，义父？义父！”

叫义父都不管用了。

狂猎之王已经切断联络。

战场也不见他的身影，不知道跑去哪里。

顷刻，一个猜想在叶芝的脑海中浮现，他倏地瞪大双目。

剧情当中，守护银槲之剑的红魔鬼，是被洛林封印进布罗肯山的。

洛林本想将银槲之剑占为己有，但却没有通过试炼。

他本该遵守约定，成为魔鬼的仆从。

但他仗着拳头硬，转手将魔鬼契约成仆从，并美其名曰，让魔鬼帮忙看守银槲之剑。

这一看守就是几百年啊，叶芝都替魔鬼感到有些痛了。

狂猎之王既然已经靠近战场，但却没有正面现身。

极有一种可能，他正和自己一样，在打银槲之剑的主意！

“洛林八成就是狂猎之王。”

叶芝不由为正在参加试炼的格蕾而感到担忧。

银槲之剑，毕竟是不亚于永恒之矛的传说武器，其试炼难度极大，连洛林都折戟。

要是狂猎之王不愿让格蕾拿到银槲之剑，或是干扰她的试炼，那这一切计划岂不全要白费？

义父值得完全信任吗？

虽然他同为穿越者，又曾将力量借给自己。

但叶芝对他，终究不能像信任格蕾与希露德那样，百分百相信……

试着向试炼中的格蕾发去短讯，完全没法得到回应，心中的担忧愈发浓重。

叶芝咬了咬牙。

事已至此。

相信格蕾，格蕾还在输出！

……

(本章完)

莉莉丝浅笑嫣然，感到颇为新奇，道：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人类的低环超凡者要与地狱的魔神结盟……”

退一步来讲，叶芝固然没有与魔神签订契约的资格，但只要和钻牙配合，让地狱与神国再起战火，便已是胜利！

叶芝思绪如电，镇静地道：“杀死沙利叶，你甚至能掠夺祂的神性，这对你来说不也很划算吗？”

“我可对神性不感兴趣，对你的兴趣倒是越来越大~”

莉莉丝指尖绕着妖娆的红发，美颈在月光下如凝脂般白皙，笑容嫣然，目光玩味地对希露德道：

“使徒的威胁近在眼前，你也不想让大家的努力白白浪费，对吧？”

希露德淡金色眼眸里蕴含愠怒，握住剑柄的指节微微泛白，旋即，黑骑士沙哑的神谕在她耳畔响起。

而趁此机会，是和地狱搭上线的关键。

魔神虽然可怕，但同样能够作为强大的助力，就比如所罗门王契约七十二柱魔神的传说故事。

“比起这个，我更愿与你谈论【结盟】的事宜。”

“结盟？”莉莉丝仿佛听见极为可笑的事情，花枝乱颤。

身为策略之神黑骑士的神选，希露德通过‘赐福·骑士的抉择’，能从黑骑士那里获取提示，有时是只言片语，有时是确切指引，而这一回是提醒希露德多加冷静。

“她因玩弄感情而产生愉悦，并期待你焦急的反应，希露德，不要暴露内心的动摇，这会让她更加起劲。”

非得过夜，那也是另外的价钱！（误）

“怎么，难道你的小女友不同意？”

真是糟糕的恶趣味…希露德心想，克制住怒气，抬起淡漠的眸子，无动于衷地看向叶芝，说道：“关键，要看他同不同意。”

莉莉丝见希露德反应不大，有些无趣地抱起手臂，慵懒地瞥向银发少年，含着摄人心魄的妩媚笑意。

银发少年平淡地转移话题，道：

“陪你一夜？”

看向莉莉丝指向叶芝的葱白玉指，叶芝和希露德不由愕然。

这个要求，的确是像色欲之主会提出来的…叶芝心想…不过，吟游诗人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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