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飨之诗

梅根道：

“但不可避免地，总有些误入歧途的法师，因痴迷与贪婪魔法的力量，用炼金巫术和死灵法术，将自己转化为不死生物，并炼制出【灵魂法器】。”

“人类的灵魂，都是储存在鲜活的身躯当中的，但巫妖的灵魂，却是由冰冷的法器所承载。”

“成为巫妖，就不必担心寿命，可以用无尽的时间钻研魔法。”

“听上去好处还挺大。”叶芝不由道。

“错误的道路总是充满诱惑的。”梅根摇头道：“我怎么会不理解钻研魔法所带来的刺激与满足？可是凡事过犹不及，巫妖难免失去人性，成为人类的灾难，这也是洛林下达‘灭巫令’的缘故。”

《灭巫令》，原意是消灭蛇人、巫妖等钻研巫术，对人类有害的异族。

这道诏书后来被教廷故意曲解，衍生出猎巫运动，数以万计的平民无辜丧生，教廷的权威与话语权却一再稳固。

叶芝思考着原作里的剧情，沉吟地道：

“那巫妖王的灵魂法器是什么，梅根老师，书上有记载吗？”

“是一把剑。”

梅根目光深邃：“一把断裂、邪恶，充满负面情绪与诅咒怨恨的巫妖之剑。”

叶芝暗道：

“这把剑一定又冰冷又哀伤。”

闲聊之际，朦胧的云雾下方，一座巍峨雄伟，令人惊奇的史前古迹，映入叶芝眼帘。

落在地面，仰望高耸入云的巨石，叶芝感到扑面而来的震撼，在这超凡世界，这座巨石阵比前世的同名奇观，规模更加庞大！

梅根仰望着巍峨的石拱门，感慨道：

“巨石阵距今已经有四千多年的历史，是史前人类前后花费一千年的岁月，才大功告成。”

“每块巨石都有上百吨重，得从四百多公里外的采石场，拖运到这座圆阵，并按照同心圆的方式排列……”

梅根的眼神逐渐变得冷酷。

“这座人类文明上的奇观，绝不容许被巫妖亵渎……叶芝，我们隐身，进入石阵内部打探清楚！”

梅根虽然是半精灵，却把自己视作人类种族来看待，叶芝若有所思，这或许就是梅根对于年龄如此在意的缘故。

梅根是擅长七大法术流派中的“惑控学派”，是信奉魔法女神密涅瓦的【惑心师】。

作为六环法师，梅根对于其他流派同样拿手，动用隐身术笼罩叶芝与格蕾，众人穿过巍峨的石拱门，进入巨石阵的内部。

阳光的照耀下，这些巨石隐约散发出奇异的磁场，在创造领域里引起魔网的涟漪，使得巨石阵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巨石阵原本是史前人类，用以祭祀和朝拜神祇的地方，有古老的魔力与神性，残留在这些参天巨石上。”梅根低声道：

“那巫妖选择逃入这里，想来是为了借助上古魔力，来研究他的巫术。”

叶芝暗道：“我家雪鸮也会上古魔法，可以让那巫妖开开眼界！”

“梅根前辈，巨石阵具体是祭祀哪一位神祇的呢？”格蕾轻声问道。

梅根迟疑片刻，道：“岁月掩埋了太多历史真相，巨石阵祭祀的究竟是哪位神祇，现今已经无法考究，但是可以肯定，那位神祇已经消陨……否则，神祇看到自己的神庙遭到入侵，必定大发雷霆。”

【奇观】，是神之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比如【德尔菲神庙】，便是光明之神的领域，祂曾在神庙里降下预言；

依照山势而建的【密涅瓦卫城】，则处在魔法女神的领域庇护之下。

只有祭祀神祇的，瑰丽雄奇的建筑，才有资格被冠以奇观之名。

因此，当代的戍边长城、绝冬长城固然雄伟，却仍旧无法被称作奇观。

“巨石阵祭祀的神祇……”叶芝回忆着原作剧情，摩挲下颔，暗忖道：

“应该是【太阳之神】，这些巨石的阴影某种程度上起到日晷的作用，而依据巨石也能够观测太阳的活动轨迹。”

神话中的太阳之神，乘坐着四匹火马所拉的日辇在天空中驰骋，曾经是与月神并驾齐驱的强大神力。

但是在光明之神遭遇刺杀之后，世界迎来长达三年的凛冬，太阳也逐渐失去了光辉，最终陨落，权柄散落在神界与大陆各处。

考虑到太阳神性与光明神性具有相似性，叶芝对于太阳神性也非常渴望，想用这股神性填补‘银槲之剑’的神性匮缺——

这就好比，98号汽油找不到，用95号汽油先顶上！

“原来是座无主的奇观。”格蕾环顾着巨石阵，感慨道，“一千多年过去了还没有被外人霸占，简直是奇迹啊。”

“巨石阵中藏着连法师公会都没有完全探明的力量。”梅根严肃道，“若遇到危险，你们不要冒险，交由我来应对。”

无主奇观。

叶芝仰望着巨石阵，不免生出一丝期待。

——这座奇观与我有缘。

等我开启圣域的那一天，争取把这奇观搬进我的领域里来！

*

巨石阵内部。

一颗置于石砌平台上的黑钻石，流淌着妖异的光华。

亚雷尔·莫里斯的肉体，静静坐在远隔巨石阵三公里的一处阴暗墓室当中，闭目冥想。

借着放置在巨石阵内部的【灵魂法器】，莫里斯贪婪抽取着巨石阵内部的上古魔力。

感受着灵魂法器里逐渐充盈的魔力，莫里斯感到难以言喻的快感，徐徐地吐出一口气。

魔力是有成瘾性的，如果在钻研奥法的道路中缺少明师指点又一路冒进，很容易沉醉于魔法力量带来的快感而无法自拔。

学者将其定义成一种名为【魔瘾症】的特殊症状。

支配不了魔力的法师，注定被魔力支配。

在堕落成巫妖的人类法师中。

有些是因为无法忍受寿命走到尽头，冒着灵魂消亡也要继续存活；

有些是执着于探索更加深奥的领域，纯粹的理想者与研究者；

有些则是瘾君子，因【魔瘾症】而沦为巫妖。

莫里斯，这名刚刚从人类转化成不死生物的年轻巫妖，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属于哪一种情况。

他体弱多病，有一颗追求真理的心灵，却又常常在诱惑前低下高贵的头颅。

昏暗的墓穴当中，莫里斯完成了今日的冥想，睁开涌动着蓝火的干枯眼窝，低头看了眼干枯的手指，喃喃自语：

“上古魔力，要比魔网里的魔力更加强大！如果早一点学习上古魔法，我不至于卡在大师的门槛前，久久无法突破！”

“我是天才，天才就该探索凡人无权探索的领域！”

莫里斯用力捏紧手掌，眼中跃动的蓝火，充斥着强烈的执念与渴求，扭曲的意志形成实质化的黑暗力场，在他身旁阴冷地涌动着。

“等我借助巨石阵的力量，抵达大师的领域——”

“我要让法师公会看着，他们驱逐我，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这时。

莫里斯感到一股心悸。

从他的灵魂法器，传来一股预警。

有外人闯入了巨石阵！

灵魂法器是巫妖的本源所在，莫里斯不敢大意，准备亲自前往拦截。

“这才两天，就有法师公会的走狗找上门来了？”

他眼窝里的蓝火闪烁着，神情傲慢，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也好，就让这些魔网时代的凡夫，领略上古魔法的威力！”

*

叶芝已事先得知，那名叫莫里斯的巫妖，还曾经是法师公会里的天才。

只是因为屡次触犯与巫术相关的禁忌，被逐出了法师公会。

莫里斯虽是天才，但是心高气傲，难以承受打击，转变为巫妖也与他的性格相关。

而一旦成为巫妖，只剩下法器破碎，灵魂消亡这一种可能。

众人已来到巨石阵的内部。

一股异样的法力气息，从石座上涌来，只见一颗黑水晶上盘旋着狂暴的上古魔力。

“这就是灵魂法器？”格蕾诧异道。

“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会不会有诈？”叶芝谨慎道。

巨石阵坐落于平原之上，是一座露天神庙，内部不像地下墓穴那般弯弯绕绕，而是暴露在阳光之下，毫无可供藏身的地方。

梅根微眯双目，断定这就是灵魂法器无疑，吩咐叶芝等人退后，准备亲自出手。

叶芝心道，这世上的巫妖处境比血族还要艰难，毕竟是法师公会这座庞然巨物的死敌，再加上五环巫妖会由六环大师亲自出面解决，很难翻得起水花。

这简直是这几次行动以来，最有安全感的一次，历经大灾难的叶芝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梅根的法术轰向灵魂法器，笼罩在黑水晶外的防护法术霎时间破裂，一声怒吼从高空中炸响。

“我看谁敢！”

一道黑色的能量洪流当空劈落，蕴含着上古魔力的狂暴气息，在天幕引起雷霆般的沉闷回响。

叶芝抬头，只见一名干枯瘦削的鹰钩鼻男人，罩着宽大的法袍，苍白的脸庞上眼窝凹陷，其中跃动着蓝色火焰，周身散发出死灵的不祥气息。

这巫妖傲然地飞行在天空，周身洋溢着上古魔法的气息，这股气息让叶芝陷入了沉默。

……就这？

甚至不如我家的魔宠！

轰！

梅根以法术屏障拦截住能量洪流的轰击，确认了眼这巫妖的实力，轻描淡写地道：

“我要将这里狂暴的魔力，重新纳入魔网的秩序之下，需要耗费一些时间……这个巫妖就交给你来对付了，叶芝。”

莫里斯并非蠢货，面对六环大师的到来，心底也有些犯怵，但知道必须强撑声势，才有一线生机。

眼看着那大师竟然轻敌，放一个年轻后辈与自己决斗，莫里斯不免看到了希望。

下一刻，一只雪白的猫头鹰扇翼而起。

在它的羽翼上，浮现出上古符文的纹路，闪耀着深蓝色的光芒。狂暴的魔力藉由符文的力量，萦绕在雪鸮的周身，一颗好似黑色球状闪电般的负荷法球，让本就脆弱的魔网不断地颤抖。

巫妖的眼中，难以自禁地露出惊色：

“这是……上古魔法？！”

——这怎可能？！我竟然从一只雪鸮的身上，看到了上古魔法的力量！

莫里斯心中涌现出难以置信与屈辱。

这只雪鸮甚至掌握了符文？符文之力是上古魔法的高阶运用，它的造诣，难道还要在我之上！

一定是假像，是幻术！

“哼，休想动摇我的心智！”

莫里斯眼窝里的蓝火疯狂摇曳，双掌抽调着上古魔力，高高举起。从他的掌心中，飞出一道磅礴的黑色能量，好似烟火般升向天空，又向着叶芝坠落！

法术，黑夜流星！

这份上古魔法的奥义，正是巫妖的得意之技！

“看好了，什么叫做天赋！”莫里斯狞笑道。

轰！

然而，莫里斯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瞳孔刹那间收缩。

黑夜流星与雪鸮所凝聚出的负荷法球相互碰撞。

黑色的法球竟突然暴涨，反过来将黑夜流星的魔力吞噬！

咻——

负荷法球继续朝着巫妖飞去，黑光霎时间大作，将巫妖整个吞噬！

莫里斯痛苦地咆哮着，比起不死肉体的伤势，他的心中在滴血，这份屈辱与嫉妒更叫他肝肠寸断！

——这并非幻术，这只魔宠竟然当真会上古魔法？！

“假的，一定是假的！”莫里斯不愿相信。

话音未落。

雪鸮再次轰出负荷法球，将巫妖轰炸出百米开外。

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在高空中掀起滚滚黑烟！

“做的不错嘛。”

梅根感到一丝诧异，回头看着叶芝：

“我这边还没有处理完毕，你就已经搞定了？”

叶芝看着不堪一击的巫妖，心情古怪。

拜托，你很弱诶！

“据说六百年前，洛林大帝只是重创了【巫妖王】的灵魂法器并将它封印，并没有完全将其消灭，因此巫妖王的意志有时会影响一些法师，使得他们走向歧途……当然，也有许多法师，是自愿成为巫妖。”

“寿命、肉体、魔力，这些都是人类探索魔法领域的制约。”

梅根耐心解释道：

“巫妖的肉体的确是不死的，还可以通过新的肉体不断复活，但是只要破坏了巫妖的灵魂法器，它们的灵魂就会彻底消亡。”

梅根顿了片刻，眼眸微动，道：

这趟与梅根老师结伴前往【巨石阵】，缉拿潜逃的巫妖，梅根便取出这张魔毯作为代步工具。

叶芝在剑河大学有关‘飞行’的藏书中看到过这种魔毯。

据说，在大陆群山叠嶂的东北部，帝国的超凡者会借助侏儒工匠打造的“魔艇”进行远距离飞行。

“我听说，巫妖都是不死的？”格蕾问道，“那我们要怎样才能消灭巫妖？”

“巫妖是不死不灭的，这话对也不对。”

前往【巨石阵】的途中，雍容美丽的半精灵法师梅根，与叶芝谈及这名巫妖逃犯的来历。

“自从洛林大帝斩杀巫妖王后的六百年间，中庭大陆上已少有巫妖的踪迹。”

这种魔艇，是法阵、机械、炼金学高度集成的产物，以魔晶为能源。

而在神秘莫测，充斥着亡灵与海妖的冰海。

叶芝还是头一次乘坐这种飞行法器。

格蕾同样觉得新奇，不停地环顾四周。

有冒险者看到过飞翔在天空中燃烧绿火的幽灵船。

并将这幽灵船作为一种飞行载具记载进入见闻。

总的来说，超凡者比起消耗魔力自己飞行，更青睐飞行载具。这就好比，步行与驾车的区别，总归是后者来得便利。

暮秋时分，枯黄的索尔平原上，秋风猎猎。

鹰在长空中翱翔，锐利的眼睛里，倒映出一张凌空飞行的魔毯，深红色的毯子上坐着三道身影。

梅根贴心地给魔毯四周施加了一道防护法术，以免气流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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