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朝争2
“谢大人不亏是两朝元老,稳坐刑部的尚书大人,”李蓉说着,她单手撑在自己膝盖之上,缓缓起身,谢兰清皱起眉头,就看李蓉转过身来,抬眼看向谢兰清,平静道,“一张巧嘴糊弄人心,事儿做不好,嘴皮子倒是利索得很。”
“殿下这是被老臣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怒,我当然怒,本宫如何不怒?!”李蓉大喝出声,“你堂堂刑部尚书,面对疑点重重之案,不思如何查案,不思还原真相,只想着玩弄权术,视人命如草芥,你让本宫如何不怒?!”
“你们要做什么,本宫清楚。”
李蓉环顾四周:“可本宫今日也要告诉你们,你们可能会冤死的秦家人,他们不仅仅是几个朝臣,不仅仅是几条人命,他们还是边境的高墙,我大夏的脊梁!你们今日毁掉的是大夏的江山,大夏的未来!本宫今日在此,绝对不可能为此让步。”
“但秦氏有罪,”谢兰清神色镇定,“殿下拿不出证据,他就是有罪。”
“他有没有罪你我都清楚!”李蓉声音怒喝出声,“谢兰清,诸多事本宫不在朝堂提,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就算边疆百姓哭号之声你们听不到,秦二姑娘在我公主府前留下的鲜血你们看不到吗?!你们今日欺辱秦家,不过就是因为秦家寒门出身,无权无势好欺负罢了!可你们想过没有,秦家今日若如此含冤而去,日后边境还有谁肯效忠?而日后这朝堂之上,是不是只要是寒门出身,就可以忍你们如此羞辱?”
“殿下说得太过了,”右相苏闵之皱起眉头,“审案定刑,讲的是证据,殿下已有立场,如此情绪用事,又何谈公正?”
苏闵之这话说得不错,老臣眼中到都是赞同,可他们未曾注意到,年轻朝臣之中,却隐有松动。
这样诉诸于情的陈词,李蓉自然不是说给这些老狐狸听,只是这朝堂之上,不仅有浸淫权术已久的政客,还有对这天下心怀担忧的臣子,不仅有百年高门,还有那些经营游走于下位的寒门士子。
李蓉一番提醒之后,见目的达到,她目光才回到苏闵之身上来,平静道:“是,苏相说的是,凡事是该讲证据,那如今证人集体被杀,是不是能证明,此案存疑?”
“有关联,但并不能绝对证明。”苏闵之平静道,“殿下,您已经查了这么久了,秦家人这个案子,本来早该定案,是您坚持翻案,如今您也没查出个什么来,不可能为了您内心之中的相信,把这个案子一拖再拖。还请殿下将秦家人还回刑部,还权于陛下,应赏应罚,按律处置。”
“苏相担心的,是本宫借以查案之名,拖延秦家人的死期,那我们不如各退一步,”李蓉盯着苏闵之,“本宫不推迟秦家处刑时间,可秦家处刑之前,他们需得在公主府由本宫之人保护,任何人不得提审。而本宫的人也能继续审查此案,若在任何时候,查出秦家有冤的证据,皆可翻案。”
苏闵之得了这话,有片刻犹豫,谢兰清却是断然道:“不行,陛下已经给过殿下诸多机会,殿下却在我刑部多番闹事,今日所商讨的,根本不该是秦家案,而是殿下屡创刑部如何处置一事。”
“擅闯刑部的责任我担着!”李蓉高喝,“我就问秦家人你们敢不敢放在我这里,秦家案你们敢不敢让我查!既然说证人之死证明不了秦家案有问题,你们怕我查什么?!”
“微臣不是怕殿下查案,”谢兰清寸步不让,“微臣是怕殿下闹事!”
“那你想怎样?”
李蓉盯着谢兰清:“秦家我必须查。”
“殿下也必须罚。”
谢兰清回以李蓉,冷声道:“微臣乃刑部尚书,不能容忍有人如此践踏王法,哪怕殿下贵为公主,也该遵守天子之纲。”
“好,”李蓉点头道,“谢大人,那我如你所愿。”
李蓉说着,广袖一张,转身就朝着李明叩首,扬声道:“陛下,儿臣擅闯刑部,为儿臣之错,愿自请杖责三十,北燕塔诵经一月。”
李蓉说完,谢兰清露出满意神色,旋即听李蓉道:“但刑部之人办事不利,对关键证人不多加保护,记录行踪,间接导致证人全部死于他人之手,此为一罪。”
“藐视父皇权位,父皇授予儿臣督查司司主一职,刑部却不肯听从圣旨安排,全力协助办案,反而借以规章之名对儿臣多加刁难,此为二罪。”
“如今明知证人全死,此案有疑,却懒职怠政,不肯深查,此为三罪。”
“谢大人乃刑部尚书,掌管刑部,刑部如今上下却弊端百出,谢大人难辞其咎,儿臣愿领罚,但整顿刑部,势在必行。此三罪虽集中于秦氏案,却能管中窥豹,知刑部平日办案风格,此乃危害社稷之事,还请父皇上下严查,绝不姑息!”
李蓉一句一句陈述下去,刑部之人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李蓉叩首在地上,平静道:“而秦氏案,儿臣既然插手,便不会放下,请父皇再给儿臣二十日…”
“不可…”@朝臣纷纷嚷嚷出声,还未说完,就听李蓉一声大喝:“二十日后,若本宫当真查不出什么,便足以证明秦氏案并无冤屈,是儿臣胡闹,儿臣自愿领罚,愿被逐出华京,自回封地,再不入京!”
自回封地,再不入京。
这对于一个公主来说,便是彻底被驱逐出权力中心,一生再没有回头路可走,相当于是一种变相的削贬流放。
所有人沉默下来,上官旭皱了皱眉头,有了几分不忍:“殿下”
“求父皇恩准!”
李蓉跪在地上,大喝出声,李明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神色莫测,许久后,他终于出声,声音中带了几分喑哑:“既然平乐公主愿以逐出华京为赌,朕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是你冒犯刑部在前,为防止你再惹事,查案期间,你便在北燕塔内禁足,抄抄佛经,修生养性吧。杖责就免了,毕竟是个姑娘家,三十丈下去,这不是要你的命吗?”
李明说着,抬头看向谢兰清,颇有些疲惫道:“谢大人,您看如何?”
谢兰清皱着眉头,李明提醒道:“其实平乐有些话说得也不无道理,刑部这些年做事是有些太过古板了。”
李明这话便是一种变相的威胁,谢兰清如果继续说下去,他便要开始借着理由发落刑部。
谢兰清听明白李明的话,恭敬道:“微臣只是臣子,此事应当由大家一致商议,陛下决定。”
李明点了点头,抬眼看向众人:“你们觉得呢?”
没有任何人说话,李蓉跪在地上,静静叩首不言。许久之后,一个含笑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高声道:“陛下,微臣以为,如此再好不过了。"
这话让所有人集体看过去,李蓉也偷偷侧目,看向发言之人。
却见发言之人站在朝堂后方,竟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那人生得极为年轻,眉眼似乎是天生带笑,便多了几分风流味道,与那一身官服格格不入,在这朝堂上扎眼得很。
李蓉瞧了片刻,便认出来人,随后就听礼部尚书顾子道低喝了一声:“崔玉郎,你发什么疯?”
年轻官员手持笏板,笑意盈盈:“顾大人,微臣说是心里话呀。您看,殿下该罚的也罚了,秦家人行刑时间也没推迟,殿下身为公主,用一身前途求保一个将门,有何不可呢?若秦家人有罪,殿下也没耽搁什么,若秦家人无罪,那殿下可就是积了大功德啊。这样有利无害的事,不是极好的吗?”
崔玉郎说着,笑着跪下去,叩首道:“陛下,臣认为公主所言甚是,请陛下开恩,纳公主所言。”
崔玉郎开口之后,没多久,一个年轻官员走出来,闭眼就跪了下去:“求陛下开恩,纳公主所言。”
而后三三两两,便有几个官员走出来,人数虽然不多,但跪在那大殿之上,便仿佛有了一种无声的力量。
李明看着那些人,许久后,他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李川:“太子觉得呢?”
“儿臣”李川似是为难,许久后,他终于道:“儿臣全听父皇的。”
“既然如此,就依公主所言吧。”
李明淡道:“今日起,平乐公主禁足于北燕塔,抄佛经一百篇,为太后祈福,彰显孝意,下朝后就直接过去,需要的东西让下人去拿。而秦家人行刑日期不变,暂由公主看管。刑部上下整顿,精简流程,精简之后整个办案流程给朕递个折子。”
“是。”谢兰清恭敬行礼。
李明处理完这些事,又询问了一些其他政事,终于宣布下朝。
等下朝之后,李蓉便将目光投向人群中正和旁边人谈笑风生走出去的崔玉郎,她犹豫了片刻,没有上前,只是转头看向朝着她走来的李川。
李川看上去神色不太好,李蓉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上官旭,便知应当是上官旭让李川来找她。
李川如今还要和世家虚与委蛇,李蓉如今既然站在世家对面,李川得在世家面前摆明太多。
于是李川刚走到面前,李蓉就冷了脸,直接道:“你不必同我多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算了吧。”
“阿姐,”李川皱起眉头,“你太过了。"
姐弟两的话引来尚未离开的臣子的围观,李蓉冷笑:“是我太过,还是他们太过?该罚的罚了,我走了,太子自便。”
李蓉说完,便直接离开,李川紧皱眉头,似要说什么,最后也说不出来。
李蓉刚走出门口,许多臣子便围了上来,苦着脸道:“殿下,公主任性也有个度,她这是要做什么!”
“各位,我会好好劝她,但她毕竟是我姐”李川说着,露出为难之色来,“也是以前宠得太过,等私下里找到时机,孤会好好同她说的。她毕竟,”李川压低了声,“也是上官家的公主。”
听到这些话,众人稍稍镇定,叹息道:“也盼殿下自己能转过弯吧。若当真闹到逐出华京.
"
说着,说话的大臣摇摇头,叹息着离开。
这些大臣与李川的谈话,李蓉不需要听,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是建设督查司最好的人选,不是因为她有多少能耐,而是她是上官家的公主,太子的姐姐。
这是她的护身符,她今日做的事,若是换一个人来做,世家哪里肯这么容易饶过她?
不过就是相信着她最终还是会看在太子的面上收住手,看在上官家的面子上不敢动手。
这就是李明肯启用她的原因,但也是李明不肯完完全全帮她,始终在后面观察她,考验她的原因。
李蓉想着朝堂上的一切,朝着北燕塔走去。
北燕塔是李明年轻时专门为她母后修建的一座观星之处,后来帝后二人都很少去那里,久而久之就荒废了,再后来就因偏远清净,变成了宫中惯用的禁足之地。
李蓉吩咐了静梅自己要带的东西,絮絮叨叨到了塔前,北燕塔是这皇宫最高的建筑,高门长身,铜铃悬檐,李蓉抬头仰望了片刻,便领着人走了进去。
@她一路循着阶梯,爬向高处,等到了顶楼,便到了她日常居住之所,侍从替她推开房门,她刚入大门,就看见李明坐在里面,正低头饮茶。
李蓉顿了片刻,随后露出诧异的表情来,不由得道:“父皇?”
李明正坐在桌前泡茶,平淡道:“进来吧。”
李蓉没有说话,她提裙而入,恭敬跪在李明边上,李明亲自给她倒了茶,缓声道:“朕已经好几年没来过北燕塔了。”
李蓉不敢接话,李明声音里带了几分怀念:“修建这塔的时候,你母后才怀上你,朕初为人父,很是高兴。那时候我和你母后感情很好,那年她生辰,朕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总见她看天,便以为她喜欢看星星,于是登基第一年,兴师动众,修了这个北燕塔。”
小火上煮着水,发出微弱的沸水声,似乎刚刚涨开,李明转过头去,看着远处打开的窗户。
这个屋子里的窗户都开得很大,打开的时候,外面的天空便像画一样,李明缓声道:“有时候朕也会希望,自己能一直像那时候那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懂,可能就会过得很好。至少,朕和自己的妻子应该恩爱非常,和你,川儿,”李明转过头来,看向李蓉,他瞧着她,好久后,缓声道,“应该感情都不错,朕会是个好父亲。”
“父皇一直很好。”
李蓉开口安慰,李明摆手,笑道:“朕什么人自己心里清楚,不必你说。”
李明说着,他停顿了一会儿,过了许久,他才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比川儿要聪明。”
“父皇,川儿只还小。”
“你也年少,”李明轻笑,“但你看得比他透彻多了,若你个男儿身就好了。"
李蓉没说话。
其实她并没有比李明聪明多少,如果有的话,她只是因为走过了一世,提前知道了一世的结局。
上一世和她李川一样,他们一起选择了一条看似更好走的路,彻底依赖着其他人,然后随着年岁增长,李川变成下一个李明,往复循环。
“朕以前一直以为,你只是有些聪明,和你母后并无不同。你帮朕平了杨家,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婚事,建督查司,也只是因裴文宣怂恿,想掌握更多权力,但今日朕突然觉得,其实你比朕想象得更好。蓉儿,”李明叹了口气,“许多事,朕逼不得已,我不求你不怪我,但求若一日,我百年归天,你能知道,其实朕心里,也希望你和川儿能过得好。”
李蓉静静看着李川,其实李川如今不满四十岁,可他看上去却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他时日无多了。
李蓉清晰认知,上一世,李明要死在两年后的冬天。
她以往觉得自己对李明的感情早已经淡了,可如今看着这个人同她道歉,她明知其实权力在这个人心里,远在她之上,她却还是觉得有说不出的酸涩涌上来。
“父皇为什么如今同我说这些呢?”
李蓉苦笑:“以往您都不说的。”
“以往不说,是怕有一日你心里难过。”李明神色平淡,“以前朕不知道你最后会做什么,如果最后,你和川儿送朕走了呢?说这些话,你们记在心里,日后难受一辈子,何必呢。”
“今日不同了,”李明笑起来,他看向李蓉,“朕高兴得很。”
“父皇能和儿臣坦诚相待,”李蓉笑起来,“儿臣也很高兴。”
“你心里没芥蒂就好。”李明叹了口气,“今日朝堂,朕不能偏袒你太过,若让世家觉得朕铁了心要办他们,我怕他们要做太过激进的谋算。”
“我明白。”李蓉缓声道,“世家盘根错节,不是一朝之弊,还是得循序渐进。而且儿臣的确莽撞,当罚。”
“你怎么不是个小子呢?”李明颇有几分遗憾,李蓉不免笑了,“父皇,其实川儿很好,您多了解一下他,便知道了。"
“他很好,”李明声音有些淡,“就和朕太像了。继续走下去,朕怕他就是下一个朕,或许还不如呢。”
李明笑着,又想起什么,摆手道:“不过他还小,看以后吧。他毕竟是太子,不犯大错,朕也不会如何。”
“儿臣知道,”李蓉知道李明是怕她多心,便道,“父皇只是希望川儿做得更好罢了。"
李明应了一声,他没有多说,缓了一会儿后,他慢慢道:“朝堂之上,你也看到了。朕为何与你母后争执,想必你也清楚,日后,”李明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道,“我们父女齐心,勿生芥蒂。”
“父皇放心,”李蓉平静道,“儿臣心里,是有大夏的。”
李明笑起来,抬手拍了拍她的肩,随后想起什么来:“裴文宣出京了?”
“是。”李蓉冷静道,“父皇放心,他会回来。”
说着,她抬眼,暗示道:“带父皇想要的东西回来。”
“好。”李明击掌,大笑起来,他喝了口茶,高兴道,“畅快。”
“好了,”李明站起来,环顾四周,“你在这里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人同福来说一声,朕同你一起,等裴文宣回来。”
李蓉站起身,恭敬行礼:“恭送父皇。”
李明点了点头,颇为欢喜走了出去。
等李明走出去后,李蓉坐了下来,她端着茶轻抿了一口。
李明说的话,她是不信的。
她太清楚李明这个人,他对她也好,李川也好,都有感情,但是权势面前,感情不值一提,他今日的安抚,一方面是因为对她投靠他之事确定的欢喜,另一方面,则是他终于确定她可用,特意培养感情罢了。
李明握着杯子,心里有点冷,又有些酸。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想裴文宣,她感觉裴文宣好像就坐在她对面,清俊的面容上带了几分笑意,询问着她:“殿下,您在烦忧什么呢?”
想着裴文宣的语气,她不由自主就笑了。
她刚倒好茶,门口就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李蓉抬起头来,就看上官明身着宫服站在门口。
李蓉愣了愣,随后笑起来:“母后。”
上官明看上去有些疲惫,她站在门口,看着李蓉不动。
李蓉想了片刻,缓声道:“母后不进来坐坐吗?”
“蓉蓉,”上官明低哑着声,“你知错了吗?”
“我做错了什么了呢?”
李蓉声音平和:“我挡住了你们的路,还是我夺了你们的权?”
上官明没说话,李蓉见她久不出声,提醒道:“母后进来坐坐吧,也好说话。”
“不了。”上官明声音哽咽,她似乎是知道自己话语开口,会失去什么,可她是说了,“我来,就是转告你舅舅一句话。”
“裴文宣死了。"
李蓉动作僵住,飞鸟鸣叫着从窗口飞过,她不可思议缓缓抬头,看向门口的女人。
上官明故作镇定,似乎与平日高坐在上的模样并无什么不同。
“每一件违背洪流的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蓉儿,以后,”上官明说得极为艰难,“别任性了。"
…”
“退下!”李蓉朝那官员怒喝出声,“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同本宫说话?!”
“你口口声声说流程,说章法,如果人人办案流程都是连主审官拿证据都要走一个月,我看你们刑部也不必要了,重建吧!”
“就你们这批连证人都保护不好只知道为难办事人的酒囊饭袋,本宫叫你一声大人都是给你脸,你还真要本宫把你的脸扯下来踩才是吗?”
李蓉一通大吼,谢兰清面色发沉,刑部一位官员站出来,大声道:“殿下,这里是大殿,不是您撒泼的地方,您.
旋即另一个朝官便笑起来,声音不大不小,似是私下议论,却又刚好让大家听到:“张大人就不懂了,一个案子的证人全死了,看上去必然是有问题,但万一其实是没问题,有些人坚持想让这个案子不能判呢?”
人死了,一切都成了悬念,如果李蓉坚持,那就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将案子无限期的推迟下去。
“所以殿下,证人死了,证明不了什么。就算证人死了,证物还在,杨烈的信是真的,他们收受贿赂的黄金也是从秦家找出来的,这些证物御史台刑部大理寺纷纷都检验过,殿下是觉得,三司都在欺瞒您吗?”
“本宫建督查司,你们这些人,”李蓉抬手,一一指向朝堂众臣,“日思夜想如何夺权,如何让本宫知难而退,本宫调卷宗,刑部左右为难,你推我我推你,跑一个下午拿不到一个审批,本宫不强闯,如何拿到卷宗?”
“刑部的证据,至今仍在推脱,不肯将证据交给我看,本宫怎么知道真假?”
她只道:“既然三司都觉得没问题,为何我去取卷宗,调证据,提审囚犯,都如此困难呢?”
“殿下说笑了,”谢兰清平静道,“刑部惯来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不会刻意为难任何人。”
谢兰清说着,冷笑起来:“殿下,您刚成婚,还是不要参与朝堂之事,回去做些女子当做之事,绣花读经,修身养性才是。”
谢兰清说完,朝堂群臣都小声附和。
“这人是谁杀的呢?”谢兰清提高了声音,似是在提醒什么。李蓉回过头去,冷眼看着谢兰清,谢兰清笑了笑,“殿下,说句大不敬的话,证人都死了,可能是案子有问题,也可能是案子没问题。”
谢兰清没有说完,但李蓉已经明了他的意思,一个年轻的朝官似是疑惑,小声道:“怎么会是案子没问题呢?”
李蓉跪在地上,假作未曾闻声。
这天下对女子都是如此,哪怕身为天骄,若有一日行事出了差错,身份就是原罪。
李蓉年少听这些话,便觉激愤,常常想证明些什么,而如今听这些话,纵使不平,却也冷静。
“是,”李蓉跪着,镇定出声,“在城郊,被人集体屠杀之后弃尸荒野,儿臣苦查许久,才终于把人的尸体找了出来。父皇,如今证人都已经没了,还要把秦家人放在刑部,儿臣不放心。”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如今证人已经全都死了,口供再无推翻的可能,人证物证都在,秦氏的罪,改不了了。"
谢兰清慢慢开口:“秦氏的罪改不了,殿下又坚信秦家人无罪,所以现在得把秦家人保护好。那请问殿下,您到底是为什么坚信秦家人无罪呢?您现在,拿到任何证据了吗?”“任何一个案子,”李蓉声音平静,“证人都被人杀了,这个案子没有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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