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父皇是父皇,我是我
对这个儿子,他是愧疚的。
回宫之后也想着要弥补,可哪怕因为明妃,也不免心有隔阂。
今儿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实乃欣慰。
冯云护卫在侧,看到了不远处的神医爷爷,意料之中祖父和老祭酒没在这边,据说是去泡温泉了。
高德大监侍奉在皇帝身侧,太子像是孝子在另一侧小心侍奉,三皇子和旁边近前的几位大臣说着话,四皇子五皇子在旁边像是在随声附和。
一开始二皇子也在皇帝身后跟随,渐渐的就凑到了三皇子那边。
太子的眼中略有急色,皇帝似乎是察觉到,要太子唤三皇子上前。
太子唤过三皇子,三皇子站到了太子原来的位置上,太子到了后面和一众官员言谈。
待皇帝停下歇息时,太子又急匆匆赶过来侍奉。
冯云不知道旁人怎么看,反正她看着太子有点儿累。
当然她更累。
一路上就盯着皇帝,都顾不得看行宫花苑之景。
好在皇帝歇息时,朝臣们各有本事,吟诗称颂,字字不凡。
一个半时辰,皇帝才回转,冯云只能说皇帝身体不错。
入夜,高德大监前来。
冯云摒去左右,高德大监给她一份折子。
正是她呈上去的,皇帝在她所写旁边做了批注。
“陛下说云郎君很不错,虽年少但言之有物。”高德道,“四殿下在兵部任职时也曾呈上折子,所言与云郎君有些地方颇有相似,陛下圣眼,道不过巧合,且细微之处更有不同。陛下亲笔批注,云郎君不妨写的再细致些。”
高德大监笑眯眯的看着她,就像是弥勒佛。
冯云行礼:“是,多谢大监,多谢陛下!”
“咱家谢不得,谢陛下就好。”高德笑的更和气,“咱家此来只为这封折子,既折子送到,咱家也就该回了。”
“谢大监。”冯云道。
高德道:“云郎君不必太过拘礼了,尚且年幼不是?不过明儿的两卫比试,可是不能放水,镇国公府的威名不在京都多年,总要人记起来才是。”
“懂的。”冯云扬唇一笑。
即便只是扎了个发髻仍俊美的面庞一下子就有了女儿家的娇态。
高德想到了那位三皇子妃,三殿下也是个有福的。
冯云送高德离开。
随着高德大监离去,各处耳目纷纷禀报。
*
“大监为何去见她,是有密旨?”
“不会,陛下对那位老镇国公多有忌惮。”
“别忘了那位神医是镇国公府找回来的,陛下又怎么会下狠手。何况现在是镇国公府的女郎在护卫行宫。”
“即便是老狗,也能用一用。”
“难不成真有密旨?”
“……”
太子听着周遭低声,目露狠色。
*
“若是真有密旨父皇也不会是高大监。”三皇子道,“谁不知道高大监是父皇身边的,高大监往哪里去,咱们的眼睛就盯到哪里,父皇才不会行下如此事。”
“那依殿下之见,是谓何?”
“不是说今儿这位云郎君上了折子?”三皇子道,“你们可不要小瞧了这位云郎君,她可是在镇国公跟前学过东西的,大抵这份折子上有些实物,陛下勉力罢!顺带的也看看有没有人自乱阵脚。”
“不错,殿下明鉴。”
*
“四哥,云郎的折子上写的什么?”季洛问。
季子墨一字不落的背了。
季洛已经习惯了四哥不同寻常人的记忆,嘿嘿的笑:“她读书没我多,不少都是白话。”
季子墨看着他,季洛轻咳,正经了神色,“不过言之有物,比我强,父皇必然做了批注要高大监给云郎参详。”
季子墨失笑:“你倒是明白。”
“嘁,咱们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嘛。”季洛抱臂,“不过我就是奇怪,为何父皇待云郎好,还给三哥定了国公府上的女郎,偏还有传言说父皇对镇国公府忌讳颇深?”
季子墨低头看着书册,道:“不是传言。”
季洛色变:“四哥在西山寺,若非是镇国公——”
季子墨头也不抬,打断:“父皇是父皇,我是我。”
季洛抿唇,也坐到了季子墨身侧,埋头案牍。
四哥说的没错。
父皇是父皇,我是我。
当日下午,皇帝携百官在猎苑游玩。
皇帝每年都来猎苑,但每年猎苑都和往年不同,随同的官员也未必和往年一般无二,皇后和贵妃未同行,是以抬眼看去只见满眼朱红紫袍。
昨儿晚上老父亲祖父就给她出了这个难题,既然觉得上朝有意思,那就意思意思呗。
还想着先写出来请老父亲祖父看一看,突然间有人暗箭伤人,她也就顾不得了。
费脑子的事儿她真干不来,完成任务这种事情她可以做到。
皇帝道:“若非朕,你可能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郎君,根本不必承受这些。”
季子墨弯唇,温润若秋水。“若非是父皇,又哪里有孩儿。”
“可父皇不止有你一个孩儿。”皇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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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云奉上折子也不管会是什么后果,只顾去忙了。
一直静立在后的高德无声走前几步,道:“殿下与五殿下好的就像是一个人儿。”
皇帝也笑了:“是啊。”
季子墨低笑了声,道:“父皇,若孩儿日后也是父亲,也不会只有一个孩儿。”
“孩儿常听闻‘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当手掌握下手心无碍,以拳对敌又是手背有损,多少都有偏心,但若非手心于抵手背又怎能有力?孩儿以为无论是手心还是手背缺一不可。”
“为何?”皇帝问。
“因为父皇虽没在我身边,但父皇也一直在我身边。”季子墨道,“若非父皇,镇国公不可能常伴孩儿身畔,教授孩儿学识;若非父皇,孩儿也不能安稳过了十四年;若非父皇孩儿早已经死了。”
……
季子墨退下。
殿门关闭,皇帝吟喃:“大伴,你说朕可能信他?”
季子墨看着御案后的皇帝,道:“恨。”
皇帝苦笑:“你倒是敢说。”
季子墨目光清亮:“孩儿未见父皇时是恨的,恨父皇对我不理不睬多年,恨虽有至亲却好似孤身一人,可当孩儿见到父皇就不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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