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三不朽
方和同还把三个村的老弱妇孺都集中起来放到后面的两个村子里。起初辽蛮小股骑兵见沙扬村防御严密,就想绕过去攻击后面的村子。没想到方和同法器长弓能覆盖前往后面两村的所有通道。辽蛮在绕行中前后被射死了十几骑,此后再也不敢绕过沙扬村。
方和同对北辽相当了解,防御布置得当,又是因为守卫家乡亲族,人人用命,才能带着几百没受过训练的农夫在无粮无饷的情况下挡住了北辽整整三个月。
卫渊听下来,对方和同相当佩服。方和同已经修成道基,也算是踏上仙途,居然忍饥受冻,带领一群农夫抵御异族,还不惜散尽家财,哪怕被权贵层层打压、各种刁难也不言弃,这份风骨可不多见。
“原来如此,那这三篇文章都有什么用处呢?”卫渊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方和同果然精神一振,详细道来。
立言能让方和同在传道授业解惑时事半功倍。所谓传道,不止是读书,带领弟子修炼也有加成。这几月来方和同白天带着大家修筑城防,忙碌农活,晚上就教他们读书识字,然后睡前铸体一个时辰。这些人本来都是目不识丁的农夫,几个月下来少的认了百多个字,多的已经认识了五六百字,并且铸体也都有进展。在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铸体能有进境,实属不易。
立功本意指建功立业,在方和同道基中则是能临时提升周围人的能力。在此篇加持下,这些原本的农夫能发挥出筋肉炼成时的能力,战力相当于正规边军的合格军士。虽然持续时间很短,但在战场上用好了会有奇效。方和同就是以这篇立言每每扭转必败战局,带着一群农夫挡了凶悍辽蛮几个月。
方和同没说第三篇文章是什么,卫渊也没有问。两人毕竟才初次相识,方和同有所保留也很正常。
轮到卫渊时,卫渊坦然说自己只是铸体大成,还没有凝聚道基。至于擅长什么,这个卫渊还真没想过,只能说什么都会一点。
卫渊肉身强度是同阶的七八倍,道力比同阶多了十来倍,这个阶段的道术卫渊基本上随便用,所以说不上擅长。
方和同并未因卫渊没有修成道基而有所轻视,仙宗弟子和他们这些小宗门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越级挑战是家常便饭。哪怕仙宗弟子道基平庸,法器、道术也都能随意碾压小宗门。
当然,更可怕的不是仙宗弟子自身,而是师长同门。你要是打了一个仙宗道基,就得一路打上去,搞不好最后就蹦出个御景真君来。不像白枫书院,撑死就一个法相,这法相还是同阶垫底,处处得委曲求全。
交流完道法能力后,方和同又和卫渊交流了一下防御体系。
方和同先说本地守御。北辽大举南下,当然不可能只靠厢兵和民勇抵挡。曲阳县主要防御力量其实是驻扎在三十里外军垒中的一千五百精锐边军,领军的参将姓寥名经武,早在二十年前就铸成道基,据说还有一线希望能更进一步。
军垒是大汤北方边疆的防御核心,大军在要地筑垒而守,军垒中会配有威力巨大的床弩,非道基修士不能发动,一箭可杀道基。每支军垒中又会配有一支骑兵,遇到异族大军就据垒而守,小股部队则出骑兵灭之。一座座囤有精兵的军垒就是百里内的防御支点,和县城、村落共构成一张防御网。
卫渊一听就明白了,本地防御主持大局的关键人物其实是参将寥经武,他有调动军力、分配军需、节制民勇等大权。
只是当初方和同上书郡守弹劾吃空额的,就是这位寥参将。
“怎么不用玉纸?”卫渊问。这倒不是卫渊嫌弃凡纸,而是作为道基的话,玉纸和凡纸根本不是一个品阶,能凭空多出许多神异。书能承载大道,不是凡器。方和同这道基若是一册玉纸书,搞不好已经是地阶了。
方和同无奈道:“我们白枫书院小门小户,哪能和仙宗相比。书院里除了几部传承功法用了玉纸,其它都是凡纸。我自入书院,抄书习字都是在凡纸上,看的书也都是凡纸。就算是凡纸,也不能随意使用。所以我凝聚出来道基就是这个样子。”
卫渊眼前就出现一本书册,书册式样相当古老,还是用线装订成册。看到这本书册,卫渊就有些诧异,他已经很久没看过凡纸做的书了。太初宫内全是玉纸,所谓书大部分就是一张纸,以神识翻阅。重要书藉也只是三张玉纸:封面、内容,封底。
一张玉纸可容百万言,品质高的玉纸还能承载一丝道韵,所以太初宫内功法全都是用玉纸书写,写时往往会加入一缕书者的感悟,对研读者领悟书中内容有极大帮助。最高品阶的玉纸甚至能承载真君感悟,只是要用万张普通玉纸才能炼成一张最高阶玉纸,所以整个太初宫内也没有多少,全都用来记载通天道途。
方和同这本书不算厚,但也有一指左右,大约一百多页。虽然这是道基,但道基也是化入人心,说明在方和同心中书就应该是这样的。
“方兄继续讲。”
方和同长叹一声,说:“其实我也想过,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人召集守边,外面那些兄弟们可能早就得了民勇身份,不致于血战辽蛮,家中还有人饿死。”
卫渊对西晋政局不熟,并且他来此任务只是守边,太初宫也无意干涉西晋朝政,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官场上事。不过官府不管,还有太初宫。
“卫师弟,我们可否交流一下道基和擅长法术,这样在战场上也好知已知彼,互相配合。”方和同提议。这是应有之议,卫渊自然同意。
见卫渊点头,方和同就道:“我资质鲁钝,苦修二十余年只是将将铸体,本来道基无望。后来某日读圣人三不朽,心中有感,遂成道基。我的道基是一本书册,里面有三篇文章,一曰立言,二曰立功。”
方和同又道:“辽蛮以马战为主,来去如风。为了限制他们行动,除了加高护墙外,我还特意在墙外挖了许多一尺宽、两尺深的坑,让辽蛮无法全力冲刺。不过辽蛮有时会夜袭,十分麻烦。许多人到了晚上就看不清东西,只能我亲自守夜,以保万全。”
方和同又讲了好几项防御手段,其中最主要的还是从书院里借来的三具强弩,百丈内威力无穷。此外他自己还有一把法器长弓,可射三百丈。方和同就是靠着一手弓术和辽骑对射,不落下风。
那两箱肉干每箱都有千根,加起来足够这两百军士吃上十天。但太初宫的军士标准是筋肉铸炼完成,这样的人食量远大于常人。换成沙扬村这些刚刚开始铸体的人,每天半根就够了。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的话,四天才能吃掉一根肉干。
这样一箱肉干,太初宫内的标价是仙银一两。换言之,太初宫入门弟子一月月银,可以让上千普通人活上一个多月,这还是按军粮标准。若是换成糙米,足够他们活上大半年。卫渊只靠自已月银换粮,也能养活这些人。
“方兄年长,不敢当卫兄这个称呼。”
“愚兄痴长几岁,那就斗胆叫一声贤弟了。”
方和同打起精神,道:“我只是一时想不开,抱怨几句,师弟不必放在心上。师弟初来乍到,我先给师弟讲讲战况。”
两人来到地图前,方和同说:“我们当面之敌是辽蛮的阿古喇部落。阿古喇在辽蛮中属于中等部落,但也有十几万控弦之士。数月前阿古喇打下了平宁郡最后三县,吞并了整个平宁郡,边宁、甘宁两郡就成了前线。我们曲阳县在全郡也属最穷的县,辽蛮对这边兴趣不大,主力都放在甘宁郡那,这里只有一些偏师,平时主要从北方和西北而来,我怀疑他们营地在这几个地方。”
方和同在地图边缘点了几个位置,说:“按照地脉看,这几处都可能有地下水源,是天然扎营之地。辽蛮惯会寻找水源,这几处地方应该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方和同叫进来几个人,把三箱军需搬入库房,特意叮嘱要严格盘点入账,一切安排妥当才在卫渊身边坐下。
方和同沉默片刻,方叹了口气,说:“说起来这其实也是我的不是。几月前辽蛮入寇,我本着一腔热血投笔从戎,结果到了曲阳县就发现这里的参将大吃空额,并且县令包庇。若是太平时期吃吃空额也就罢了,可现在异族入边,边军员额不足,倒霉的还不都是老百姓?我一怒之下,就奏到了郡守那里,连带着给县令也参了一本。”
“只是我没想到郡守居然也和他们沆瀣一气,我那信送上去后就渺无音讯,而县令和参将的报复却接踵而来。那时我登高一呼,召集了几百有志之士御敌守家,但参将那里迟迟不肯认可他们的民勇身份,县里也不发一钱一粮,只能我自己贴补粮饷。可是我哪里什么家财?变卖田宅也没几两银子,还是靠着书院师兄弟们接济了些才勉强撑到现在,最后还是断粮了。要不是卫兄赶到,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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