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风

一家四口，一年的伙食费用，压缩到极限，就是三千六百个铜子儿。

一枚大金币，可以供一家四口活三年！

三枚大金币，可保障一家四口近十年！

几个和刀疤脸一样，满面横肉，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刀疤、枪疤，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壮硕男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们低头看看地面上散落的金币，目光骤然变得极其狂热。

一个身上明显带着正规军队训练痕迹的汉子高呼：“尊贵的大人，安家费您都愿意给出三枚荣耀金币，那么，我们的军饷呢？如果我们战死，我们的抚恤金呢？”

刑天鲤用力的摸了摸脑袋，他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跟着我打仗，会有很大的危险，会死的么。但是在我看来，你们的生命，值得尊重，你们的命，不能卖得太廉价了……所以，一个月的军饷，五枚荣耀金币？我觉得，这是一个比较合理的价格。”

四下里鸦雀无声，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这边汇聚过来。

更远的地方，有人歇斯底里的嘶吼着，疯狂的嚷嚷着——有个财大气粗的傻帽，用超出行情数倍、数十倍的价格，来贫民窟买命来了！

刑天鲤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加入我的军队，每个人起步，五枚荣耀金币的军饷，这非常合理。当然，你们当中会有人变成老兵，三等兵？二等兵？一等兵？士兵每晋升一级，军饷加一枚荣耀金币。你们当中也有人会成为军官，少尉？中尉？上尉？军官每晋升一级，军饷加一倍。”

“你们当中，还有人可以成为将领……到了将领军衔，少将？中将？上将？哦豁，我就不会用军饷来侮辱我的将军们了。我的军队，会是股份制的大军团，股份制。我的将军们，将享有分红权。”

“比如说，我的军团，攻下了一个法璐仕的行省。那么，我授权你们，我允许你们，掠夺你们可以掠夺的一切财富。一个法璐仕的行省，市面上的流动资金，家族里的储备金，银行金库里的储备金，会有多少呢？”

“一亿个‘女王金币’？我觉得可以是一个合情合理的数字……那么，我拿三成，我的将军们平分四成，剩下的三成，转入后勤部充当军饷。”

“当然，这仅仅是现金。打下任何一个法璐仕行省，每个将军，都有资格优先挑选一座豪华的府邸，三座郊外度假的猎庄，以及十座风景优美的农庄。一座府邸，三座猎庄，十座农庄，这是我许诺给我的所有将军们应有的待遇！”

“这是不动产的分红，还有女人……你们打下任何一座行省，任何一个城市，我的将军们，可以随意的享用任何一个法璐仕权贵的女人。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女儿，甚至是，他们的母亲，只要你们有这样的胃口！”

整个贫民窟死寂，死寂，死寂……所有贫民，越来越多的贫民静静的围在四周，他们全都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他们的目光浑浊、呆板而纯粹，他们此刻看向刑天鲤的目光，简直就好像在看他们信仰的神。

不仅仅是这些贫民，那些小道格挑选出来的，专门负责护卫刑天鲤的武装警察们，他们也都一个个目光闪烁，嘴角水迹隐隐，近乎膜拜的看着他。

现在，只要刑天鲤朝着这些武装警察勾一勾手指，他们就会义务犯规的舍弃自家的职责和岗位，如拥抱久旱甘霖一般，狂热的拥抱刑天鲤，亲吻刑天鲤。

“当然，将军还不算什么。我麾下的将军们，只能拿到一点点可怜的金币，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房产，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农田……这算什么呢？”

“我的麾下，会有贵族！”刑天鲤举起了双臂，狂热的挥动着：“我麾下的军队，只要勇敢作战，我许诺，立功最多的将领，立功最多的军官，立功最多的士兵，都会成为贵族！”

“将领们，可以成为公爵、侯爵、伯爵……他们可以得到半个行省，十几个城池，又或者一个城市的封地。”

“军官们，可以成为子爵、男爵，他们可以拥有最多一个城池，最少也能拥有几个镇子的领地，他们可以肆意制定自己领地上的法律。西陆贵族最优良的‘初-夜-权’之类的法律，你们可以尽情的享用。”

“而士兵们，只要你们勇猛作战，只要你们给我缴纳足够多的敌人的脑袋，你们可以成为骑士。我麾下，会制定三级骑士勋位。地位最低的三级骑士，也能拥有一个最少千亩土地的农庄，拥有法外治权。”

“什么是法外治权？就是说，你们身为贵族，你们杀死了贱民，那么，法律不能审判你们……只有我，你们至高无上的黑鸦伯爵，才能决定你们的生死。”

“但是慷慨而仁慈的黑鸦伯爵，怎可能下令审判自己忠心耿耿的骑士呢？”

“所以，亲爱的将士们，忠心于我的将士们……当我们成功的那一日，你们，将超出法律之外，你们将肆意的享受人生，享用这个世界所能提供的最大的快乐！”

刑天鲤一挥手。

几个卫兵不断跳上一架架马车，将一口口沉甸甸的铁皮箱子踹翻倒地。

‘哗啦啦’的金币滚动声不断响起，大量金币滚到了几个刀疤汉子的脚下，但是那些贫民，没有去看这些金币，他们全都双眼猩红，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

“那么，能告诉我们这些可怜的贱种，您是谁么？”

最初蹦出来的，那个脸上有着七八条刀疤的大汉狂呼：“尊贵的大人，尊贵的黑鸦伯爵，请让我们知道，我们未来的主人是谁！”

刑天鲤得意洋洋的昂起了头：“我是阿尔郎德伯爵，我是新一代的黑鸦伯爵。该死的共和联邦推翻了尊贵、神圣的法璐仕王朝，一群贱民踩着无数贵族的血和肉，踏上了不属于他们的，僭越的权力宝座！”

“我要拨乱反正。”

“我要重订规则！”

“我要带着忠勇于我的将士们，将那些该死的逆党全部干掉。我要夺回，属于法璐仕王朝，属于法璐仕贵族的一切……我将，我也势必，成为法璐仕的新王！”

“而你们，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你们，将和我共享新王朝的荣耀！”

“你们如果活着，未来我的王座旁，将有你们一席之地！”

“如果你们不幸战死，那么，会有一百枚荣耀金币送到你的家人手中……你的兄弟，你的儿子，会有一人加入我的军队，继续为我征战，直到你的家族中，涌现一个真正的贵族！”

一名看上去颇为精明的鹰钩鼻大汉狂呼：“可是，尊贵的陛下，您麾下，会有数百万、数千万的战士，您有这么大的国土，册封我们成为贵族么？”

刑天鲤冷冽一笑：“真是蠢话，没有这么大的领土，我们就去抢！”

‘呼啦’！

四面八方，数十万贫民欢呼雷动，他们鼓掌，跺脚，欢呼，然后，以那几个满身伤疤的汉子为首，无数贫民‘哗啦啦’朝着刑天鲤跪了下来。

一波一波的人跪了下来，就好似海潮在大地上扩散，他们齐声高呼‘黑鸦陛下’之名，他们的欢呼声，甚至在圣希尔港市中心最繁华的街区都清晰可闻……无数圣希尔港的达官贵人齐齐色变，他们生平第一次，源自灵魂的感到了恐惧。

那些下三滥的贱种……他们中间，居然蕴藏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些平日里可以肆意蹂躏，肆意践踏，肆意压榨，肆意处死的贱种，他们一旦觉悟，一旦有人将他们组织起来，他们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可怕的欢呼声？

圣希尔港周边，驻军们疯狂的武装起来，迅速占据了各处交通要道。

圣希尔港的军港中，一条条新式、老式的战舰用最快的效率生火，启航，他们远离海港数里地，黑洞洞的巨大炮口，茫然的瞄准了陆地，却不知道该向谁开火。

圣希尔港的达官贵人们，火烧屁股一般赶赴市政厅。

小道格亲自主持会议，无论地位高低，无论家族传承有多久远，这些放在整个英吉士王国都堪称头面人物的大佬们，无法自控的瑟瑟发抖，哆哆嗦嗦的商讨着对策。

一条条有线电报，一道道无线电波，疯狂的将圣希尔港贫民区发生的事情，用最快的速度发去英吉士王都。

而英吉士王都那边，也用最紧急的效率，将帝国高层的意见传了回来。

让小道格等人安心的是——圣希尔港周边，好几个重要城市的驻军，已经全军开拔，超过二十万全副武装，装备了最先进军火的军队，正从四面八方合围。

圣希尔港安如泰山，无人可动摇其荣耀。

刑天鲤的游艇和护卫舰中，一箱一箱的金币搬运了过来，不断的分发了下去。

贫民窟内，欢呼雷动，无数人向刑天鲤顶礼膜拜，口口声声‘我们最亲爱的国王陛下’……三百名武装警察，他们都读过书，识点字，有基本的抄写能力，他们化身为书记官，摆开长条桌，为刑天鲤登记一个又一个狂热来投的士兵名字。

在刑天鲤身后，无数登记完名字，领取了金币的男丁，就这么静静的矗立着。有些曾经当过兵，参过军，因为各种原因沦落贫民窟的男丁，喊着号子，指挥着这些贫民排成了大致上还能看得过去的队伍。

一个万人方阵。

两个万人方阵。

十个万人方阵。

大概整齐的方阵，顺着长长的马路，排列在马路两侧的原野上。

四面八方，圣希尔港驻军派出的侦察骑兵，惊慌失措的骑着战马往来奔走，不断地向各方通传这里的情况。

让圣希尔港的头面人物们恐惧的是——在这些贫民当中，居然有不少于三万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老式的火绳枪和燧发枪，一本正经的组成了火枪团！

甚至，他们还拖拽出了十几门小口径的老式青铜炮，正儿八经的组成了一个小型炮团。

小道格、艾伦伯爵等达官贵人，他们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他们一直坐在火山口上而不自知！

如果不是这个该死一百次的黑鸦伯爵。

如果是英吉士王国内部，某个野心家！

圣希尔港的贫民窟中，有百万贫民……希尔兰德岛上，类似的贫民窟何止百处？

城市周边的贫民窟，矿区旁边的贫民窟，牧场旁边的贫民窟，工厂园区旁的贫民窟……各色各样的贫民窟……

细思恐极。

不敢再想！

午夜时分，小道格带着一名发色苍白的老人，偷偷摸摸的找到了刑天鲤。

刑天鲤正在贫民窟中，十架马车的车棚被拆掉，车架子拼成了一个大平台，上面架了一个牛皮的帐篷。刑天鲤扯了一张小凳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端着一个纯金制成、古色斑驳的大酒杯，正大口大口的灌着烈酒。

一个个士兵方阵中，贫民士兵们也正举杯畅饮，大口吃肉、大口啃着平日里他们绝对舍不得、也没有财力，更不可能有哪家面包房愿意出售给他们的白面包。

雪白的，没有一点杂质，上面抹了黄油的白面包。

金黄的，没有半点异味，涂抹了大量香料的烤肉。

这些全都是刑天鲤耗费重金，从圣希尔港，甚至是从邻近的几座大镇子采购来的美食。正因为一次性采购的数量太多，又耗费了大量时间在运输上，所以到了午夜，这些贫民士兵才吃到了这么一顿丰盛到可以让他们舍命的美食。

好些贫民士兵吃着喝着，他们泪如雨下，他们举着酒杯，再次吼出了疯癫的口号——“国王陛下万岁，愿意为陛下去死！”

贫民们，没什么文化，他们能喊出‘万岁’，愿意为刑天鲤去冲锋陷阵、愿意为他去死，这已经是他们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祝酒词。

虽然说，‘万岁’这个词用在刑天鲤身上，更像是一种诅咒罢，但是刑天鲤聆听着士兵们的欢呼声，感受着他们的吼声中那诚挚的、单调的、偏激的、偏执的感情，他颇为满足。

见到小道格，刑天鲤晃了晃手中的黄金酒杯，于是，古色斑斓的酒杯上，旧法璐仕王朝的王室纹印清晰可见。

小道格和白发老人微微色变——他们越发笃定，法璐仕共和联邦有足够的理由，向眼前的这位‘黑鸦陛下’发动报复性袭击了，这个酒杯，分明就来自于旧法璐仕王朝覆灭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王室宝藏嘛！

“威廉姆斯侯爵。”小道格向刑天鲤介绍了身边的白发老人，刑天鲤的目光，则是快速扫过了老头儿那银灿灿，边缘有着一线金光的瞳孔——老家伙的气血澎湃，拥有几近十万斤的肉体力量，很显然，他也接受了基因飞升的改造！

威廉姆斯侯爵，英吉士王国女王陛下派驻圣希尔港的情报总管，统筹希尔兰德岛对外、对内的一应情报事务——无论是陆军、海军、外交部、殖民事务管理部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情报机构，他们所有的情报都会在这个小老头手上汇总，然后挑选有价值的重要情报，直接送呈女王陛下。

如果有必要，威廉姆斯可以直接插手希尔兰德岛任何一个情报部门的工作。

在希尔兰德岛，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儿，他的权力近乎无限！

在刑天鲤的牛皮帐篷里，威廉姆斯侯爵开门见山，直接出示了一份厚厚的文件：“尊敬的阿尔郎德伯爵，我们的女王陛下，整个英吉士王国的贵族阶层，非常同情法璐仕王国的不幸……所以，我们愿意为法璐仕王朝的复辟，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援助！”

“只要您愿意签署这份《复国秘约》，您将得到英吉士王国最忠诚的友谊！”

四面八方，简陋的窝棚中，密集而沉闷的脚步声响起。

如潮水一样，大群大群的男人呼啸而至。他们面对卫兵和武装警察们黑洞洞的枪口，极谨慎的站在了数丈开外。

刑天鲤的卫兵一脚掀翻的铁皮箱子里，滚出来的，尽是亮晶晶的，上面是一团烈焰包裹着王冠、权杖纹样的‘荣耀金币’——英吉士第一王朝的开国大帝拟定的，纹样象征了帝国国运永恒不灭的‘荣耀金币’！

一名身形魁梧，脸上横七竖八起码有七八条刀疤，看上去狰狞丑恶至极的汉子猛地从人群中扑了出来。刑天鲤身边的卫兵和武装警察们急忙举起枪，锁定了这个家伙的身体，这家伙猛地刹住脚步，举起了双手，扯着嗓子厉声高呼：“尊贵的大人，您说的三枚金币的安家费，是三枚荣耀金币么？”

刑天鲤低头看了看箱子里滚出的金币，耸了耸肩膀：“所见即所得，当然，就是这种大家伙，一人三枚……只要你们扛得起枪，搬得动炮弹，敢冲着我的敌人脑袋上‘啪’的来上一枪，三枚金币就是你们的安家费啦！”

但是在当今的英吉士，金币意味着什么？

英吉士是西陆百国最著名的搅屎棍，战争、文化、历史、学术，各方面，英吉士王国都和其他各国格格不入——其中就包括了货币的进制。

比如说，英吉士规定了，一枚标准大金币，又被称之为‘荣耀金币’，可以兑换六枚正常金币，也被称之为‘女王金币’；一枚女王金币，可以兑换为十二枚银币，也被称之为‘权杖银币’；每一枚权杖银币，其币值在东国神州，因为其纯度极高，铸造精美的缘故，可以兑换一两五钱到二两官银。

十年？

呵呵，贫民窟里，百分之五十的婴儿和儿童，活不到十岁。十年对他们而言，是一个何其奢靡的漫长岁月。不要说这些婴儿和儿童，甚至这里几乎所有的贫民窟子民，他们最多敢奢望下个月的生活如何维系，没人敢奢谈‘明年我要如何如何’！

贫民窟内，那些苍蝇满天飞的面包房内，一块一磅重，混了大量米糠、草籽等杂质，硬得可以当做凶杀案工具的黑面包，一块的价格，大概就是十个铜子儿。

而生命力顽强的贫民们，一家四口，一天的粮食耗费，如果不是去干码头卸货之类的重体力活，四个人一天的口粮，也就是这么一块面包。

而一枚权杖银币，则是可以拆解为十二枚‘王冠盾牌’大铜币，又或者是，拆解为二十四枚‘骑士剑盾’普通铜币。

而每一枚‘王冠盾牌’大铜币，可以拆解为十二枚小铜子儿；‘骑士剑盾’普通铜币，则是能拆解为六枚小铜子儿。

哪怕最初，他需要大量金银、钢铁作为修炼资粮时，江东行省的土豪劣绅、不良巨商们，还有各国战殁的战舰等等，都为他提供了巨量的修炼资源，他从来没有为金银发过愁。

更不要说现在，金银于他，和粪土相当。

换言之，一枚荣耀金币，可以拆解为一万零三百六十八个小铜子儿。

而这小铜子儿的币值是多少呢？

贫民窟内站在街边，因为衣衫褴褛而瑟瑟发抖，继续过路的精壮男子宽厚温暖的怀抱温暖的少女们，被温暖一次的价格，看年龄和姿色综合评定，一次价格大概是二十个到五十个铜子儿不等。

刑天鲤误会了一件事情。

九口小鼎融入‘娲皇鼎’一缕‘斡旋造化’本质，他自身修为已经濒临金仙门槛时，世俗的金银珠宝等物，于他只是呼吸间就能创造的廉价品。

一直以来，金银于刑天鲤而言，都不是多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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