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青衣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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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汝愚不想易华熙在众人丢了颜面,出手将越斐雪的试探之招接下,将易华熙的意气之争化为酒后的闲暇之乐,易封尘也知徐汝愚维护之心,忙代为答应,易华熙轻轻哼了一声,也不再出言冒犯,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的修为,还没有挑战天南武宗的资格。

水如影侧头望他一眼,露出故人相见的亲切笑容,让易华熙内心多了些慰藉,退到众人之列,再不多说什么。

水如影在乐安时让越斐雪收为义女,与越氏关系密切,越氏能这么早的归附江宁,居功甚伟,易华熙内心也不愿水如影太为难。倒是越斐雪说定远有让徐汝愚头疼的事,易华熙手里奇怪得很。

徐汝愚笑了笑,不置可否。

子阳秋见易氏父子一头雾水,小声将事情的缘由告诉他们:“陈漱玉携幼子化妆成流民,欲从白石借道到张季道军中去,过新姿时,被当地的卫戍军发现,陈漱玉闯境,损我百名将士,后来出动青凤骑才在龙游将其俘获。”

“激战中,尽除其护卫,陈漱玉左右臂皆受箭伤,所幸幼子无恙,梅立亭将其送到定远交给张仲道、方肃处置,张仲道、方肃恨不得将人送到博陵来。这时陈漱玉在定远养伤,放,放不得,留,留不得,还委屈不得,这才是让人头疼的地方。”

陈漱玉与张季道结为夫妇,所生之子是陈氏的直系继承人之一,年前,东海陈氏有意让张季道代替陈预主政东海,立此儿为世子,这个还没有开智的小儿,竟是张季道手里争取陈氏族人支持的重要筹码。

短短数月时间,江宁精心布局,让陈预扳回劣势,阻止张季道掌东海。张季道回仪兴的道路被封,屯守泰如以南地区,陈漱玉携幼子前往秦如,从东海境内走,势必会让陈预软禁起来,这才想到从白石境内潜渡,想不到被江宁识破。

易行之知道徐汝愚与东海陈氏的复杂恩怨,江宁不想如此重要的筹码落回张季道的手里,要么将陈漱玉与幼子送到宛陵去,要么就将她们留在江宁,但是都难免受人诟病,易行之明白徐汝愚为何头疼了。

邵海棠等人犹豫不决,他们倒不是顾虑与东海的恩怨,虽说内争无义战,但是江宁势成,就要考虑赢得天下的大义,才更有利于形势,让世人指责的事,现在还是少做为好。

易行之听到有人抿嘴轻笑,侧头看去,竟是寇子蟾的弟子巫青衣正与水如影说笑:“大人是等人替他化解这头疼之事呢。”

巫青衣去年随南平的使团至江宁,随后留在江宁,被寇子蟾收为弟子,也为江宁的女吏,天姿国色,容光之盛,让易行之不敢多看,巫青衣与邵如嫣并立在棋枰之侧侍棋,倒让一旁的水如影相形之下有些黯淡了。水如影苦恋徐汝愚倒不是什么秘不可宣的事,年前从南闽行辕调到江宁,出任青凤府侍奉,成为内府的女官之首。

徐汝愚见巫青衣说破他的打算,招头望了她一眼,说道:“青衣冰雪聪明,可看出这番棋我还有几步能赢越师?”

巫青衣对越斐雪敛身施礼,说道:“越老不要怨青衣多事。”从棋盒里各取出十几粒黑白子,迅速放到棋枰上。越斐雪看了一会儿,指着徐汝愚笑道:“我俩的后招都落在这丫头的眼里。”将手里的几粒棋子丢到棋坪上,站起身来。

屠文雍在旁边笑道:“青衣姑娘的棋力,在江宁少有敌手,我看大人也多半不敌,不如让青衣姑娘进青凤府为侍棋,大人棋力或能提高一二。”

身边的人总不忘要自己广添内府,徐汝愚笑着摇头:“仅为侍棋故,屈了青衣之才,留在寇先生身边,总比进青凤府好。”见巫青衣好似松了一口气,徐汝愚也不以为意,倒是站在越斐雪身旁的越明伦也是一付心落回原处的样子,徐汝愚笑了笑,倒不知哪个少年郎看见巫青衣能不为她的风姿所折。

邵海棠心如明镜,见越明伦如此,心里想:秦子卿为巫青衣就搅得江宁风起云涌,迭生变故,也不见巫青衣对他动半分情意,越明伦掺和进来,无异于飞蛾扑火。侧脸看了如嫣一眼,轻轻叹了一声,男女情事倒是这世间最难看透的事。

越斐雪说褚师端或许会为徐汝愚出山,这一评论倒让江宁众人又喜又忧。

易行之倒是一直在想定远那边生了什么头疼的事情,只是身边都是地位高过自己的重臣,也无法私下里找人来问。站在徐汝愚身侧的邵如嫣淡然说道:“陈漱玉越境被俘,将她交给陈预就是,有什么好头疼的?”

越斐雪笑道:“你也会说这些乖巧话?我倒要看看褚师端会不会为你出山。”

傅缕尘、天机雪秋与褚师端并列三大宗师,然而褚师端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当年的静海大宗陈规曾说傅缕尘避走图门山,未敢与褚师端一战,可见傅缕尘自知修为尚差褚师端一筹。

其后数十年,中州武者只有嵇思勰北上呼兰,不过也是受挫而回,至于那一战的详细情形,嵇思勰秘而不宣,世人也不知晓究竟。嵇思勰早年是风头甚健的人物,那一战后就退隐,想必也是受挫极深。

越斐雪也不介意,眸光落在空处,似在回忆往事:“旧朝人物都凋零了,陈绍圣早年在天南有侠名,想不到死于病榻上。”

“想必他将当年事都告诉你了,当年陈绍圣与我争天南武宗的虚名,我身负凡务,哪能与他决死一战?我二弟斐秋、三弟斐月合力将他逼走天南,想必他是那一战落了病根吧,他在永宁还活了三十年,我三弟在那一战过后,却没活过三年,这其中的恩怨倒也说不清楚。”

“师尊只是遗憾没有与越尊一战的机会。”

易行之心想应是路上所遇的飞骑传来的消息,不过凉亭里的众人脸色也看不出紧张的地方,想不通定远有什么事会让徐汝愚头疼。

徐汝愚望着越斐雪笑道:“事情既然发生了,头疼也不济事,我不敢在武道上与越尊一较高下,这棋枰上,能赢越尊一回,也是好的。”

越斐雪哈哈大笑:“定远那边发生这么头疼的事,你偏计较这番棋?此战就由景兆代我为应。”越斐雪身边的青年微微揖了揖身子,又向易氏父子见礼。

越明伦是越斐雪六旬纳妾所生的幼子,是天南有名的青年武者。

越斐雪哂然一笑,说道:“我如此凡务尽去,不忧身后之事,可是与陈绍圣人鬼殊途。”

易封尘知道华熙的性子,清咳一声,想要阻止他说出无礼的话。易华熙装作没听见,往前站了一步,说道:“华熙愿代师尊一战。”

越斐雪年近九旬,是与天机雪秋、傅镂尘、褚师端同辈的人物,易封尘执弟子礼与三子上前施礼,越斐雪将手里的棋子落下,身子微微侧移过来,颔首回礼,目光落在易华熙的脸上:“听说陈绍圣晚年在永宁隐居,原来教了你这个弟子。”

易华熙说道:“师尊病榻前还不忘越尊。”语气倒没那么尊敬。

越斐雪目露精光,在易华熙的脸上逡巡了一轮,大笑道:“志不可夺,老夫倒没有理由避而不战,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手落在棋枰上,棋枰上兀上跳起九粒棋子,悬停在空中,四黑四子,中间一子在飞速旋转,竟不看出黑白,九粒棋子以九宫之势缓缓向易华熙飞去,天地元息在九宫之眼里吞吐。

易封尘惊惶失色,想不到华熙如此无礼,越斐雪何等人物,在场的众人也只有徐汝愚天纵之才,可与他一较高低,倒不虞华熙会有什么危险,受一番教训也是好的。

徐汝愚左袖舒展,将九粒棋子卷入袖中,洒回棋盘之上:“这盘棋眼见我就要赢了,越师竟想将棋子毁掉。”一边将棋摆回原处,一边说,“陈绍圣当年号称鬼宗,华熙代鬼宗向越尊邀战,越尊也应让明伦应战才是,晚宴后无以为乐,我看就让华熙与明伦为众人助兴,也助我军威……”

易封尘附江宁之后才知越氏早归江宁,绵延千里的天南大地如今已是江宁的疆域,震惊之余也为自己的选择庆幸。三苗、越氏归江宁,重辟大臾岭道,设大余府归清江,徐汝愚此时已是名副其实的东南雄主,妄想凭借一隅之地与江宁顽抗,那才是不智的选择。

易封尘见徐汝愚、越斐雪专注棋盘,与三子站在众人之中,见华熙目不转睛的盯着水如影看,暗地里拉了拉他的衣襟,让他收敛一些。

徐汝愚手里拈着棋子,将落未落,侧头看了易封尘一眼,说道:“易公过来了,过来与越师见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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