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朝议、封爵
而且如王承恩所说,此人私德有亏,曾经被李守汉鞭笞惩罚过,他参与的弹劾题本,究竟可信度有多大,都是一个未知之数。
崇祯正好借题发挥。将数月来自己不断的从内库中拿出钱粮来支付军饷,却听不到一点斩敌酋夺敌旗之类好消息的怒火彻底发泄在这群乌鸦头上。
“骆养性何在?!”
为首的行刑百户特意凑到吴良辅跟前,仔细的看了一眼吴良辅闭合的脚尖,“皇爷正在盛怒之下,不曾颁下诏书,用心打就是!”吴良辅冷冰冰的回了一句。
用心打,就是要命的打法。
锦衣卫们当下心中雪亮。这是公公们要给南中军的李大将军一个交代,特意要借几颗言官的人头来。
“行刑!”百十个锦衣卫的小旗手执廷杖走到这群人身后,将他们拉过来,按倒在地,脸朝下趴在地上,手中的廷杖便举了起来。
行刑百户一声命令:“搁棍!”两旁排列的校尉齐声大喝:“搁棍!”这时,各有一名小旗拿着一根大竹杖走出队列。把杖搁在葛征奇等人的臀峰之上。那棒子风声凛冽,瞧起来威势骇人,校尉们又按照司礼监太监的命令齐声大喝:“打!”于是,行刑者把杖高高举起,大喝一声,呼地一棒子抽了下来。
皇极殿内的文武百官只听得殿外山呼海啸般一片鬼哭狼嚎之声,被打的众人两腿之间,立刻隆起紫黑色的僵痕。“呼……噗……”“呼……噗……”“呼……噗……”打三下之后,校尉们又看了看吴良辅阴狠的脸色,齐声大喝:“用心打!”
校尉行刑者更加用力。打的过程中。用力更加凶狠。每打五下。行刑者要换一个人,校尉们照样用吆喝声传达吴良辅的命令。每次喝令时,都是先由一人发令,然后百名校尉齐声附和。喊声震天动地。石阶上观刑的官员莫不心惊胆战。两腿发抖。
行刑的校尉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训练的办法是。先用皮革包扎成两个假人,一个里面装上砖块,另一个外面裹一层纸。用杖打装砖块的假人。看上去下手很轻,但打开皮革察看,里面的砖块要全部粉碎;打包纸的假人时,看上去下手很重,但连纸也没有打破——练到这种程度,他才能被选用为执行廷杖的打手。这样,在实际行刑时,就可以随心自如:如果想把人打死,就用打包砖块的假人的手段,如果想照顾某人,就用打包纸的假人的手段。不知内情的旁观者单从校尉用力的情形根本看不出监刑者的真正意图。
便是他们手中的廷杖,也是专门由栗木制成。击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上还有倒勾,一棒击下去,行刑人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勾就会把受刑人身上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来。
锦衣卫中,颇有些人因为几次三番的往守汉面前传旨,甚至是参加对建奴作战,回来之后,不但很是发了一笔财,还因为军功升了官,在上司面前被高看一眼甚至是简在帝心。这如何不令众人羡慕?一时间,在锦衣卫中,李大将军的名号,就等于升官发财四个字。而这群清流,往日里鼻孔朝天,对东厂、锦衣卫众人,动辄便是一句厂卫鹰犬。早就让这些校尉们怀恨在心多时了。
如今抓到这样的机会,如何不把多年所学都用上?
这一天,当场杖毙了三十余名御史言官。
从此,在东林正人君子们心中,李守汉的脸上被涂上了浓厚的阉党色彩。
“好!打得好!”在皇极殿内伺候崇祯的王德化、王承恩二人,不动声色的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睛深处看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欢喜。
而站在文官队列当中的周延儒、杨嗣昌等人,却是脸色如古井不波。对于皇帝的想法,这些久经宦海沉浮的老官僚油子也能够揣测出几分。
内阁这些日子收到的关于弹劾李守汉及南中军的文书题本不计其数,来自四面八方,罪名更是五花八门。
来自关宁军系统的山海镇、蓟镇、玉田镇、宁远镇等处军将们弹劾李守汉不分青红皂白将不幸被俘失陷贼营的官兵尽数斩杀,充当军功首级,乃是比杀良冒功还要过分的行为。
不仅是关宁军群起而攻之,就连远在曲阜的衍圣公府也具本弹劾李守汉,罪名是擅自改动儒家经典,令士卒日常所读之书乃是歪理邪说。
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书,杨嗣昌暗自摇头。
“这群乌鸦,无疑是干了为渊驱鱼为丛驱雀之事!此时李某正是炙手可热,圣眷隆盛之时,又是手握重兵。你们这个时候上书弹劾他,恰恰成全了他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身为崇祯的宠臣,杨大人对皇帝的想法很清楚,眼见东林势力又有所膨胀,各地军头们日渐跋扈。如今有了李守汉这样一个榜样,恰好可以用来制衡东林和东林所代表的文官集团,打压那些骄横跋扈,却又扰民有余御敌不足的军棍们。
果然,在处置完这些诬陷大臣的御史言官之后,崇祯有旨意传下。
“李将军守汉两番入卫,皆有大功。着内阁好生计议,封赏有功将士,朕不吝赐爵。莫要让世人议论,说朕赏功过薄,寒了忠勇将士之心。”
“内阁已有计议,李将军功高,加其太子少保、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授荣禄大夫,荫其一子世锦衣千户,其一子世锦衣卫百户。诰赠上三代皆一品。”
周延儒自认为这个封赏不低。如今各处的军头们所授封赐不过如此。但是杨嗣昌漂亮的面颊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
崇祯皇帝沉默良久,缓缓道:“李将军忠心为国,风涛万里之中两番入卫,且又收复名城。斩杀奴酋伪逆成郡王等。与国有奇功。为诸军榜样,非赐爵位不可酬其功。”
“传朕旨意,龙虎将军、总督南中军马钱粮诸事。总督两广剿抚事宜李守汉忠勇为国,杀奴有功。擢为镇守南中总兵官,提镇两广剿抚事宜,如卿等前番之奏请,办理闽粤浙等处海防缉私事宜。驻节广州。赐其军号南粤军。赐其伯爵之位,爵号务必美名,着礼部等处拟定后上报内阁、司礼监计议。给其诰券,赐铁券,食禄米二千石,其部立功将佐弁兵人等着吏部、兵部、司礼监等核验,叙功升赏。”
一连串的旨意发出,如同春雷一般炸得众人呆若木鸡。官职、差使、地盘、爵位,饶是知道今天崇祯要大批发官职的周延儒、杨嗣昌等内阁众人都是呆了半晌。不但封伯,而且还领铁券,这就是世袭伯爵,而不是流爵。还将提镇两广的差使交给了李某,这便无疑是将岭南之地拱手相让。且又赐了其军号南粤,更令其办理闽粤浙三省海防缉私事宜,营号,这是何等的恩赐,何等的权势啊?大明将领封伯的才有几人?
“这道旨意一出,李某便彻底成为皇帝的孤臣了!”
在留都南京做官多年的杨嗣昌心中一凛,他深知闽粤浙三省海防缉私这个差使对于江南士族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无疑是眼中钉。而且如此一来,原来龙虎将军这个土司官味道极浓厚的官职自然便废除了,守汉便从土司官进入了流官体系。
“绝对不能让李卫儒再这样下去了,如此这样,几年下来,其人羽翼丰满,钱粮丰足。绝非大明之福,也绝非我等之福!”
数日之后,由吏部、礼部等处公议过的赐爵李守汉的名号拟定出来,送到了司礼监和内阁诸公的面前。
“宁远伯?!”王承恩几乎要跳起来骂人了。
这是当年李成梁的爵号!李成梁镇守辽东三十年间,先后奏大捷者十,边帅武功之盛,国朝二百年来所未有。其人更以奢侈无度而著称;军赀、马价、盐课、市赏随意侵吞;全辽商民之利,尽笼入己。不仅以贿赂权门朝士自固,甚至虚报战功,杀良冒级,为言官所劾。以这个爵号赐给李守汉,无疑是当面指着鼻子大骂李守汉是祸国殃民、养寇自重之人。
“这个如何是好?”
王德化有些愠怒了。
“内阁倒是认为这个爵号甚美。李伯爷多年以来,抚育百姓,开辟荆棘。且又有多方靖虏平寇之功。宁远二字,恰如其分。”
“正是!日前从礼部钱侍郎之议,封李将军为龙虎将军,此职恰为当年老奴为我朝命官之职,众人皆不以为美。然李将军从此职,荡寇于粤省,平夷在珠江,又有何不可?公公切勿以为意。”
见内阁之意坚决,王德化等人也只得悻悻作罢,少不得命人写了书信,连夜快马送至杨柳青守汉大营之中,好好的告了朝中文官一状。
不久,封典守汉的圣旨便由曹化淳出京宣读。
“宁远伯?”听了圣旨之中对自己的一番褒奖封典,守汉不由得哑然失笑。之前自己的官职是龙虎将军,打出旗号来就令一众辽东反贼们如疯似狂的攻击了,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群建奴,打出宁远伯的旗帜来,这群家伙会如何处之?
“奴婢恭喜伯爷,皇爷有旨意,请伯爷接旨后速速入京,朝廷自有封赏大典。”
“多谢曹公公提点。不知公公何时进京方便?”守汉很是知趣的朝着大太监曹化淳行礼。
“好叫伯爷知晓,奴婢已经老了。皇爷恩典,放奴婢回乡养老,这次到伯爷军中宣旨,也是奴婢最后一次给皇爷办差事,也算是让奴婢开了眼界,看到我大明强军的气势!”
命人取出一盘珠宝财物赏赐了曹化淳,曹化淳千恩万谢的叩拜了伯爷的赏赐,随同守汉身旁的人下去休息不提。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从此就是伯爵了!”
从帷幕后,李沛霆神情古怪的转了出来。
“二哥,也不知道朝中这群官僚如何想的,居然将先祖的封号按到了我的头上!这群狗贼!”守汉难得的红了一次脸。
不料想李沛霆倒是很坦然的摆摆手。
“主公又何必?我早就说过,那个宁远李家的人已经都死在了南海的波涛之中。”
“倒是主公此番进京,却是要多加小心。我听得旨意上命您带一旅之师行入城献俘大礼,唯恐城内高官便在这个时候对主公不利!”
“一旦主公成了袁崇焕第二,城外军马群龙无首,一旁又有洪承畴的数万秦兵在侧,到那时,我军危矣!主公危矣!”(未完待续。。)
一个太监施施然的走过来,却正是吴良辅。他与为首几个锦衣卫行刑百户、大汉将军头目,隐晦地交流下眼色。手持廷杖那几人,看了看吴公公脚下靴子的位置,互相之间便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启禀公公示下,打多少?”
他一摆手:“此辈欺罔朕躬,调弄口舌,焉可不惩!镇殿大汉将军何在?拖下去,廷杖!”
看那些大汉将军将那些御史言官横拖竖曳拉下殿去,满殿众臣都是一阵毛骨悚然,而那些言官们,有人一言不发,有人口中高呼太祖成祖皇帝,有人则是神情呆滞,面色灰暗,也有人大声咒骂李守汉和王德化、王承恩等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数十个御史言官被拉出殿外,拖到台基之下,有锦衣卫旗校过来将这些往日里正襟危坐、人模狗样的家伙全部脱去裤子。春寒料峭之中,数十个白花花细嫩嫩的屁股,令人颇为有些邪恶的想法。
将祖宽逮捕,军前正法的圣旨写成了,但是却不知道该派谁去合适?
“如果不与此刻正在天津卫、武清县一带驻军的李卫儒发生那一场风波就好了!”内阁上下,从首辅周延儒到次辅杨嗣昌。无不慨叹。
从王承恩回京之日起,内阁与司礼监之间的权力博弈便出现了颓势,当前几日王德化更是风尘仆仆赶回京城之后,局势便越发的微妙。
从一旁转出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崇祯帝冷笑道:“葛征奇,你的文章中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将朕指摘的半点不是,将朕的得力干国忠良指为居心叵测之辈,你却又是个什么东西?安知尔有无与鞑虏勾结,陷害大臣?”
这话一出口,整个皇极殿上一片芒丝罗绢的朝服无不瑟瑟发抖。那些身着红色的、蓝色的袍服,胸前绣着仙鹤的补子、锦鸡的补子、麒麟的补子、獬豸的补子,腰间扎着镶玉腰带、犀角腰带的衣冠禽兽们顿时脸色变得比死人还要白。
坊间已经有了流言,当日确实是将岳托击毙、杜度、阿巴泰等人俘虏,但是为了考虑到皇家宗室体面,李大将军忍痛用这巨大的军功将被俘的德王等人交换回来。这葛征奇等人却要将这事情彻底掀开,这不是令皇帝丢人丢到整个大明去吗?
先是一群御史台的御史,联名上书弹劾李守汉谎报战功,戕害友军罪名,要求派员到南中军中,彻底查清济南之战时,是否有贪功纵敌之事,为何只有岳托等人的盔甲旗号。却是不见尸体首级?不料想这份题本上去。惹得崇祯皇帝勃然大怒,“朕之将领杀敌报国,尔等竖儒却在此吹毛求疵?意欲何为?”
一时间吓得满朝之上无人敢说话。
建奴回到老巢辽东去大秤分金银,大开庆功宴。而朝廷这边也要开始将各地被难城池的善后事宜紧锣密鼓展开。有功人员,需要封赏,失事人员,需要处分。崇祯将主导诸臣赏罚诸务的权力交给了杨嗣昌
三月十二日,杨嗣昌奏失事五事:曰守边失机;曰残破城邑;早失陷藩封;曰失亡主帅;曰拥兵观望。于是蓟镇总监中官郑希诏,分监中官孙茂霖,顺天巡抚陈祖苞,保定巡抚张其平,山东巡抚颜继祖,蓟镇总兵吴国俊、陈国威,山东巡抚倪宠,援剿总兵祖宽、李重镇,及他副将以下至州县有司,凡三十六人同论死。被贬削者为数更众。
只有手执拂尘站在崇祯书案旁的王承恩,指着题本上一个名字阴阴的说了一句。“皇爷。此人的名字奴婢倒是听说过。”
王承恩指着的那个名字正是前广东巡按御史葛征奇。
“此人在英吉利红毛夷犯境之时。不思领着军马抵抗,督率诸军赶走逆夷,反倒躲在珠江花船上**宿娼。后来被李大人责罚。鞭打若干,此事广州城中三尺孩童皆知。不知道为何,走了哪位大人的门路,回到京师后,依旧在御史台任职。这份题本,又是有他签名在此,这,挟私报复的嫌疑,似乎无法洗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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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二年(1639)二月,清奉命大将军多尔衮率军饱掠后,从山东北返至天津卫,渡运河东归。三月初九,清军从青山口出关,退回辽东。是役,清军入关达半年,深入二千里,攻占保定、济南二府、三州、五十五县,二关;杀明总督二、守备以上将吏百余人;俘获人口三十万有余、黄金四千余两、白银九十七万余两。中原人民所遭受的苦难和财产损失无可计量。
得到清兵出关的消息,朝野上下齐齐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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