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迁徙之殇

陈氏头领，时值这大旱之年，你们送水，就如同送金呀！如此大恩大德，我郑范氏不敢言谢。只待那秋收之后，我一定亲送美酒十坛，谷物百担，到时还烦请陈氏头领，代我谢过你们的陈氏族人哈。

说完，郑氏老祖向后轻轻招了招手，他的三个儿子就马上明白过来。但郑惊人和郑隐人却站着没动，他们不是不愿听从母亲的吩咐，而是在对陈氏三兄弟的作法，感到十分地愤愤不平：哼，当年要不是母亲大度，那陈氏湖荡，会姓陈吗？

倒是这个郑一鸣，一看到母亲招手，当即就走了出来。他俯下身去，刚想扶起那陈氏大黑来，陈大黑却突然呼地站了起来，故意用他那强硬的肩膀，把郑一鸣撞了一个结结实实，不由得连退了两步。随即，二黑、三黑也站了起来，回到了父亲的身后，气鼓鼓地看着郑氏兄弟。

在起身送走了陈氏父子之后，郑氏老祖又重新变得镇定自若了。她着人连夜悄悄地撤除了准备用来祈雨的台和坛，而她自己呢，在舒心地小酌了两杯酒，用过了晚餐之后，就十分香甜地睡去了。

并且从此以后，她又变得半人半仙起来，除了日理着族里的万机之外，每得闲暇，她也会在饭后，悠闲地品着香茶，或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儿。

面对着自己来到这片川东丘陵之后的第一场旱灾，她整日里茶饭不思，坐立不安。她不时面对着天空，口中念念有词。甚至有时，她还绝望地想着：老天啊，难道，你真的要灭了刚刚才绝境逢生的我们吗？

其实呢，我们的郑氏老祖，早就想到了陈氏湖荡里的那一大片蓝汪汪的湖水。但是，生性要强的她，没有选择向陈氏头领开口要水，而是选择了让族人们在还没有修建完工的郑氏祠堂前面，搭台筑坛，准备由她亲自主持，并带领着全族的人们面向苍天，祈神求雨。

可就在郑氏老祖正准备实施她的求雨计划的头天下午，在太阳快要落山前的黄昏时候，陈氏头领没有带着他的宝贝女儿陈妮儿，却只带了他的那三个虎狼儿子，来到了郑氏老祖的家里。

郑一鸣却没恼没怒，他不以为意地咧嘴笑了笑，便退回到母亲身后，很快就恢复了他以往的那种神态。倒是他的那个二弟郑惊人，有些按耐不住了，他怒睁着双眼，紧握着双拳，想要闪身出去，替自己的大哥报了这一撞之仇，却被大哥轻轻挡住了。

虽然其间出现了这么一个很不愉快的插曲，但是最终，两族头领还是一锺定音，达成了协议，使郑氏家族不但获得了抗旱保苗的宝贵水源，而且最终没有错过栽插大春的大好时机。

陈氏头领先是一怔，随即便大声喝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都给我站起来！

陈氏三黑并没有站起来。他们抬头仰望着父亲，恳请着他老人家收回成命。陈氏头领用手一拍大腿，暴怒着就要站起身来。郑氏老祖却轻轻对着他摇了摇头，他马上会意过来，又气呼呼地坐下了。只听郑氏老祖说道：

他刚一坐定，还没等郑氏老祖的儿媳们献上茶来，就开门见山地主动地提出，出于抗旱需要，郑氏族人可以共用陈氏湖荡里的水。并且他还提出，如果郑氏族人愿意，并且也相信他们，只需要提供出稻种，可由他们帮忙，为郑氏家族在湖荡边育出秧苗来。

郑氏老祖听后，心里暗喜，但她却并没有急于开口说话，而是面含着笑容，在独自地沉吟着。她觉得这一次，这个陈氏头领陈黑塔还算是挺讲交情，挺够义气的。

最严酷的是，都已经到了育苗、育秧的时节，可是，在去年收割后的稻田里，全都已经干旱开裂。以往大片大片的冬水田里、池塘里，都只留下了稀稀落落的一些可怜巴巴的水迹。它们或大或小，状如新生婴儿身上的胎记。

已经失收或部分即将绝收的小春作物，已经让郑氏族人忧心如焚。在这大春的播种期里，望着天空中似乎是遥遥无绝期的万里晴空，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郑氏老祖，也由此而镇定不起来了。

陈氏头领的话，也让在场的郑氏三兄弟惊喜交加，可就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感到喜出望外之前，陈氏三黑就对自己的头领父亲十分惊诧和不满起来了。

他们觉得，父亲在郑氏老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这般神情，已经是近乎于讨好献媚了。而他老人家所说出的这些话语，就更是在直接地“丧权辱族”了。所以，他们不由得愤怒起来了。

当然，他们的愤怒，不是对他们的头领父亲的愤怒，他们是对郑氏老祖和郑氏族人的愤怒。他们在父亲身后愤愤地瞪了郑氏老祖和郑氏三兄弟一眼，就迅速地闪身到了陈氏头领的前面，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失声惊叫道：父亲！

就在郑氏老祖正式决定退位之后，悄然而来的一场春旱，却暂时打断了郑氏老祖的传位安排。它不但大大延迟了郑氏祠堂的完工时间，而且，还把郑氏家族和相邻的各氏家族，正一步一步地推向绝境。

自去年的那场绵绵的秋雨，在脱去了梧桐树和香樟树们褴褛的衣衫之后，天气就变得温晴起来了。在随后到来的那个冬季里，风，异常的干燥；太阳的脸，惨白而又寒意日浓。但人们却再也没有见到过一粒雨了，就连往年或大或小的那场雪，也没有如期而至。

开春以后，蚕豆的花，干黑在枯萎的叶丛中，久久结不出嫩绿的豆荚来。本该茁壮生长的小麦，却像一群面黄肌瘦的孩子，它们在张大着嘴巴，拼命地想吸吮到母亲的******早就应该返青、返绿的竹子，还有那些常绿树们，似乎更钟情于这场干旱。它们要么呆呆地直立着，要么垂头丧气地低着头，就是死活也不肯走出那个慈善得有些残酷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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