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迁徙之殇

郑惊人一听到大嫂的话，心里暗喜，此时不正是大好时机吗？此时正好撺掇了母亲，趁着我们郑氏家族现在的强大，趁着两族之间矛盾的深化，正好由自己亲自出马，带领一大帮郑氏族人，去向那陈妮儿索要回至少半个陈氏湖荡的所有权。这样，一则可以杀杀她陈妮儿的威风，再则就是，以后真遇上个什么干旱之年，也不至于被那陈妮儿卡了脖子，自己去低眉顺眼地向她祈水。

可是，当新头领刚一说出自己的想法，郑氏老祖就很是不悦，也很是不屑地骂了他两个字：糊涂！随后，她又喃喃地说出了两句让人似懂不懂的人语来：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虽然她的儿子、儿媳都还没明白过来，她也没再说什么，而是闭了眼，转动起她手中的那串念珠来了。

虽然她又很快就发现，这位美丽聪慧的陈妮儿，是不会做郑家的儿媳，是只能做陈氏家族首领的，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说出了那句话来。那天的陈妮儿留给郑氏老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的那双眼睛。当然，这双眼睛，也同时带给了郑氏老祖一串极其复杂的感情。

陈妮儿眼睛里的美丽和水灵，郑氏老祖年轻时也曾有过，但郑氏老祖还是感到，陈妮儿的这双眼睛，却更加水灵。无论是在扑闪之间，或者是在凝目之时，陈妮儿眼睛里所闪现出来的那种摄人心、蚀人魄的东西，更是让郑氏老祖觉得自愧不如了。

这既引出了郑氏老祖心里的一丝隐隐的不悦，也引起了她内心深处的一丝隐隐的不安。当她感觉到这双闪现着美丽光辉的眼睛，与她率领着的这支郑氏家族，似乎有着一种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解之缘时，她那颗十分镇定的的心，竟然“格登”地寒栗了一下，只是，她马上就把持住了自己。

尽管郑氏老祖一直采取了一种静观其变、隐忍不发的韬光养晦的策略，但是，一场正在酝酿、即将就要上演的氏族冲突，还是在越逼越近了。

但是在私下里，族人们却悄悄地议论起了另外一件事。他们从当年的那场干旱中，切身感受到了水的重要。他们由此想到，如果哪一年，再发生一场这样的干旱，以这陈氏新头领陈妮儿对我们郑氏族人的这种极不友好的强硬态度，她会像她父亲一样，与我们共用那陈氏湖荡里的救命之水吗？要是她也像对待其他家族那样对待我们，到时候，我们该到哪里去取水呢？

族人们的这种忧虑很有道理。试想，要真到了那步田地，难得我们又得去筑坛求雨吗？所以，当郑一鸣的夫人一听到这种议论，她马上就如风急火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郑氏祠堂里，忧心忡忡地向新老两代头领做了汇报。

然而，对于自己委曲了自己的族人，也更委曲了自己的子孙后代，而把那片环湖之地拱手让给了陈氏家族的美意，聪明伶俐的陈妮儿不但没有心领，反而还差点儿让她那双阴毒的眼睛，看破了一点什么机关来，并由此引起了她对郑氏老祖和郑氏家族的第一次强烈不满，这一点，郑氏老祖确实没有料到。

更让郑氏老祖没有料到的，就是提亲那天，陈氏头领的那个下跪。正是她父亲的这个卑躬屈膝的耻辱的下跪，让英雄气盛的陈妮儿，在甩袖而去的同时，也把她对郑氏老祖和郑氏家族的不满，上升到了仇视的高度。

那天的陈妮儿，虽然也像所有人一样，脸上挂满了一层犹如今天的面膜一样的长途跋涉之后的疲惫不堪和扑扑风尘，但是，郑氏老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她不仅天生丽质，而且还天生慧质。后来，她用人语说出了那句“从明天起，我们就靠山吃山，你们就靠水吃水去吧”的话来，也绝不是因为她的心血来潮和脱口而出。

疏理原因，由主到次，主要有三：一是在那个月明之夜，她欠下的对于陈氏头领的那份沉甸甸的歉意。二是陈氏头领在回到帐篷的途中，把她奉上了神台，对此，她对他也是很感激的。三就是眼前的这位陈妮儿了。

所以，陈妮儿一走马上任，就完全摈弃了她的父亲头领对郑氏家族的亲善软弱政策，而是对郑氏家族，采用了一种非常不友好的强硬态度。就连对那些偶尔过界，偷摘了陈氏家族瓜果的郑氏孩子，她也让族人们一律捉了、捆了，拴在树上，然后让他们的家长来领回去。当然，不是白白领回，还必须得大人陪理道歉，小孩做出保证。

陈氏新头领的这种强硬态度，让我们的郑氏新头领很不理解，很不舒服，也更难以适应。在他自己也正需要树立起自己的威信，建立起自己的权威时，族人们却隔三差五地领了自己的孩子，来到这祠堂里。小孩子委曲着，大人们恼怒着，今天向他讲述起那陈氏新头领的霸道，明天又向他诉说着这陈妮儿的欺人太甚，真是让他感到既挠头，又窝气，以至后来，他更是怒不可遏了。

他回过头来，看了看隔帘坐在鼻祖身前、自己身后的娘。还是我们的郑氏老祖沉得住气，她隔着帘子，既是对她的新头领儿子，也是对着她的族人，只轻轻地挥了挥手，人们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算了吧，这些小敲小打，算得了什么？

在那个年代里，就连一门手艺，都会传男不传女的，而陈氏头领却违反祖制，离经叛道，把一个身担重大干系的氏族首领之位，传给了他的宝贝女儿。

对这一点，族人们感到很惊异，可郑氏老祖却早就意料到了。而且，她还认为，这个表面憨厚的陈氏头领，在面临如此大事之时，还是很英明，很有决断的。

初到这里那天，当陈妮儿站在她的父亲身边、站在郑氏老祖面前时，郑氏老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陈家宝贝女儿。她也曾动过这样的念头，等安顿好了两族的人马，她就亲自去找陈氏头领说项，让将来要继承自己首领之位的二儿子，娶了这个陈家宝贝做自己的儿媳妇，将来也做郑氏家族的首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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