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两极大分化
不过这场冰雹,却带给了头领和旺族人家一个新灵感,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明年的开春之后,又将是自己开仓借粮的好时机了。这不仅可以让自己仓中的那些粗粮再换细粮,而且,明年的借粮,一定要“借六还十”,再狠狠地为自己捞上一把,以补偿自己今年所遭受到的损失。
天灾的轮番肆虐,旺族人家贪婪的盘剥,就这样把族人们逼上了恶性的循环之中。外加上随之而来的兵荒马乱,更是让他们在屋漏之时,偏偏遇上了连夜的雨,在大雪之后,却又逢上了大霜之年。
在随后的几十年里,虽然他们仍还像以往那样辛勤地劳作着,虔诚地供奉着菩萨,但是,他们地里的那些一年少于一年的出产,使得他渐渐地收不抵借,并由此而背负起了沉重的债务。
虽然这种香味丝丝缕缕,若有若无,但是渐渐地,他们也对它有些依依不舍了。因为,只有在闻着这种香味的时候,他们才会忘却了自己的苦难,忘却了自己心中的愁烦,并有了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他们感到非常好奇,并千方百计地相互打听着:那围墙里所飘出的香,到底是一种什么香呢?
终于有一天,他们从那些精通时事的人那儿探知道了,原来,是围墙里的人,在陪着官爷兵爷匪爷们抽大烟呢。
至此,族人们不得不摇头叹息:现在,住在那道郑氏围墙里的人,已经不再是自己的郑氏族人了。现在的郑氏家族,也已经完全地走向了没落,至少,它已经彻底地完成了两极的大分化了。
在那道大门有些心虚地急忙关上之后,族人们便听到了从围墙的里面所传出来的欢笑声,歌舞声,猜拳声,行令声……
渐渐地,一股族人们所从未闻过的香味,也随着风,从那道围墙里飘散了出来。族人们在闻着这种略带苦涩的异香之后,先还对它有些反感,有些拒绝,不过后来,他们在闻着它时,却有了一种犹如闻到了天籁之香一样的美妙感觉。
就在他们一个个都赤贫如洗,都苦苦地在生死线上挣扎着时,他们的头领和旺族人家,却凭着自己年复一年的屯积,依靠着他们对族人们年得一年的盘剥,而愈是家大业大,愈是人畜两旺,日益地兴盛和显赫起来了。
他们成天深居在郑氏围墙里,一面依旧地饫甘餍肥,花天酒地,一面贱买下族人们残存不多的田地,日子却过得悠然自得而滋润美满。
当然,他们有时也会主动地打开那道围墙的大门。不过,凡是那些能够进出那道大门的人,都不是围墙之外郑氏族人,而是一些骑马坐轿的官爷、兵爷,还有一些大摇大摆的匪爷。
可是,当他们头顶着这毒花花的太阳,把这些收割回来的稻谷晒干扬净之后,他们首先所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肩挑着这些精选出来的籽粒儿最饱满的稻谷,去偿还那些旺族大户家的借粮。因为,要求还粮的文告,早在他们开始收割稻谷之前,就已经张贴到他们的家门上了。
在连本带利地偿还了那些旺族人家的借粮之后,族人们这才惊奇地发现,今年可供装箱入柜的谷子,可比往年少了不少哟。他们也才猛然之间,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失落:他们当初所借给我们的,都是些什么猪食狗粮呀?可是现在,我们却必须偿还给他们以黄灿灿的稻谷。
在发出了一声沉重叹息之后,他们又只能哀叹自己的命苦了:谁让他们是富人,而我们自己却是穷人呢?既然是穷人,你就命中注定了只能吃别人的狗粮猫粮,而把自己所种出来的最好的粮食,敬献给富人们吃。
他们成天食不裹腹,常年面黄肌瘦。到后来,他们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年复一年地贱卖着自己越来越少的土地,而去租种着旺族人家的土地。
没过多久,他们的土地卖完了,他们的家什卖完了,甚至连他们的房屋,也在万般无奈之中,一间一间地卖去了。
是呀,这到底是高人异士看走眼了呢,还是我们的头领是在故意地忽悠着我们,而对我们说假话、放空炮呢?
当然,他们也只能这样小声地嘀咕着。难不成,他们还能去找了那头领来对质,到底是高人异士说了假话,还是头领自己说了假话?或者是,头领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有去请过什么高人异士来观过天象?
在焦愁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时,他们又想起来了,头领在那道文告之中,曾信誓旦旦地向他们许诺过,明年将会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大丰收之年。于是,他们又焦急地盼望着今年能够快些过去,明年能够早些来临吧。
可是,当他们日思夜盼的“明年”终于到来之后,风却并没有调,雨也并没有顺。不仅如此,他们所苦苦熬过的这三百六十五天,却又是一个灾荒之年。特别是在稻谷扬花之后正在胀籽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冰雹,更是把他们心中的那份希望,无情地给化为了泡影。
到了上午时候,那轮太阳就不再是像一个大火球,而是真的就变成一个大火球了。它十分毒热地炙烤着族人们的头,炙烤着族人们的脸,炙烤着族人的背脊。
它又把整个稻田、整个大地,都变成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大蒸笼。并且很快地,它就蒸发掉了族人们胃中的水、身上的汗,并在他们光着的背上,或者是穿着的衣服上,蒸馏出一片白花花的盐末。
冰雹之后的大地伤疤累累,痛苦不已,也狼藉不堪。瓜果、蔬菜被打得不见了踪影,大多数稻禾,更是被深深地砸进了泥巴里。还有一小部分虽然侥幸地残存了下来,它们也稀疏得如同癞子脑壳上的头发,而且都被拦腰截成了数断。
族人们哭丧着脸,只得强忍着心里的悲痛,把它们连根带杆地翻挖在泥土里。在以这种送葬的方式掩埋了它们之后,有人终于开始嘀咕起来了:
不是说今年风调雨顺吗,怎么突然之间又下起了这场冰雹来了呢?
不过,族人们担着极大的风险,所亲手塑出来的这些菩萨,却并没有显过灵,也从来都没有被他们的虔诚所打动过。在吃光了那些借来的粮食之后,他们的生活,也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随着秋天的来临,他们那些栽种在瘦田里的稻谷,也渐渐地露出了金黄色,也渐渐地低下了它们那并不高贵的头颅。虽然与那些旺族大户家的肥田里的稻谷相比,它们实在是显得杆细叶枯颗粒儿少,但是,它们所翻卷起的那些羞羞答答的稻浪,还是点燃了族人们心中的一线美好的希望。
在收割稻谷的那些天里,天气是异常的炎热。一大清早,那轮太阳就迫不及待地升上了东边的那道山梁子,就红得像一个大火球了。在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之后,族人们回身去到水缸边,舀起一大瓢冷水,咕嘟咕嘟地一喝进肚子里去,就咣当咣当地走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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