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迁徙之殇

于是，他站起身来，十分恳切地说道：郑氏大头领，在座的各位郑氏长老，陈某今天实在是衔命而来，不说心中不快。况且，在没有说出来之前，陈某也不敢贪杯，怕误了我陈氏头领和陈氏族人所交办的大事。请恕陈某无礼，待陈某先向郑氏大头领禀明了我陈氏头领之意之后，我愿意陪着大家一醉方休。

郑氏头领见状，虽然极不情愿，也只得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兄台有话请讲。

陈氏使者赶紧清了清喉咙，郑重其事地说道：陈某今天所来，是要代表我陈氏家族的头领，向郑氏大头领转达我陈氏族人的一点心意。想当年，在我们一道从湖广来到这里之后，是贵先祖郑氏老祖让我们去环湖而居，靠水吃水的。

长老听得，一边赶紧用手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赶紧夹起一块大大的肉，在陈氏使者的面前晃动着，并以一种施舍的语吻说道：来来来，先请尝尝我们的肉吧。说不定，在你们陈氏家族里，你还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肥美的肉哟。

陈氏使者在惊愕了一下之后，显得十分尴尬，脸也不由得腾的一下就涨红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一种蒙羞受辱的感觉，在向众人拱了拱手之后，就告辞转身而去了。

就在陈氏使者将要走出屋门之时，郑氏头领不无讥讽地高声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头领哈，如果他有兴趣，本头领请他明天就到我们郑氏祠堂里来看大戏。到时，我一定亲自陪他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哈哈！哈哈哈哈——

郑氏大头领的笑，让陈氏使者感到非常刺耳，他的脸和耳朵，都火辣辣地发起了烧来。他一个没看真着，在走下阶沿的台阶时，竟然错把两步当成了一步。在狼狈不堪地趔趄了几步之后，他还是差点儿就被摔倒在了地上。

待陈氏使者的背影完全消失了之后，大头领戛然止住了他的笑声。他脸色阴沉地对长老们说道：关于陈氏家族想要借粮给我们郑氏族人的事，一定要严加保密，千万不能让它泄露到围墙的外面去了，哼！

郑氏头领的态度，却让陈氏头领深感意外，大为不解。在听完使者的汇报之后，他惊诧地瞪大着眼睛，嘴巴里不由得喃喃地说道：唉，这些郑氏族人，也真是奇了怪了，也实在是让人看不懂了哟……

听得众人如此大笑，陈氏使者的心里蓦然一怔：自己难道说错什么话了吗？

可是还没容得他细细回想，郑氏头领就一边笑着，一边用筷子敲着盘子，对坐在他侧边的一位旺族长老说道：怎么？就不为我们的陈氏客人夹一块肉，让他也尝尝我郑氏家族的肉，与他们陈氏家族的肉有什么区别吧。

没容长老们把后面的话在心里“格登”完，郑氏头领的脸上，马上就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容，只见他用筷子夹起一块切得又大又厚的肉，一放在嘴里，就极其夸张地咀嚼了起来。在吞咽下一大口肉屑和油脂之后，他一边用筷子指着陈氏使者，一边对作陪的旺族长老笑道：

你说你们要来周济我们郑氏族人？那好，现在我就让你先回去看看，你们陈氏头领家中的肉，切得有我们的大，有我们的厚么？嚼在嘴里，有我们的这么油、这么香么？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头领哈哈大笑，在座的郑氏旺族长老也都跟着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去告诉那厨子一声，今天的肉，一定要拣最肥厚的煮。在切的时候，也一定要切得又大又厚。如果稍有差池，事后我一定要连带着你，一起按家法严处！

在如此严令之下，下人自然不敢怠慢，厨子也自然不敢有半点疏忽。在精心挑选好要煮的肉之后，下人更是半步都没敢离开过厨房。他可是亲眼监督着厨子把肉煮熟，再切好的。

交待完下人之后，郑氏头领返身回到了会客房里。他不顾陈氏使者的使命在身，反复陈说，非得要热情地拉着他，一起去看看这围墙之内的大好风景。见陈氏使者再三推辞，他很是不悦地对陈氏使者说道：

贵先祖对我族之恩，我族人民没龄不敢相忘。如今时逢这大灾大饥之年，贵族族人有难，我们自当饮水思源。虽不能衔珠来报，但我们陈氏族人愿意拿出一部分粮食来，用以接济一下郑氏族人，以表我们作为近邻的一点微薄的心意……

可当陈氏使者才刚刚说到“借啥还啥，借一还一”时，郑氏大头领的脸，就非常不悦了。在座的各位旺族长老的心，也“格登”了一下：什么？借一还一？那……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示意着前来做陪的旺族长老。长老们见状，自然也是纷纷附和。他们一边劝客人动筷夹菜，一边殷情地向客人劝起了酒来。

见着郑氏头领所置办出来的这一桌十分丰盛的酒菜，陈氏使者非常震惊，也十分迷惑。但是，面对着这些大鱼大肉，他却毫无动筷之意。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即使把它们放进了嘴里，再嚼成了细末，那也会是食不下咽的。

在参观回来之后，你再说你所来之事吧。你若是瞧不起我这个郑氏大头领，不愿参观参观我郑氏祠堂里的景观，那你现在就请回吧。

陈氏使者非常着急，却也感到非常无奈。想想自己既然来到了这里，又见大头领的话说得如此绝决，他觉得自己如果再拂了他的美意，这无论是在脸面上，或者是在情面上，都有些抹不过去了。因此，他也只好暂时搁置下自己前来的使命，而客随主便了。

可是，当这位陈氏使者走进了那道郑氏围墙的大门之后，郑氏头领的心里却极不高兴。他十分冷淡地陪着陈氏使者闲聊了一了小会儿，就起身离开了，而把那位陈氏使者，独自冷落在了他的那间会客房之中。

走出房门之后，他又决定，一定要高规格地接待这位陈氏使者，以便让他，也让所有的陈氏族人，以后对我们郑氏家族，也对自己这位郑氏大头领，都能刮目相看。为此，他特意吩咐一位下人，让他去置办出一桌非常丰盛的酒宴。并且，他还特别反复地向下人交待道：

见他终于就范，郑氏大头领十分高兴。他一路带领着他，先后参观了自己家里的戏台楼阁，大小两个郑氏祠堂，各旺族大户的屋舍粮仓、猪圈牛栏，以及围墙里的亭台轩榭、花草树木等。并且，他一边在前面领着路，一边还不时地停下身来，兴致勃勃地当起了解说员来。

陈氏使者自然知道郑氏大头领的用意。不过，他对此真的是毫无兴趣。可是，他也只能是一边在心里叫苦不迭，一边还得心不在焉地跟在他的后面，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讲解。

好不容易熬到了开宴。当陈氏使者想再次提说起自己此次的来意时，郑氏头领却摆了摆手，说道：这个别忙。兄台既然来我族做客，主人焉能不先尽地主之谊？请兄台先品尝一下本族的肉吧，况且，在走了这大半天之后，你我也都饿了，还是先为肚子垫垫底再说吧。

（3）陈氏头领的不解

不过最终，陈氏家族还是没有完全忘记了我们的郑氏老祖当年让他们去“靠水吃水”的恩德。在经过一番商议之后，他们的头领派出了一位陈氏使者，去到郑氏家族，向郑氏家族的头领转达陈氏族人的共同意愿：

在此大灾大饥荒之年，面对着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郑氏族人，陈氏家族愿意拿出一部分粮食，按照“借啥还啥，借一还一，归还期限不限”的原则，用以周济郑氏族人，以帮他们度过眼前的这道生死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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