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万贯赌神(2)
他们知道,那些占山为王的匪盗们,他们最缺和最渴望得到的,就是枪。而当年,也正是那只枪,才使得他们受惊匪浅,受辱甚深。真想不到,现在,那只枪,却带给了他们一个十分清奇的灵感。
他们悄悄地收买通了一些人,去到土匪们所在的山头,向他们吹嘘着郑亦然的那只枪,是如此的精美,又是如何的威力无穷,如果谁得了它,谁就是将拥有着对其他山头的威慑力和支配权,谁就将成为王中之王。
毫无疑问,对于那些匪盗头儿们而言,这只枪本身极具诱惑力了。现在,在听了那些人的鼓动之后,他们的野心,就像那雨后的磨菇,在一夜之间,就膨胀得快要炸裂了。他们对那只枪的强烈的占有欲望,也像那雨后的春笋一样,破土而出了。
所以,就在二月初八的那天晚上,就在月亮刚刚落土的那个时刻,他叫醒了沉睡之中的轿夫,也叫醒了他的两个保镖,在悄悄地打开了那道围墙的大门之后,他们就摸黑出发了。因为根据多年出行的经验他知道,趁着这月黑风高之时,经过那道巷子口,才是最安全的,也是最保险的。
要在以往,他所作出的这一决定,无疑是十分英明的。因为狗都会有一觉瞌睡的,更何况那些匪盗们呢。可是今晚,他们却犯下了一个十分致命的错误。因为那些匪盗们,早就摸准了他们的行动规律,而且,也早已在那里设伏很多天了。
而且这一次,他们的头儿也是志在必得。他们一定要从郑亦然的身上夺得那只手枪,而且,也一定不能留下了任何的蜘丝马迹。黑夜,自然就是他们最好的掩护了,而让郑亦然葬身在黑夜,这也恰好就是他的天意。
就在他们圆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正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时,果然,从静悄悄的黑夜之中,传来了一阵由轻及重的脚步声。他们的睡意顿消,心头涌出了一阵咚咚的狂喜:守候了这么多个晚上,兔子终于来啦!
郑亦然歪坐在轿子之中,一手紧揣着那把手枪,两只耳朵却张得很长,他在静静地谛听着轿外的动静。夜,静悄悄的,没有一丝风声,更没有一丝草动,只有油菜花儿的香气,在越来越浓。
轿夫们的脚步走得很有节奏,也很有韵律。他的身子在一上一下地晃悠着,也很有节奏,很有韵律。慢慢地,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养起了神来。可他的耳朵,却像猫的耳朵一样,始终直直地竖立着。虽然他只听见了轿夫们沙沙的脚步声,虽然他只听到了轿子所发出的轻微的吱嘎声。
在轿子即将进入到巷子口前,他突然叫停了轿夫。他让他的两个保镖轮换着学了几声狗叫,见一切都如同往常,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他才低声地吩咐道:继续赶路。
就在轿子终于进入到巷子口里之后,天地也一下子变得狭窄起来了。郑亦然的身子向前倾着,轿夫们的脚步也明显地慢下来了,只听他们低低地喊着:前面有坡,慢慢跟着。
在前面的路况出现什么变化之时,轿夫们总会发出这样的喊声。坐轿多年的郑亦然也自然知道,他们这是在前后提醒,并协调着彼此之间的脚步。以往听来,他觉得非常好听,也非常有趣。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打牌,并从其中悟到,原来这各行各业之间,虽隔着山,却同着理呢,它们都有着自己的一套窍门嘛。
可是今晚听来,他的心里却陡地一惊,也陡地一凉了。他轻轻地拍了一下轿子的扶手,让轿夫们停下了下来。他知道马上就要进入到巷子口的拐弯处了,他想自己下来走路,以便让轿夫不再发出任何声响,而悄无声息地尽快通过。
他刚一走下轿来,寂静的夜,突然喧闹起来了。漆黑的夜,也突然通明起来了。随着一阵“前后夹堵,千万别放跑了郑亦然”的喊叫之声从四面响起,十几支火把,瞬间就在他们的前后,就在他们两侧的悬崖之上亮起来了。
轿夫们听得喊声,看着眼前的这种阵势,顿时吓傻了眼,吓破了胆。他们感到双腿一软,身子也像是筛糠一样地瑟缩了起来。两个保镖的心里也不由得格登地一惊,他们知道,今晚所中的埋伏,可深了,他们可能根本无力保护着自己的主子,走出这个绝境了。
但他们还是低低地问了一声郑亦然:主子,咋个办?
郑亦然大声地说道:抬着轿子继续前行,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与你们无关,你们只需要把我抬到他们面前就行了。
看着围墙之外的广漠的天空,他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一只大鹏,就应该展翅在蓝天之下。现在蛰伏在这道窄小的围墙之内,虽然成天也有甘食之美,妻妾之奉,更有梨园戏班的爽心悦目,却终归是鱼游浅滩呀。
他完全相信,凭着自己的能耐,凭着自己多年来在重庆所扎下的根基,要想另外攀附上一位师长,那也完全不是一件多难的事儿。说不定,还能攀附上军长,还能攀附上杨森本人呢。
就在他们感到无计可施的时候,在突然之间,他们都想到了那个叫“巷子口”的地方。他们惊喜地一拍大脑门,兴奋地叫道:对,就在那里暗中设伏,守株待兔,这才是上上之策呀!
它本就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具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要,如果选那那里设伏,它不就是猎物们自投罗网的一个现成的口袋吗?怎么竟然把它给忘记了呢?
对于这一切,深居在那道郑氏围墙之内的郑亦然,自然是毫不知情的。第二年的早春二月,正是油菜花开盛的时候,随着天气的暖和起来,他又对这围墙之内的闲散生活,心生烦闷了。
——就在众人眼望着郑亦然的那顶大轿风风光光地离去了之后,一条有关于他,有关于他的那只手枪的轶闻趣事,就很快地在街头巷尾,在茶馆酒店,在田间地头传说开来了。
然而,正是他的这次十分高调的回乡,却也由此而埋下了他后来命丧于巷子口的祸根。
巷子口,顾名思义,它深夹在两块巨大的岩石之间,是一道窄如巷子、深似巷子的狭隘的关口。虽然它只是一条又陡又弯的羊肠小道,但在当年,它却是我们东入邻县,再去重庆的一条必经之路。
他们抑制不住大脑里的兴奋,成天沉醉在只要举枪一呼,必然是归顺者如云,只要挎着那只枪一坐,必将是四方来服、八方来贺的黄粱一梦中,做起了他们冥想之中的山大王来了。
他们的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也在焦灼地撞击着他们的胸腔砰砰直响。无奈那道高高的郑氏围墙,却又让他们望而兴叹了;而围墙内外众多的家丁、族丁,也使得他们心生了畏难的情绪。况且,他们还与那道围墙之内的郑井然,也有着明里暗里的勾连呢。如果选择硬闯强取,那也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在经过了几番紧锣密鼓的嘀咕之后,当年郑隐人的那个胎死在腹中的“巧借东风”的计划,竟然在他们的肥头大脑之中,也奇迹般地复活过来了。
他们禁不住欣喜若狂,击掌相庆:对对对!就用这个妙计。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而还治其人之身。用他的老祖宗之计,来除掉他这个祸患,这才是天意,也才大快我心呀!
民国十九年,在刘湘与杨森交恶之后,虽然战端平息,但在我们这片川东丘陵之上,却依旧是动荡连连,匪盗蜂起。就连一些老实巴交的农人,也在生活的逼迫之下,拉上几个人马,竖起一杆大旗,在占据一个山头之后,便也自封为王了。这自然就使得民更加地不能聊生,官也当得很不安生了。
就连一向生活得十分悠然自得的郑亦然,心里也有些惶惶不安了。他当年所依傍着的那位师长,由于在战场上的临阵倒戈,背叛杨森,而投靠了刘湘。所以,在其离开了重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听说,他的那只手枪,来头可不小呢。
不是吗?他的那只手枪,可把那些官爷、兵爷们,都吓了个屁滚尿流哟……
虽然仍有一些大商富贾不惜重金愿雇用他,但是,深知赌海凶险的他,在骤然之间失去了强大的靠山之后,却选择了激流勇退。再加以他也对那种生活有些厌倦了,所以,他便带领着家眷,也离开了重庆,重新回到了那道郑氏围墙之内。
他十年之后的这次还家,却唤醒了他在十年之前,所羞辱过的那些官爷、兵爷的记忆。他们聚在一起嘀咕着,现在的郑亦然,刚刚失去了大靠山,已经成了一只平阳之虎,何不正好趁此良机,报了当年的被辱之仇?
况且,以他的能耐,只要容他喘过了这口气来,他要找到一座新的靠山,还不是易如反掌?如果让他以后找到了一位军长或司令做了靠山,自己还不得受他的胯下之辱?只要有他在,自己在这块地面上当着这官爷、兵爷,也一点儿都不风光和体面呀。
(2)因枪招祸
郑亦然有枪啦!
郑三爷的那只手枪,可真漂亮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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