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判

“这个可以有！”茵立刻表示赞同。

这的确是件好事，方衡笑着答应。随后，摊开经书，站起身让焦彤彤坐下。

“你不坐啊？”

“那实在是太好了！”焦彤彤道，“老坐着不动实在是太难受了！我就连做作业动脑子的时候都不喜欢坐着，喜欢把笔和本子拿在里在房间来回走。感觉这样做脑子更活泛一点儿。”

“你这叫多动症，承认算了，我又不笑话你！”方衡打趣道。

“哎？你这家伙嘴也挺利索的啊！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呢！”焦彤彤呵呵地笑了起来。

方衡尴尬地回答道：“其实……我就是怕见生人……熟悉了就好了……”

“哦！社交恐惧症！”焦彤彤煞有介事道，“你是不是见到帅哥美女……特别是见到美女，都有一点自卑，然后因为自卑才会紧张？”

方衡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像你这样的人，轻度的，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不敢去追，觉得自己配不上，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喜欢的女孩跟别人好了，到那个时候，自己又难过，又安慰自己说，‘哎呀，我果然没看错，她一定不会喜欢我的，还好我没去追’！次数多了，就会变成度的，就是连说都不敢说了，什么都憋在心里，生怕说出来不但追不到，反而被人羞辱一顿。最严重的就是那种连想都不敢想的！归根结底，就是对自己不够自信，绝对自卑，”焦彤彤翘着腿有节奏地晃悠着说道，“你不会已经发展到最严重的状态了吧？”

方衡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下了头：“好像快到最严重的了。”

“早看出来了！”焦彤彤没好气道，“好吧，我和珍贞比起来确实不如她，但我肯定也是美女的好不好？一般男孩看到我和珍贞，肯定会在我们面前拼命表现，就算对我们俩没什么意思，也都想着在美女面前露个脸，就算不露脸，也要保持风度不至于失态。这是雄性动物的本能。你呢？看到我们就躲，很明显就是心理状态有问题！特别是吃完饭的时候，珍贞刚刚表现出一点不习惯，你就跑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额……我……你别笑话我了好不好？”方衡觉得自己被焦彤彤看穿了。

“珍贞她不是嫌你的，她漂亮嘛，打她主意的男生很多啊，后来她实在嫌烦了，所以很少跟男生接触，现在突然要跟你同一桌吃饭，她有点不适应哪！”焦彤彤道，“呐，我当个间人调和一下，珍贞她是被那些‘苍蝇’给弄怕了，对男人有点儿‘过敏’，你担待着点儿……”

“这样啊……我明白了……”方衡点了点头。

突然间值班室的玻璃门被重重地敲响，方衡侧头，焦彤彤则从床上扬起头往外看，间隔着两排屏风，焦彤彤看不到门，只能问方衡道：“谁啊？”

方衡看了一眼：“应该是找你的。”

焦彤彤翻身下床一看，原来是吴珍贞。快步走出去开了门，吴珍贞一把拉住焦彤彤，把她浑身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然后才拖得远离值班室，问道：“你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啊？怎么了？”焦彤彤道，“胖子在这儿念经，我就来听听。”

“我看你出来好久都没回去，担心你有事。跑过来看的时候，里面有东西挡着，只看到你两只脚，人好像躺在床上，然后我想开门，怎么都打不开，只能拼命敲，再没反应，我就要报警了……”

“座太久，累了嘛，所以躺下歇歇！”焦彤彤知道吴珍贞对自己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笑嘻嘻地伸出双在吴珍贞的脸蛋上搓了又搓，道，“你放心吧！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对出现在咱们身边的每一个男人都评估过风险，事实证明，我从来没看走眼！你看这些年我凭这本事，替你挡了多少无妄之灾？我会把自己填进坑里去么？”

吴珍贞语塞。焦彤彤的“绝技”就是“看人”。焦彤彤的父母是土豪，准确说，焦彤彤的父亲是土豪，二十几年前靠倒海关那边的水货电脑起家。然后专从国外弄a货和水货显卡、主板，那一阵流行装配“兼容”，所以她父亲狠狠地赚了第一桶金。

赚多了之后，焦彤彤的父亲在老家开了第一家4s店，卖的是“神车”，正好赶上了全民汽车时代，那时候的华夏百姓，又只信赖“神车”。于是一发不可收，4s店一家接着一家开，因为她家起步早，不但占了好地段，而且自家有汽修厂，所以很多品牌找代理的时候都会优先考虑。

焦彤彤的母亲是正儿八经的“艺术世家”，真就是学器乐的，被焦彤彤的父亲看上之后，硬是靠砸钱把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老婆追到。生了焦彤彤之后，焦彤彤的母亲也就在家带孩子，但没放弃音乐，老公待她也不薄，喜欢乐器，没关系，全都买最好的……焦彤彤就是在母亲的熏染下，走上了器乐之路。

后来焦父年岁渐大，生意摊子也渐大，焦母也从幕后走上前台，替老公打理一些事务，而焦彤彤也被焦母带在身边。家里不差钱，所以也没太逼着焦彤彤一定要清华北大，反而开始教焦彤彤各种看人识人的本事。

所以，焦彤彤最得意的事就是“看人”，谁真谁假谁装，看准了谁就没走过眼。这些年追吴珍贞的男生多了去了，但没一个逃得过焦彤彤的法眼，两下就被焦彤彤起个底儿掉，根本没法在吴珍贞面前耍什么心。

“我就是关心你嘛……”吴珍贞装作一副委屈的表情道，“而且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这么久，我也会害怕的啊！”

“最后一句才是心里话吧？嘻嘻！”焦彤彤又伸去扯吴珍贞的脸蛋。

!!

“这个也可以有？”

“真可以有！”

方衡敲了铜磬一下，焚香，宣佛号请佛，礼赞，再念了开卷偈语，从上卷《忉利天宫神通品》开始慢慢地往下念。诵经的时间比较长，卷经诵念一遍靠近两个小时，不过方衡今天交接班比较早，诵经结束的时候也才八点刚刚出头。再次焚香施礼之后，方衡才站起身收拾东西。

焦彤彤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又坐下，往床上一躺，翘着腿道：“别的都挺好，就是坐着不动实在太累了，这腰可够酸的！”

方衡呵呵笑道：“这个，随便你站着还是坐着的，规矩别那么大。只要听经，就能受功德。你想啊，庙里那些个罗汉像，有坐有站还有卧，这都是他们听佛祖说经时的姿势。人家都是金身罗汉了，还可以躺着听，你也可以啊！”

“诵经，”方衡指了指那尊铜佛塔，“这里面是不入生死簿的孤魂野鬼，我让它们到塔里听我诵经，日积月累慢慢超度它们，让它们重入轮回，以免堕入恶道。”

“有功德哒？”焦彤彤问。

“当然有！”

“我坐凳子吧，凳子上凉，”方衡掇来一张凳子，在桌子的另一侧坐下，“我念，你先看着经熟悉熟悉，也可以跟着我念几句，不拘长短。”

“哦，好！”

“干嘛？”

“我们是艺术学院啊！”焦彤彤道，“声乐系那边有专业的录音棚和录音设备好不好？比你这破笔记本强太多了吧？钥匙在珍贞上，我都帮珍贞试录过好几次了！”

“那我也学着念？”

“行啊！”方衡笑了笑，把供桌上的笔墨纸砚收起来，然后就去拿电脑。

“不但是你，也要多让家人做做善事，”方衡道，“其实善事很简单，不是说几百万几千万地掏才叫善事，只要能在照顾别人尊严的前提下，给别人一点小小的帮助就足够了。哪怕是给普通人一粥一饭，哪怕是在路边给孤魂野鬼焚点纸钱。”

“我知道！”焦彤彤认真地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你每天判完了之后都做什么？”

“你是干嘛？念经要电脑？”

方衡解释道：“刚刚我跟她们商议了一下，要把念的经录音，这样白天我就算在上班也可以单曲循环……”

“这主意不错哎！”焦彤彤立刻涎着脸央求道，“算我一个吧！我先跟着你学学，等过两天熟练了，我带你去我们学校！”

不带标点的生死簿不怎么容易看懂，特别是焦彤彤这种高毕业之后就不知道言为何物的女孩来说，言跟外语的区别就在于汉字和英字母的区别。方衡为了让焦彤彤能懂，放缓了速度，给每一个生魂开判之前都先读一遍生死簿。后来焦彤彤也渐渐跟上了节奏，开始站在旁边自己看了。

这一天依旧没什么冤假错案，也没什么值得争议的内容，倒是有两个直接被接引到极乐世界的善人魂魄让焦彤彤狠狠震惊了一下。

“我真的信因果了！”结束之后，焦彤彤认真地说道，“以后我一定会多做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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