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判

方衡突然觉得自己心里一阵感动，他觉得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这个世上还是有那么多人在关心自己。大伯、叔如此，刚刚在门口追问“应该是你的一份”的张仁健也是如此，把饭让给自己，让自己多吃一点的焦彤彤更是如此。因为方衡煮饭向来是“量出为入”，除非时间见，否则都不留隔夜饭，所以都是算计好大家的饭量淘米下锅，今天突然多了一个张仁健，锅里的饭显然不够吃。但是……

方衡把这份感动埋在最心底，端着饭碗出去了。出门之后发现张仁健依旧坐在楼梯台阶上。

看到方衡出来，张仁健立刻对方衡招招：“来！哥们儿！这边！”

“她……她很漂亮啊……好感肯定有……”方衡支支吾吾道。

“放心！虽然咱俩算情敌，可我不会跟你过不去的！”张仁健倒是挺大方，“追珍贞的人多了去了，挨个儿去斗，我也生不起这气，有这闲工夫不如多找几个‘公主’玩玩儿了！那么多‘情敌’里面，身份档次跟我差不多的也不少，真要输给他们我才是真的不服！输给你嘛……”

方衡一愣：“输给我就服了？”

“输给你啊，我直接拿块儿砖把自己拍死！”张仁健毫不忌讳道，“珍贞真要是喜欢你这样儿的，我也不去争了，我t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你这‘标准’……”

方衡哑然，但旋即就笑了。虽然张仁健的话很不给面子，但方衡因为太胖而被人嘲笑惯了，所以也就没觉得生气。这里头和张仁健方才的话一样，笑话他的人多了去了，“挨个儿去斗，我也生不起这气”。

看到方衡在旁边傻乎乎地笑，张仁健显得非常意外，盯着方衡看了好一阵，然后才道：“难怪！难怪！”

方衡又糊涂了：“难怪什么？”

“难怪神婆那么挑剔的人，居然肯护着你！”张仁健感慨道，“神婆这个人吧，算是没心没肺的那种，本来我妈有这个意思让我将来跟神婆结婚，可后来偷偷合了八字才知道神婆的八字克我，你看今天这架势你就知道了！我张仁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我在外面跟班小弟一大把，但在她面前我就是吃瘪！这娘们儿克死我了……她这人吧，对谁都挺好，没什么架子也不耍什么大牌，在什么圈子里都混得开，可就一点，对男人特挑剔！我们这圈子的男女，初谈恋爱都没老师敢管，可她呢？跟男生一块儿打桌球、玩游戏都没问题，但谁敢接近她，准没个好脸色。这些年下来，也就只有我一个人能跟她这么相处，你算第二个了！刚刚我还奇怪她怎么对你另眼相看的，这会儿我知道了，那是你心地纯！神婆看人最看重的就是这一点！她整天地就说，心地不纯的人，身边总有邪祟，她都懒得接近……行了！神婆看人从来没走过眼，她看的，准没错！就冲刚刚你那碗饭，就凭刚才我都那么笑话你了你还不生气，你这朋友，我交了！”

“哦，是这样……”方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旋即又奇怪道，“那也不对啊！彤彤肯跟你做朋友，难道也是因为你心地很‘纯’？”

“啊？”这一下张仁健也傻了眼，挠挠脑门儿道，“是啊！我不是什么好人哪！我不是什么好人，她还肯跟我走这么近，这为什么呢？难道说神婆对我有意思？”

这时候大门陡然打开，焦彤彤怒发冲冠地站在门口，冲着张仁健吼道：“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张仁健立刻抱头鼠窜。

方衡看了看焦彤彤，下意识地问道：“你那么激动干嘛啊……”

“我激动？我哪儿激动了？你哪只眼看到我激动了？”焦彤彤一怒，冲着方衡就来了，方衡连碗都不敢收拾了，同样抱头鼠窜。逃离出去之后，方衡看到了站在绿化带附近喘气的张仁健。

张仁健也看到了方衡，招招叫方衡过去：“兄弟，你被赶出来……在哪儿落脚？”

方衡倒也老实，指了指值班室道：“我在这儿值晚班的保安，房子租给她们之后我就睡这儿了，白天她们要帮忙的时候我就去，用不着的时候我就在值班室呆着。”

“啊？”张仁健顿时就呆了一呆。

方衡也不觉得丢人，反而很坦诚道：“我家条件不好，托关系才在这边事业单位找了个混工资的工作，但是拿到的太少了。所以我在这里兼一份工，还把房子租了……”

张仁健的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然后才叹了口气道：“直到刚才我还以为你是跟她们住一个屋，现在看来，我枉做小人了！哥们儿！矫情的话我不多说，彤彤看人准得很，我敢打赌，你这样儿的人绝对不会穷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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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确定？”

张仁健突然神秘地问道：“你也喜欢珍贞的，对吧？别不承认！”

张仁健也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轻松道：“能量补充完毕！接着蹲守！”

方衡顿时就傻了眼：“不会吧？像你这样，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张仁健一下子就得意起来，拍拍方衡的肩膀道：“不懂了吧？早晚的事儿！”

方衡点点头，先用小碗给吴珍贞和焦彤彤盛了饭，然后拿了一只大碗，给自己盛了饭，再拨了一些普通的菜到碗里。

“你又要去值班室吃饭？”焦彤彤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歉然道，“其实……”

方衡则连忙道：“哦！我就是想先去在供桌上摆一下再自己吃的。”

方衡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就很光棍地坐到张仁健旁边的台阶上。两个人倒也默契，同时捧着碗大口吃了起来。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就风卷残云，各自吃光碗里的饭之后，张仁健把碗筷放到地上，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一包湿巾，递给方衡一张，自己再取了一张，擦擦嘴道：“我还是头一回用这种方式吃海参、鲍鱼、鱼翅的‘盖浇饭’，你还别说，味道挺不错的！不过今天的厨子不太好，这鱼翅炖得太急火……”

方衡也擦了擦嘴，收拾碗筷道：“我就尝不出好坏来，只觉得好吃。”

方衡看了一下，有些迷糊，反问道：“我嫌你做什么？”

焦彤彤听了之后立刻端起饭碗，把自己碗里的饭都拨进了方衡的碗里，嘴里解释道：“你刚刚帮我们盛太多饭了。我和珍贞合吃一碗就够。我吃剩下的你包圆了，谁让你盛这么多饭给我的？自作自受了吧？”一边说，一边还给方衡拨了很多菜。

根本不是这样。焦彤彤自己最清楚，方衡现在买了很多散撑的点心放在供桌上，每天都换新的，如果不是重大年节一般是不会正式供饭菜的。他之所以撒这个谎，实际上还是为了护住吴珍贞的面子。但焦彤彤也不像戳破，而是点头道：“那你去吧，如果凉了记得热一下再吃。”

“好嘞！”方衡点点头就去开门，一开门，方衡就发现张仁健正一脸颓丧地坐在门口楼梯上。看到方衡开门出来，张仁健的表情先是一阵兴奋，随后看清是方衡的时候脸色又失望了一阵。方衡看了之后，把里的饭菜递给对张仁健道：“你还没吃饭吧？这个给你。”

方衡却摇摇头道：“我不是介意这个……我是想，我正式上班之后总要请同事们吃一顿饭吧……看今天这些……我都不会点菜的……”

焦彤彤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多大个事儿啊！放心！点菜我帮你搞定！开动吧！这些高蛋白的东西趁热吃鲜味最足，凉了就不好吃了。”

张仁健看到面前的饭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道：“这应该是你的一份吧？”

“没关系，我进去再盛。”方衡把饭菜和筷子交给张仁健，自己又转了回去。焦彤彤和吴珍贞显然都听到了两人在门口的对话，方衡进来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筷子，看着方衡的一举一动。

“等一下！”方衡要走的时候，焦彤彤突然站起来，指着自己的饭碗问道，“你嫌不嫌？”

不论张仁健怎么去哀求，焦彤彤就是不为所动，硬是把张仁健往外推，张仁健也没个官二代加富二代的牛哄哄脾气，不管焦彤彤怎么翻脸，他就是死皮赖脸地要进来。最后的结果是，饭店的饭菜进来了，张仁健死活都没会再进来。

菜来得很多，而且很高档，参鲍翅肚一样都没落下，还有号称“漱口水”的燕窝。焦彤彤是习以为常，吴珍贞似乎也是处变不惊，倒是方衡，这一桌子足够十来个人吃的饭菜里头，超过一大半他都不认识……

焦彤彤看着方衡目瞪口呆的表情，笑嘻嘻地问道：“怎么？都没吃过？还是说都没见过？”但旋即，焦彤彤看到了方衡凝重的表情，立刻改口道：“额……这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别介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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