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判

“托梦的目的就是想让那个人再到学校里来吧？”焦彤彤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一片悼念学姐的章里好像说起过，那个男生在学姐自杀之后就再也没有到学校来，就连毕业证都是让人过来代领……大约学姐的魂魄就是执念于此，想要再见那人最后一面吧？”

亨利点了点头，叹气道：“如此刻薄寡恩、生性凉薄的男人，祸害的又岂止一个姑娘！可惜了！倒是那个帮女鬼布下法阵的人，颇是不易。”

“为什么？”方衡好奇地问道。

焦彤彤还没说出口的话又被硬生生地塞了回去，委屈地看了方衡一眼，然后无奈地耸耸肩，对方衡道：“走吧，这老头儿一旦睡着了，今天就肯定不会再理我了。”两个人出了病房，焦彤彤继续道：“你觉得这个老头怎么样？”

“高深莫测。”

“对啊！当年我大难不死之后，不是有了阴阳眼被他看出来了么？当时我爸就多请他替我的八字课了一挂。卦象他不可能说，但是谶语好奇怪的，”焦彤彤回忆了一下之后道，“‘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向生而死，向死而生’。而且他还说了，我的命格不归我自己，而应在另一个人身上，在遇到那个人之前，谁都看不见，只有经历过一个生劫和一个死劫之后，我的命格才会清晰……来来来……”说到这里，焦彤彤如同做贼似的把方衡拉到一个僻静处，左右看看，然后解开自己的大衣，露出里面的打底衫，然后把打底衫向上卷起一段。

“哇……”方衡直接看傻了眼，没看到雪白的皮肤，看到的却是肚皮上一片纹身。

“吓到了吧？我后背上有凤凰纹身，凤凰的尾羽一直绕到前面来了，反正到了夏天你就能看到。就是这个老头帮我纹的，”焦彤彤又把大衣扣子扣好，“这就是他们叫我‘女王大人’的原因，因为我这身纹身虽然挺好看，纹这么大一片，别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个正经人，再加上我脾气又挺爆，所以不知道情况的都以为我爸是道上的‘老大’，我是黑（敏感词）道千金，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怕我。当初老头给我纹身的时候就明说了，以涅槃之力护佑我一生周全，要不然别说死劫了，生劫都过不去！”

方衡则是有些懵逼，这里头的东西实在是太玄了。

两个人按原路返回到停车场，看到张仁健站在垃圾桶旁边抽烟。看到两人出现，张仁健一脸如蒙大赦的表情，果断掐掉烟头抢先钻进了车里。两人上车之后，焦彤彤一脸嘲笑道：“贱人张，你平时不是胆儿挺肥的么？怎么到了这儿就蹦达不起来了？”

“我爸和我妈都说了，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张仁健发动汽车，把车开出了大门，然后才慢悠悠道，“这里的医生和护士根本就不是正经医生和护士，他们当大多数人连字都不识一个。他们给病人吃的根本就不是药，真正的药是他们里的棍子。你在这里服软了倒是还好，不服软就给你‘吃’棍子。在这里，你的行动和思想必须和他们高度一致，要不然你就惨了。而且……当年安子哥的事儿你又不是没听别人说过，明知故问嘛……”

焦彤彤一听，小脸立刻煞白，不再说话。

方衡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而是坐在后排座椅上，默默地盘算着怎么解决这次事件。汽车一路往回飞驰，焦彤彤和张仁健一直在说着什么，方衡基本都没去听，脑子里不断地把所有的信息逐条过滤，试图寻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到达小区之后，焦彤彤拽着张仁健回去找吴珍贞说话，方衡则回到了值班室。老徐在值班室门口坐着晒太阳，李耕田到小区巡逻去了。方衡一个人坐进了里间，里面正循环播放着他和焦彤彤诵念的经，四个鬼使依旧变成拇指大的小人，做在桌上听经。

“咦？你们不用勾魂的？”方衡看得倒是挺奇怪。

“我们是鬼使不是活人，以我们的法力，千百里能瞬息而至，时辰到了去勾个魂，前后能耽误多久？以前我们出去勾魂也顺便为了逛逛，算是‘体察民情’，多了解这个城市的各种消息。现在你都养了这么多魂魄，我们几个当然也当起‘领导’了嘛！这么多魂魄分成四班，每班六个小时，功德香火又不会缺了它们的，蛮好！”朱丹焱道。

“哦，这样啊……不耽误正事就行。”方衡点头表示同意。

!!

“可是我还有好多问题没问呢！”焦彤彤急道。

“人的命啊，是个很有意思的事，不走到那一步，你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亨利伸了个懒腰，直接躺到了床上，“去吧，去吧！老一辈的总是会老，新一代总要长大，不能总是靠着别人……咱们缘分还在，你们还会来的，还会来的……”说罢，眼睛一闭，居然起了鼾声。

亨利摇摇头：“你以为老道真能算到那个地步？真有那个本事，老道就不是凡人，而是个上仙了！”

焦彤彤又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把她抓到？”

“抓？为什么要抓？人家又不是要索命报仇，只不过是想完成尘世最后一个愿望而已，成全她不是更好么？”亨利道，“你呀！别总想着来硬的！”说到这里，亨利打了个哈欠，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朝焦彤彤摆摆道：“走吧走吧！别耽误我睡觉！”

亨利却洒脱道：“我就算活过百岁，还不是一样落你上？早点拍马屁没坏处！再说你也是知道，如今这末法时代，‘天道’二字，怕是还真说不准了，人活一世，当早作安排。”说罢，朝焦彤彤一伸：“拿来我看。”

焦彤彤乖巧地把递过去，亨利只看了一眼，就没好气地把又丢了回去，微斥道：“若不是今天你带了方小友来见，就凭这张图，以后我都不会见你！这种照搬照抄的法阵随便上网查查就能有，还来问我？”

“哎呀，这不是胖子没见过世面嘛！我就顺便带他来见见活神仙……”

“但凡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有些法阵，是顺应天道而设，这就是积累功德，有些法阵是逆天道而行，自然就是损功德，摄灵阵虽然不害人，但毕竟不是顺天而行的法阵，布下这个法阵的人会因此折福，法阵维持的时间愈长，反噬就愈大……为一个已死之人付出这么多，也真是不容易了……”

“那能算出这个人是谁么？”

“对……”方衡点头道。

“我先说这个摄灵阵，这个摄灵阵算不上正派阵法，但也不是什么邪术。你们听说过托梦吧？这个摄灵阵，其实就是托梦的一种方式，”亨利继续解释道，“鬼魂托梦，一般都是直接进入人的梦境，不过这种托梦受条件限制，那就是距离。但凡这种非正常死亡的魂魄，死后都有执念，这种执念让它一直留在死亡的地方，直到被超度都无法离开，除非有人带它走，所以，你们说的这个鬼，必须要借助摄灵阵来托梦，而且不论对方距离有多远，托到。”

“他才是如假包换的活神仙！真得不能再真的活神仙！”亨利纠正了一下，然后道，“这个法阵是摄灵阵的一种变阵，布阵的地方肯定是你们学校吧？你那个学校选址就是我选的，我亲自堪舆选的宝地！学校的地下是一座上古法阵，这个法阵是为了保护一位仙家魂魄不散而建，所以这座法阵能聚拢灵气。以这座法阵为基建一座学校，将来必定人才辈出。不过凡事物极必反，这么个法阵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你让我来看的这个摄灵阵就是上古法阵坏处的体现了……”

“困住里面所有的魂魄不能出去吧？布下这个摄灵阵就能出去了？”

亨利却道：“礼不可废。老道空活了八十几年，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仗着一身本事做了一些不该做的，这业报怕是还不清了。如今本地判官就在眼前，早点打个招呼，疏通疏通，说不得将来勾魂的时候能落个好差遣。”

方衡连忙道：“前辈红光满面，活过百岁没有问题！”

“不能！”亨利摇头道，“摄灵阵不是让魂魄出去，而是让魂魄进来。”

“啊？”焦彤彤十分意外，问道，“不对吧？昨天那个女鬼还上了我的身，想让胖子把她带出去呢！如果那个摄灵阵是为了把魂魄往回带，那她还出去干嘛？”

亨利眉头皱了一下，略作思索，便解释道：“那个女鬼等不及了。如果我说得没错，那个女鬼应该是为情所困，她并不是想去索命报仇，而是想要看个清楚明白。她心里有一份执念，这份执念不消，她就拒绝超度，对不对？”

亨利没接焦彤彤的，而是站起身向方衡一个躬身：“方判官，贫道稽首了！”

方衡顿时就慌了，连忙学着亨利的模样忙脚乱的回应了一下：“还礼！还礼！”

“大师，您用得着这么客气么？”焦彤彤咋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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