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判

听过故事之后，方衡问道：“我只有一个问题，那个一直在帮你的人到底是谁？”

女鬼摇摇头：“不能说。”

“为什么？我又不会找他算账，你知道我的身份，我要超度你，总要先给地府写判词发公，事情的全部经过我得写一遍才行啊！”

“放心，这回绝对错不了！大胖子，背个黑背包，没错了，就是你！”

方衡直接无语，他又不笨，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眼看着被带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女鬼谢彝突然道：“他叫李博艺。”方衡听罢回头看了谢彝一眼，发现谢彝依旧平静地看着他。被半拖上楼梯，方衡就被两个保安押送着往保卫室去，半道上，朱丹焱突然冒了出来，对方衡道：“茵姐去通知彤彤了。”方衡会意，开始磨磨蹭蹭地走。

保安不乐意了，推了方衡一把道：“快点！你小子一身酒味还乱跑！别让我们真查出点儿什么来，要不然，哼哼……”

方衡没有顶嘴，他一向硬气不起来。乖乖地跟着保安进了保卫室，看到里面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正襟危坐，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看。两个保安把方衡架到了屋子间站好。

领导仔细看了方衡一眼，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我们也不难为你，自己掏出来。”

“掏？掏什么？”方衡愣了一下。

领导一脸恨其不争的表情道：“我们是很讲人/权的！所以我们不搜你的身，呐，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接到举报电话，说你在我们学校偷东西……你看啊，我们这里的座都是带录音功能的，如果你有意见我可以把录音放给你听一下……”

“不用不用……”方衡连连摇头。

“对嘛！合作一下什么事都没有了，对不对？”领导的笑容立刻和蔼起来，“有人举报你偷东西，作为学校保卫部门，如果不管，我们的饭碗就砸了，所以你也要体谅我们一下……呐，你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让我们看一看，如果没有问题，这事儿就算了，如果你不掏，我们也不用强，不过我们就只能通知派出所来把你带走了。我们没有搜身权限，人家派出所有，对吧？”

方衡无奈，只能把背包放下，自己拉开了拉链。打开之后保安和那个领导都把脑袋凑过来看。方衡一样一样得摆到地上，然后道：“这是包里的东西……”

“你是干嘛的？”保卫处领导看着香炉佛像这些法器，皱着眉头问道。

“头儿，不会是学校请过来看‘那个事儿’的师傅吧？”

领导皱了皱眉头：“那也应该通知我们一下吧？”

方衡心里立刻有了底，他曾从绿毛、老徐几个人口辗转得知做保安这一行的，特别是在有“前科”的大楼或者建筑群落里值夜班，如果你偏偏还“信”这个，那就要“呵呵呵”了。如果一个人干脆就不信这个，那么不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至少你心底气足，那么阳气也足，一般邪祟是不会近身的；你一旦信了，某些特定场景下你就会受环境感染而心虚，心虚则气不足，外在反应就是阳气虚弱，邪祟就有了可趁之。

很显然，这几个保安都是“信”的。当然，也没法不信，那个谢彝闹腾得实在是太厉害，都快成学院一道风景线了，估计这些保安值夜班在学校巡夜的时候，没少被胡堃垚和他的老婆、朋友们捉弄。毕竟如今的情况和早年已经没法比了，早年的时候保安这一行不算规范，不少保安公司给保安们准备保安服和保安帽上都是标了国徽的，但凡为国捐躯的英灵们都守护着国徽，是人间正气的代表，有了国徽自然不怕。问题是后来国家严令禁制随便使用国徽图案，特别是安保、服务这些平时都要穿制服的行业，随便乱用国徽会引起误会。没了国徽的守护，这些保安们值夜班的时候过的日子并不太平。

方衡看对方表情就知道这几个保安对谢彝的魂魄还是挺怕的。

果然，一个保安吞吞唾沫道：“那个……练功房！我第一天来值夜班的时候我就看到一个女的，穿个黑的那啥衣服，在那儿跳舞，放的是《梁祝》……那时候也夜里一点多，我还在想怎么回事呐……结果她……”

“行了，别说了！”领导显然知道练功房里头有问题，立刻制止了保安，转而对方衡道，“是谁请你来的？”说话的时候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方衡一听有门儿，连忙道：“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她跟我提了一下，我没急着答应，打算先过来看看情况……我们这一行您是知道的，先看看场地判断一下难度再定个价位……”

领导微微点了一下头：“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

“叫焦彤彤，在这里学器乐和作曲的……”

领导听了之后转身走到电脑前点开了学生信息库，旁边的保安连忙道：“甭查，有这么个女生，您也见过，就是去年新生报到的时候身上好多纹身，您以为是校外太妹来搞事、最后闹得差点报警的那个；就是整天弄些和尚道士来捣乱的那个……”

领导愣了一下，随后恍然道：“就是她啊？那不奇怪了！焦彤彤啊，咱们学院的名人嘛！”

!!

“是不是误会我们可不清楚，”一个保安道，“我们领导接到举报电话，说是有人在这里偷东西。算你倒霉，到保卫室解释清楚再说。”

“那绝对是误会啊！我……这下面都是镜子，有什么好偷的？再说了，你们也别盯着我一个人抓啊，这楼上楼下还有人呐！”

女鬼刚想说，外面就传来一声断喝：“什么人！胖子！说你呐！”随后两道电筒的光束就照了过来。方衡眼睛一眯，下意识地用挡了一下光，看向了门口，口道：“我是到……”

“有话到保卫室说去！”两道光束就这么进来了。来的是两个保安，两个人看到方衡，才看了第一眼，就直接一左一右把方衡架起来往外拖。

“误会！误会！我是来找人的……”方衡不敢跟保安来硬的，只能一边被推搡着走，一边辩解道。

女鬼轻轻地笑了一下：“你知道‘生无可恋’的意思吗？活着又能怎样？来生又能如何？当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之后，你会觉得生或者死已经不再重要了。”

“那你的父母呢？”方衡追问道，“好吧，你自杀的时候你父母是什么感受？他们已经失去女儿了，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了一个始乱终弃的男人，放弃了轮回……或者说，就算你不在乎自己是否魂飞魄散，难道作为女儿，你就不想着在自己魂飞魄散之前做点什么，让父母的后半生有个着落？”

女鬼陷入了沉默，但依旧不答。

“不……事情到我这里就结束吧……不要再让其他人受伤害了……”

“这已经不是伤害的问题了，而是报应！”方衡强调道，“那个人虽然是出于好心帮你，单人鬼殊途，他这么做也是有违天道。大罪没有，老天爷给他安排点小麻烦肯定跑不掉。你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不过如果你真的想保护那人，最好劝他早点收，要不然祸越闯越大，早晚把自己陷进去。”

又是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女鬼才幽幽道：“我叫谢彝，我和金益是在一次学生会活动的时候认识的……”女鬼的故事和方衡所掌握的情况基本一致，不少地方对方衡头的资料也是一个补充。

方衡继续道：“你死了之后，依然有人愿意帮你。姑娘，你在这世上并不孤单，至少，不管你现在是人是鬼，一直都是有人关心你的！你自己应该感受得到，如果仅凭你自己的这点怨念，是根本无法支撑到现在的，对不对？我在你魂魄的周围感受到的一股爱意，我敢肯定，有个活人正爱着你；也正是因为他爱着你，所以才用他的爱意支撑到现在。”

“我知道，但是我跟他之间不可能……哪怕是重新来一次……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之间，我只能选择我爱的人，哪怕注定要再受一次煎熬……”

和铃随后就道：“她很不容易了。这些年全靠一股怨念支撑着。学校这种地方，谁敢玩明火？她没有香火维系魂魄，又不愿意诱使其他女生自杀来找替身，时间久了当然，魂魄没了能量支撑，我们地府又不收，自然会魂飞魄散。”

“原来是这样！”方衡恍然点头道，“你可以先跟着我一起修行，等条件允许了我再帮你……”

“那你希望那个毫无保留地爱着你的人快乐幸福么？”

女鬼愣了一下，点头道：“希望。因为他是个好人。”

“那你这么一直拖着，他还会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么？”方衡反问道，“那个人对你这么好，你就希望他一直这么走下去？你因为一份虚假的爱情而自杀，但我希望你变成鬼魂之后，不要再亲葬送一份真爱，一份对你的真爱。”

（发现这本书突然又了封面，我自己不会做封面，这个应该是编辑帮做的吧？谢谢编辑！）

女鬼的脸色黯了一下，摇头道：“我等不及了……我觉得我的力量越来越小，我怕有一天我会消失……”

“魂飞魄散？”方衡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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