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判

最后，方衡站起来，对着佛像跪下，叩之后道：“弟子方衡，至诚祈请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慈悲加持，摄受、接引谢彝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早成佛道！”话音一落，佛像倒是没什么，佛像旁边的佛塔亮起一道金色的光芒，光芒直接照到了谢彝的身上。

谢彝一脸欣喜地直起身看到金光照向自己，又一脸欣喜地口头道：“弟子谢菩萨！谢法师！”

方衡微微颔首道：“可还有心愿未了？”

“不要！”李博艺急忙伸去抓，却一下子抓了个空，掌穿过了谢彝的身体，什么都没抓住。“不要！不要走！”李博艺还是叫着，拼命地想要去抓，却总是也抓不住。

谢彝伸出，轻轻地抚上了李博艺的脸颊，虽然两人根本无法触碰，李博艺也无法感受到谢彝的抚摸，可李博艺还是平静了下来，用内心去体会谢彝的轻抚。谢彝看着李博艺陷入沉溺的表情，慢慢地侧过身体，偎依在李博艺的怀里，喃喃道：“我会在佛祖面前乞求，不去什么极乐世界。今生，我在奈何桥上等你，来世，我会好好补偿……”

说着，从脚开始，谢彝的魂魄渐渐散开，变成一粒粒金色的光点四散，直到头部也散入空；金色的光点随后又汇聚到一起，变成了一只金色的蝴蝶，上下翻飞，飞到李博艺的唇边停下，振翅良久，然后翩然而飞，随着金光飞入了佛塔之。

“学姐！学姐！”李博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叫着。

“南无本师释迦摩尼佛！”方衡高宣了一声佛号，整个人松弛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后就听到耳畔传来轻轻的哭泣声，侧头一看，发现焦彤彤正在原地抹着眼泪。

似乎是知道了方衡在看她，焦彤彤连忙擦干净脸道：“说好的超度一下而已，怎么让人家看这种生离死别啊……胖子你好坏……”

张仁健则如同挨了一闷棍似的，坐在火盆边良久，然后才用力地搓了搓脸，转过头认真地对方衡道：“我发誓！以后玩女人只玩给钱的！绝对不骗感情！”

焦彤彤立刻眼睛一瞪：“人家刚刚感动了一下，你就说这种话！诚心逗我笑是吧？快点儿收账去！还有十万呢！”

“对！”张仁健恍然大悟，立刻一拍脑门儿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堆起笑容朝那群脸色相当不好的校领导们走了过去，言两语就拉着一帮人到外面“详谈”去了。张仁健离开之后，焦彤彤才道：“学姐她……真的就这么接受你的超度了？”

“大概她想通了吧！”方衡不置可否，蹲下身打开背包开始收拾东西。

李博艺走了过来，对方衡道：“谢谢你，方哥！”

“这个嘛，就不用客气了！”方衡笑了笑，快速收拾好东西，背上背包走出了练功房上了楼梯。距离门口不远的一棵小树下，张仁健正和那群领导一边吸烟一边低声商量着什么。焦彤彤拉了拉方衡的袖子，示意方衡先走，别影响张仁健收账。方衡会意，远远地向几个领导挥示意之后离开。焦彤彤和李博艺跟在方衡的后面。往前走了一阵，方衡停下脚步，对李博艺道：“同学，你明白谢彝的意思么？”

“到最后的时候，我懂了！”李博艺点点头道，“她说她会在奈何桥上等我。我会好好活着，争取我自己的事业，然后……我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下辈子一定要跟她在一起。”

“这……”方衡知道李博艺又钻进另一个死胡同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劝解。

李博艺却整理了一下衣服，努力露出一个开心的表情，转身打算离开。可还没走出两步，另一侧岔路上就窜出来一个火红色的身影。“哎哟！”一声，李博艺和这个火红色的身影撞到了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倒在地上的好像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孩，李博艺反而没什么事。女孩倒地之后没怪李博艺，反而一连声地道歉，自己痛痛快快地站了起来。当女孩站起来的时候，不但是李博艺，就连方衡和焦彤彤都傻了。

“有没有搞错……”焦彤彤低声道，“胖子你不会失了吧？”

“没有啊！明明是个大活人……”

“你……学姐……”李博艺也不知道改怎么说话了。

“同学，你好……”女生看到这边个人表情不对劲，也变得怯生生地，试探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李博艺的表情有些惊慌，试探地道，“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是啊！我也觉得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女孩儿的语气有些不太肯定，“请问……四号楼往哪边走？我迷路了……我是政法学院法学系的，来找一个叫李博艺的同学……”

“啊！我就是！我就是！请问你……”

“昨天夜里我做梦梦见我姐姐，她说有一件最重要的东西丢在这里了，让我一定要来找，就让我找一个叫李博艺的同学，好像是……导演系的！”

“就是我！就是我！请问……”

“我叫谢晓，我姐姐叫谢彝。”

李博艺一下子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谢晓。一只金色的蝶扑棱着翅膀在寒风飞舞，在两人间打着旋儿。

“好厉害，冬天还有这么漂亮的蝴蝶……”谢晓痴痴地看着。

“是啊！”李博艺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是世界上最美的蝴蝶……谢谢你，蝴蝶！”

焦彤彤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胖子，我知道那件‘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了……”

方衡也笑了：“我也知道了。”

（第二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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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一只单飞的蝶，看上去那么凄美……”方衡想了想，旋即又摇头叹息道，“可惜了这场绝美的舞蹈，只能在这里看见了。从此绝响，悲哉！”

谢彝的舞蹈愈来愈美，全身似乎都包裹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芒。曲终，谢彝停了下来，依旧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蝶。重新站直身体，谢彝走到李博艺面前，微笑着对李博艺道：“我要走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我，”谢彝凝视着李博艺，虽然洒脱一笑，“可惜我很傻……我跳舞一直都是为了比赛，今天……我为你跳一次吧！”说罢，谢彝慢慢退开，练功房的印象也突然打开，响起了熟悉的《梁祝》曲调。谢彝闭上眼，慢慢地张开双臂，淡淡的金光和轻柔的乐曲，轻盈得如同一只飞舞的蝶。

“学姐跳得好美……”焦彤彤痴痴地说道，“可是我好想哭……”

“是啊，我觉得我心里面好像被人捅了一刀。”张仁健也看得傻了。

“鬼使！”方衡喝令一声。四个鬼使依次显形，站在四个角落向方衡合十行礼，穿着舞蹈练功服的谢彝则是在练功房正央，朝着方衡合十跪拜，一副等候发落的模样。焦彤彤又敲一声铜磬。就听到“咕咚”一声，方衡瞥眼一看，果然，“新来的”院长和书记一个没坐稳，直接朝后面仰过去，好在后面是墙，不过脑袋倒是跟墙磕了一下。

方衡从包里拿出一瓶纯净水，然后左右冲了一下，表示净。接着从包里拿了笔墨黄纸，写下了谢彝的名字和八字，第二竖行写“佛力超荐谢彝及累劫冤亲债主赴坛闻法往赴西方极乐世界之莲位”，放在了佛像下首。然后方衡合十诵念“南无常住十方佛，南无常住十方法，南无常住十方僧”，如是遍。

安位招请完毕，方衡鞠躬行礼，口述《香赞》，宣佛号，再念净口业、净身业、净意业真言遍，这才坐下，问到：“谢彝，你可愿听我超度、皈依我佛？”

谢彝迟疑半秒，站起了身，径直走到了李博艺的面前，带着微笑道：“这两年……谢谢你了。”

“我……我……”李博艺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吾代我佛，授尔皈依，”方衡示意焦彤彤敲了一下铜磬，“请随我诵念‘阿弥陀佛’！”随后，方衡就开始念了起来。谢彝也跟着方衡念，念了足足有十来分钟，方衡才停下。木鱼一敲，开始诵念《佛说阿弥陀佛经》，然后是《金刚经》、《宝箧印经》、《心经》、《佛顶尊胜陀罗尼》、《大宝广博阁楼善住秘密陀罗尼》，最后又诵念各咒，以《往生咒》收尾。

纵然方衡诵念的速度不慢，但完事的时候已经过去个多小时，但四个鬼使和谢彝的魂魄都在这儿，没人敢表现出半点不耐烦。

谢彝闻言叩拜：“弟子愿意。”

方衡点点头，道：“谢彝。”

李博艺则认真道：“那……我能帮上什么忙么？”

方衡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我估计谢彝临走之前会有话要跟你说，你等着她好了。彤彤，张哥，帮忙化纸，彤彤敲铜磬。”张仁健和焦彤彤立刻就位。这一次张仁健倒也干脆，直接盘膝坐到火盆旁边，叼着根烟，半眯着眼开始一张张化纸。香案摆在一个离地半米高的木台上，看外形好像是大合唱时用来站位的台子。方衡把佛像香炉佛塔铜磬都摆好，然后在香炉里先点燃了佛香店老板白送的檀香下脚料，室内顿时香气氤氲，然后方衡点了支香，示意焦彤彤敲响了铜磬。

“弟子在。”

“请谢彝及累劫冤亲，随我一起至诚忏悔，发愿生西。”

“弟子谢彝，发至诚愿，皈依佛祖、发愿前往极乐净土！”

“小李子是来道歉的，也是想亲眼看着谢彝被超度，他才放心。”焦彤彤低声提醒道。

看到方衡已经到了，李博艺停下里的动作，腼腆地走到方衡面前道：“方哥，我……”

方衡宽厚地笑了笑，道：“多大个事儿啊！别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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