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判

过了一会儿，一辆白色的商务车远远地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了几个浓妆艳抹戴着大墨镜的女人。几个女人拨开人群之后，直接就扑倒了方国光，也就是方衡的老爹身上，有的哭有的骂。大体内容用周星星来解释，就是：

你以为你躲起来我们就找不到你了么？没用的！像你这样拉轰的烂人，管在什么地方，就好像漆黑的萤火虫一样，是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你那yd的眼神，从来都不刮胡渣子，不到十秒的“枪法”，还有那杯dryartine，都深深的迷住了我。不过，虽然你是这样的出色，但是行有行规，不管怎么样，你要付清昨晚的过夜费啊！叫女人不用给钱吗！——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我心目的独一无二，死不要脸的老‘女票’客。

围观的人群顿时哗然。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弄不清楚这个半百捞人跪在这里到底想要干嘛，只是隐约听说是来认错，但此刻这几个女的一折腾，大家才明白：原来是个吃惯了“白斩鸡”的老“女票”客啊！

女人干脆把腰一挺：“你打！你打！让大家看看到底有多爷们儿，能当街打女人！你打！你打！你看你这一巴掌扇下来还能不能保住你这条膀子！”女人这么一横，大金链子反而没了辙，因为他已经注意到街角的方向上有八个跟他一样的大金链子正不怀好意地朝这边看。当即脸一黑，走过去扯着方国光的领子道：“你老婆挺能耐啊！这都找到靠山了！”

方国光连忙道：“没事！她肯定给钱！”

大金链子冷哼道：“都是道儿上混的，就算是有人出面作保也不能坏了规矩，我当然能收到钱！但是老东西你惨了，你老婆的靠山不简单！快点起来，给老子滚！”

方国光显然很意外，愣了一下就跟着大金链子离开，上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面包车。人群轰然而散，几个女人对着面包车毫不客气地竖了一下指，回到了商务车上。商务车起步，慢悠悠地开到了面包车旁边，面包车刚刚放下车窗想要说什么，商务车却又慢悠悠地离开，在距离面包车十来米的地方停下。不到一分钟时间，原先停在这一片的捷豹、保时捷、悍马全都动了，八八地停在了面包车周围，把面包车的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司们纷纷下车，冲着面包车笑笑，两两地走进了“成记”喝茶玩；原先那几个女人也从商务车上下来，嘻嘻哈哈地进了“成记”。

这一切，让方衡看得目瞪口呆。

“这叫秀肌肉，”张仁健笑着对方衡解释道，“刚刚你老爹跪在外面其实就是个坑，那几个放高利贷的在等着田阿姨出去闹，更巴不得你也在场闹，到时候他们一拍，再朝网上一发，你就成了大坏人了。人家都是坑爹，你老爹啊，专业坑儿子！他是算准了你们母子都是要脸面的人，他自己只要脸皮厚点儿就肯定能从你这儿讹到钱。唉！想不到啊，为了钱，为了外面的女人，二十几年的夫妻、父子情分……”

张仁健不说还好，这一说，田小仙突然就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我先请东哥弄来这些女的，他不要脸，我就给他来个更不要脸的，以毒攻毒嘛！他们回车上之后肯定想着搞事，说不定还想打电话给你们母子，让你们直接出来谈，”张仁健道，“所以我请东哥弄这些豪车过来秀肌肉，他们的车这会儿甭想动，蹭掉一块漆都让他们赔死！想出来也不行，你看看这周围……”

方衡这才注意到，这条街的各个方向上都五成群的站着不同装束的混混，综上述约摸十多个，全都不怀好意地朝着面包车看。前前后后又过来几辆商务车，商务车里也下来不少混混，换走了先前一批。尼玛这个都可以“交接班”？

!!

几个女人显然都不是好惹的，其一个昂头道：“哪儿来的关你们什么事？这老东西是你爹啊？那你替他给钱！不给也行，你爹吸了我的奶，你要声‘妈’来听听？”

“操！”大金链子扬起就要打。

方衡沉默了，又偷偷看了一眼楼下。

方国光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整懵了，茫然地看着几个女人，足无措。而这个表情却让围观的人觉得这老头肯定就是承认了啊！这是个大热闹！于是纷纷掏出开始拍摄。方国光身后的几个大金链子彼此对视了一阵，相互示意了一下，走到前面喝道：“拍什么拍？拍什么拍？别拍了啊！别拍了啊！”

然后又对几个小姐道：“你们几个哪儿来的啊！谁让你们来的？”

方衡走过去偷偷看了一眼。果然，自己的老爹和以前一样，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身后，光头、大金链子、串，高利贷的“标配”全都有。

“底下县市放高利贷的，”东哥也看了一眼，轻哼一下，满脸不屑道，“说是十五万？为了这么点钱跑这大老远的……也只有这种货色才来了。”

“怎么办？”田小仙显然已经乱了方寸，慌慌张张地问道。

方衡见状有些于心不忍，低声道：“张哥，这个……不好吧？”

张仁健一脸不在乎道：“虽然不是你老家的那些‘鸡’，但是我没冤枉他吧？田阿姨都跟我说过了，你读高那会儿，不但有高利贷上门要钱，还有‘鸡’来要，还有两次被派出所‘扫’了，让田阿姨拿钱到派出所赎人。也真够奇葩的了，别人去‘女票’吧，就算不偷偷摸摸，好歹也瞒着老婆点儿啊，你们家这位倒好，还让老婆帮忙付账，去晚了回来还发脾气……”

方衡看着有些不放心，问道：“张哥，你想的是什么办法？”

张仁健笑着拍了拍方衡的肩膀：“等着瞧，重口味！”

东哥立刻道：“要不我先叫人把他们扔远点儿？在本地，只要是我们‘鼎盛’动的，说了让他们到运河里泡一个小时，警察也只敢在河边等60分钟再捞人！”

张仁健思考了一下只有摇摇头道：“先别用暴力……”然后抬起头解释道：“哦，是这么回事。既然田阿姨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婚，那就先要让自己占据舆论优势。虽然舆论优势对离婚官司最终判定没什么特别大的影响，但部分细节也会让法官审慎考虑的。现在把人丢出去虽然解气，可这么做对官司于事无补，万一被人看出点什么来，反而让小衡陷入被动。因为小衡已经成年而且有了工作和收入，父母离婚之后立刻需要解决的就是赡养问题，我们必须为小衡占个好点的开局。”

东哥也没在称呼方面计较太多，而是热情地拉着方衡进了包间。包间里，张仁健站在窗口继续往楼下看，田小仙则是一脸紧张与不安地坐在一张八仙桌边捧着盖碗茶，一会儿想喝，一会儿又想着放下。方衡进来之后，田小仙直接站了起来，颤声道：“小衡，我们快走……”

“走？走又能走到哪儿去？”张仁健皱着眉头转过来，“他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你们看他后面站的那几个……”

“还是张老弟想得周到！”东哥的表情又是一变，“有什么要我们配合的尽管提！不过老弟你当心点儿，这种人也防着以后打官司，所以巴不得你们先闹起来，他们在人群里头偷偷拍，到时候你们不替他还钱，他们就把视频放网上去。”

“他是想用这一跪，倒逼田阿姨和小衡掏钱替他还债啊……对付这种不要脸的……”张仁健沉吟了一下，朝东哥勾了勾指头，然后凑到东哥耳边嘀咕了一阵。东哥听了之后眉毛一挑，笑道：“这个好玩儿！”说罢就先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进来，对张仁健道：“办妥了。”张仁健点点头，随后道：“这事儿早晚要走法律程序，东哥以前也做过这一行的吧？有没有相熟的律师？”

东哥回答道：“肯定会有！兵哥身边一直就跟着个律师。我这就联系！”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方衡被东哥突如其来的客气给吓了一跳，连忙侧身避开道：“别！别！别客气！”

东哥却热情地凑过来，轻轻地拍拍方衡的后背道：“方师傅你别客气才对！咱们‘鼎盛’的兵哥特地交代了，说是他特地请了‘镇山’的师傅！咱们道上混的就信这一套！不敬就是不敬菩萨，这要让兄弟们知道了，我哪还有脸混下去？甭客气，叫我一声‘东子’就行！”

方衡看这东哥也是四十开外的人了，虽然微微发福，但后颈露出来的纹身和腕露出来的刀疤直接说明了“东子”这种称呼还是不叫为妙。而且方衡小时候被高利贷追得到处跑，这个东哥的形象在他心理已经不自觉地跟高利贷挂上了号。所以，方衡还是用略带奉承的语气道：“东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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