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判

“又没让你一直盯着，除了我们挂牌上岗，保安也挂牌啊，记者们再怎么暗访，也不可能拿着名册暗访，即便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咱们还有秘密通道啊！”袁佳朝地下指了指，“咱们这儿是人防重点工程，地下通道都通到外面的，接到临时检查的通知你就直接坐地铁到新区站下车，然后就别上来，给我打个电话，我从防空疏散通道去‘救你’！这里面下去之后就跟迷宫似的，只有战时或者人防演习的时候切断总电源，下面的备用电源才会开启，封路的闸门也才会开启，开启之后指路牌才会亮，外人就算拿着地图都不知道怎么走！我们就不一样了，因为我们是总疏散心，有紧急开启的权限。我们挂牌的这个卡一刷，输入你工号的后六位，铁闸就开，你进来之后我就关闸。”

“这么复杂啊？”方衡傻了眼，“有必要这么弄么？”

“当然有啊！这就是打仗的时候用的啊，打仗的事儿谁说得准！”袁佳道，“以前部队还演习过呢，说是假定敌军占据海空优势之后，我军在城市没什么屏障，部队化整为零转入地下人防工事，等敌军地面部队进入城市之后，我军从各通道出击，与敌军搅和到一起，抵消敌军海空火力优势，消灭敌军有生力量……所以这些通道都有军事作用的，而且可以连接到全市大部分公共设施和排水、电力、网络系统，结构复杂到你完全无法想象，甚至有一部分根本就没出现在我们的图纸上，具体位置和开启方法都属于军事密，说出去要判刑的。”

方衡连忙把胸牌凑过去刷了一下。

“好了，你这么刷一下之后，用力按这个红色的大按钮，这个大铁闸就会开启，不过开启的时候动静很大，今天就算了。这还有单面加锁的功能，一旦加锁，另一侧不论怎么刷，都打不开，”袁佳掀开一个面板，“再刷一下，输入你工号后六位。这密码是不允许改的……”

“为什么？”

“万一到了打仗的时候你不走运被打死了，别人可以用你的卡疏散群众。我们虽然是吃事业饭的，但战争时期我们就是这道门的守门人，幸亏现在不打仗，如果真打了，咱们妥妥的是炮灰，”袁佳幽怨道，“输入这个密码之后，大铁闸上有个小门就可以开了，这个动静不大。”

方衡依言再次刷卡，输入密码，然后袁佳走到大铁闸前，用力地去转一个方向盘似的东西，边转边解释道：“挺费力，不过设计的时候就是考虑到老弱妇孺也能开，所以我还行。”转了好几圈之后袁佳嗅了嗅，道：“刚刚维护过了，油味儿挺大。”然后一推，一个一人多高的铁门就这么被推开了。

铁门里面黑黢黢的，方衡看了一下，心里有些惴惴。

袁佳掏出开了电筒，示意方衡一块儿进去。方衡跟着进去之后袁佳让方衡关上铁门，然后领着方衡往前走，口解释道：“这会儿开灯只能接通备用电源，我们一接通，上头就知道有人进来了，所以一般进出我们都是用电。我们单位的备战物资是矿灯和蓄电池，平时不准动用的，电筒自备。”

“大家不会迷路？”

“不会！”袁佳示意方衡看通道的墙壁，方衡这才发现，墙壁上贴着很多荧光贴，顿时明白大家为什么不会迷路了。两个人按照荧光贴走了一段，一开始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但后来什么声音都来了。袁佳一边走一边解释：“这是地铁……这里是下水道……排水系统主线……”走了大约八分钟，轰响声更加明显，袁佳带着方衡到了一扇铁门前停下，然后示意方衡开门。方衡照着先前的样子开了小铁门，两人一起出去，走了一段路然后突然一拐弯，方衡觉得眼前一亮，黑黢黢的通道过去四五米就是几扇宽铁门，不过铁门下有了灯。

袁佳让方衡把门拉开一道小缝，方衡立刻清楚地看见地铁站的内部设施。

“这里属于紧急疏散口，外面贴了标识的，而且非紧急时段根本就没灯，所以没人走这边，”袁佳道，“以后碰上临检你就立刻坐地铁过来，直奔这里回单位。走吧，我们回去吧！”

方衡随口问道：“你这么熟，常走啊？”

袁佳表情一僵，随后低落道：“老色鬼经常把我拖这儿来，他说外面有这么多人，他会兴奋……”

方衡默然，过了一会儿才道：“佳佳，我保证，一定不会再让你被欺负了！”

!!

“呃……我一直以为是防火的……”

“不单单防火，什么都防的！据说炮弹都打不穿！”袁佳走到大铁闸旁边的总控器旁边，指着总控器道，“你的卡，在这儿刷。”

“现在？”

“当然，反正闲着！”袁佳从墙上取下方衡的胸牌丢给方衡，“认识一下也好，以后上班跑路碰上上级临检，你才能最快速度回来。”

方衡懵懂地跟着袁佳离开大办公室，然后下了地下通道，再从地下通道继续下到地下停车场。进入地下停车场之后，袁佳把方衡带到了一个十来米宽，八米高的大铁闸前，指着大铁闸道：“就这里了。”

方衡接过卡，随口道：“我听一个前辈说过，如果一个女人主动约你的饭，80%可能性是要求你办事，而且这事儿80%的可能性是强人所难。因为容易办成的事儿，会有一大堆男人排队等着帮她做，那么多比你优秀的男人都搞不定的问题，你在吃这顿饭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哇……你这前辈也太现实了啊……”袁佳扬了扬下巴，“那我现在约你，出去买水果吃，去不去？上回你答应我的桂圆到现在都还没影儿呢！”

“好远……”奥体的范围很大，最近的超市和水果店都得两站路，方衡可不想跑。

“那你还让我乱钻？”

“我们单位知道的那部分是公开的民防设施，按理说全体市民都应该知道。所有的紧急疏散区域啊、人防工程设施啊，政府网站上也有公布，只不过从来没人关心这些，大家都觉得战争和灾难距离我们很远，”袁佳道，“我敢打赌，99%的市民都不知道距离自己家最近的紧急疏散通道和防空通道在什么地方……说这些有什么用？走吧，我带你下去看看！”

“对啊！不但明天的会难吃，就连春节加班肯定也是。因为到时候市民多，人多眼杂的，说不定还有记者会来，吃得太丰盛了不是什么好事，”袁佳道，“对了，明天得穿发的那套西服，还得挂牌上岗。”

“这么严肃？我明天有事……”

“骑车嘛！”袁佳道，“大不了我骑自行车，你骑我的电动车！”

“算了算了，我骑自行车吧！”方衡经不起求，瞬间被袁佳打败，只得答应了下来；读大学的时候，秘班六十多号人，只有四个男生，其一个后来还转系了，导致班上很多活儿都是方衡和另外两个男生包圆，个男丁经常要面对班上女生的各种卖萌，方衡早就已经免疫了，完全生不起这气。算计一下，虽然没睡饱，但下午也没什么事儿，出去浪一会儿也没多大问题。于是两人离开了办公区，袁佳去骑电动车，方衡去骑公共自行车。

“那地方好不？”

“我还没去呢！”袁佳笑了笑道，“一个人去那地方多没意思啊！你还是收着吧，等将来约我吃饭需要摇号的时候，你拿着这张卡，我随叫随到！”

奥体这边属于新区，本来就人烟稀少，除非有什么大型活动，否则平时就跟鬼城似的，这附近在建的几个小区也够呛，仗着靠近奥体，房价破万，建成了好几年，既不肯降价也卖不出去几套。偶尔有个超市也是门庭寥落，虽然说附近配套的学校医院也陆续建成，可市民们并不买账。

两个人进了超市，发现水果品种不但少，而且也很不新鲜。换了水果店去看看，总算不太糟。进去之后发现也没什么可挑的，袁佳挑了半天也就勉强选了不到斤品相还算好的，然后买了两颗柚子走人。回到办公室，袁佳把两颗柚子放在大办公室，对方衡道：“这两个先别动。明天元旦加班，肯定所有人都会来，大家一块儿分了。因为明天的盒饭肯定很难吃，大家吃点柚子开开胃挺好。”

“难吃？”

看着林林离开的背影，袁佳羡慕道：“林哥整天忙这忙那，可他一点儿心思都不用想。他只需要做他的研究，所有的成果都是林嫂帮着经营……他一定很幸福。”

“他这个人哪，把花草树木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方衡道，“草木有灵，碰上这么一个知音，也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

“嗯！”袁佳站了起来，原地放松了一下，然后道，“谢谢你了，衡哥！本来每次被刘爱党欺负我都会难过好久，今天心情好多了。哦！对了！”说罢弯腰捡起自己的小包，从里面掏出一张卡来递给方衡道：“你的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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