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判

张仁健道：“对底层和高层而言，外国的月亮和我国的月亮一个样，甚至还不如我国的月亮，甚至国内的月亮比外国的还圆。因为我们国家暴力犯罪率还是比较低的，底层的安全保障还可以；而高层反正是在食物链顶层，在国内他说什么都比法律大，干嘛到国外去当孙子？但对中产和我们这个阶层而言，的确是外国的月亮更圆一点……这么说吧，为什么越来越多国人开的企业一定要在境外注册？除了享受作为外资的优惠之外，也是一种自我保护。为什么要自我保护，其实你应该懂的。我们是做生意的，图的是赚钱，自然就要考虑成本、流通渠道、税收这些条件，更要看投资地政府对投资者的态度，你今天搞个运动，明天折腾个方案，去年承诺我的优惠政策却因为今年换了个领导就停了，最后我的知识产权还得不到保护，那我只能把资金抽离，只把你这里当作加工厂，不能把你这里当作研发基地了。你看，我现在那公司正在研发的软件项目已经砸进去几千万了，公开发售之后指望它回本赚钱哪，如果谁花个几千块把它破解上传，国家又一点儿打击政策都没有的话，那就是‘亏了算我的’？那我以后做的软件连繁体中文的都没做，更何况简体中文！只卖国外不卖国内，国内分公司还是做做垃圾游戏圈钱好了，民族科技发展跟我有个P关系啊！”

方衡沉默不语。

“好吧，这涉及到爱国和不爱国的问题，我记得你说过你从小到大，全靠田阿姨把你养大，是吧？”

向烟霞也默默地点点头。

张仁健对向烟霞郑重道：“你做调研报告的时候注意一下这个，未来公司的产业布局和规划就按这个原则来，核心技术往境外放，代理什么的安排境内的。”

“嗯！”

这时候外面又侍女进来，低声道：“姐，帅总和林总已经到了。”

方衡已经听到，示意张仁健可以起来了。两个人在女侍的伺候下披上外套，然后走出了小院。此时袁佳已经在小院门口站了一段时间了，看到方衡出来也立刻迎了过来，热情道：“衡哥，走啊？”

方衡无奈地耸耸肩：“我得耽误一会儿，帅总他们来了。那个帅总你见过的，我们那次误会曼姐那个……”

“哦……是他啊！”袁佳连连点头道，“记得记得！下周曼姐要带我们到‘鼎盛’做第一季度的审计呢！我跟你一块儿去蹭个脸熟？”

方衡笑了笑：“好吧！”

向烟霞在前面引路，带着方衡一行人从接待处的前台绕过，进入了一个独立的院子，这个院子比之前所有的院子都要大得多，里面的温泉不再是一方简单的池塘，而是小桥流水布置精巧，临着池塘的走廊下摆着几个茶几，茶几旁坐着人喝茶聊天。

方衡看了一下，不但帅小兵夫妇到场了，杜志行夫妇、苏承宇也都出现，场面好像有点“大”。

“兵哥！”方衡依次打过招呼之后开始介绍，“女士优先吧，这位是袁佳，兵哥见过的，她现在是曼姐事务所的‘大会’……”

尹湄很赞赏道：“喔！小姑娘看上去才二十岁吧？都考到证了？还是‘大会’？真不简单喔！”

杜志行笑道：“能从我姐那儿拿到咱俩的招待券的，能是个简单人物么？”

苏承宇插嘴道：“让你们来你们不来，怪谁去？”

“小湄都快生了，还是老老实实待产，不乱跑的好，”杜志行笑道，“倒是你怎么收了那券？”

“我要过来，直接跟我姐说一下就行了，费什么事啊！”苏承宇道，“问题是我在本地有公职，明目张胆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帅小兵也道：“谨慎点儿好。”

随后，方衡继续介绍道：“这是我搭档，张仁健。他自己有公司，跟着我跑来跑去纯粹就是看热闹，猎奇。张哥，这位是杜志行，杜哥，尹湄，湄姐，他们……”

“笑你偷换概念……”向烟霞道。

“我没有啊！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张仁健道，“我不缺钱，但这是我的钱，我爱捐给人看病、捐给聋哑孩子买学用品、支持国防事业……这都是我的事，到了我觉得该拿的时候，我绝不眨眼。但是，我给你的，才是你的，如果来偷、来抢、扣大帽子逼我拿出来，对不起，没有！任何爱心付出是建立在对我私产尊重和保护的基础上的，如果我自己都朝不保夕，我还真没这功夫管别人。就像刚刚说的那样，我投了那么多钱搞研发，结果弄出来之后不保护我的产权，这是把我整到破产的节奏啊，我能不给自己找好退路么？这个世上有圣人，但这种人百年不遇啊！更多的只是凡人。要知道，皇帝可以轮流做，谁当权，对我这个生意人来说，只要让我继续做生意赚钱，那就都一样。可我看不到国家发展，我也急啊，可我没办，要钱我可以量力而行捐一捐，要技术……这是我安身立命的本钱，我还得指望它将来养老婆养孩子，让他们过上富足稳定的生活，还得凭自己的本事挣钱向父母尽孝心哪！”

“呃……”

向烟霞捂着嘴笑了。

张仁健一斜眼：“笑什么？”

“别介！”方衡连忙道，“你吃过早饭了？”

袁佳点点头：“吃过了，起来之后吃过早饭了。但是他们说你睡这个院子还没出来，我又不太放心，所以就在我那边等，等着等着又睡着了。这会儿他们告诉我你起床了，所以就先跑过来看看，你们先吃，我先回去。”说罢做贼似的跑了。

张仁健道：“小丫头对你有意思。不过看上去你们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是吧？”

“嗯……”

“那你回去跟她说说，从小到大是祖国把你养大，没她什么事儿，将来你要孝顺祖国，也没她什么事儿，让她一边儿呆着去……”

“这就对了！”张仁健道，“所以我们可以在网上看到很多外国人自己作死的视频，笑话归笑话，可人家一不小心就把作死弄成了黑科技，当年莱特兄弟在天上飞了二十秒的时候，说风凉话的人多了去了，可如航天飞机都把人类送出地球了不是么？我们国家是‘法无许可即为禁止’，想要做什么事，先得看看政府是不是批准。所以你发现没有，我们国家的科技都是在别人‘黑科技’的基础上，自己再研究‘高科技’，电脑、手机、高铁、磁悬浮，都是人家先搞出来，然后我们吸收人家的技术再想办法发展超越，乍一看没多大问题，可仔细想想，还是慢了人家半拍啊，这将来要到了战场上，半拍就关乎国运你信不信？要知道小胡子搞原子弹也就比‘曼哈顿计划’慢了半拍而已……说到底，我们的官府是‘管理者’，对人民的态度是‘管着’，不惹事就好；人家的政府是‘服务者’，要我做什么说一声，服务周到。”

“外国的月亮更圆？”方衡顿时一脑门儿黑线。

方衡点点头：“以前的同事，帮了她点儿小忙，关系不错。叫袁佳，八字命格很好，官太太的命，而且旺夫旺得厉害，她老公将来升迁会很快的。可惜你不乐意从政，要不然我肯定给你介绍了。”

张仁健点点头道：“打死我也不从政。做买卖不过是累心，当官儿简直就是没良心了。不干！不干！”

送饭过来的侍女道：“总部特地来电交待，最高标准，等一下帅总亲自要来。”

向烟霞点点头，跪坐在中间给方衡和张仁健安排早饭，两个人正吃着，袁佳也睡眼惺忪地直接过来了，一见面，看到张仁健之后先是笑笑，然后对着方衡吐吐舌头道：“衡哥，我等会儿再来吧……”

“你这话说的，一棍子把人全都抡死了……”方衡摇摇头，无奈道。

张仁健则正色道：“你现在是不懂，实际上天下乌鸦一般黑。有些政治口号压根儿你就别信，为什么呢？它们听起来很美好，但那是建立在每一个官员都是圣人的基础上的。而这个世界永远都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圣人，所以有些口号永远都不可能实现。就算是到现在为止，大部分的官员甚至还有大部分的‘爱国青年’都把官府当成这个国家的‘管理者’，就凭这个，你就知道当官的多不可信了。”

“这个我懂，”方衡点点头道，“我记得看过一篇文章，说得很有道理。说外国人玩的都是‘黑科技’，我们玩的都是‘高科技’。意思是外国传统思维是‘法无禁止即为许可’，法律没说不准做什么，你就放开手去做。”

张仁健睁开眼，看看怀里的向烟霞，示意方衡别闹出动静。刚刚准备悄悄起身，向烟霞却醒了，抬起头看看张仁健，笑了笑，揉揉眼睛，拿起地面的对讲机：“我小霞，客人醒了，两位。”然后又揉揉惺忪的睡眼跪在地上替张仁健换衣服。张仁健如同皇帝一般只是张开双臂任由向烟霞摆弄。

等这边穿好衣服之后，随着敲门声响起，外面又进来一溜女侍，端着盆子伺候方衡和张仁健洗漱之后把床褥都撤掉，换上了干净桌子，然后向烟霞自己洗漱了之后再给两人倒了开水。两人喝过开水之后没多久，早饭就送了过来。

向烟霞看到早饭多得好像有些不像话，诧异地问道：“客人还没点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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