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判

张仁健见大家沉默不语，又道：“我不混官场，不跟你们打什么隐喻，直来直去地说。那老东西都一百多岁了，我们才二十多岁，杜哥才三十出头，谁怕谁啊？就算是我们在这儿什么事都不做，跟老东西拼年龄，熬也熬死他了！我就不信他能活个一百五、一百六？那他还是人么？活王///八……老东西一死，那梁家还有什么可怕的？胖子，你算算老东西还有几天活头！”

大家立刻把期盼的目光集中到了方衡这边。

方衡一摊手道：“肯定算不了！”

苏承宇解释道：“那样的家庭，肯定养着医生护士呢，别说医生，自己家有个小型疗养院都不意外。杜哥的意思是，如果在医院咽气，消息就会立刻扩散，而在家里咽气，只要处理得当，把死讯隐瞒一段时间都没问题。这样梁家也有足够的时间用来布局。”

杜志行点点头道：“我爸说我现在行政级别太低，让我最近别忙着回去；让我在外面多结交一些朋友，说不定在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大家看着方衡又笑了。

帅小兵问道：“那……小衡你有什么好建议？”

方衡摇摇头：“没有，但我可以想办法让他们不能再给梁家老太爷续阳寿。”

“行了！有你这句话，就已经算定乾坤了！”张仁健笑着道，“老王///八一死，梁家就是面团！你真要办到了，给你记头功！”

“头功就免了！”方衡嘟囔道，“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我就不同了，还得先想办法躲过梁家的打击报复呢……”

帅小兵却淡然处之：“鬼神的事我不敢打包票，大如果来的是活人，我包你平安！上次你不是说了有一男一女么？找到了，他们确实还没走，不过他们就连几点钟冲了马桶我都随时能知道，要不要给你个口令，可以随时跟监视器连线？”

方衡愕然。

……………………

回去的时候，方衡坐的是张仁健的车，两人一路都没说话。把方衡送到奥体，在方衡临下车的时候张仁健突然道：“胖子！”

“嗯？”

“梁家的事儿……就是老东西要死的那件事，你有多大把握？”张仁健问道。

方衡有些奇怪：“刚刚你们不都商议得差不多了么？梁家在争取时间，也是在为你们争取时间，既然知道梁家老爷子的命不长了，你们也赶快布局啊！他们几个不都开始行动了么？”

张仁健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道：“难道你没发现我一直都是‘独行侠’么？这是政治，不是游戏，就连队友都不一定靠得住。”

这下轮到方衡沉默了。

“你要准备一些什么东西就跟我说，”张仁健道，“我和安子哥的想法差不多，不一定要亲手埋葬梁家，但肯定会出一份力。老王//八的死，不过是揭开梁家垮台的序幕，到梁家真正垮台还有挺长一段时间。我别的不担心，只担心我们的‘临时队友’会在梁家垮了之后不去斩草除根，而是忙着分蛋糕……”

“应该不会吧……”

“今天的这几个不会，但‘倒梁’一派的人里面也是什么货色都有，虽然我不争夺他们的资源，但我怕他们自己作死连累我，”张仁健道，“这也是我一直不想进入核心圈子的主要原因之一。”

杜志行点点头道：“稍等一下，我打电话确认一下首都的局势。”说罢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对众人道：“军区的专家会诊过了，老梁确实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什么时候咽气就是个时间问题，ZY已经派人问过老梁的政治遗嘱了。梁家以落叶归根为由把老梁从军区医院接回自家，而且已经拒绝外人探视。看样子，他们是想多拖一天是一天了……”

方衡有些好奇：“拖？要拖不也应该在医院么？”

张仁健顿时就是一拍大腿：“这就是了！梁家的老王//八肯定已经撑不了多久，这段时间梁继中和梁继农活动得很勤快，梁继国也想着以方便孝敬老王//八为借口想要往首都调。没错了，老王//八肯定吊着最后一口气，梁家则在抓紧布局，那个梁继红是个沉不住气的，上次我找胖子破了这个女疯子的法，她肯定以为是我们动手的前奏，直接先下手为强了！”

“妒忌啊……”尹湄叹息了一声。

苏承宇却冷笑道：“职业坑爹的！”

帅小兵却笑得很坦荡：“这种事儿早就摆在明面上了，有时候街头巷尾的那些退休老头们也不完全就是扯淡。毕竟上级每一份红头文件下来，字里行间都有特别含义，语文阅读不好的人体会不到，升迁的机会自然渺茫，但不少机关里退下来的老头肯定能读懂。要知道机关里面还有一种刊物叫《内参》，这份期刊上出现的每一则消息，消息的先后顺序、篇幅的长短、消息的署名人、消息的评论，都关系到国家政策的调整，看不懂的人永远看不懂，这里头学问大了。梁、白两家的事儿，不谈‘十几亿人民都在看’，最起码很多人还是知道的，不少基层干部也都看出来了，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进入了观望状态，随时准备政治投资。至于我们‘鼎盛’嘛，已经被烙上白氏的烙印，跑不掉喽！”

苏承宇嘴巴一咧：“表哥就是表哥，二话不说就站我这边！”

说到这儿，林雪菲端喝了一口茶，然后慢悠悠道：“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会出现在这里了？”

“为什么啊？”张仁健急不可耐地问道。

“对方养了易学高手，靠的就是这个在吃饭，肯定在这方面防着我们哪！”方衡道，“何况根本不用算，梁家的老爷子应该不行了。我不知道你们观察梁家的依据是什么，但我有一点可以肯定，上次那个车祸，其实就是梁继红想要找人弄死他才搞出来！”说罢，手指向了张仁健。随后方衡接着道：“我听你们说过，政治斗争和其他斗争最大的不同就是，政治斗争你可以用各种手段，成王败寇谁都无话可说。但暗杀是条红线，这是几千年官场传下来的规矩，哪怕栽赃陷害什么的都可以有，但暗杀就等于牌桌上掀桌子，不打算玩下去了。一旦到了动用暗杀手段的时候，那就是撕破脸皮，彻底不要脸了，是吧？”

这个过程，曹雪芹用他的鸿篇巨制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千万别觉得老曹只是在谈情说爱。

此刻的梁家就是这么一回事。祖上立了功，而下面一代不如一代，脑子清醒的梁家子弟有没有呢？应该会有，但在家族中肯定没有话语权。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大家还会给个面子卖个交情，老爷子一挂，恐怕尸骨未寒，梁家就得遭殃。

“因为……你们也知道里面死的是谁，你们是想知道，能不能借这个机会弄一下梁家，”张仁健道，“不是我打脸，你们这想法根本不可能！”

苏承宇问道：“为什么？”

方衡看了看两人，然后道：“拜托，这俩女的拖出去灭口吧！”

袁佳瞪了方衡一眼：“滚！”

“梁家的二代还算有点儿出息，不过已经退了，没多大意义；三代里面最大的已经退了，最小的也已经在二线部门养老，影响力也有限，三代么……不是我看不起他们，一群歪瓜裂枣！比起寒门而言，他们还有可以吹嘘的资本，但实际上这么大的家业混到第四代已经快被他们败光了，”张仁健冷哼道，“梁家现在的一切威风都是建立在老太爷活着的基础上的。老太爷这根柱子一倒，梁家的高楼大厦一夜之间就成了漏风漏雨的破草棚，老东西如果不死，哪怕梁家第四代直接扯旗造反被打残了，最后只要老东西一出面，拼得脸皮都不要了，也能保住梁家。你们说，你们这会儿的这些算计都有用？”

室内一片沉寂。的确，“勋贵”这个词不止是古代有，现代依旧如此。初唐盛唐时，也有不少勋贵子弟瞎起哄扯反旗，最后也不能说是屁事没有，但情况恶劣的也就是被自己老爹拖回去一顿收拾；杀人放火的勋贵子弟就更多了，但出了事儿照样有人顶包。没办法，人家老爹太牛逼，皇帝也不能不给面子。

但勋贵们如果不好好约束子弟的话，坑爹的事也不是不会有，导致家族被人连根拔起的事就更多了，但通常都是在三代以后，因为三代以后的皇帝们跟勋贵的子弟们可没什么战场上拼下来的过命交情，你犯了事一样办了你。

想通了所有关节之后，方衡除了震惊之外，无话可说。

搞政治的果然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这边还没动手呢，就已经在谈笑间把未来的政治蛋糕划分给分配好了。不过有一点方衡更清楚：那就是张仁健不从政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是“十二月党人”，有着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而这份理想和抱负在国内是无法实现的。

袁佳和向烟霞的表情似乎也很不好。

阅读人间判最新章节 请关注凡人小说网(www.washuwx.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