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帆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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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是那种要人逼迫才能成长的天才。

现在局势发生了变化,父母和帮派都不存于世。但我和慕容芷的竞争不变。我们还是要在白云乡比赛,看谁能生存得更好。

不过,这种生存竞争未必是你死我活,我们之间必然有竞争带来的相互讨厌(原来就有相互讨厌——她讨厌我欺负她和母亲对她的压迫,我讨厌她的死样和父亲对她的偏爱),但也会有共同互助,在陌生的白云乡开辟生路的合作——我们已经没有一千多号人,只是两个刚刚内功入门的小大人,万一白云乡还有妖兽、还有蛮夷部落,还有筑基、金丹境界的歹人强者呢?所谓小太平之乡只是未经实证的东西罢了。

慕容芷根据风向微调着帆船的舵,我则随之调整风帆。她想起帆船上的储备,咨询我的意见。

单桅船本来就是救生用,仓促出逃,存的东西毕竟有限。纳戒里虽然有的是金银珠宝丹药,可没有食物和清水(它们放在纳戒照样会腐化变浊)。我们又不是筑基的高手,能够引气入体,辟谷不食数天。吃喝是很严峻的现实问题。

“再把每天的水和食物减半。多喝水,少吃饭。或者隔天吃。”

“我的分配已经接近限度了,不然连开船的力气也没有。”

怪不得她连一窝老鼠都不放过。我想四个时辰前的那碗老鼠汤难不成是今天唯一的一顿?下顿要等明天了?

沉默了良久,

我说:

“我们有丹药。”

“你能服用后不爆体吗?”

她冷冷反驳。

慕容芷原来也打过这个盘算。

*****

我们的纳戒中有大量的筑基丹和黄芽丹。可惜我们没法用——这是丹学上的常识。

丹学的一大格言是“凡人食榖,修真者食丹,返虚者食气,仙人无所待。”

凡人以谷物荤素为食,这不必说。

仙人与天地同寿(谁也没见过),自然是什么都不用吃的,这也不必说。

凡人练习了外功内功之后,血气强盛,食量变大,需要更多的谷物荤素补充元气。

我们家是做海盗这门生意的,从来不愁过钱,父母也从来不会饿我的肚子。

可还有很多不做发财生意的朋友,只能在外功刚入门的时候止步

——道理很简单,没钱吃饭。

可到了筑基者以上的修炼层次,吃太多的饭,反而会在身体积累更多的“毒”。

修真者当然能洗涤臓腑血脉中的毒,不过这需要花大把时间进去,可能吃一段饭(到了他们这种层次,一顿就要烤多少只全牛为计量单位吧),花在洗涤毒素的时间是三倍。

外丹学就应运而生。

把灵草、大药、嘉榖放在炉鼎上精炼出来的外丹没有毒素杂质,元气相当于全牛为单位的食物。修真者直接服用,既简单又高效。

——丹药于是成了世俗间和金银相当的贵重品。

筑基者一般服食筑基丹,金丹者一般服食黄芽丹(我父亲就天天服黄芽丹,平常的饭食只不过陪我们略动几下)。

一粒筑基丹相当于一两银子,一粒黄牙丹相当于一两金子。

——诡奇的是,

丹药在世俗间流通,但不在世俗间种植。

并非丹材都需要在世外的灵山上种,并非种植丹材的农夫需要极深的训练,

但是炉鼎和炼丹法是世外的修真门派的专利。

所以丹药生产的源头控制在世外的修真门派手上。

各个依附于门派的世俗势力(包括朝廷)仅是丹药的销售渠道。

——读者会问,我们家的丹药是从哪里来的?

——部分来自南宫大头目的赏赐,部分是父亲从其他坞堡抢来的。

南宫家是一个中间环节,因为南宫大头目是某个大修真门派在世俗混得风生水起的弟子,他能搞到供应稳定的丹药。

我们帮派不过是丹药生产流通环节的末端,有时候还充当消费者。

这就是说,我和慕容芷手头的丹药虽然有一定的量,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只会减少,不会增加。

我们没有生产丹药的能力。

*******

不过我和慕容芷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还无法消费手头的丹药。

服食丹药和吃饭既相同又不同。

人体的臓腑能自动把谷物荤素转化为元气。

但人体无法把丹药自动转换为元气。

服食丹药需要一种特别的技巧。

炼化丹药是内功的又一种用途,内功的另一个名字叫“内丹学”,它和制造丹药的“外丹学”是配套的。

外丹学的萌芽阶段(也就是文明时代),一些道士去忽悠皇帝拉研究赞助,担保皇帝吃了后能长生不老。可实践中很多皇帝是吃丹毙命的。

因为这些皇帝的内功没有修炼到家。

文明时代的内丹学还没有达到筑基境界的水平,他们无法炼化或者完全炼化丹药,结果是爆体而亡。

只有筑基境界的内功实修水平才能炼化丹药。

当今天下的内丹学已经巅峰造极。

我和慕容芷修炼的内功习自父亲,父亲习自南宫大头目,南宫大头目习自玄门正宗。

没有任何炼化丹药的问题。

问题出在我们两人身上。

我们的内功才是初层,要修炼到筑基下层,能够引气入体的层次,才可以顺利炼化手头的丹药。

******

“但我想,我们要解决的仅仅是填饱肚子的问题。不必受丹学的拘束。”

我要过慕容芷的匕首金目鲷,把一枚龙眼大小的筑基丹切成几十枚颗粒。

“我先做个实验,看看自己内功初层的修为,能不能完全炼化绿豆大小的筑基丹粒。毕竟到筑基上层的内功心诀我都了解,只是现在我真气的量不够。但炼化绿豆大小的筑基丹粒,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你在用命赌博。”

“反正我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再说我是内功走火过一次的,比起你没有经过实修生死关头的,多少有点经验。”

慕容芷想了下,说:

“好吧。你成功了的话,我也依法用内功炼丹。希望能解决食物问题。”

我想如果陆上有最极端的情况,我们就改狩猎吧,反正我也不爱吃素。

“我查点过清水和食物,三个人的话,本多这个奴隶供应减半。最后三天我们可能要饿肚子。”

我决心说几句诚挚的软话,不过说出口来的语调还是很硬——谁叫我一直当她婢女,突然间的错位原来的态度还是很难完全改变。

“暂时不用,要节约,好应付突发情况。我们不知道白云乡有什么药材出产,有什么毒物,土壤适不适应培植药草。最极端的情况,可能粮食也种不出。”

原来她的纳戒还有药草的种子和粮食种子。

我潜意识一直把她当作竞争对手,从没有考虑过用三流手段赢她——

从母亲第一次教我们读书后,我就想证明自己比她能力好,脑子灵,这是小孩在大人面前的表现欲作祟。但自从她被母亲排斥出儒门典籍学习后,我就有一种不战而胜的内疚——如果我在十年中每次的文武比试中都压过她一头才有成就感。而现在靠着大人的偏袒让她提前出局,总有一种做了小偷的内疚。

这种小偷般的内疚一直维持到昨天。

当然,以上是我的一厢情愿,不过我凭经验相信慕容芷是一个比我还理智的人,她一定也考虑过以上这点。我们要合作才能在未知之土活下去。

“喂,我的纳戒里也有不少解毒药。你用吗?”

当时听到父亲宣布慕容芷做我的姐姐,拥有慕容子陵原来的地位。我确实十分气恼不解,但在内心深处多心的内疚也得到了一种释放。

我接父亲的班是毫无疑问的,慕容芷当时获得的是内定副手的身份。或许父亲的深意是以后在白云乡就让我们两个相互竞赛,解放慕容芷作为促进我进步的动力,让她的成长业绩压迫我的业绩成长。

我突然发现她还在跑步,不经意间十年后我们又回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1、我们各有相当的资源——她来自慕容子陵的遗产,我来自父母的托付的财富。

——说下流话不算,真的就只有我精-虫上脑的那一次,我向各位发誓。

小部分原因是父亲的棍棒和母亲的纲常洗脑,大部分原因是我的荣誉感作祟。

2、我们武功相若——从本多的叙述我推断她也在内功初层:能结果十余个外功不错的奴隶至少需要有内功的修为,而用金目鲷(我的脚挨过那把匕首)这柄武器不下我的银蛇剑,提升战力后的她依旧要负伤才能结果内功中层的本多。

3、我们的知识相当——我不认为我父亲能教她什么儒门学问(当然不可能教,我爹读难点的古文就头疼,还不如慕容芷六岁半体现出的水平),她刨去服侍我的时间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再去学文(学武肯定是夜晚时候,白天她在我眼皮底下)。而我通过十年的努力早赶上了她六岁半的水平(不赶上我就是白痴!)。

4、我们的航海技艺相当——这是我刚才观察了她二个时辰的驾船技术后得出的结论。不用说,一定也是我父亲暗自传授她的。

活下来的三个人中我最信任本多,没有其他原因——他是我使唤得得心应手的奴隶,虽然脑子笨了点,不过没有思想不就是奴隶应该的品质吗?

而我和慕容芷的关系非常微妙。

慕容芷以前经常充当我的婢女,我没有少欺负她(当然,你不要理解成我欺负她很多。)。不过我们之间有兄妹界限(昨天改成了姐弟,现在变成了主人和手下——我暂时的隐忍),我从没有逾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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