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毒女驭夫计

老伯点了点头，伸手向前一指，“就是顺着江边这条小路一直向前，大概走两炷香时间，就会看到一个小渡口，那渡口不能泊船，但那边江口窄，船只岸边也是极近，如果运气好，在岸上喊人，船上是能听到的！”

“多谢老伯！”洛云溪望向江边曲径通幽的小路，心中一喜，急忙点头道谢，翻身上马，而后马不停蹄得向前赶去。

两炷香后，她终于见到了那老人口中的小渡口，急忙飞身跳下马背，沿着堤岸一直奔到江边，江面依旧平静，但在水天交界之处，果然见到了气势磅礴的船队在徐徐前行。

一片江海，一艘船，一句话，无形间已将两人的距离拉远，就这样错过了，错过了…

另一边的船头上，明骁披着雪白的轻裘伫立船头，凝视着远方黑压压的陆暗，空中，鸦雀归鸣，吵得人一阵烦躁。

“主子，外面风大，去船舱歇着吧！”九命从船舱中走出来劝道。

明骁站着没动，反而凝眉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九命凝神，细细聆听了半晌，须臾答道，“主子莫不是幻听了？哪有什么声音！”

明骁蹙了蹙眉，“不对啊，我听到好像有人在叫我！”

九命望了望杂役不见尽头的岸边，憋住笑意，“主子，这船都行了快一个时辰，离岸边老远了，江面上有没有船只，哪来的声音！”

“那是哪里？”明骁指着一处看不清方向的位置问。

“不知道，”九命摇头，好笑地看着他笑呵呵地问道，“主子，您是不是希望云溪小姐来…”他话没说完，嘴巴便已经被堵住。

明骁面色沉了沉，下一刻已然挑开披风甩在某人的脸上，挑眉道，“九命，我看你最近是太闲了！”

九命胡乱将盖在脑袋上的大氅掀开，见自家主子已然走开，那方向好像是，好像是下到底舱存放舢板的位置。

舢板？

“主子，您，您这是要去哪？”他赶忙抱着轻裘追上去。

明骁腾地顿住脚步，回头冷冷道，“别跟着我，你要是跟来，就滚回宁亲王府做一辈子厨子吧！”

九命脚步顿住，双眼瞬间‘泪汪汪’。

明骁唇角勾了勾，再无顾虑的下了舱下，“你们先往前走着，不用管我，我会去追你们的！”说罢，自行解了缰绳，推下江边。

天色漆黑，洛云溪抱膝傻傻坐在江边。

冷风拂过，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难挡疲惫。

喉咙有些干，眼皮重得睁不开，就连四肢也丝毫使不上力气。适才跌到膝盖和手肘划伤，还渗着些血痕，裙裾和裤子上还沾染着泥土。

自己多久没有这般狼狈过了？她想不到上次这样是什么时候！是战场上，是在昆仑山，还是五年前那个暴雨夜？

她深思游弋，已经不愿意去琢磨这些，索性向后一扬，躺在冰冷冷的地面。

江面已经平缓了下来，在白日里汹汹抨击着的江水好像也感到了疲倦，在暗蓝色的天空中发出微微的叹息声。

夜空，明月高照，寒星微闪，她忽然想起那次在城门，在这片同样阔朗的天空下，她与他并肩卧于草坪，望着云层的星光，若隐若现。

唇角微微扬起，她阖上眼睛，静静享受着那日的温存，不愿意离开，也没力气离开。

不知是不是忽然起了风，江面又传来了一阵浪潮翻涌声。

洛云溪没睁眼，也没兴趣看，可躺在地上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随后，又有奇怪的声响传来，是脚步声？

她凝住眉，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刻便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青竹气息。

不可能吧！

她猛地抬眼，见到自己的正前方有一道阴影压下，与此同时，一声清冽的声音从那阴影的方向传出来。

“洛云溪！”

只是这三个字，没有别的，便让洛云溪蹭地站起来，猛退了几步。

看着前面的人影渐渐逼近，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直到月色将那人的面容照的清晰透彻，她才倏而停下脚步。

对面的阴影缓缓抬头，现出一张隽逸非凡的脸，正是听到喊声，坐着大船上边备用舢板赶来的明骁。

“那，那个，你怎么会在这儿？”洛云溪看着他微凝的面色，垂下眸子，忽然有些发毛的问道。

可话一出口，她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明明是自己急匆匆的跑来这儿找人，怎么现在见了面却问出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来！

那时候你不是立誓要不惜任何办法留住他，解释些什么，再诉说些什么吗？可如今，当那人生生立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怎么却哑巴了呢！

她握着衣袖，手心竟在寒冬的天气中渗出一层汗意。

明骁蹙了蹙眉，双星般的眸子注视在她身上，如同这寒夜里明灿的灯光，他愣了愣，一手明眸在眼眶中转了转，终于开口道，“这话是不是该我问？”

——

火光哔剥在宁静的夜空，明骁盘腿坐在火堆旁，随意摆弄着一根烧火棍子，默然不语，棍子的头端被烧得发黑发焦，他也只是提起来在地上抖抖，又继续烧，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洛云溪坐在他的正对面，两人隔着火堆，隔着淡而薄的烟气，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能想到他的神态。

两个人自从刚刚生了火，便远远的坐在对侧，谁也没先开口。

坐在对面的人是谁？是明骁！是那个张扬纨绔，不服教束的明骁！这般安静的他可是见过？而她又是谁，是那个哥哥和父母口中的疯丫头，惹祸精，这样缄默的时候也是不曾多见。

可就是这般场景却在这冬日的夜出现了，还那般真实和清晰，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

洛云溪轻咳一声，望着对面那张脸动了动唇，其实她早就想开口，只是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讲什么。

“你还冷不冷？”她话音还没出口，倒是明骁先一步问道。

这声音出现的很突兀，让洛云溪倏而一怔，旋即摇了摇头。

今日出门她的确只穿了单衣，当时想着只是送送沈太医，却没曾想一口气竟跑了这么远，此时的江边，寒风凛冽，可她确实没觉出冷来，又或者说是没顾上感觉。

“洛叔的毒怎么样了？”明骁拨弄着火星，没有抬头，又问了一句。

“毒解了，现下该是醒来了吧！”洛云溪眼波垂下，静无波澜地答道。

明骁点了点头，终于丢下了手中烧红的木棍，站起身，看向江边，“没事就好！”

洛云溪抬眸看着他的修长挺拨的背影，眼眸微微眯住，踌躇了许久，终于试探着开，“明骁，那夜在府上…”

明骁回头，打断她，“我知道啊，你不用向我解释什么！”

“你知道？”洛云溪凝眉。

明骁回过身，走近了几步，“妙手医阁被烧了，我就明白了，平白无故，医阁不会起火！”

洛云溪抿抿唇，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有些话，一点就透，也不用多说什么，可是，她现在却很是糊涂。

“那你为什么要请缨离开？”她盯住他的眼睛，毫不犹豫地问出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云溪…”

明骁轻唤了一声，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洛云溪心头一置，迎上他的目光。

“我可能遵守不了之前对你的承诺了！”明骁认真看着她，须臾，移开视线，淡淡开口。

洛云溪扬起眸子，失笑勾唇，仿佛因为这句话，原本满胀胀的心突然被掏空了一般，“唔？你指的什么？”

“我知道你想要简单的生活，但你看我们现在的处境，在西楚被敌对暗害也就罢了，现下还牵扯到北魏！墨青崖不是简单角色，若不加以制衡，北魏的皇位必然会到他的手中，而他得了皇位，对整个西楚来说都会是灾难一场！我不想为人所趁，更不会让你如此！”明骁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一早便知道墨青崖的计划和动机了吧？”洛云溪目光垂向地面。

“我离开昆仑山前在山上杀了人，那人便是北魏的狼牙隐卫之一，在昆仑山，北魏皇室的狼牙隐卫不止一人，试想一下，就连昆仑山那种地方，都有狼牙隐卫潜伏，就更不要提帝都上京了！”

“所以，你才回来的？”洛云溪问。

明骁摇头，“也不全是，那地方说白了不过就是一个北魏与西楚交叉的势力点，我真的待够了！”

“师父是不是被北魏的人害死的？”洛云溪轻声问道，她清晰的咬住‘师父’二字，不是说的‘你师父’，也不是说‘我师父’。

明骁身子僵了僵，旋即问道，“是墨青崖与你说的？”

洛云溪轻轻摇了摇头，手心平伸道火前烘烤，“其实我早就想到了，那日在尚书府，你帮我运功驱毒后，我便一直感觉有两股气流相撞。我修行的心法是凤哕谱，并没听说过和昆仑山的某种心法相冲，却唯独一门武学我不甚清楚，那便是龙吟诀！龙吟凤哕，听上去和谐，实则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功法，相冲相撞！”

“这两种功法不能同修，所以师父所学的也仅是龙吟诀一种，他之所以破例收我为徒，其实不过是想通过我，去研究凤哕谱的武学，却没想到被我无意参透了一半，对你造成了威胁！”

“我猜师父起先是不想留我性命的，因为，龙吟和凤哕只能存在其一，是天命所言，不容置疑，这也是师父一直不让我们师兄妹相见的原因，就是不知为何我有幸活到了最后，我想着该是与你有关！”

明骁望着她不说话，摇曳的火光印在他的眼底看不出神色。

洛云溪释然一笑，看着他漂亮的眼睛，继续道，“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一口便说出了青灼紫焰的名字时，你该是非常惊讶的，因为那名字不是通名，而是你自己取得，并且是除了师父无人得知，而我之所以知道，是什么身份已一猜便知！所以从第一次见面起，你就已经知道我是你的小师妹了吧！”

“明骁，我一直觉得你前几次与我相见都有目的和心机，现在返回去想想反倒觉得无所谓了！”洛云溪失笑一声，“师父一定是有交代过，我的存在可能会成为你人生道路上的阻碍吧！他一定有说过，除去我是对你最好的保障，可你在认出我之后，却没有这么做，只是这一点，我就该感激你不是吗！”

太谷真人，一位让你敬重之至，对你关爱有加的师长，不过是想利用你达到他的目的罢了！在那一年中，所有关爱都是假象，当你诶呦价值，又威胁到他唯一的徒儿，他会毫不留情的抛弃你，甚至想杀掉你，而你居然还傻傻的对他顶礼膜拜、感恩戴德，所以，当明白真相的时候，这种心寒，冰凉到底！

“洛云溪，你别说了！”明骁的眼中失措地闪过一丝疼惜，不忍听她继续下去。

“有什么不能说！比起太谷真人，当时你我未曾谋面，你便能对我仁慈放手，我还有什么理由质问你！”

－－－－－－题外话－－－－－－

有点蒙圈，让我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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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彻底暗了下来，最后一丝斜阳也被夜色代替。

她顾不得拍身上的尘土跌坐在岸边，抬起指尖抹去了眼角了一点湿润，望着远去天海相交的方向抱膝而坐，心口莫名的空荡。

清亮的嗓音撕裂在水平面上，奈何这声音多么响亮，终是敌不过波澜壮阔、激浪拍石的巨响！

“明骁！”她嗓音微哑，呼声一声一声的降下来，五脏六腑翻腾如狂澜，欲要作呕，可即使这般依旧强撑着向那根本看不见踪迹的船舶挥手。

直到那船队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她终于支不住身子滑下去，清明晶亮的双眸居然有些朦胧的水汽。

洛云溪向江面寥寥望了一眼，翻身下马，奔到岸边一艘破旧的渔船边，“老伯，刚刚这江面的船队离开多久了？”

“姑娘是问刚离开的大船？”老伯收了网，踏到岸上，估摸着答道，“走了有一刻钟了吧！”

洛云溪脸色一暗，目光撇到那艘小船上，“老伯，我给你写银子，能否借你了乌篷船一用？”

还是晚了一步！船舶早已驶离了最窄处的江口，眼看就要驶离了视野，她在那最后的一瞥中仿佛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盎然伫立在船头。

“明骁！明骁！”洛云溪想也不想，喊出她此刻最想发出的声音。

“不过，我见姑娘骑马而来，若真急着找人，可以顺着这条官路去平山渡试试，这倒是条近路！”老伯见她神色灰白，好心提醒道。

“平山渡？”洛云溪重新燃起希望。

老伯一惊，抬起眼，看着她额上细密的汗珠，问道，“姑娘是想追大船吗？”

“对！”洛云溪斩钉截铁道。

“不，让车队停在这而，我们折回去看看！”明子擅淡淡吩咐。

快马一路顺畅的奔至渡口，江面一片平静，已见不到船队驶过的痕迹。

“那我这小船如何能赶得上！使不得，使不得！”老伯唏嘘一声，连连摇手。

洛云溪心神一晃，脸色顿时暗下去，木然退了一步。

难道今日自己与他就注定这样错过？

明子擅手挑车帘，讶异问道，“云溪妹妹现在来送行？”说罢后，见洛云溪依旧望着他不说话，方才又加了一句，“船队早就出发了！船舶顺风而行，早已驶远了，云溪妹妹这一趟，怕是要…”

话音没落，那白色的身影早入闪电一般冲出去。

明子擅看着那方向有些失神，须臾，才听到侍卫询问的声音，“殿下，我们还继续启程回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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