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守夜人

终于，包天立开口说话了，他含笑看着鼠仙儿，就是称呼有点辣眼睛，这鼠仙儿在我们面前一口一个老祖宗的做姿态，结果包天立张口就叫它小灰，这就有些那啥了，然后，包天立就对着鼠仙儿微微欠了欠身子，道：“实在对不住了，你也知道，我浑浑噩噩的，不小心弄伤了你。”

“没事没事……”

鼠仙儿忙不迭的摇头，盘在角落里，小眼睛里还有着震撼，过了许久才讷讷说道：“我……也应了对你们包家的承诺了，你们的孩子我帮你们养大承认了，从来没有背誓。”

“小伙子，不用紧张，我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包天立摆了摆手，笑道：“你应该是钰丫头的徒弟吧？”

钰丫头？

应该是婆婆了吧？婆婆的全名我不知道，问别人别人也不告诉我，我就知道药师叫她钰师姐，伊诗婷也说婆婆的名字里有一个钰字，在算算婆婆和包占山父母之间的年龄，似乎他们叫婆婆钰丫头也就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了。

于是，我点了点头。

“哈哈，有意思，天命不可违呀！”

包天立大笑道：“几十年前，呼伦草原这边阴行之人两家独大，一边是我们包家，另一边便是守夜人，那时我压守夜人一头，钰丫头不服，曾说守夜人永不与包家人往来，而今，我死后几十年，苏醒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守夜人和包家人走在了一起，这该多有意思？”

有意思么？

我没太看出来……

不过，这包天立也没有在这上面一直念叨，随后扭头就看向了樊无花，道：“往日恩怨如今我们一死也全都成空了，没必要过于纠结，你精通八门生开和命理推算之术，不妨，送这孩子一卦？毕竟他来了这里，也算与我们有缘吧，给他一言，让他日后走到山穷水尽时，也能得一些启发！毕竟，你当年推算出了钰丫头命中死劫，现在看来钰丫头八成已经是不在了，守夜人不到穷途末路不收徒呀……”

“好！”

樊无花是个言少之人，点了点头，便掐指推算了起来。

一个地境高手为我推算，我自然是极感兴趣的，尤其是这樊无花还推算出了婆婆的死劫，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所以不免认真了起来，一直盯着这樊无花的脸看。

起初的时候，樊无花的神态很轻松，仿佛这是信手拈来的一件事情。

可很快，她的脸色就一点点的凝重了起来，一会儿掐算，一会儿又惊疑不定的抬起头来看我的脸，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我看她在看我，心知她应该在为我相面，所以放松了自己的脸盘子，就差凑上去让她好好看了，毕竟她这神色让我心里犯嘀咕的很……

妈了个巴子的，该不是算到了我也有死劫吧？

“怎么样？”

最后，等她停下的时候，我立马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瞪着个眼睛问道：“两位前辈有啥说啥，不用隐瞒，其实我也知道我自个儿命不太好，小时候算命的说我骨重二两多，贱命一条，我妈一生气，差点给他乱棍打死，后来还安慰我说算命的瞎说，别信，本来我不信的，可现在我也慢慢的信了，做什么什么不顺，现在干脆成了亡命徒，这不是贱命一条又是什么？所以该说啥说啥，我早认命了，能接受！”

这不是瞎话，我命不好，小时候就有先生给我算出来了，是用相术里的摸骨给我算的。

摸骨这门相术，现在我也了解一点，可谓是源远流长。

昔年，黄帝平息了战乱以后，命仓颉造字，将九天玄女所授天书内的各种秘术记载下来，此书就是后来被江湖人视若瑰宝的《金篆玉函》。经过四千年的流传，期间内容有散佚增删，或有分歧而产生了很多流派。大致分为：山、医、命、卜、相，统称为玄学五术。

摸骨之术，就属于五术之中的相术。

相术又分为地相和人相，其中，地相就是风水堪舆之术了，摸骨属于人相之一，除此之外，人相之法还有手相、面相、体相、痣相等许多……

摸骨其实就是通过生辰八字摸骨重，重十两的是皇帝命，五六两的是达官贵人，我这种重二两多的，便是天底下最贱的命了，没有比我再低了的，要不小时候算命的算完以后我妈当场就脸绿了呢？好歹我也是她的大宝贝不是，搁谁谁受得了呀……

但，现在，我认命了，也做好樊无花说不好的准备了。

哪知道，樊无花摇了摇头却说：“那相师瞎算的，其实……也不能算是瞎算，至少懂一些门道，却初窥门径，只能算出浅显的，却算不深的，他那一顿乱棒挨得值得！”

我听后没觉得轻松，反而更紧张了，现在的我，前方是深渊，身后看不到退路，处境让我很迷茫，忽然出来一个地境高手为我算命，我当然关心了，就像是溺水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迫切的想知道我的未来。

还有……那个家，我到底还能不能回了！

难道……一生都被誓言所困？

当下，我连忙问：“那我到底是个什么命呀？”

包天立似乎也来了兴趣了，就说道：“是呀，无花，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一个命格？我倒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呢，想来应该也很有意思，你倒是说说。”

樊无花长长呼出一口气，忽然一叹：“未来的阴行……怕是要大乱了！”

……

包天立怔了怔，然后扭头和旁边的樊无花对视了一眼，忽然失笑出声。

我不明就里，但是也没有贸然插嘴，虽然我刚入这一行，却也大概能感觉到，守夜人在阴行中的地位多少有些微妙，再没弄明白这俩人的意图之前，我可不想多说话，免得得罪了对方，要不，对方虽然不像生前一样有着地境的道行，但收拾现在的我们还是绰绰有余的，少说话准没错。

随后，他的目光竟然投向了我！

这是出乎我预料的事情，有些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挺直了一些身子，那姿态就像是正在受长官检验的士兵一样。

“守夜人……”

这应当便是包占山父母的名字了吧？

我还是头一次从伊诗婷的嘴里如此正面的听到有关于这二人的信息。

而在伊诗婷念叨的工夫，那薄薄的黑雾涌动，我看见有二人徐徐从中走出。

“我知道，辛苦你了。”

包天立笑了笑，他面目如生人，丝毫没有怨魂那种扭曲的模样。

说来也怪，这对夫妻出来以后，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冲上去和包占山相认，而包占山则始终痴痴的看着他的父母，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就跟一孩子似得，瘪着嘴，八字胡一翘一翘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就是不说话，看着好笑的同时又让人觉得多少有些辛酸，气愤反正是有点尴尬，与我所料想的不太一样，包占山的父母出来后，第一时间反而看的是那鼠仙儿。

“小灰，多年不见了。”

这是一男一女。

男人身材十分高大，鼻子大，口方，额头宽阔，长得粗枝大叶的，绝对不能称之为帅气，不像现在的一些小鲜肉一样，五官精致，但却很有味道，男人嘛，不怕丑，就怕没有味道不是？他就穿着一身青色的褂子，大背头，乍看起来不像是阴行之人，倒像是那个年代的军人一样，这位应当就是包天立了。

伊诗婷受影响很小，摇摇头在我身边嘀咕道：“包天立，樊无花，二十世纪初阴行里声名远播的两位大人物，地境高手，活跃在东三省和蒙东草原，连这些地方的四个守夜人的名头都能压了，两人一起出手，通算天机，手段非凡，再加上他们有骨气，就算是在那种乱哄哄的年代里也宁可落草为寇，不与外寇苟合，无数次的羞辱对付日本来的阴阳师和浪人，甚至，还玩着劫富济贫的把戏，在民间深得人心，所以，连带着阴行里的名声也很好，当年莫名其妙的失踪以后，阴行里的人有好些要为他们出头呢，可惜最后翻来覆去也没打听到日本人那个基地的具体位置，要说风评名声，可比现在的包占山大多了，说到底，包爷还真赶不上他爹妈！”

包天立，樊无花……

女人身材不算高，相貌却十分美颜，穿着那个年代的盘扣衣服，头发就很自然的垂落在肩膀上，这位，应当就是樊无花了。

这二人一个很有风采，一个很是光鲜，让我实在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就是包占山的父母，毕竟这两代之间的相貌差距也实在是大了一些，这包占山相貌猥琐阴翳，就跟一耗子成精幻化出了人形一样，实在是有点那啥了，莫不是真的是因为包占山被耗子养大的，所以相貌也随了那耗子？

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眼睛在这对夫妻身上游离着。

这声音听来温和，而且声音悦耳，不像是鬼物发出的那种难听渗人的动静儿，反而像一个温文尔雅的大儒在与我们说话一样。

反正，听到这句话，我心中的戒备不由自主的放下了，这声音里就像是有奇异的魅力一样，让人能放下敌意，放松警惕。

“地境高手到底是地境高手呀，死了以后也厉害，刚刚有了神智，就能压制死人身上的种种特性，像个活人一样说话，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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