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 我们的国度
“子宁,你接下来会很麻烦吧?有什么打算吗?”
宋子宁并没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这次大考结束后,我的继承人排名可能会进入前三,如此大的好事,会有什么麻烦?”
“宋子安和他那个长辈能甘愿吃下这个亏?”千夜相信当时大长老宋仲埕是真想把他斩杀当场,安国公夫人之后对他们整个一系的惩罚,只会让这个仇恨加深,变得不可化解。
宋子宁此时慵懒的姿态全消,坐直了身体,神色平静地道:“不用为我担心,老祖宗也不会让他们在族里做得太过分,至于到了外面,我还会怕他们不成?”
“那是为什么?”
见千夜这次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宋子宁淡然说:“或许,是因为当初被抛出去和士族联姻吧。哦,对我天赋等级的评价也有一点原因。”
千夜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就算他猜到了一些,但听宋子宁用这样貌似满不在乎的口气说出真相,仍是令人极为难受。
当年宋子宁天赋评价明显被人为压低,应该分配到的资源就有许多给了别人。这或许是家族内争中不可避免的部分,但是当落在自己头上时,却仍会让人感到天道不公。
宋子宁虽然微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冷,“不过我已经下了决心,不管怎样都不再去争那阀主之位。这片土地已经腐朽,难以建立高楼大厦,还不如我自己出去开拓一块新的疆土。”
千夜苦笑,宋子宁如果真这么看得开,也不会这几天都心神不宁了。“既然这样,那你还有什么心事呢?”
宋子宁愣了一愣,沉默下来,片刻后才道:“真是糟糕,似乎总能被你看出情绪来。”他这次坦然道:“我后悔了,千夜,我不该把你拖进来。”
千夜笑了笑,说:“我这次收获很大。”
他这句话绝对不是安慰宋子宁,天级修炼室,重剑东岳,三炼银弹,一个加强连的装备和整个营的重载卡车,这可是一个普通佣兵团长一辈子都积累不下来的财富。而对千夜帮助最大的还是宋阀藏书,众多基础武技弥补了他最后一块短板,只等日后慢慢融汇贯通。
既然把话说开了,宋子宁也不再掩饰情绪,道:“还是我没有看清楚形势,本来你并不用在擂台上生死相搏。”
“子宁,你想多了,生死之战在沙场上还是擂台上,其实没有区别。”千夜知道宋子宁一开始对这次大考并没有认真到哪里去,也没把来自宋子齐的死亡威胁放在心上。
事实上,无论对宋子安还是宋子齐,宋子宁起初也都没打算下死手。他再能谋善断,对着血亲总有一份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软弱。可这次大考前后生的事情,让宋子宁清醒地看到一个现实,并不是不争就能安逸,除非他愿意一生庸碌无为。
“千夜。”
“嗯?”
“我们一起去永夜吧,打下一个国度,一个按照我们心中理想去建立的国度。”
“......好。”
此刻在“闻道庄园”安国公夫人居住的“莲心小筑”中,有人正在议论他们两个。
这座名为小筑,实则占地甚广,还包括一个人工湖的院落中,正在主厅举办一个宴会。宴会只有一桌,席上也仅五人,然而每位宾客都非同小可。
安国公夫人坐在主位上,她旁边是个面白无须,长眉细目,一身雍容之气的中年男人,而宋阀阀主宋仲年,鲁老,以及宋家另一名太上长老均在下作陪。从能够入席来看,这位鲁老的身份就绝不象表面上那样简单。
安国公夫人先道:“睿亲王这几日辛苦了。小辈们表现拙劣,倒是让您看了笑话。”
这中年男人赫然是帝国睿亲王,也是当今陛下的侄子。他在朝中虽然谈不上权势滔天,但也是身份显贵之极的人物。就连宋阀中也仅有寥寥数人知道,这次十年大考,竟然有帝室中人观战。
睿亲王笑道:“老祖宗言重了,这代年轻弟子有好几个可造之才,至于缺乏对阵经验,又有什么关系。将来上了战场,自然能磨砺出来,现在无须在意。”
“殿下认为这次武功大考第一的安人忆如何?”鲁老问。
睿亲王也对拿下第一的千夜有深刻印象,当下道:“那个孩子的天资自然是极不错的,只可惜如璞玉没有好好雕琢。他的天赋极为特殊,初时有‘晨曦启明’之像,却不是霞光托载晨星,居然变成漫天火焰,最后凝出光翼形态,我实在见识有限,未曾听说过这种天赋。”
在座众人不由议论了几句,但是谁也没有答案。其实安国公夫人在东岳与逐月正面硬碰的时候,就现了纠缠在剑锋上的那丝黑暗原力。千夜的黎明原力浓郁而精纯,八级就能引动天地原力,说明他确实天资过人。
睿亲王有些惋惜地道:“可他毕竟不是世族子弟,错过了打根基的时候。如果我没有看错,他的原力运行方式竟然还是兵伐决,一个修炼到九级的兵王,身体上的隐患实在是太大了。即使将来成了战将,能走多远,还要看运气。”
兵伐决是人族第一成功法,但最大隐患就是对修炼者身体的伤害,像千夜这样的九级兵王差不多已经走到了尽头,再练下去,不到三十岁身体就会崩溃。就算他在这之前转换功法,修复暗伤,也几乎无可避免会损伤根基,影响进入战将后的成就。
睿亲王还有一句话为了宋阀的颜面,没有说出来。
但有武正南事件在先,无论远征军总部知不知道千夜曾参与了那事,就凭暗火佣兵团和魏家走得这么近,新来的师长与千夜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千夜并没有被宋子宁引开注意力,只说:“就算你觉得宋子安没有威胁,那么宋子齐呢?本来想杀你的人是他吧?”
他放下手,看了看千夜的表情,笑笑道:“二十天前,魏家在远东前线吃了一场大败仗,据说魏破天当时也在军中。现在他们那边战况十分紧张,估计过两天你回黑流城的时候,魏柏年就要被本家召回去了。”
千夜吃了一惊,魏家所在的远东行省是边塞之地,和黑暗种族常年征战。
宋子宁透露的这个消息中,对千夜来说,最重要的还不是魏破天的安危,魏家世子上了战场,不可能没有保护措施。而是魏柏年一走,意味着远征军将指派新的师长上任。
千夜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确实是一种享受,温馨,宁静,可以一心一意在武学之道上锐意进取,而无需去想世俗那些烦心事情。
这时书房门推开,宋子宁带着一脸写意走了进来,进门就笑道:“你的小日子也不错嘛!”
千夜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天天这样,就不怕荒废了修炼吗?”
宋子宁轻轻笑起来,他抬手遮住眼睛,也挡住了脸上所有表情,淡淡道:“不甘愿又怎么样,他们也就那几个筹码。殷家,殷琪琪想上位可还要努力一把。魏家,博望侯才不会管这种事,至于那头野猪,等他这次能活着下战场再说……”
宋子宁的声音突然停止,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千夜放下手中的玉简,向十七看了一眼,少女当即会意,乖巧地退出书房,并且把房门小心掩好。
宋子宁半闭着眼睛养神,没有说话,书房里有片刻的沉默。
从两人来宋阀,到大考结束,已历时十多天,就没见宋子宁修炼过,他几乎每天都在外面会友,深夜归来时身上常常带着酒气和脂粉的味道。
宋子宁在书桌对面一张宽大的琉璃榻上坐下,半躺在背靠上,把自己弄得舒服了才说:“率性而为也是大道之一。况且我也只是回到族里才这样,平时还是很节制的。”
千夜却不肯再陪宋子宁胡闹,仍然在抓紧时间浏览武技典籍,现在他的阅读范围已经扩展到各种各样近战武器的入门技能。
于是在“云深堂”别院中,宋子宁搂着两个新得的小美女胡天胡帝,而千夜则端坐书房翻阅典籍,与他有过一夕雨露之缘的十七在旁边静静伺候着,隔段时间就给千夜换上一杯茶。
千夜叹了口气,从黄泉训练营时起,小小的宋子宁脸上就已经读不出情绪,那时他眉宇间是一派优等生的冷漠和傲慢,还有决不容许冒犯的戾气。死在他手上的学员,绝对比千夜杀过的多。
数年后再相遇时,宋子宁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仿佛最标准的世族子弟,温润如玉,性情明朗,但那实际上只是一层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具而已。
千夜这次来到宋家后才知道,这位血统高贵的门阀嫡子是究竟怎么才会成为如今的模样。千夜在武功大考结束时,就想和宋子宁谈一谈,但他不是善于言辞的人,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的政论就很简单了,各人先写一篇治国齐家的政略,再接受诸位长老问询,最后由长老团给出一个分数。
这一环节是最透明的,问询时,参考的所有弟子都能旁听,但也是争议最多的地方。各人有主张守成的,有主张激进扩张的,也有主张中庸之道,观点不一,众说纷纭,想要得到大部分长老认同,也需要相当实力。
宋子宁就轻松惬意得多,他随意炮制一篇政略,应付了问询,也不等结果出来,就跑回自己的别院,准备享受温柔。这两天又有人送了他两个小美女,据说是难得的内媚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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