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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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难不成是雪娘娘来找我了。但似乎又不对,雪娘娘不应该是光着身子嘛。

一起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春妮的哥哥,叫小胖,另一个比我们大几岁,叫远声。

远声哥估计也看到那个白影子了,他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开山刀上,回头对我们说:“别闹了,赶紧走。”

我吓得已经浑身冒寒气,这林子里肯定有什么在跟着我们。

远声哥牵着我们越走越快,结果春妮“哎哟”一声跌倒了,我们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她却突然大叫,声音尖得跟针一样直扎我耳朵。

我们看到她是面朝上尖叫的,就不约而同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晦涩的林子里,两颗树杈之间夹着一个椭圆形的东西,一头长发垂在脸颊两侧,一双阴沉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们,竟然是个女人头。

“快跑!”我们吓坏了,拖着春妮抓了狂般往前跑,我能感觉到有东西也在林子里跟着我们跑。积雪在脚下踩得咯吱咯吱响,每次脚落地都要踩出一个深深的雪坑,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可能跑得快。很快,我们三个小孩子都吓哭了。

可是我们的背后却又传来人出气的声音:“嗬”

一股阴冷的寒气顺着脖子钻入衣领,直朝着后背上爬。

我吓得哇哇大叫,想赶紧跑,可是脚上却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拔不动了。

“娃子!”

一声呼喊,我抬起头看到爷爷的身影,当即发了疯一样扑到他那里:“爷爷,有鬼,有鬼!”

爷爷瞅瞅四周,瞪着山林里,血丝顺着眼白迅速蔓延到瞳仁,对着山林一声怒喝:“哪来的畜生,滚”

爷爷的吼声在山林里回荡着,我就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连续后退,最后变成一个白点消失在林子深处。

爷爷是兴安岭最响当当的猎人,一生捕杀的猎物不计其数,所以有着一身的煞气,凭借着一声怒喝就足以把那白飘吓退。

我们几个受了惊,春妮的妈妈美姨给烧了一大锅开水让我们洗澡压压惊。

我和小胖坐在盆里,对刚才的事还心有余悸。

小胖的爷爷,我们都叫杆子爷,用舀子给我们浇着水,嘴里还不忘嘬着旱烟,对我们说:“这咋还遇到白飘了。”

爷爷一脸虎像,站在旁边笑话我们:“不就一只白飘嘛,看把你们吓的。”

“咦?这是啥?”杆子爷撩起我脖子上的红绳晃了晃。

“是玉,我捡的。”我把脖子上的玉石给他看,这玉石很只有指甲大,形状也很像指甲。

杆子爷凑近细细瞅了瞅,摇摇头:“不对,这玉有问题。”

爷爷问:“啥问题?”

“这好像是块阴玉。”

杆子爷让我赶紧摘下来,我把玉摘下来给他。

杆子爷拿在手里端详着说,玉是很有灵性的东西,会吸收人散发出的阳气。人戴得越久,玉吸收的阳气越多,玉就越是养人,也会为主人挡灾。但万物皆有利有弊,玉能吸收阳气,也能吸收阴气。若是放在死人身上,就会吸收阴气,人若戴了就会招灾引邪。

所以杆子爷认为,这块玉可能是从墓穴里挖出来的,是块阴玉。

杆子爷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那白飘是这块玉给引来的。

我不禁有些不寒而栗,我竟然带着个死人的物件。

爷爷又在我脑壳上敲了一下,让我以后别瞎捡东西。

我一脸的郁闷,但是看爷爷和杆子爷的神色,却总觉得有些古怪。

山里的怪事太多了,说也说不完,有我这样在河滩捡到玉的,还有在门口捡到熊的。这不,爷爷竟然在家门口打到一只熊。都说熊瞎子、熊瞎子,我在想这大狗熊是不是也看到雪娘娘跳裸舞,所以才眼睛瞎了,竟然跑到猎人的家门口。

爷爷把熊杀了,又让杆子爷给剥了皮,第二天便带着我去屯子里换钱,那里经常有收野货的皮贩子。

碰巧,这天屯子里祭祀山神。山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是山神爷赏脸才有了这碗饭吃,所以别管你是木把式还是枪把式,无人不敬,无人不奉。

小胖一脸笑嘻嘻地说:“娃子,你是不是你爷爷捡来的,在你棉袄里塞秸秆子了。”

远声哥注意到我的变化,过来牵住我另一只手,让我们别说话,赶紧走。

走在林子里,我越想越后怕,刚才那个白影明显是个人影。

突然间,我感觉耳边吹来一口冷气,还能听到人嘴巴吹气的声音。我吓得全身一个激灵,猛地转头看,可身后除了我们一路走过来的脚印,什么也没用。

春妮见我古怪,就问我:“娃子,你很冷嘛,打了那么大一个哆嗦。”

爷爷眼睛一瞪,在我头上狠狠一个爆栗:“什么雪盲症,跟你爹一样,那是雪娘娘。”

雪娘娘是我们大山里的传说,她会在冬天里出现,**着身子,摆动着纤细的腰肢,在雪地里翩翩起舞,等到她的舞跳完,人的眼睛就会瞎掉。

那时候我还也不顾虑这些,搬了凳子坐在门口盯着外面的积雪发呆,想到雪娘娘一丝不挂在我面前跳舞,心里就激动地砰砰乱跳,脸上的红潮直接红到耳朵根。

小胖不知道咋回事,小嘴仍然吧嗒吧嗒个不停,跟我和春妮扯虾皮。

我悬着一颗心,紧紧握着春妮的小手。这山前是一片林子,我们要回家就必须穿过这里,平时倒还好,可现在回来得晚了,里面阴森得厉害。

山里不比外面,出了门口就是原野大山。学校在鼓儿屯,距离我们这有五里地,冬天雪下个半米深,我们都得爬着去学校。这点困难还是好的,就是过原野过林子,回寨子还要上山,这是最让人心惊胆战。

有一次放学回家,因为我们几个贪玩回去晚了,天色已经有些昏暗。我就牵着春妮的手在野地里跋涉,心里正美呢,就看到远处有个白色的影子,在林子里飘飘荡荡的。可是我一定睛的功夫,又不见了。

因为这意念的支撑,我一看就是一晌午,直看得两眼发昏,等爷爷从远处回来的时候,就觉得他身前白花花的,还带重影。

当时就想,我的天,别一会看着看着,爷爷身上的衣服没了,站在大雪天里跳舞,那眼睛还不得长鸡眼。

不过,有时候他也会不正经,给我讲一些很奇怪的故事。例如他说在野外的雪地里迷了路,眼睛会被白花花的雪给迷晕了,到时候就能看到一个光溜溜的漂亮女人在远处跳舞。

我听得咋舌,就问他:“爷爷,你说的这不就是雪盲症嘛。”

爷爷问我坐在门口干啥呢,我含糊不清的说没事,生怕他看出来我是在想雪娘娘呢。

虽然移情别恋了一阵子,但我心里最挂念得还是寨子里的小辣椒春妮。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生起气来嘴巴会撅到天上去,真动起火来的时候,就会叉腰跺脚指着我破口大骂:“娃子,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最喜欢的,就是放学上学的路上,牵着她的小手。

大兴安岭,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齐膝盖的雪。黄皮子躲在树上,眼睛里映着戴着狐皮帽子、端着枪的猎人在雪地里缓缓前进。

如果这个猎人死了,肉归藏木隐雾的禽兽精魄,魂则归出云风雨的山神爷。自踏进林海雪原的第一步,猎人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

我打小住在卧龙岭,跟爷爷相依为命。爷爷是卧龙岭最好的猎人,跟狼赛过跑,跟熊瞎子摔过脚,恐怕找遍大兴安岭也找不到几个像他这样的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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