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祭

春妮一看急了，赶紧拽住他：“哥，你给我们留点，被你用光了。”

“就是，你擦那么多浪费，给我家铜狗也留点。”

“它铜皮铁骨，还用风油精？”

我们继续在沟子里忍受着蚊虫叮咬，有很多人已经不耐烦跑回去睡觉了，人一下走了不少。

这样反倒好，人多手杂，只会添乱。

我朝沟子里望了一眼，见几米开外榆木匠正抱着斧子坐在那里，后背靠着沟闭目养神。

我拿起一块小石子，朝那一丢，他被惊醒了。

他瞥了瞥我这里，我冲他笑笑，挪到他那里，“你说，这猞猁今晚会不会不来了？”

“你是猎人，问我，我哪知道。”说完就转过头去不搭理我。

“狼和猞猁一到满月，都想吃人肉，肯定会来的。”我扭头一看，旁边说话的是罗大爷，正叼着旱烟吞云吐雾。他什么也没带，没有猎枪也没有柴刀，不过他旁边的三六身边有张大网。

我依次望过去，除了俩老猎人，还看到郭飞和二狗，已经经常和他一起的两个狗腿子。

我眯眼笑笑：“狗孙子。”

二狗耳朵真像条狗一样，瞬间竖了起来，恶狠狠瞪着我：“你”

我没鸟他，转身回到春妮他们身边。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月亮已经挂到中天了，这会有了微微的凉风，蚊子也少了。

小胖早已经睡得像死猪一样，春妮也是哈欠连天，抚摸着铜狗问我：“娃子，猞猁什么时候来啊？”

“应该快来了，你要是困就先睡会。”我看着春妮满是倦意的脸蛋，不无怜惜地说。

“不，睡着猞猁来的时候就看不到了。”她强打着精神站起来，却突然望着坟地那边惊叫：“猞猁，猞猁来了！”

沟里犹如风起鹤唳，所有人猛地趴到沟子上，眼睛盯向坟地。

“三六，你咋回事，你是让你看着嘛，有了动静都不知道！”旁边传来罗大爷的责怪声。

三六支支吾吾应道：“我、我迷糊了。”

远处坟地里，果然看到有影子在窜动，但好像并不是猞猁，而是黄皮子。

旁边还有酣睡声，我低头一瞧，小胖那个猪还在睡觉，我赶紧踢了他一脚：“还睡，有动静了！”

小胖身子一抖醒了过来，眨了眨马虎眼：“啊？有动静了？”这才一个骨碌从地上起来。

小胖一看立马乐了：“啥猞猁啊，那不是两只黄皮子嘛。”

可不，那确实是两只黄皮子，正在坟地里乱窜。但是它们很快就发现了李大娘的坟墓，围在那里洞口探头探脑。

旁边罗大爷立刻叫道：“坏了，这黄皮子不会是要穿死人衣吧？”

穿死人衣，并不是说穿死人的衣服，而是像蟒眼白皮子那样，掏人内脏操纵死尸。

两只黄皮子一直在洞口徘徊，却不见进去，我看这就是两只普通的黄皮子，不见得有那么大道行。

但是为免打草惊蛇，我们也不敢贸然去驱赶它们。

两只黄皮子在犹豫了半天后，开始试探着往坟子里面钻。

我心想，坏了，要是让黄皮子吃了李大娘的尸体，那可就不好了。

“大爷，要不我去把这两只皮子赶走？”

罗大爷似乎是想了会儿，方才点头道：“嗯，也好吧。”

然后就见三六跳出了沟，朝着坟地那边一溜小跑。他还算小心翼翼，一直弓着身子，注意着周围。

“这两只黄皮子，打扰爷爷睡觉。”小胖打了个哈欠，又沉下去接着睡。

我也觉得扫兴，望望旁边的小山包，期盼着猞猁赶紧来。

三六跑到坟地里，挥手撵那两只黄皮子，黄皮子见有人来了，吓得抱头鼠窜。三六把黄皮子赶跑了，回头一脸邀功似地望着这边，慢悠悠朝回走。

“这三六，还不赶紧回来，干啥呢。”罗大爷埋怨着。

突然一声尖叫彻底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见一个巨大如猫一样的身影从坟子后面窜出来，直接抱住三六。

三六在尖叫了一声，惊恐地伸着手向我们这边求救，却很快被拉倒没了踪影。

眼前的这一幕如此之快，以至于让我们都没回过神来。

“三六要被猞猁拖走了，快！”罗大爷的嗓子都沙哑了。

我们立马跳出沟子跑去救人，三六撕心裂肺的叫声在坟地上空响彻着，好像越来越远。

远声哥拉动枪栓，举天鸣枪，其他的猎人也反应过来，赶紧一起鸣枪，希望能吓跑猞猁。

可是好像完全没有作用，三六的声音仍然没有停止。

我看了一眼身边，没有看到小胖，难道这小子又睡着了。我停下回头看了一眼沟子，见小胖刚站起来，正在搓眼睛。

我对他叫道：“小胖，你干啥呢，三六被猞猁叼走了！”

小胖一愣，这才立马跳出来追我们。

我们跑到坟地里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见三六的踪影，地上有被拖拽的痕迹，朝着旁边的山上。而此刻，三六的声音早已经消失了。

“坏了，三六被猞猁拖走了！”罗大爷捶胸顿足地叫道。

似是回忆起刚才那一幕，春妮心有余悸地问道：“猞猁有那么大吗？”

是啊，猞猁有那么大嘛，它站起来的时候，简直像一头狮子，直接就把三六拽倒。按理说，就算成年的猞猁也不足百斤，体长也就一米多些，可是按照扑倒三六的那身形计算，这远远要超出常识。

“赶紧回去叫人，就说出事了，叫人来搜山！”罗大爷催促着，又对我们说：“都帮忙，赶紧进山找人去，说不定还能把人救下。”

我们都带了手电筒，赶紧打着灯往山里找，怕再遭到那猞猁的攻击，我们都是三个人一组，每组只见距离也不敢拉得太大。

那猞猁，叼个活人跟叼只小鸡一样，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小胖还一脸蒙圈：“咋回事啊？那猞猁成精了啊？”

“不成精，能吃死人肉。”我打着手电筒四下照着，猞猁这玩意跟猫长得一样，各方面也都很像猫，走路没声没响的，突然跳到你身上你都不知道是咋回事。

就说刚才那一幕，三六完全没有任何防备，我们甚至都不知道那猞猁什么时候就钻进坟圈子里的。

我想，它大概早就埋伏在附近了，一直在暗中观察情况。可能我们的一举一动，它都已经了如指掌。

“春妮，你怕不怕，要不你先回去吧？”我问。

“我不怕，我也要抓猞猁。”她嘴上这么说，声音却已经有些打颤，手上把飞刀握得紧紧的。

我不放心，低头对铜狗说：“铜狗，护着点春妮，知道吗？”

“汪！”铜狗叫了一声。

我们继续朝山上走，这座山不大，也没有什么动物，但是林子却茂密的很，往头顶上看黑漆漆的，月光也透不下来。

“猞猁闻到死人味就会来吧。”

李大娘被哪个猞猁咬死的，味道就会传到它那里，要不咋说这东西邪性呢。

但是没过一会儿，就又开始喧闹起来，有埋怨蚊子多的，有问猞猁什么时候来的，还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打起了呼噜。

我探头出去，看看坟地里，除了一个个的小山包，并没有任何动静。我坐下来，抬头看看月亮，估摸着这会有个十点多了。

“远声哥，猞猁什么时候来啊？”春妮也有些不耐烦了，小声问道。

屯外早已经挖好了坑，棺材放到里面，这时才开始盖棺。棺材盖半掩着，好让猞猁往里钻。

罗大爷吩咐众人掀土，把棺材埋上只留下那个口。

“都藏起来。”一声吆喝，众人就开始往后退。

我们在沟子里打打闹闹，不一会儿有个人影站了起来，怒喝道：“都干啥玩意呢，安静点，这样猞猁还敢来啊！”

沟子里原本一片喧闹声，被这声音一斥责，立刻鸦雀无声。

小胖一看如获至宝，赶紧接过去：“远声哥，还是你想得周到。”

小胖大手大脚，用起风油精毫不客气。

“再退。”一直退到庄稼地的地沟里，这才埋伏起来，接下来就是等那猞猁出现了。

今天晚上是满月，月亮高高挂在天上，照得坟地里亮堂的，每棵野草都清清楚楚。

组织队伍的罗大爷，正在前面跟几个老猎人吆喝，说不要放弃，天黑的时候容易误伤。

一听到要打猞猁，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回去拿猎枪，我跟小胖也拿来了。举屯的人围猎猞猁，也真是大动干戈了。

我们在沟子里坐在，嗡嗡嗡，啪！就听小胖在自己的肥脸上，毫不怜惜的拍了一巴掌。

我看看望不到头攒动的人影，笑道：“今天晚上这蚊子就有得吃了。”

“给。”远声哥掏出一瓶风油精。

傍晚的时候，屯里给李大娘做了简短的仪式，然后就抬着棺材到了屯外下葬。

我们跟在其中，回头看看，队伍壮大的有些过分，甭管是不是打猎的都跑来凑热闹。

我不屑地看着人群，“这么多人，那猞猁老远闻着味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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