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祭

仔细回想一下，又觉得不可能，刚才确实看到有个人站在那里，穿着大花袄正对着我，看样子还是个女的，齐寸的刘海遮挡着上半边脸，樱桃的小嘴，下巴很尖，只是细细一想，在她那嘴角处还隐约浮现着诡异的微笑。

以防有变故，我赶紧吆喝小胖让他快点，可是小胖却一直没有回应。

我拔出飞刀握在手里，四下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我把枪一翻转到身前，可是不知怎么的，眼睛里就是恍惚不停，看着小胖和那女人的影子，一会儿变成两个，一会儿又合成一个。我扣着扳机的手也是一直抖个不停，我心想坏了，眼睛可能被鬼蒙了，搞不好这一枪下去会伤到小胖。

眼睁睁看着那女人领着小胖越走越远，我只能一咬牙追了上去，要是直接让她把小胖领走了，只怕再找到他只能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但是无论我走得多快，小胖和那女人仍是不远不近的在那里，但只要我稍稍停顿，他们立刻就会走进黑暗里。所以我不敢停，只能死命地在后面追，同时心里又暗骂那死胖子，你拉屎就拉屎，怎么还会被女鬼勾搭走。

那女人的花袄，在夜里仍是十分抢眼，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朵染血的花，在大雪里开得十分妖艳。

“无仇无怨，你抓那么一个又臭又懒的死胖子干什么，有什么冲我来！”我在后面边追边喊着。

见那女鬼无动于衷，我继续叫道：“你是想找替身？那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我爷爷他们是兴安岭最厉害的猎人，你抓的小胖子，他爷爷是老杆子，我爷爷是老疙瘩，都是佛挡杀佛，鬼挡杀鬼的人。”

这样说着，我都不自觉地脸红起来，就好像哪个官家、富家的公子哥，要靠着老子的声威去吓唬人。也奇怪，在学校的时候也见过同学镇长的儿子这样吹过，他怎么就脸不红心不跳。

那女鬼听了，竟然真得回过头，冰冷地一笑，仍是领着小胖继续往前走。

虽然她没停下来，但是既然回头，至少说明有效。

“你是想找他们寻仇？那干嘛不抓我，你是怕我吧，那看来他们连出手都不用，你连我都打不过。”

恐吓、激将甚至说软话，我都用上了，那女鬼却再也没回过头。雪越下越大，尽管用手电筒的灯光照着，他们的身影却越来跃模糊。

我顶着风雪，眯着眼大叫：“死胖子，你再不醒醒，就要被那女鬼带走扒皮抽筋了，屯里那个凤儿，也要嫁给狗蛋儿了。”

可是任我使尽了浑身解数，却半点作用都起不了，小胖就是一条道要走到黑。

我咬着牙，心里狠得浑身发抖，一拉手上的枪栓再次叫道：“小胖！你丫再往前走，我就不管打得是这个女鬼还是你，就算把你打死也比让她带走当了替身，魂魄一辈子困在山林里好。”

小胖听到这话果然一顿，但仍然没有停下。

万不得已，我只能把枪举了起来，对准了那穿大花袄的女人。如果真的是障眼法，一枪打去死得是小胖，那也只能认了，死在我的手上，总比让他死在鬼的手上好。

我手指放在扳机上，心里开始盘算，如果打死的是小胖，回去以后我该怎么跟杆子爷和美姨说，怎么跟春妮说。

杆子爷和美姨肯定不会怨我，可是春妮就

眼看着小胖和那女人就要走进黑夜里了，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正准备扣动扳机，小胖和女人的身影突然溃散消失了。

我一脸愕然，赶紧跑到他们消失的地方。周围一点痕迹都没有，难道那女鬼已经把小胖带走了。

我有些不安，但又想想应该不是，刚才亲眼看到小胖也是和女鬼一样，一下子就变得像雾气一样，消失不见了。那女鬼可能有这种能耐，小胖不可能有。

我心急如焚，在周围四顾彷徨。这下可好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回去更没法交代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串童稚无邪的笑声，只是一下子就消失了，但声音却在风里久久回荡。我听得真切，就像是小孩捂着嘴偷笑，却不小心笑出了声。

我看看四周，除了树什么也没有。听杆子爷说，在山林遇到小孩子笑有三种可能，一种是木灵，第二种是遇到鬼，第三种则是碰到人参娃娃。

而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木灵，而从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我立刻锁定不远处的一棵山杨树，拿枪指着它说道：“给我出来，要不我把这棵树给砍了。”

本来觉得自己对着一棵树说话，样子挺傻的，但没想到里面立刻传来声音：“别别，我出来，我出来。”

就见一团绿色的萤火，幽幽地从树里面飘了出来。

我吃了一惊，赶紧退到后面，拿枪顶着那团光说道：“你、你别乱动啊，我的子弹可不长眼。”

这萤火在空中飘着，看着倒真像是萤火虫。以前在山里见过草地上落着大片的萤火虫，可是一过去就都不见了，搞不好那些萤火虫实际就是还未修炼出木胎的木灵。

“别开枪，别开枪。”

我的周围传来很多小孩子的声音，一转头就见一团团的绿色萤火簇拥过来。这些萤火虽然好看，却让我很是不安。

我赶紧拿枪一挥，指着周围：“都给我停下，别过来！”

那些萤火果然乖乖停了下来，在空中时上时下地浮着。

“你想问什么，赶紧问吧，只要别砍我们的树，什么都行。”

“我朋友，被那女鬼带到哪里去了？”我问道。

一团萤火飘到我跟前，晃晃悠悠地说：“那根本不是你朋友，那是两个鬼，他们在诈你呢。”

“两个鬼？”我想想刚才的情景，是啊，当我说要开枪的时候，原本没有反应的小胖立刻就有了反应，并不是小胖被我的话激到，而是那鬼心里生怯，怕我会开枪打得它魂飞魄散。

我又问道：“他们是什么鬼？想干什么？”

“我们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是从幽谷来的。”

“幽谷？”

要说抓我当替身，这也有点太远了吧，可我都没进过幽谷，怎么会和幽谷的鬼有过节。

我瞪大眼睛，目眦尽裂，怒吼道：“小胖！”

小胖却像听不见，任由那花袄的女人领着往前走，她还回过头来，对我挤出一抹诡异无比的微笑。

“小胖！”我急红了眼，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可是仍然没听到小胖有回应，“死胖子，搞什么。”

现在的情况绝对不正常，有脏东西。就连灯光照着坠落的雪花，看着都像是黑色的，根本不似本有的纯洁。我直接绕到草丛后面，又喊了一声：“小胖”可是眼前却什么也没有。

打着手电筒赶紧又四下一照，坏了，小胖不见了。我第一反应，是赶紧回去找爷爷他们，可抬头的时候，却看见小胖正站在远处，和刚才那个穿花袄的女人站在一起。

“赶紧的，我快憋死了。”小胖催促着。

“懒人屎尿多。”我骂了句，又问：“大号还是小号。”

“当然是大号，小号就不用叫你了。”

呼，脖子后面突然一凉，有一股阴风顺着我的脖颈钻到后背。我赶紧回头，手电筒照过去的同时，手上的飞刀已经待发。

但很可惜，身后仍然空无一物，我不禁额头开始直冒冷汗。刚才那感觉，像是有个人站在背后对着我吹气。

突然间，灯光在掠过一片雪地上，竟恍惚看到有个人影。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手电筒打回去，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我在周围照了照，什么也没看见。我不禁皱起眉头，难道看错了。

我看看天，得是半夜了，这会儿正在飘着小雪花，天冷得厉害。我们俩人打着手电筒，朝着林子里走。

我照照旁边的草丛，“就去那里吧，走太远了不安全。”

我只好起身，帐篷外面篝火未熄，爷爷和铁爷都不在，也没人看着。我扭头看看春妮，她抱着铜狗在被窝里睡得真香，身上盖得是我猎的那猞猁皮，应该不会觉得冷，毕竟猞猁能卧在雪地上睡觉。

铜狗可能听到我们的动静醒了过来，抬起头望着我这边，黑溜溜的眼睛在暗处仍是闪闪发亮，它“呜呜”了两声，我立刻把手指放在嘴边，做嘘声的手势。铜狗明白了我的意思，便倒头继续睡觉。

“行行，哪里都行。”说着小胖就晃悠着身子朝草丛后面跑，在雪地里笨拙的跟只大狗熊一样。

“你可快点啊。”我唠叨一句，就站在林子里等他。

这深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的，又是天寒地冻，站在这里总觉得怪怪的。我打着手电筒，在林子周围四处乱照。

“娃子，娃子。”耳边突然响起小胖的呼唤声。

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帐篷里，想到刚才那亦梦亦幻的吵闹声，耳边嗡嗡地醒。我捏捏头，问道：“是不是要我陪你上茅坑？”

小胖嘿嘿笑笑：“你太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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