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祭

“年迈的老队员浩一，匍匐着朝我爬，肠子还拖在外面，他想乞求我帮他介错结束痛苦，可是我吓傻了。他死在了我身上，也让我躲过了小松队长。等到小松队长自裁以后，我从土沟里爬出来，后来便一路乞讨，直到被中国政府遣送回国。”

“你的故事，倒也算传奇。”见傀子沟到了，爷爷用目光指了指：“就是那里了。”

井野身子一顿，“是这里，是这里……”声音里有说不清的五味杂陈。

晚上的时候，我没有睡，而是带上飞刀，子弹上膛。铜狗察觉到我要出去，一直在我周围打转。

我摸摸它的头，示意它看家。为了不惊动爷爷，我从窗子翻了出去。

兴安岭的冬天总是有下不完的雪，我独自跋涉到后山的傀子沟。

我打着手电筒，照向那幽暗的黑洞，光却完全照不进去，仿佛被吞噬了。

一阵阴风吹过，我的汗毛不自觉的竖立起来。不远处的林子里，站着一个人影，一脸的血染红了前襟。

虽然一身长袍，但我认得出来，“唐宁……”我话未说完，手电筒闪了两下已经熄灭了。我冷冷地瞪他一眼，将手电筒顺手一丢，挑起刺刀对着他，“别再跟我装神弄鬼！”

唐宁在雪中慢悠悠飘了过来，原本狰狞的脸渐渐清秀，血也消失了，变成一副秀才模样，“我本来就是鬼，需要装嘛。”

我眼睛一眨不眨，咄咄逼人地质问：“这傀子沟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唐宁面无表情：“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多久了，你在我周围多久了？”

唐宁向旁一飘，“别把你想得那么独特。”

我望着他的身影，感觉整个人一下都凌乱不堪，这个唐宁可能早已深入我很久，只是这么长时间我都懵然不觉。如果我早发现，许多事可能就不会发生。

唐宁察觉到什么，转过身凝视着我：“你的杀气变重了。”

“唐宁，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唐宁感受到威胁，身体开始慢慢往后飘，目光冷厉：“为什么？”

“因为你的目标……是我爷爷他们！”我的杀意乍起，脚步猛地抢前，刺刀直直刺了过去。

一瞬间，地上的积雪掀起巨浪，伴着杀气轰地朝唐宁压去。

这时一道黑影突然掠了过来，同时将长枪横在身前挡住刺刀，是一个蒙着脸的鬼猎人。

“去杀了老疙瘩。”唐宁下完命令就消失了。

我想去追，黑影枪身一挑，逼得我连退两步。

我望着这鬼猎人，也不知这躯壳中是谁的鬼魂，身手这般不凡。

鬼猎人将枪身一横，似是在等着我进攻。

我深吸一口气，凝聚力气一枪又刺了过去，鬼猎人侧身一闪，脚下使绊。我早有预料，脚下一晃，胳膊肘朝他脑袋磕去。他立马俯身，空档即在眼前，我猛地一招苍鹰入涧，谁知他竟顺势一个兔子蹬鹰，在地上一个前翻。

即便他反应再快，也难逃我算无遗漏，就在他转身的瞬息，我手中尖枪刺了过去。

这一刀正中胸口，可我手中却没有刺入的感觉，再看刺刀也没有没入他的身体。

僵尸？

就在我诧异之际，他已震开我手中长枪，转身遁入风雪。

这鬼猎人的身手之好让人出乎预料，猛地想起唐宁让他去杀我爷爷，我赶紧提枪朝着家中跑去。

我匆忙赶到家中，却发现屋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娃子？”爷爷感觉敏锐，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动静。

“嗯。”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干啥呢。”

“睡不着，出去转了一圈。”

说完我就回了屋，但是整整一晚都难以入眠。

第二天，我去寨子的时候，见爷爷和青眼道士动起了手，这青眼道士法号妙青，身怀内功，爷爷吃了些亏，被推出了一米多远。

爷爷嚷着再来，被杆子爷拦住，气得爷爷大叫：“可惜老段不在，要是他在，好好跟他比比。”

我问小胖和春妮，这井野又来寨子干嘛。

小胖悄声说：“这鬼子说要进山，去幽谷探险。”

我有些意外，也不明白他大老远去那种杀机四伏的地方探什么险。

要进幽谷，就必须找爷爷他们帮忙，井野看来早已探听清楚，所以这趟是专门来请爷爷的。

爷爷这人争强好胜，刚才被占了上风，此刻余气未消，正扯着嗓子问井野：“你这日本子，好好的去幽谷干什么？”

井野话一出却惊了我们一跳：“找山神爷的住处。”

以前有传闻，在幽谷有一处山神爷下榻的地方，在那里藏着很多宝藏，这日本人此行难道就是来寻宝的。

“那都是传闻，幽谷什么也没用，趁早别浪费那时间。”

“我一定要进去试试，拜托了。”

“你这日本子咋那么倔呢，都说了没有。”

爷爷他们忌讳提山神，肯定是不愿意帮井野的，于是我嘹亮地喊了一声：“我跟你们去。”

几双眼睛齐刷刷望向我，上下反复打量着，虽说不至于完全不信任，但也是将信将疑。

爷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叫骂：“你去个屁，别以为你在幽谷的犄角旮旯待了几天你就本事了，你保得了自己，你能保得了别人？”

当井野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爷爷他们，爷爷只是不以为然地回答“不就是诈尸嘛”。

井野并没说什么，只是神情更加五味杂陈。

我默然未语，当时的日本兵盛行“恩情教育”，说白了就是老兵欺负小兵，然后还美其名曰是锤炼。这个井野当时才十来岁，之前又说有挨饿，幸得那个老大娘看他可怜，给过他一个窝窝头，所以说他对同袍有多深感情，倒不尽然。

这时那个道士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傀子沟里积的厚冰看了一番，“只有二十四个。”

说这话时，道士的那只青邪眼泛着幽幽的青光，邪魅的很。看来这青邪眼跟阴阳眼一样，也能看见魂魄，山井他们这个小队有二十七人，除去他没死，还有二十六个，有两个从里面爬出来，一个则是附身成了鬼猎人，附身鬼猎人的看来是没有魂飞魄散。

既然井野请来这道士，那肯定和鬼魅有关，首先让人想到的就是傀子沟。

果不其然，下午的时候井野就带着保镖和青眼道士来了我们猎人寨。

我们这猎人寨，最早是土匪窝，后来日本人来了，就成了他们的军营。所以这井野一进了寨子大门，眼睛里立马泛起了泪花。

看着傀子沟的那个大洞，井野双手合十拜了两下。

一旁小胖看了，悄悄对我说：“这老鬼子，还挺仁义。”

“那是一个很恐怖的雪天，小松队长带着我们到了那个土沟里让我们切腹，如果队员们不动手，小松队长就亲自动手。血染红了土沟，枪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我当时被吓傻了，等回过神来，眼前已经是个修罗场，周围全是肠子和脑浆。”

我们脚下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声，听着井野讲述当年可怕的故事。

爷爷、杆子爷和铁爷都来看热闹，他们虽比这井野老头小，对他肯定有点印象。

井野说要去傀子沟看看他的战友，爷爷他们自然爽快的答应了，给他带路。

我瞅着那个叫井野的又问：“受人雇佣？”

道士没说话，算是默许。

路上，爷爷问：“当年你们那一队人不是都自裁了，你怎么没死？”

一提当年，井野叹了口气：“与其说是自裁，不如说是被我们小松队长逼着自杀。”

接着井野的眼神就变了，像是看到了很恐怖的一幕，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看看他带的保镖，如果不是怕来鼓儿屯被打一顿，那就是另有原因。

我钻出人群，走到道士身旁，“日本人？”

他邪气逼人的青眼看了我看，一脸冰冷：“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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