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宝塔

“头儿叹气了？”

石骆儿“嗨”了一声道：“你看这地方多好，明儿要去黑松城，所以叹息。”

“这地方好吗？看见院子中央的这个石台没有？头儿知道这上面有过什么？”公良嘉措不动声色道。

石骆儿看着公良嘉措，仿佛见到了在贺兰府闺房绣榻上昏梦里的那个人，一阵激动，一阵害怕。

公良嘉措缓缓道：“怕它作甚！咱又不是没杀过人！”

石骆儿也杀过人了，即便是见到死人，原本不用如此恐慌。可是今儿夜深人静，端木家四周别无人家，孤零零的，这氛围着实瘆人。

石骆儿支应道：“哪是，怕它个死疙瘩作甚。”

公良嘉措的目光从石台移开，看石骆儿神色不安，转移话题道：“头儿，明儿咱去黑松城，最好易容一下。”

一听要易容，石骆儿暂时从恐慌中回过神来，说道：“易什么容，你那贺兰兄长不是在那儿当大将军吗？有他在，还怕人家找我们麻烦吗？”

公良嘉措苦笑一下道：“头儿信他？”

“信，别的不信，就信他真把你当成妹子了。”石骆儿可记得贺兰圩对公良嘉措的那份兄妹真情，比起贺兰老爷的虚情假意，贺兰圩待公良嘉措真心不错。

公良嘉措听头儿如是说，点头道：“头儿这么说，咱倒是可以放心这个贺兰圩，谅他不敢对我们怎样。”不过公良嘉措又提醒道：“可是如今头儿也是咱南坡响当当的人了，可不能让人知道你的真面目，否则可是会找来许多麻烦。”

石骆儿一想也对，自个儿现在是贼头子了，甭管外面的名声大不大，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害了自个儿的性命，拿着自个儿的脑袋去阿丘城邀功请赏呢。即便是在黑松城，说不定也有许多贪图富贵之人，要取自个儿的脑袋，另外最好让以前那个皇甫骆消失，免得给自个儿老家带去灾祸。

公良嘉措拿来易容用品，到石骆儿的房间给石骆儿变脸。

等公良嘉措又要在石骆儿脸上挤捏画弄的时候，坐在凳子上的石骆儿有些忸怩，和公良嘉措商量道：“要给我易容，别的不说，就提一个要求，千万别把我画成上次那样的。”

公良嘉措一愣，奇怪道：“上次那样不好？”

“好是好，可是被人认错了，当了一回人家兄长。”石骆儿苦着脸，“这回再要画一样的，被人认出，我就死翘翘了。”心里却在想，可别再被那个安平台遇见了，当人家兄长其实不好玩，骗吃骗喝虽然不错，但是要付出感情，弄不过来。

“还有这事，头儿怎么没说起过。”公良嘉措很惊讶。

石骆儿道：“你们也没问这些，就想着七头领的死活了。”

“是什么样的人把你当他兄长？这人的眼神可是够差的，自家兄长怎会认错。”公良嘉措很想知道对方是何等人物，这么粗心大意，会认错兄长，同时也得意自个儿的手段。

“还能是什么人！就是未心主子说的那个安平台。”石骆儿索性就把当日情况详细讲述了一遍。

公良嘉措有些惊疑，道：“世上相像之人果然不少。这个安平台可是谋害我和未心公主的元凶，你怎么没有把他一块儿杀了？”

石骆儿不好意思说自个儿也对安平台产生了些许兄弟情谊，只说怕动静闹得太大，自个儿跑不了。

公良嘉措深信不疑。

易容是个仔细活，公良嘉措又开始给石骆儿的丑脸画画弄弄，画着画着又有点儿画出了安平敦的模样，只好重来，画了好几回，也不满意，最后马马虎虎弄出个既不像安平敦，又不像石骆儿的脸来。

就在收工的时候，夜已更深。石骆儿在与公良嘉措的耳鬓斯磨之间，实在是受不了公良嘉措的气息，一时糊涂，忍不住就搂住公良嘉措的狼腰，一半原因也是因为刚才在大院里吓的，怕公良嘉措走了后，自个儿独守空房，端木家的冤魂来找自个儿。

石骆儿失态之余又有些后悔，深怕公良嘉措会像在贺兰府一般，打自个儿耳光，说不定真去拿刀砍自个儿，谁知公良嘉措并没有恼怒，而是柔声道：“头儿，你要是真能娶了未心公主，嘉措随时都是头儿的人。”说罢显出说不尽的妩媚风流。

石骆儿听了喜出望外，眼前之人犹如真是梦中的那个贺兰无缺，喃喃道：“姐姐哪儿不如未心主子，奴儿倒是更想娶了姐姐才好。”说罢死死抱住了如花艳开的公良大小姐的蛮腰，不肯松手，脸如红枣，别在公良大小姐的胸口，浑身滚烫。

公良嘉措拨弄着石骆儿那颗死硬的脑袋，附身在他耳旁吐气若兰道：“假如今儿咱成就好事，嘉措想求头儿一件事，不知头儿能否答应？”

“就是一千件事，我也应你。”石骆儿这会儿被公良嘉措迷了心窍，胡话乱出。

公良嘉措看着石骆儿一副猴急模样，幽然道：“可是头儿还不曾问，嘉措要头儿办什么事？”

大小姐能有什么事，只要不是宝塔之事，什么事都是小事，于是石骆儿信口道：“姐姐的事，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

“要是你反悔了，可如何是好？”公良嘉措有些不信。

石骆儿不假思索道：“姐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真的？”

“当然是真的。”石骆儿信誓旦旦。

公良嘉措叹了一口气道：“可这事须得头儿娶了未心公主，才能办成。”

这是啥话？这会儿要和这女人成好事，这女人却鼓动自个儿娶另外一个，这是为啥？她失心疯了不成。管她失心疯不失心疯，石骆儿满口答应道：“只要姐姐遂了俺的心愿，姐姐说让俺娶她，那俺娶她就是。”石骆儿想不到天下还真有这么好的女人。

公良嘉措有些担心道：“只怕头儿娶了公主，就忘了嘉措，哪里还能想起今日誓言！”

石骆儿忙不迭地赌咒发誓道：“如若他日俺忘了姐姐的誓言，姐姐就也拿块砖把俺拍死如何？”

公良嘉措“扑哧”轻笑一声道：“头儿用这招拍死了乐羊洪，嘉措可不会你这招。嘉措倒想起另外一个法子，上次去赫连府那根捆在你腰间的绳子可还在？”

“在呢。”石骆儿被她这么一说，不由想起赫连姐妹也是用这根绳子捆的，可惜让人家跑了，不然......

公良嘉措看他有些迷茫，道：“头儿在想什么？”又打趣道：“莫非是在想公主？前儿你还说不想呢原来是假话。”

要想，也得想赫连含兮和赫连阿衡，我能想女罗刹？石骆儿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这会儿就想着姐姐呢。”说得自个儿也觉得羞愧。

公良嘉措再次提醒他：“要是头儿忘了今儿的誓言，还望头儿用着绳子报了嘉措的恩情。”公良嘉措说得轻声细语，无限柔情。

石骆儿听得有些害怕，万一自个儿办不到，这是要让自个儿自行了断啊，可情势所迫，石骆儿只好说：“就依姐姐。”

石骆儿说罢要给公良嘉措宽衣解带，就在这当儿，不免还是多问了一句：“姐姐到底想办什么事？”

公良嘉措似乎正等着他问，柔声细语道：“嘉措只是想让头儿问问公主一座宝塔的事儿。”

石骆儿一听如雷轰顶，心里一凛，身子一晃，往后一仰，差点儿倒过去，公良嘉措却趁着这机会，顺势把石骆儿搂进了胸口，乳香扑鼻。

可惜石骆儿刚才的炭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终，不仅如此，倒结成了一坨冰块压在了心窝里，追悔莫及。

“二头领住这儿没…害…怕？”石骆儿心里已经十分恐慌，没想到这里是凶宅，前儿来的时候，南坡的人一个字都没透露，就把自个儿蒙在鼓里，这帮人太坏了。

公良嘉措站在在淡淡的月光之下，脸色有些苍白，若有所思地看着石台。

石骆儿的一条腿已经抬起，一听这话，另一条腿顿时一软，差点儿软倒在地，幸亏双手动作快，点在地上，没有摔倒。

“有这事？”石骆儿拍拍手上的尘土掩饰自个儿恐惧。

“有没有的，我没亲眼看见，我家大哥跟我说过这事，南坡的很多人都见过，百里方肯定见过，头儿不信可以问他。”

石骆儿站在院子里思绪万千，阿秋城已经去过两次，那儿的大心思飘飘渺渺，很是看不清楚，倒是遇见赫连姐妹乱了心志。

本想这儿被奉为头儿，也许可以闹出点动静，可惜这儿人才凋零，不见起色，三个头领没一个真心佩服自个儿的，自个儿其实就是个傀儡而已。

想到这儿，石骆儿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石台上空空荡荡的，能有什么？前儿我不是在上面练过功吗？站在上面发号施令挺好。”石骆儿说着还准备跳上去再威风一下。

公良嘉措不动声色道：“端木家死的人都曾码放在上面。”

“别自个儿吓自个儿了！”公良嘉措跳下墙头。

“也许是我的回声。”石骆儿嘀咕道。

不料，院子里竟然也回应了一声叹息，石骆儿大惧，颤声道：“谁在那儿？”

一个影儿靠在前屋通道口子那儿，轻声道：“是我！”

大约是下人们可以回自个儿家了，今儿特别卖力，把院子打扫得十分干净整洁。

朦胧的月色之下，大院寂静异常，如若是初来乍到，必定有些惊悚，不过石骆儿已经在此生活许多时日，并无此等担心。

石骆儿回头一看，影儿从通道口子冒出来，正是公良嘉措。

石骆儿疑惑道：“不对啊，刚才这叹气声不是你那儿发出的。”

“是吗？你听见别人叹气了？”公良嘉措说罢一跃跳上墙头，四下查看，并无任何动静。

公良嘉措说服石骆儿前去黑松城。

二人出发前的晚上，下人们都被遣送回南坡自个儿家，端木家只剩下公良嘉措和石骆儿。

石骆儿因为要离开端木家，有些不舍，因此来到大院之内，独自留恋生活过一段日子的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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