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综合症

韩漓沉迷画画时，对外界几乎没反应，过了一会才回神，点头：“可以。”

顾玺伸出手：“那牵手。”

暂时将画板留在湖边，顾玺左手牵着韩漓，右手牵着小雨，带他们一起逛公园。

于是顾玺调整两人的时间，早上在公园练习绘画，下午去图书馆看书。

带韩漓到图书馆办了借书证，顾玺牵着他入内，看到各个书桌上聚精会神阅读的人。大半是成年人，每个人桌前至少都有两三本书，那么多人没有一点声响，所有人都专注于眼前的书籍。

顾玺和韩漓不由放轻脚步，慢慢走过一排排书架。图书馆有着细致的类型分区，经济地理物理数学都有，顾玺看着哪本书都觉得好。他有很多想教给韩漓的东西，但又不愿强行让韩漓照他的想法学，既然有那么多选择，他决定还是留给韩漓自己。

“韩漓想看什么类型的书？”

韩漓不答，仰头对着高高的书架发呆。

他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书籍，第一次身处如此浓郁的学习氛围中，脸上面无表情，其实内心早就手足无措。

在遇到顾玺前，他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读书的机会。

他的童年一直生活在粗俗的环境中，从乡下进城在工地打工的农村父母，对待生活和孩子都简单粗暴的非打即骂。

从韩漓出生不久，他父母就在闹离婚，打打骂骂几年也没离成，后来他爸酗酒过头，就这么去了。

他妈带着他改嫁，和另一个工友结婚了。几年后，继父两个儿子相继出生，韩漓这继子就成了多余的人。

那会他才刚14岁，准备升初二，继父强迫他退学，带他到工地搬砖。

活很累，因为他年龄不够，只有一半的工钱，但为了生活只能继续，父母已经不养他了。

韩漓从此成了一个工地上的搬砖工人，远离学校和普通少年的生活。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没想过学校的事，每天的工作已经让他精疲力尽，读书成了遥远的梦。

休息的时候，他身边的人总是在说，读书有什么用，我们工头不也才小学毕业，你现在早早学一门手艺，将来像工头一样承包几个工程，不比读书赚钱更快？

久而久之，韩漓渐渐被同化，开始学泥瓦匠的手艺，对未来的目标变成了当一名优秀泥瓦匠，将来再发展成包工头。

如果不是后来从脚手架摔伤致残的话。

“怎么了？”顾玺见韩漓对着书架发呆，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韩漓眼前那几本是漫画书。

“呃……韩漓喜欢这种书吗？”他都不知道韩漓喜欢看漫画。

“不。”顾玺把书拿下来了，韩漓才来得及摇头，他受不了自己的反应迟钝了：“我想要能尽早掌控我身体的书。”

顾玺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放回书，牵起韩漓到数学类书架前。

他们两人离开后，书架另一头有人低笑：“哈哈哈，什么鬼对话，中二病吗？”

这是一名年纪与顾玺相仿的少年，他手上拿的也是漫画，但不影响他嘲笑韩漓中二病。

他朋友走过来，好奇的问：“周岩群，你笑什么呢？”

名叫周岩群的少年凑到他耳边复述韩漓的话：“我刚才听到一个人说，我想要能尽早掌控我身体的书，哈哈哈，是不是很搞笑？”

他朋友也笑着摇头：“漫画看多了吧！”

顾玺前世也没来过图书馆，这里的书大部分他都没看过。他翻找书本，最后帮韩漓选定《平面几何》，《高等几何》，《高等数学》，《复变函数》，《实变函数》，《数值分析》等几本数学专业书。

“现在才两点，到晚上能看完了。”

理解公式和原理需要时间，但纯粹把内容背下来，韩漓应该能做到。没办法，他们没钱买那么多书，只能靠这种方式学习。

把书抱到桌上，一人一本就翻看起来。顾玺身为教学者也是要背的，不然到时他都不知教什么。他现在记忆力没有前世好，很担心自己拖后腿，看得特别认真。

韩漓已经几年没看过书了，在图书馆感觉各种别扭，他心里总觉得自己是个民工，不该到这种场所来。

但转头看到专注的顾玺，韩漓立即摒弃杂念，努力看书。

他不能给顾玺拖后腿。

周岩群和朋友找到要借的书，出来时见到坐在书桌前的韩漓，他向朋友努努嘴：“看，就是那个中二病，我想掌控身体哈哈哈……”

他朋友也笑：“走，去瞧瞧他看的什么书。”

两人踮脚走到韩漓对面，满带嘲笑的神色看向他手中的书……《高等几何》！！

什么鬼？！

周岩群揉揉眼睛，再看，是《高等几何》没错。

再看他身边的顾玺，《复变函数》。往桌上一看，《高等数学》《实变函数》《数值分析》……这是中二病会看的书吗？

周岩群的朋友神色微变，觉得自己被耍了。

“周岩群你够无聊，游戏不借你了。”

“不是，我没撒谎，刚才他真的说了……”

顾玺抬头：“在图书馆请保持安静。”

周岩群：“呃……”

几天后，买的那几本光学书就看完了。顾玺正打算买新书，却听黎姐说公园附近有间图书馆，只要办借书证就可以随意借阅馆内的书籍。

他前世倒经常去研究院的图书馆看书，但在少年时期，他几乎没有图书馆的概念，毕竟他们乡下没有过图书馆，此时才想起可以去图书馆看书的。

她带来的两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她的，可见她说自己经常去福利院照顾残障儿童是真的。因此之前打探他信息的事，顾玺就放过了，不再暗中防备。

他前世没有遇到过黎姐这种愿意帮助残障者的好人，否则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当然，更或许他就会变成一个普通的残障者，在慈善福利机构度过一生，没有后来的学识，也不会遇到朋友们。

他声音有些哑。

顾玺握住韩漓的手：“我说过，我们在未来会相识并成为挚友，但我不想等那么久，所以我提前来找你。”

韩漓仍旧不信，但他又愿意相信：“那未来的我一定很珍惜很珍惜你这位挚友。”

黎姐跟在他们身边，一脸佩服：“顾玺，像你这个年纪的少年，我几乎没见过谁对他们那么有耐心。”

顾玺摇摇头：“黎姐不也是吗，我以前也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好心人。”

顾玺问韩漓：“韩漓要走走吗？”

他虽然愿意照顾小孩，但绝不会为了别人疏忽韩漓，韩漓还在画画呢，怎能放他一个人在这里。

顾玺笑：“当然。”

说开了韩漓就放心了，第二天黎姐带小孩来玩时他不再不安，只顾埋头画画，画了很多顾玺。

顾玺想了想，说：“我应该算好人吧，善良不一定，必要时，我也有害人的决心。但不管是否善良，我都不可能承担别人的生命，如果换一个人，我不会收养的。韩漓，我知道生活很艰难，所以养你就够了。”

“……！！”韩漓定定看着顾玺，问他：“为什么是我？”

黎姐这次带来的是一名6岁左右的小女孩，女孩智商正常，只是左脚畸形，被抛弃在福利院。

“这些孩子难得出来一趟，都争着想来公园玩，可惜我每次只能带一个，带多了照顾不来。”黎姐说。

小女孩名叫小雨，虽然只有一只脚灵活，却喜欢蹦来蹦去，显然很开心到公园玩。她也很喜欢顾玺，拉着他让他陪她逛公园。

顾玺疑惑于韩漓的问题：“为什么这么问？”

韩漓说：“你善良。”

所以愿意帮助并收养又是乞丐又是傻子的他，当然也肯定愿意帮助和收养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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